21  ? 驱赶


    ◎褚铄眼眸蓦然就亮了◎


    就在栾哲哲愣神的功夫, 又一勺鸭舌羹递到了嘴边。


    她想说饱了吃不下了,结果刚张开嘴, 话音还未吐出,嘴巴就被鸭舌羹塞满。


    栾哲哲:“……”


    再被喂下去,她胃要炸了。


    于是她飞快咀嚼,准备赶在褚铄下一勺喂过来前咽下去,好告诉他,她吃不下了。


    结果,见她吃得欢快,褚铄以为她喜欢这道鸭舌羹,便以迅雷之势, 又迅速舀了一勺。


    看着递到嘴边,满满一勺子鸭舌羹, 刚把嘴里的鸭舌羹咽下去的栾哲哲:“?”


    她看了看鸭舌羹又看了看褚铄。


    不是她小人之心, 她怎么觉得褚铄是故意在整她。


    见她没懂, 只看着自己, 以为她是太感动了,褚铄微微抬头示意她不必在意,吃就是了,等会儿就凉了。


    栾哲哲斟酌片刻, 一脸诚恳地道:“臣妾……先不吃了。”


    不太清楚他具体要发什么疯,后面会发什么疯, 栾哲哲言辞间还是十分注意给自己留了缓和的余地。


    褚铄挑眉:“怎么?”


    那句撑了她决定还是不说出口为好,正着急该怎么婉拒, 脑中灵光一闪……


    “那个松仁汤……臣妾喜欢, 等会儿想多喝点, 就先不吃了。”她一脸恳切地道。


    听不到栾哲哲心声的褚铄丝毫不疑真假, 毕竟松仁汤确实是她刚刚要的。


    他嗯了一声点头:“好。”


    看着他把舀满鸭舌羹的勺子放心,栾哲哲终于松了一口气。


    御膳房离御香宫距离不近,又是刚刚吩咐下去的,就不说现做需要时间,单单从御香宫把话传过去,再把汤拎过来,一来一回都得不少时间,足够她歇一歇消消食的了。


    要不然,再这样接着吃下去,胃不炸,她也得吃吐了。


    见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着喝松仁汤,褚铄想了想,朝外面打了个信号。


    栾哲哲不会武功,再加上这会儿撑的难受,注意力都在肚子上,也没注意到褚铄朝外放了信号。


    正掰着手指头用意念专注在胃部快点消饱,感觉还没开始消呢,多来善兴冲冲捧着热气腾腾的松仁汤进来了。


    “皇上、栾贵人,”多来善特意把松仁汤放在靠近栾哲哲的位置:“松仁汤做好了,正热着呢。”


    【皇上这也太会宠人了吧,栾贵人就问一句松仁汤,皇上竟然直接出动了暗处的影卫前去御膳房拎食盒,开眼了!真的是开眼了!谁说皇上不解风情的,那得看是遇上了谁,遇上了动了心的栾贵人,就差上天摘月亮了呢!】


    听着多来善嗷嗷的心声,褚铄意外地没觉聒噪,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到多来善的心声后嘴角上扬了一些。


    褚铄心情不错。


    多来善心情更是兴奋高涨。


    就连外头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的宫人,都在惊讶过来,满心欢喜——御前的人为皇上开心,月彤还有分到御香宫的人为主子栾贵人开心。


    可以说整个御香宫从上到下,都开心得不得了。


    除了御香宫的主人,栾哲哲。


    栾哲哲看着面前热气直冲她脸来的松仁汤,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


    这才过去多久?


    难不成,御膳房搬地方了?


    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一碗刚出锅的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


    多来善偷偷瞄了栾哲哲一眼,而后抿着嘴角在心里狂喜——【栾贵人都开心得呆住了,没想到皇上这么把她的话当回事,老奴我当了这么久的总管,也没想到啊!这汤可热腾得紧呢!】


    没有多来善的心声,褚铄也注意到了栾哲哲的表情。


    他眉心轻轻动了动,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明显了些。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更没跟栾哲哲提什么让影卫去拎食盒的事——有点像邀功,不符合他的做派。


    “刚做好的,”褚铄亲手给栾哲哲盛了一碗:“趁热喝。”


    热气冲到口鼻处,氤氲了视线,栾哲哲透过蒙蒙雾气看向褚铄,很想哭。


    “我……臣妾等会儿再喝。”她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着正常些:“皇上先喝吧。”


    褚铄:“朕饱了,你喝。”


    说着勺子便递到了栾哲哲嘴边。


    栾哲哲:“……”我也饱了啊!


    如果现在说她不想喝了,褚铄会不会以为自己刚刚说等着喝松仁汤是在耍他,从而惹怒他?


    哪怕刚刚对他有了些改观,栾哲哲也不敢赌。


    迟疑好片刻,实在不能再拖了,栾哲哲这才硬着头皮道:“臣妾自己来吧,汤臣妾还是可以自己喝的。”


    说着她就伸手,要自己两手捧着碗——拿筷子要复杂些,捧着碗并不复杂,也不费事。


    瞧她低着头像是要一口就把汤喝光的样子,褚铄以为她是等不及一勺勺喝,便点了头应允。


    栾哲哲捧着一碗烫手山芋,递到嘴边,假装汤太烫,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吹一会儿,就凑过来,抿上一小口,真的只是抿那么一点点,然后继续呼呼呼呼呼地吹气——拖延时间。


    褚铄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太感动,不舍得喝,便这么小口小口品尝。


    他就坐在一旁,看着阳光下她珍惜地喝松仁汤的一幕,内心深处突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


    今儿天气可真好,阳光都一缕一缕的,洒在人身上,如同笼着一层温暖的纱。


    虽然耳边有她轻轻的吹起声,和时不时地喝汤声,褚铄依然觉得很安静。


    安静地让他有些迟疑。


    要不,就这样把她养在宫里,时不时陪他吃饭,也不需做什么,就他心烦气躁时,陪他坐坐,喝喝茶,吃吃饭?


    这个念头一起,褚铄眼眸蓦然就亮了。


    甚好!


    如此甚好!


    还在假装很认真很开心喝汤的栾哲哲,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居然在这方面被褚铄认可,还被他认定了要好好养在宫里。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的话,满心期待等着五年后出宫的栾哲哲的怕是会当场哭出来。


    这一碗汤,终于在她的‘珍惜’‘不舍’之下,喝完了。


    在她放下碗的那一刻,褚铄便抬眸询问:“再给你盛一碗?”


    瞧着这么喜欢,那就让她多喝点,之前因着后宫管理混乱,让她白吃了不少苦头。


    栾哲哲吓坏了,忙捂着碗:“不喝了不喝了,刚刚这一碗足够了……”


    怕褚铄兴致大发,栾哲哲还搬出了陈院正扯大旗:“陈院正吩咐过,臣妾要静养,不宜饮食过量。”


    褚铄闻言,并无任何异样。


    身子不好时,确实不宜吃太多。


    他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坐一坐那个新的罗汉床,再喝两盏桂花茶——罗汉床中间的桌案上放了一株盛放的新鲜桂花,他也有些意趣。


    见他吃饱了喝足了,喂食癖也得到了满足,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了,栾哲哲重获新生,压住激动,马上起身迫不及待蹲下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压根没打算走的褚铄:“?”


    他听错了么,怎么感觉栾贵人像是急着要送他走?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小口小口喝汤可真可爱呀(#^.^#)


    忍不住跳出来的栾哲哲:#@¥%#¥%@%**!!——


    还在调整中,今天只写了这么多,明天努力日万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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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 处罚


    ◎褚铄是个好人!◎


    自打登基以来, 褚铄第二次怔愣当场。


    第一次就是前两日一觉醒来变成了栾贵人。


    今天是第二次。


    不过这次怔愣的时间很短,只有片刻, 看着蹲跪在那儿给自己送驾的栾哲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褚铄隐隐约约感觉,她这会儿似乎有点开心。


    但看她浑身紧绷,跪地直直的,更像是紧张过度。


    瞧她露出的皮肤不健康的白皙,褚铄眉心缓和下来。


    罢了,她虽是对着后宫那些女人装病不见人,但归根到底, 她确实还在病中,身子也没恢复, 太医说的静养也是事实。


    “好好歇着吧。”


    话落, 他抬脚往外走。


    刚跨出殿门, 就听到多来善聒噪的心声在耳边惊呼。


    【哎呀?!这就要走了?马上就午时了, 该午休了,不陪栾贵人午休么?栾贵人怎么也不挽留皇上呀!我这连午膳和下午的差点都备好了呢!】


    褚铄嘴角勾了勾——挽留?她非要送我走。


    至于茶点,褚铄脚步停下对多来善道:“吩咐人好生伺候,这段时间栾贵人要静养, 无关人员别来打扰。”


    多来善顾不上在心里嘀嘀咕咕了,马上笑着应诺。


    褚铄正要准备离开, 瞥到院子里的簸箩晾晒的桂花。


    他眉心动了动,怪不得他总觉得御香宫香香的, 也让人心绪安宁愉悦。


    留意到皇上的视线, 多来善十分上道地道:“栾贵人喜爱桂花, 这里有一部分是栾贵人自己亲手摘的, 还有一些是宫人摘回来的。”


    【皇上也很喜欢桂花呢,两人对桂花的喜好都如此一致,这不是天作之合又是什么?太不可思议了,看皇上眼神都变了,心里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


    眼神变了?


    他眼神哪里变了?


    褚铄拧眉只当没听见多来善自以为是的猜测嘀咕,但对于桂花一事,他看了月彤跟她主子一样瘦削的身形,又吩咐多来善:“你吩咐人去摘了桂花送过来。”


    【好嘞!】


    多来善在心里先嗷嗷了一声,这才笑眯眯地应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让人去办!奴才一定亲自监督!皇上放心!”


    为了不听多来善接下来更匪夷所思的猜测声,褚铄吩咐完,便抬脚大步离开。


    虽然走得很快,但还是听到了一两声多来善心里的嘀咕。


    【……有句话叫啥来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哎呀呀这可真是天天都在让我见世面,这哪里是一往而深,分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褚铄脚步稍稍顿了下,而后再次提速。


    多来善吩咐徒弟小东子亲自带人去摘桂花,刚叮嘱完各种事项,一转头,连皇上背影都瞧不见了,他心里纳闷极了,皇上今儿怎么走路走那么快,但还是又叮嘱了小东子一句:“可千万要尽心,务必让栾贵人满意。”


    这才抱着拂尘匆匆忙忙追出去。


    等人走了,月彤这才起身欢欢喜喜进殿,一进来就跑过去扶着主子的胳膊,开心道:“贵人,皇上刚刚吩咐了多总管给贵人摘桂花呢。”


    栾哲哲正在殿里慢慢走来走去,闻言,停下消食的步子看着月彤:“摘什么桂花?”


    月彤以为贵人知道这事,瞧贵人反问,她也不笑了,奇怪道:“就是新鲜的桂花啊,刚刚皇上出去时,看到了咱们院子里晾晒的桂花,皇上就下令吩咐了人亲自给贵人摘呢……许是皇上瞧贵人喜欢桂花的紧,就讨贵人欢心呢。”


    后面一句,她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压低了嗓音笑着在栾哲哲耳边说的。


    栾哲哲心里纳闷得紧,欢心?


    天可怜见的欢心,为了他的欢心,她差点没撑吐了。


    桂花是又想搞什么?


    喂她喝桂花茶?


    还是喂她吃桂花?


    “贵人……不开心么?”月彤脑补后,正开心得不得了,一抬头就瞧见贵人拧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的样子。


    皇上一下了朝就来御香宫看贵人,还怕贵人吃不好,专门又陪着贵人吃了点东西,朝政繁忙要走了,看到院子里晾晒的桂花都特意吩咐人去给贵人摘桂花,多、多贴心多看重啊,贵人怎么不开心呢?


    难道是因为皇上今日没有留下来陪贵人?


    平日里贵人并不这样啊,今儿是怎么了?


    听月彤这么问,栾哲哲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外露了,她差点忘了,这满宫里,留下的可都是褚铄的眼线,她装病的事不就一下就被汇报了么?


    这么想着,她马上扬起嘴角:“没有,我开心得很,就是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有点不安。”


    月彤笑着挽着贵人的胳膊:“贵人不用不安,奴婢看皇上喜欢贵人的紧。”


    ……喜欢喂我吃东西吧?


    算了,月彤胆子那么小,还是不跟她说这事了。


    “贵人……”月彤一边扶着主子在屋里慢慢走一边凑到她耳边,小小声:“那里,什么时候处理啊?”


    说着,她冲着床底下,努了努嘴。


    栾哲哲马上拉住她,不让她往那边多看:“就当没这事,回头我再找机会的。”


    现在满宫殿都是褚铄的人,月彤弄个什么,不都在人眼皮子底下?


    那还不如先在床底下放着,这样更安全一些。


    “记住,这事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要提。”她不放心,又叮嘱了月彤一遍。


    喂她吃点东西就算了,认真来算是她占便宜了,但若是藏着日后傍身的金银被翻出来,那她才真是要哭了。


    瞧贵人这么严肃,月彤以为是有什么忌讳,就忙抿紧了嘴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绝对不会再提。


    但扶着贵人在殿内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月彤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贵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一直走来走去?”


    刚刚消了一点食没那么撑的栾哲哲,幽幽道:“吃撑了,消食。”


    月彤先是一愣,而后就笑了起来:“皇上真疼贵人,特意陪贵人又吃了一顿,贵人有皇上陪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这都多吃了不少呢。”


    早饭贵人吃的也不算少,但也没说吃撑了,果然有皇上陪着就是不一样。


    栾哲哲看了月彤一眼,目光尤其幽怨,偏生她又不好跟月彤说实情,只得随她去。


    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褚铄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她先慢慢招架着,还是别让月彤牵扯进来为好。


    又在屋里走了几圈,栾哲哲总算没有那种随时都可能吐出来的饱胀感:“行了,坐一会儿,腿都走酸了。”


    月彤马上扶着她坐下,还利落地蹲下给她揉小腿,栾哲哲反应很快,马上把腿回撤,示意月彤:“起来起来,不用捶,歇一歇就好。”


    一直都知道贵人很善良,没想到这么善良,月彤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奴婢不累。”


    “不累也歇会儿,”栾哲哲道:“现在宫里,只你是我一直的亲信,往后多的是重要事交给你办呢。”


    她这么一说,月彤马上认真地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起身,正准备给贵人泡点新茶喝——刚刚东公公给她找了好些茶叶,还没来得及给皇上奉上呢,皇上就前朝事忙走了,不过没关系,先给贵人尝尝鲜。


    “栾贵人……”


    月彤刚起身,就听到小东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看了贵人一眼,忙往门口去看怎么回事。


    “月彤,快去给栾贵人回话,皇上让给栾贵人摘的桂花,奴才们摘好了,请栾贵人过目看看行不行,不行奴才们再去摘。”小东子一脸的机灵劲。


    月彤原本还诧异,听他这么说,朝他身后一看,登时睁大了眼睛。


    她是真的被惊呆了。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栾哲哲,走过来,问道。


    话音刚落,小东子便识趣地往旁边挪开。


    入眼处,一片橘黄。


    桂花香味更是极为浓重。


    莫说月彤,就连栾哲哲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褚铄命人给她摘这么多桂花,是要做什么啊?


    这是摘花吗?这是把整棵树从下往上都给捋了吧?


    还有这跟个大磨盘似的簸箩,又是哪里找来的?宫里工具可是真丰富。


    “贵人看看这些可够,”小东子躬着腰,笑着道:“不够的话,奴才们继续去摘。”


    “够了,”栾哲哲真怕褚铄是要喂她吃桂花,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忙制止想要在她面前表现的小东子:“别摘了!”


    小东子笑着应道:“好嘞,栾主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才们,月彤姑娘身体还没养好,奴才们身强力健,栾主子尽管吩咐。”


    皇上宠爱栾贵人,他们当然也以栾贵人唯首是瞻,更别说师父都交待过他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如今宫里谁的事最要紧。


    “行,”栾哲哲不是很想跟御前的人走得太近,跟不想跟褚铄留下的眼线们交集太多,但也不好明面上驳了,便点了点头道:“你们也辛苦了,桂花放院子里,都去歇着罢。”


    众宫人应了一声,把桂花在院子里得太阳的地儿放好,便退下。


    “贵人要不要过去看看?”月彤很兴奋,主动询问。


    栾哲哲想了想,褚铄亲自吩咐的,她若不表现地欢喜一些,确实有些不识抬举了,她便点了点头:“嗯。”


    月彤便扶着她朝院子的桂花走过去。


    没走近,浓郁的香味就铺面而来,月彤:“咱们御香宫现在可真的香的不得了!老远就能闻到桂花香呢。”


    这可都是皇上对贵人的宠爱象征,月彤深以为傲,且十分为贵人开心。


    栾哲哲倒是没太大反应,不过这么多桂花,都晒桂花干?


    这要喝到啥时候,还是真等褚铄来喂她吃鲜桂花?


    一想到被喂食喂到撑还没办法拒绝,栾哲哲就又打了个寒颤。


    “宫里有白糖吧?”栾哲哲问月彤。


    月彤马上点头:“有的,刚奴婢还想说来着,上次贵人说想酿桂花酱,但是宫里没白糖,奴婢昨儿特意去内务府领回来的,贵人是要酿桂花酱么?”


    月彤的体贴细心,让栾哲哲心情缓和许多,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嗯,去拿了白糖和罐子来,咱们酿桂花酱。”


    生活已经如此,那就尽量享受。


    自怨自艾,愁眉不展,不是她的性子。


    “好啊,”月彤开心道:“贵人先坐这儿,奴婢去那笊篱和盆来。”


    之前采摘桂花的时候,贵人已经告诉她酿桂花酱的流程,要先把新鲜采摘的桂花清洗干净空干水分。


    月彤办事一向利落,没多会儿就把桂花洗干净控干了水分。


    瞧出贵人也想亲自动手,她还贴心了递上了温帕子给贵人擦手。


    主仆二人便配合着,一人往罐子里撒桂花,一人往罐子里撒白糖。


    就这么一层桂花一层糖,一个两手合抱的罐子就装满了。


    栾哲哲最后又撒了一层糖,对月彤道:“好了,封口吧,过几天就可以吃了。”


    月彤忍不住舔了舔嘴巴,两只眼睛亮晶晶道:“好!”


    以往她们宫里哪有这样的好东西啊。


    这罐子也是内务府听她说是栾贵人要酿桂花酱特意给找的好像还是什么窑的,她记不清了,反正挺贵重的。


    不过贵不贵重她也不是很在意,她只知道现在贵人过得好心情好,她也跟着开心。


    等月彤把手里封好顶的吉州窑花鸟鱼虫双耳罐放到殿内架格上,才出来打了壶热水拿了新得的茶叶过来,准备给贵人尝尝鲜,便听到晚叶跟她说宫里今日新发生的新鲜事。


    月彤听完,眼睛都瞪圆了,忙不迭跑进殿里分享给贵人听。


    “……现在宫里各处,都在搜罗桂花呢,”月彤一边给煮茶一边兴冲冲转述晚叶刚刚给她说的事情:“虽然没人说出来,但大家都默认了,皇上不讨厌桂花,所以都想着用桂花引起皇上的注意,贵人,这是都在学你啊!可……贵人摘桂花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吸引皇上啊,贵人只是想喝桂花茶,又弄不到才自己摘的,而且晚叶还说了,还有妃嫔派了宫人去京城母家传话,让满京城搜罗名贵的桂花还有香粉呢……”


    栾哲哲听完,都无语了。


    这些人真的是,也不调查清楚事情缘由再模仿?


    万一模仿错了,不怕争宠不成,反倒惹恼了褚铄么?


    这些人怎么这么盲目啊!


    栾哲哲无语至极,按理说,都能进宫当嫔妃,家境至少不会太差,也不该这么没头脑,难不成坐着给背景板设定的都是这种无脑人设?


    一想到这里,栾哲哲心头就生出强烈的不满。


    这种设定对非主角人员,太不友好了。


    连带着原主栾贵人都死的很是憋屈。


    “对了,”月彤想到什么,捧着新泡的陈皮普洱递过来后,凑到贵人耳边小小声道:“奴婢听说,皇上以往似乎是不喜欢桂花呢。”


    栾哲哲刚捧到嘴边,还没尝到新茶的味,就猛地抬头看着月彤:“不喜欢?”


    月彤点头:“私下里我听小东子嘟囔的,说是皇上以往也不喜欢桂花啊,他们都不敢让桂花出现在御前,没想到对贵人动了情后,连喜好也跟着变了……他还说,皇上对贵人深情得很呐!”


    都变了性子,爱屋及乌了,可不深情得紧么?


    知道真相的栾哲哲一点儿都没这种感觉,反而敏锐地察觉出这事的不对劲来。


    满宫里都这么认为,甚是连御前最近身最得信任的小东子也这么认为,那么说明一直以来褚铄都是这么表现的。


    但现在却变了性子。


    关于因为喜欢她,所以爱屋及乌,纯属无稽之谈。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原本就不讨厌。


    联想到他上午在她这里一盏接一盏地喝桂花茶,还吩咐人给她摘桂花,他可能不是不讨厌,而是很喜欢!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喜欢,刻意地疏离才让伺候的人,乃至满宫的人,都觉得他是讨厌桂花的。


    想到这里,栾哲哲看了看刚刚封起来的桂花酱的罐子,又透过窗子看了眼还在院子里晾晒没收起来的橘黄色的桂花,一个念头福至心灵——这桂花,是褚铄借着她的名义,给他自己摘的罢!


    月彤掰着手指头说了一大堆宫里其他妃嫔是怎么学她家贵人引皇上注意的事迹,说的正上头,但说着说着就见贵人神色严肃,一点儿都没在听的样子,她顿时止住话头:“贵人?”


    栾哲哲抿了口手里的陈皮普洱茶,浓重的茶香里带着陈皮的清甜,甚至在喝下去之后,唇齿前还留有陈皮的香味,她沉思片刻,在月彤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冲她招了招手。


    月彤一下就懂了,忙附身过来。


    栾哲哲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你私下里不要让任何人察觉,打听一下,宫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很喜欢桂花的么?”


    月彤不太明白,但她听贵人的话,她也不问,只是点头应下:“好,贵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去办。”


    说完她要出去再打探一下宫里如今的情况,栾哲哲忙喊住她,又吩咐了一句:“你偷偷打听一下,旁边的紫微宫,以前住过什么人。”


    褚铄那天突然出现在紫微宫,很不对劲。


    现在再有桂花,她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只可惜,她刚穿过来,原主栾贵人也对后宫了解有限,并不能推测出到底有什么事。


    月彤稍稍惊讶了下,依然没多问:“好,奴婢知道了。”


    话音刚落,主仆二人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浅枝便通禀了一声,眉眼难掩喜色地进来回话。


    “贵人,之前关于贵人被宫人怠慢一事,调查结果出来了,是林贵妃宫里一个宫女私自做主,拦下消息没有上报,使得贵人受了委屈……”


    听她这么说,栾哲哲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哪怕她料到了,太后也好,褚铄也好,会袒护着林贵妃,但真听到这么敷衍的结果时,心里还是失望得很。


    一个宫女能做什么?没有主子的话,她敢这么对待她一个后妃?


    哪怕她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宫女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冷意刚爬上眉头,就听浅枝又道:“宫女已于昨晚畏罪自杀,但皇上刚刚下了旨意,宫女所为,也是主上纵容的缘故,林贵妃作为其主,又掌管六宫,难辞其咎,皇上刚刚下了圣旨,晓谕六宫,降林贵妃为嫔,废除其掌管六宫之权,舒嫔作为协理六宫的主要宫嫔,也属失职,罚俸一年,废除协理六宫之权……”


    栾哲哲:“?”


    这处罚,虽然相比着栾贵人一命呜呼而言算不得


    依誮


    什么,但对于林贵妃和舒嫔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这样的处罚已经极为严重,尤其是对位高权重又有太后撑腰的林贵妃,更是极大的折辱。


    她是真没想到,这事居然真的给了她个相对满意的结果。


    林贵妃没了掌管六宫之权,之后也不能再肆意磋磨她了,等到她再起势,也差不多到了她被放出宫的时候。


    栾哲哲大喜。


    至于舒嫔,舒嫔协理六宫,又是林贵妃的死对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遭遇的事情,她只是冷眼旁观罢了,倒不是说多恶毒,但也不算什么好人,在其位不谋其职,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也是应该。


    栾哲哲越想,脸上喜色越明显。


    浅枝观察了一下,见贵人开心,她脸上也露出笑来,继续说道:“皇上还下旨抚慰贵人,补偿了贵人三年月例,还另赏了白银百两各色绸缎共十匹作为抚恤。”


    栾哲哲:“——!”


    三年月例!


    白银百两!


    栾哲哲眼睛一下就亮了。


    她这就有钱了?


    还是这么多的钱!


    栾哲哲突然觉得,上午那顿加餐,她其实可以天天来。


    没关系的,只要有钱,不就是满足褚铄的喂食癖多吃点东西么,她可以的!


    现代社会都有吃播,她这个现场吃播,也挺好的!


    而且投资回报比贼高。


    她很欢迎褚铄常常来御香宫!


    瞧贵人如此开心,浅枝心里更有底了,哄贵人开心其实也简单,等回了皇上,皇上也会开心的。


    “我知道了。”好一会儿栾哲哲才回过神来,让人把补偿拿进来,就让人都退下。


    看着桌子上堆在一起一小盒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摞得老高的银绫罗绸缎,栾哲哲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


    褚铄是个好人!


    榜一大哥,这大腿暂时可以抱!


    御书房看完多来善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戾气翻涌的褚铄,还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


    他没想到太后会牵扯其中,还快他一步,先做出应对。


    杀一个宫女推出来顶罪,就能保住林素卿?


    明知道他最讨厌这样的事情,太后还是一次次试探他的底线!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一个皇帝来看?


    越想,褚铄越气。


    甚至手里的调查结果都被他盛怒之下,捏成了碎纸。


    褚铄尤未察觉,但御前侍奉多年的多来善却是一下就察觉到了——皇上这会儿的状态很危险。


    而且明显怒气太过,别的不说,总归会伤身的啊!


    他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上前道:“皇上,栾贵人刚刚用您让摘的桂花,亲手酿了好大一罐桂花酱呢,皇上可要过去尝尝?”


    听到‘栾贵人’‘桂花’,褚铄这才从愤怒的深渊中回神。


    “桂花酱?”褚铄眸色渐渐清明,看向多来善。


    多来善冷汗都下来了:“是的呢,栾贵人非常喜欢,还让人来谢皇上隆恩。”


    褚铄脸色缓和下来,他想到什么,眉目舒展,嘴角轻轻勾了勾。


    “去朕的私库挑些精巧的金银首饰,给栾贵人送去。”


    多来善心头大喜:“奴才领旨!”


    【嘿嘿,居然真的有用!栾贵人可真是个福星啊!一提栾贵人,皇上的怒火就消了,以后他可知道该怎么劝皇上了!】


    听着多来善远去的欢快心声,褚铄一瞬间拧起眉头,正要喊人,多来善却已经跑没了影。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褚铄:“……”


    作者有话说:


    好人卡获得者褚铄[星星眼.gif]:老婆喜欢桂花,给她摘给她摘,老婆喜欢金银,都给她都给她……亲手酿的桂花酱,期待!(*^▽^*)


    23  ? 夜探


    ◎黑暗中,褚铄微微眯眼:“不困?”◎


    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褚铄突然觉得,栾贵人似乎真的有这个功能, 多来善也不算胡诌。


    蓦地,他突然勾唇轻笑出声。


    心情更是好了大半,再看太后是如何插手这件事在他发觉之前就先把林素卿摘出去的调查结果,他也没那么生气了。


    既然太后这么看重林素卿,那就借林素卿,让太后知道他的决心和底线。


    思及此,褚铄眸底都遍布寒意,整个御书房都跟着大降温。


    但这事,知道的人少啊。


    现在满宫里都在传皇上给栾贵人撑腰, 一下就处罚了两位高位妃嫔。


    林贵妃直接连降两级从贵妃,直接变成了嫔, 这就算了, 还被夺了掌管六宫之权。


    一跃从朝野上下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嫔妃’变成了满宫的笑话。


    舒嫔虽然也被罚了, 可也只是被收回了协理六宫之权, 位份并没有什么变化,相比着林贵妃……哦不,是林嫔娘娘,比着林嫔娘娘简直算不得惩罚。


    莫说别人, 就连舒嫔自己都在寝宫笑到飙泪。


    林素卿那个蠢货一直在位份上压她,现在和自己同样位份, 同样待遇,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再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


    至于协理六宫之权, 栾贵人此番受难, 认真来论, 她也确实有失察之处, 等这阵儿风头过了,她必然能恢复协理六宫之权,毕竟孟嫔那个一问三摇头,处处只想想清闲的女人,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到时候,皇上还是要依仗她。


    舒嫔压根不知道,她派人散播传言故意激林素卿的事,皇上早就查的清清楚楚。


    暂时没处置她,只是还没顾上而已。


    但舒嫔不觉得,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连栾哲哲被是被她暗中命人蹉跎不准内务府给她应有的份例,都没查出来,她更加觉得自己用人如神,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栾哲哲倒也没怎么得罪她,只是,谁让她长了那样一张脸呢,被林素卿那个蠢货看中,妄图用栾哲哲的美貌来压她的风头,可惜了,烂泥就是烂泥,她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压过的。


    栾哲哲胆小懦弱,没这个胆子与林素卿合作,但她却很不痛快。


    林素卿有太后护着,她不好怎样,但拿捏一个栾哲哲,于她而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原本查出来她也不惧,只是居然没查出来,还把一切都算在了林素卿头上,简直大快人心,这也让舒嫔对自己的谋划盘算手段信心大增。


    她只是没料到栾哲哲会有今日,她也实在不能理解栾哲哲那样子怯懦软弱的人,怎么会入得了皇上的眼。


    现在皇上居然还为了她,责罚她和林素卿。


    这是直接连太后都不顾了?


    舒嫔笑过后,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但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栾哲哲到底有哪里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的。


    家世几乎没有。


    美貌?


    她不比栾哲哲美?


    个性?


    一个软弱到怯懦的女子,哪里值得人给一个眼神?


    舒嫔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不止舒嫔,宫里其他妃嫔,包括被降了位份的林素卿,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栾哲哲到底怎么得的宠?皇上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而御香宫,栾哲哲看着多来善亲自送来的一匣子各式精巧的金银首饰,也很困惑——褚铄这又是为哪般?


    刚刚不是已经派人给了她补偿还有银子了么?


    怎么又给她一匣子首饰?


    旁人再怎么传再怎么认为她得宠褚铄宠爱她,那是旁人认为的,她和褚铄心知肚明,他们两人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无功不受禄,褚铄又额外送这些东西,她很难不多想,不惶恐。


    见栾贵人欢喜地都忘了谢恩,多来善笑眯着眼睛小声提醒道:“栾贵人,谢恩呀。”


    栾哲哲这才先压下疑惑,谢了恩。


    但她并没有接这个匣子,而是谨慎地询问多来善:“多总管,皇上缘何突然送了这么多首饰来?可是觉着我平日里装束太过简素?”


    碍了他的眼了?


    还是觉得丢了他的脸了?


    多来善只当栾哲哲是新人乍然得宠,还没有适应‘宠妃’的派头,他心里也挺唏嘘的,得宠了也依然谨慎不忘本,实在难得啊。


    “贵人这是哪里话,”多来善笑着道:“皇上如此看重栾贵人,自然是欣赏栾贵人方方面面,这些是皇上特意让奴才从私库里挑了精巧的来给贵人赏玩的……主要啊,是为了讨贵人欢心。”


    后面这句,他是压低了嗓音说的。


    栾哲哲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褚铄是在讨他欢心,他也没这个必要。


    但旁人的误解,她又不能解释,总不能四处跟人说,是她跟褚铄互穿了,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


    看着多来善一脸暗含深意的笑容,栾哲哲只得笑着点了点头,并道了谢。


    “贵人客气,”多来善又道:“奴才这还要回御前伺候,贵人可有话要奴才带给皇上的?”


    栾哲哲:“……”她没有。


    但在多来善期待鼓励的眼神下,她只得道:“前朝国事繁忙,劳烦多总管多劝解皇上注意休息。”别有事没有就往她这里跑,太频繁了她身体可吃不消!怕得很!


    “好勒!”多来善得了话,那叫一个欢天喜地,虽然只是一句惯常的关切之言,但这也得看是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就现在栾贵人一句话,那可比什么都好使。


    皇上这几日可正糟心着呢,前朝的事,后宫的事,他可不得想法子让皇上开心开心。


    再不济,得了栾贵人这话,他还可以紧要关头,给皇上灭火啊。


    越想多来善越觉得,栾贵人是个福星。


    于是,他卖了栾贵人一个好:“小东子是奴才的徒弟,人虽年轻,但机灵踏实,贵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


    御前的东公公,栾贵人当然知道,不得不说,宠妃的名头还是有些分量的,虽然她个虚假宠妃,但多来善的好意她还是心领的:“多谢多总管。”


    “贵人折煞奴才了,”多来善行了个礼:“奴才不打扰贵人休息,这边告退。”


    等多来善带着人走了,月彤抱着装满金银首饰的匣子,惊喜又茫然地问道:“贵人,这些首饰,放在何处啊?”


    她家贵人,也有首饰盒了!


    还是这么多的首饰。


    刚刚多总管打开给贵人看时,她也看到了,很是精致,跟她家贵人绝配。


    多总管还说了,是皇上特意让捡着精巧的送来的!


    可真体贴!


    “要不,”月彤看了看屋里,道:“就放在梳妆台吧,贵人取用时也方便。”


    皇上送来的,自然是要戴给皇上看啊,这样皇上也知道贵人是喜欢他的赏赐的,不就更开心了?


    坐在罗汉床上的栾哲哲,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月彤眨着纯真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栾哲哲:“都行。”


    月彤想了想又道:“贵人挑一支吧,兴许皇上等会儿就会过来了呢。”


    栾哲哲当场脊背紧绷,脸都吓白了一度。


    “皇上朝政那么忙,哪里有时间过来?”她不像是给月彤解释,倒像是自我安慰。


    月彤皱眉:“再忙,也要吃饭的啊,皇上那么关心贵人,担心贵人吃不好睡不好的,再过会儿天就黑了,皇上应该会来陪贵人用晚膳的吧?”


    这个也是月彤的猜测,她并不确定,但从这两天的规律来看,皇上大概率是会过来的。


    栾哲哲寒毛都竖了起来。


    褚铄晚上过来用膳,这是什么恐怖故事!太吓人了!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她不敢细想,一想就胃疼,也不知道是撑出来的后遗症,还是吓的:“先把匣子放那儿去吧。”她看着也胃疼。


    月彤只当贵人是太过谨慎,也没怀疑,更没多说什么,放到梳妆台后,她这才过来给贵人添了热茶,笑着道:“皇上对贵人可真好!”


    栾哲哲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褚铄的话,至少现在不想听了。


    “只泡陈皮吧,”栾哲哲换了个话题生硬地转移了月彤的注意力:“不太想喝茶了,陈皮味道淡些。”


    也温和润燥。


    月彤马上去办,等泡好了继续道:“这陈皮肯定也是皇上吩咐的。”


    栾哲哲端茶盏的手一抖,差点没洒出来。


    “贵人……”月彤想到什么凑过来,小小声道:“皇上补偿了这么多银子还有首饰,还要奴婢再在那里……藏一些么?”


    说着她手指了指里间床下。


    栾哲哲这才镇定下来。


    有钱本就是好事,不管褚铄有什么目的,她现在实打实的获利。


    想那么多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嗯。”她点头:“这些怕都是有数的,不能放太多,这样……”


    她走到梳妆台前,挑了三四个款式不那么特殊扎眼,分量又重的金银首饰各一份,外加七十两银子——留一些日常花销,用布包好了,让月彤钻进床下,还埋在原来的坑里。


    “贵人,”月彤埋好后从床下钻出来:“土怎么办?”


    栾哲哲:“先放那儿,等合适的机会。”


    月彤也知道贵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偷偷藏钱备用,就点头表示知道。


    栾哲哲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对月彤道:“你去跟小东子说一声,让他去花坊给我寻几盆大的花卉,我要摆在屋里,看着开心。”


    月彤一下就听懂了,马上点头:“那就问问花坊有没有新培育的桂花,贵人那么喜欢桂花,放屋里,闻着也舒心。”


    一想到桂花的体量,栾哲哲满意点头,并对月彤竖了个大拇指。


    小东子办事果然利落,才跟他说了,没半个时辰,花坊便送了二十盆,各色花卉盆栽过来,一溜烟摆在院子里供栾哲哲挑选。


    这个时节,有桂花、菊花、梅花,还有一些栾哲哲也不认识的。


    她喜欢桂花的名头都传遍了,便象征性地选了两盆桂花,然后又选了四盆粗壮盆大的盆栽,命人搬进殿内。


    其余的,花坊也没搬走,放在了御香宫各处装饰。


    栾哲哲看着屋里大大的盆栽的盆,十分满意。


    这样床下挖出来的土,就有地放了。


    不过今日刚搬进来,还不方便操作,且等两日的,她寻个借口,先把屋里的盆修整修整,再把土放盆里掩人耳目。


    栾哲哲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十分高明,心情也跟着大好。


    连晚饭有可能再被喂食,她都没怕了。


    但,让她更加惊喜的是,晚饭褚铄没过来。


    不仅没过来,还派人来传了话说是政务繁忙让她自己吃晚饭。


    栾哲哲便开开心心吃了一顿满足的晚饭。


    晚饭后,又略坐了坐,她就困了,吩咐月彤,准备休息。


    月彤欲言又止。


    栾哲哲看穿她的心思:“皇上今儿忙得很,不会过来了。”


    月彤想着,贵人身子也还没痊愈,也不能侍寝,前朝繁忙,倒也正常。


    栾哲哲终于一个人独享一整张大床。


    她心情好,盘算着手里的钱,足够她被放出宫后,置几亩良田,再买个小院子过日子了。


    到时候,在哪里定居呢?


    她对大烨朝一点都不熟悉呢,趁着现在‘宠妃’的名头还好用,明日让人给她找了山水游记看看,选一处宜居地,再认真规划以后的美好生活。


    和美滋滋盘算着未来美好生活的栾哲哲不同,议完政事刚刚有时间用晚膳的褚铄,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没一点儿胃口。


    瞧皇上脸色似乎不太好,多来善劝道:“皇上忙了一天了,多少吃点吧。”


    【这个时辰了,总不能去劳烦栾贵人过来陪皇上用膳吧,栾贵人可还病着呢,哎呦,早知道这样,傍晚时,我就该多嘴询问皇上一声要不要去御香宫用晚膳,这可好了……我可是长了教训了!】


    这个时辰确实不算早了,褚铄也没那么矫情,非要让栾哲哲过来他才吃东西。


    他只是觉得……


    “你退下吧。”褚铄面无表情道。


    太吵了,吃个饭耳根都不清净。


    多来善都习惯了,马上应诺退下。


    殿内便只剩褚铄自己。


    安静是安静了。


    但就是太安静了。


    黑沉沉的夜里,只有几盏烛火晃动,屋里也只有他一人,满桌子饭菜,都披上了孤寂。


    让他觉得分外没趣。


    他夹了两筷子菜吃了,味同爵蜡。


    嘴角一撇,便把筷子放下,没胃口,不想吃了。


    啪的一声,筷子与盘碟发出轻响,屋里总算有了丝动静,不再那么死寂。


    褚铄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自己在御香宫就很有食欲,想要吃东西。


    因为他听不到栾哲哲的心声,耳边是安静的。


    但他抬眼又能看到她,不是这么孤独。


    想到这里,他冷笑了声。


    他竟然一直都不曾察觉,原来,他也怕孤独啊?


    这么多,他都习惯了。


    现在看,也不是习惯,而是没有选择。


    明日吧,他在心里嘀咕了句,随意应付了两口饭菜,便吩咐多来善撤下去,又批了半个时辰折子,这才在多来善搬出栾哲哲下午时谢恩的言辞劝诫下,去休息。


    只是褚铄也没想到。


    这张自打登基后就睡了无数遍的龙床,居然让他这么不舒服。


    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就算了,还越躺越烦躁。


    褚铄有点生气。


    又睡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他直接翻身坐起。


    “多来善!”


    外头守夜的多来善听到动静,忙从睡梦中苏醒,快步跑过来:“皇上。”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不会是在想栾贵人吧?我就说今儿不该批那么多折子见那么多大臣,现在好了,都这么晚了……】


    “你安静点!”褚铄不耐烦道。


    一直低着头没发出一丝声音的多来善:“……”


    他把腰弯得更低了。


    【我也没说话啊,皇上这是……又被朝政烦心了?】


    “朕起来走走。”褚铄心情更不好了。


    这个时候多来善哪敢说不,忙上前伺候更衣,还给皇上披了个披风御寒。


    勤政殿地方不算小,但对失眠的人来说,小了。


    没多会儿,褚铄就走了一圈,还是睡意全无。


    第三圈走到一半的时候,褚铄直接停了下来,偏头看着多来善,冷冷道:“这个时辰,栾贵人应该还没睡吧?”


    【啊?这都亥时二刻了,我是要说睡了还是没睡啊 ?】


    看着皇上冷冷的目光,多来善忙道:“栾贵人担心皇上得紧,怕是还未曾休息呢,皇上是担心栾贵人的身子吧,时辰尚早,皇上不妨过去看看?”


    【栾贵人,是老奴我对不住你,以后必然给你做牛做马,今儿皇上情绪实在不佳,老奴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


    褚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多来善打了个激灵:“摆驾御香宫。”


    御香宫。


    已经睡着,且睡得十分香甜的栾哲哲,被月彤从睡梦中晃醒,迷迷糊糊好半晌才听懂月彤的话,瞬间清醒过来:“皇上过来了?这个时辰?”


    月彤一脸亢奋地点头:“是呢,主子!”


    栾哲哲:“……”


    她看了眼更漏,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都快十二点了,他来干什么?


    不是,他有病吧!


    “贵人,快快快,”月彤才没看出她家贵人这会儿有多不爽呢,她只当她家贵人是欢喜疯了,忙拿了衣服过来:“接驾了贵人,快!”


    哪个后妃有这种待遇啊!


    忙了一□□政,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要亲自过来,这可真是心尖尖啊!


    月彤嘴角咧得栾哲哲觉得她要吃人。


    刚把衣服穿好,褚铄就到了。


    看到她披散的长发,和明显刚穿上的外衣,褚铄一脸冷意尽数消散。


    秋秾夜寒,确实难为她了。


    “起来吧,”他道:“不用如此拘礼。”


    栾哲哲起身后,在心里又嘀咕了几句,而后柔声道:“皇上可要用些茶点?”要不是多来善特意派了人过来给她传话说皇上晚上没怎么用膳让她劝着吃点东西,她脑子进水了才会问他吃不吃东西。


    晚饭没怎么吃,被她这么一问还真有些饿了。


    但看她一脸困倦,便道:“不用了,就寝罢。”


    栾哲哲心里放松许多,点头过来服侍。


    褚铄并没有被女人服侍就寝的习惯,他让开她的手:“朕自己来。”


    知道他不近女色,禁忌颇多,栾哲哲既没坚持,也没多想,乖乖爬上.床去。


    躺下后,感受着耳边一片静谧,但又实打实有人在侧的褚铄,微微拧着的眉头,终于散了:“已经睡着了?”


    正满心警惕不知道褚铄是要做什么的栾哲哲忙回道:“没有,臣妾还没睡。”


    褚铄轻笑了声:“朕说的是刚刚。”


    栾哲哲不说话了。


    褚铄也没怪她失礼,只道:“困了就睡。”


    栾哲哲:“………………”就这么简单?


    不喂食,也不折腾她,就为了过来睡个觉?


    察觉到她直勾勾的视线,褚铄转头,对上她双眼,神情带了几分危险:“不困?”


    栾哲哲呼吸一窒,马上闭上双眼:“困,臣妾这就睡。”


    见她闭上眼睛,睫毛还在忽闪忽闪,褚铄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没笑出声,但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


    栾哲哲知道褚铄是在看她,但她是真的困,陈院正的药药力本来就强,刚刚为了接驾,勉强打起精神,这会儿一沾床,困意再次翻涌,她没撑过会儿,便就又沉沉睡去。


    瞧她睫毛不眨了,呼吸也绵长了,褚铄这才勾着嘴角收回视线。


    他躺平了睡在这张之前很陌生,现在却很让他安心的床上。


    原本他只是要试验一下,没想到,躺了没一会儿,便有了睡意。


    这个栾贵人,确实很有用。


    单单吃饭,就已经让他十分想要把她养在宫里,现在还能安枕,那可更要好好养着了!


    栾哲哲不知道,她的出宫后过小日子的美梦正在逐步破裂,梦里她还在张罗着挖渠引流灌溉自己新田……忙得不亦乐乎。


    睡意翻涌着翻涌着,快要睡着时,褚铄突然想到什么,黑暗中,直接睁开双眼。


    他偏头看了看早已睡熟的栾哲哲,嘴角轻轻抿了抿,没丝毫犹豫便起身下床。


    看着很是矮小的床底,褚铄眉头不自觉皱起。


    只迟疑片刻,他便蹲下,上半身探进了床底。


    不用特意找寻,就看到了一堆新土,顺着土,摸到那块松动的砖,掀开后,果然摸到了一,哦,不,是两个包裹。


    一包只有几件首饰,另一包应该是今日新放进去的,因为有银子,摸着还挺多,应该是他今日让人送来补偿她的月例。


    确定她是真的在床下藏了金银,他又把砖放回去,就退了出来。


    正奇怪栾哲哲为什么要在床下藏金银,一抬头就看到栾哲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褚铄:“……”


    栾哲哲:“……”


    作者有话说:


    褚铄:今日又和老婆一起睡觉昂,老婆还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栾哲哲:我不理解(?_?)?


    24  ? 妖孽


    ◎褚铄原本三分的怒火,瞬间飙到十分◎


    为着好睡, 殿内只点了一盏灯,还是搁在了屏风外, 里间几乎没什么光线。


    两人就在这模糊的光影中,静静对视。


    谁也没有先开口。


    褚铄是不确定栾哲哲到底什么时候醒的,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多少,又听不到她的心声,一时间不好开口。


    栾哲哲则是,太惊讶太困惑,完全不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就睡着睡着,梦里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迷迷糊糊看到身旁的人不见了, 睡意朦胧中记得褚铄今日和她一起睡的,就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 就看到褚铄蹲在床边, 一脸深沉地盯着床底, 诡异又奇葩, 把她给吓着了——褚铄不会是喂食癖还有什么特殊癖好在盘算着怎么折腾她吧?


    幽禁癖?


    一想到这里,栾哲哲就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讨厌密闭空间。


    床底也不行,她也讨厌。


    一时半刻钻个床底可以,但要把她塞床底下, 她不行。


    尤其是褚铄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让她好不容易因为赏赐还有处置林贵妃和舒嫔一事对褚铄升起的好感和感激也被警惕代替。


    这人不说话就看着自己, 到底又在憋什么坏?


    栾哲哲越脑补,脸色越白。


    好一会儿, 还是褚铄发觉她脸色不大对劲, 先开了口:“醒了?身子不舒服?”


    栾哲哲何止是身子不舒服, 她哪里都不舒服。


    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她寝宫来了, 来了也不睡,三更半夜又搁这瞄床底,谁不怕啊!


    她点头,又摇头。


    褚铄实在没想到什么好的解释,便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站起来重新坐回床上:“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栾哲哲摇头:“没有。”没有不舒服,就是看不懂。


    褚铄点了点头:“那便睡吧。”


    栾哲哲:“………………”


    这短短片刻,她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不问清楚,今夜她不可能再睡着。


    “皇上刚刚,是在做什么?”她还是问出了口。


    褚铄拉被子的动作顿了一瞬,只不过对他了解不多的栾哲哲没看出来。


    褚铄难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居然还是问出了口。


    “朕……”他转头对上栾哲哲直勾勾的视线:“在找东西。”


    他清楚的看到栾哲哲神态一下子就变了,连眼睛都有了不一样的光采。


    “找东西?”栾哲哲提着的心,落了一大半:“皇上什么东西丢了?找到了么?”


    褚铄:“……没找到。”


    栾哲哲惊讶不已。


    东西丢了,自己找,这也太不符合皇上的人设了,更别说这个皇上还是个暴君。


    不该立马吩咐人进来找么?


    就算不吩咐宫人,总能吩咐她吧?


    不忍心打扰她睡觉?


    栾哲哲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诡异的念头。


    她有点不太信,可事实的导向就是有很大可能是如此。


    “臣妾的寝宫,臣妾最熟悉,臣妾这就起来帮皇上找……”


    她也没顾上想别的,只知道,绝对不能等到明日再找,明日她睡饱了,褚铄吩咐宫人在她寝殿找,万一找到了床底下她埋的金银怎么办?


    到时候解释不清是一回事,再给她没收了,哭都没地哭。


    所以,她得连夜给他把东西找到,坚决不准自己藏钱的事情败露。


    褚铄以为糊弄过去了,没成想栾哲哲居然这么把他的事放在心上,心头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用……”但在她要翻身下床时,他下意识抬手拦住了她。


    两人本就同床共枕,床再大,尺寸也有限,更别说,栾哲哲睡在了里侧,她要下床,必须得从褚铄身上翻过去,再者她翻的又急,并没太顾忌着躲开褚铄,褚铄这一拦,拦的也有些急,手就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栾哲哲:“……”


    褚铄:“……”


    触感有些奇怪,褚铄下意识捏了捏。


    褚铄:“………………?”


    栾哲哲:“……………………………………”


    栾哲哲脸噌一下就红了。


    她只愣了一瞬,回过神后,立马后退,红着脸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褚铄。


    褚铄:“?”怪软的。


    不过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上次,她不是也不小心摸到他了么,他也没她这么大的反应啊!


    他收回手,一脸自然地道:“不用,明日吩咐宫人来找就行,找不到也无妨。”


    看他这么冷静自然,栾哲哲难以置信。


    但一想到,他身为帝王,有三宫六院,又不难理解。


    可……他不是从不近女色,不踏足后宫的么?


    怎么这么一脸如常?


    宫人教的?


    她听说宫里的皇子也好公主也好,哪怕是皇上,都会有教习宫人提前教这些事情……


    没等她分析出褚铄到底是哪种情况,她便忙否决褚铄关于明日让宫人找的打算:


    “皇上千金之躯,随身物什,自然也十分重要,既丢失了,怎可等到明日再寻,臣妾没有伺候好皇上已是失职,自然要尽心弥补,皇上放心,臣妾必会给皇上找到。”


    说着,她也不纠结刚刚褚铄摸她还捏了两下的事了,忙绕去床尾,从床尾翻身下床。


    褚铄没想到她这么执着,动作还这么迅速,一个不注意人就已经落了地。


    “皇上丢了什么啊?”栾哲哲蹲下来就准备开始找东西:“臣妾知道丢了什么才好寻找。”


    褚铄:“……”


    他掀开刚盖到身上的被子,也下了床:“扳指。”


    借着下床的动作,把右手拇指佩戴的翡翠扳指摘下,并趁栾哲哲不注意,扔到床底下。


    “扳指?”栾哲哲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歇着就好,臣妾一定能找到。”


    褚铄想了想道:“朕跟你一块找。”


    栾哲哲立马制止:“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能为这种小事烦忧,还是好生歇着,保养龙体要紧,这种琐碎的小事,交给臣妾,也当时臣妾为皇上分忧了,近日皇上对臣妾如此好,也让臣妾为皇上做点事吧。”


    褚铄找?万一让他看见床底堆着的土怎么办?那不更糟糕。


    想到这里,她上前搀扶着褚铄要把他扶回床上躺着。


    只不过,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褚铄,没了褚铄那身武力,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这一扶,压根没扶动。


    褚铄纹丝不动站在那儿,偏头看着她,栾哲哲有些许尴尬,她冲褚铄笑笑,又寻了个绝佳的理由:“时辰不早了,皇上明日一早还要上早朝,休息不好,会耽误朝政的,臣妾实在惶恐。”


    感受到她刚刚扶自己胳膊所用的力道,褚铄也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和她一块找。


    为什么?


    褚铄只疑惑一瞬便想明白了——是怕自己找到她床底下藏的东西?


    所以她刚刚其实并没有看到太多?


    这般想着,褚铄心里放心多了,没被她当做有毛病,大半夜钻她床底就好。


    “也好。”他点了点头,决定给她这个面子。


    见褚铄终于不再坚持,还上了床,倚着床头看着她。


    栾哲哲会意,忙端了外间的灯盏进来,贴着床底开始找。


    ——扳指这种圆圆的东西,最容易滚到一些不经意的犄角旮旯,她寝殿东西不算多,找起来也不算麻烦。


    刚趴在地上,就看到了安安静静躺在床腿一角的翡翠扳指。


    栾哲哲面上一喜,居然这么快就让她找着了。


    但很快就她冒了一身冷汗。


    这往地上一趴,可是一下就能看到床底那堆土啊。


    幸亏她反应快,要是让褚铄找,他可不得一眼就撞破啊,到时候,她怎么解释?


    不行不行,明日就得赶紧把这些土解决掉,堆在这里太危险了。


    栾哲哲心里也有些无语,明明床底下是最安全的,没成想,一天都没过呢,就冒出这么大的漏洞来,好端端的,怎么褚铄的扳指就掉床底下了呢?


    真是点儿背。


    不过还好,命运还是眷顾她的,让她突然就醒了。


    平日里,她睡得可沉了,今儿,说不定真是命运之神在眷顾她。


    她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假装在找——一下子就找到,岂不是会让刚刚自己下床找但没找到的褚铄很没面子?


    栾哲哲在心里为自己的机灵周到点了个赞。


    见她趴在那儿半晌也没找到的迹象,褚铄有点疑惑。


    他刚刚明明就放在了大概床腿的位置,怎么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


    难不成,他力道失了控制?


    一想到这里,褚铄神色就严肃起来。


    武力值一向是他底气和安全感的来源,若失了空,代表着……


    正严肃地思忖着一些可能,床底下终于传来了栾哲哲的嗓音:


    “找到了!”


    栾哲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磨蹭下去,万一褚铄又要下床一起找,更麻烦,便及时打住。


    她从床底爬出来,顾不上打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兴冲冲对褚铄道:“就在床腿里面,但是被阴影挡着了,不太容易注意到,费了点时间。”


    褚铄:“……”这就对了。


    他就说自己不可能力道失控。


    “辛苦了。”他冲她点点头,要接过她手里的扳指。


    栾哲哲十分上道地去拿了新帕子擦扳指上并不明显的尘土。


    烛光下,她披散的发丝凌乱不堪,嘴角的笑却格外温柔。


    就连擦扳指的动作,在烛光的笼罩下,都添了一层柔光。


    神色尤其认真。


    看着这一幕,褚铄眸色微变,末了轻轻眨了眨眼睛,恢复如常。


    “喏,”栾哲哲把扳指擦干净后,这才递给褚铄:“擦干净了,皇上可以佩戴了。”


    褚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接过,戴上,而后轻轻点头:“好,睡吧。”


    烛光下,褚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如玉石一般,好看得不得了,看得栾哲哲都愣了一瞬。


    这手……太绝了。


    她忍不住多欣赏了片刻。


    但欣赏着欣赏着,栾哲哲突然感觉这扳指有点眼熟,刚刚她翻身下床要帮褚铄找扳指褚铄为了拦她一手按在她胸前的时候,拇指是不是就带了这个扳指的?


    她记得眼前一片绿影晃过,还感觉到胸腔被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


    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褚铄拇指上刚找回戴上的翡翠扳指,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一幕。


    越回忆越觉得,刚刚扳指就是在拇指上带着的。


    可,不应该啊,褚铄说扳指丢了,她下了床在床底下给他找回来的啊!


    她记错了?


    瞧着褚铄一脸如常的表情,栾哲哲咬了咬唇,应该是她太紧张在床底藏钱被发现,记错了。


    把烛台端出去时,她默默吐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很小心,可褚铄是谁,本书武力值天花板,他听得十分清晰。


    瞧着她的背影,褚铄眉头动了动,想到她这会儿可能的表情和动作,褚铄嘴角勾起一丝笑来。


    还真是怕他会看到她在床底下藏的东西。


    算了,她既然这么费尽心机瞒着他,不想他知道,他就不问她了,明日找机会听听她那个宫女月彤的心声就知道了。


    这般想着,褚铄眉眼都不自觉带上了笑。


    栾哲哲把烛台放回外间回来后,就着模糊的光影就看到褚铄安安静静躺着,英俊帅气的脸上噙着勾人心魄的笑。


    她稍稍怔了一下,而后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平心而论,这张脸,也挺妖孽的。


    收回心思后,她利索地从床尾爬上去,贴着床边钻进被窝。


    耳边传来她窸窸窣窣的动作,褚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把她养在身边,确实挺好。


    临睡前,褚铄意识的深海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可能是他这些年,一个人太久了。


    翌日一早,早已养成习惯的褚铄,按时醒来。


    睁开眼后,多来善正好也在外头候着等着喊他起身。


    他看了眼里侧睡得正香的栾哲哲,冲外面示意了下,便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这也不是第一次早起上朝被示意不要打扰栾贵人了,多来善哪能不懂,他马上吩咐下去,乐颠颠地一边在心里吹口哨,一边伺候皇上梳洗。


    褚铄被他的口哨声吵得心烦,几次忍不住瞪他。


    但每次都是一张乐呵呵的笑脸,让褚铄十分无语。


    果然还是和栾哲哲在一块的时候,最舒服。


    没这么吵。


    这么想着,他又转头朝床上看了一眼。


    床帐厚重,并不能看到里面的人,甚至连个影都看不到,但褚铄就是能猜到她这会儿睡熟的样子。


    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头发散开,遮住半张脸,呼吸轻缓绵长……


    想到昨夜她从床底下爬出来时满头秀发凌乱的模样,褚铄没忍住轻笑出声。


    【哟~~~!皇上居然笑了!隔着帐子,啥也看不到都能笑得这么甜蜜,哎呦呦,可真是我不会要长针眼了吧?这也是我能看的?】


    褚铄嘴角的笑立马收敛。


    多来善可不管这个,继续在心里叽里呱啦脑补,什么春宵一夜值千金,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脑补得褚铄眉头都皱了起来。


    最后不耐烦地吩咐他:“行了,走吧。”


    再让他脑补下去,不定要乱想出什么来!


    多来善压根没听出皇上语气里的冷意,亢奋地低声应道:“奴才遵旨!”


    说着就扶着皇上在前头引路。


    褚铄正要出去,想到什么,又转身折回。


    多来善偷偷瞄了一眼在心里叽叽咕咕:【皇上这是干啥去了?不会是亲睡着的栾贵人吧?】


    褚铄:“……”


    看着睡得香甜的栾哲哲,他摘下右手拇指带着的扳指,放在了她靠近里侧的枕边。


    放完,也没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原本褚铄是要快步离开,免得多来善又聒噪惹他烦,但走出寝殿时,看到廊下跪着送驾的月彤,他脚步停下。


    他看向月彤,多来善见月彤没注意到便忙让人示意她赶紧上前听吩咐。


    等月彤到了跟前,褚铄这才问道:“你家主子近来要静养,心情也需保持愉悦,平日里,你家主子可有什么喜好?”


    月彤:“——!”


    【天啊!皇上主动朝我一个宫女询问贵人的喜好!可是真喜欢贵人,真把贵人放心上啊!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


    褚铄蹙眉。


    他不太懂月彤在心里呜呜呜哭什么。


    月彤压着心里的激动,认真道:“只要是皇上赏的,贵人都喜欢!”


    【贵人可喜欢银子啦,还有昨儿赏的那一匣子金银首饰,喜欢得不得了,但我不能说,说了不就是贵人借着我的口朝皇上要东西么,这不行,我可不能拖贵人的后腿……】


    多来善在心里笑了一声:【小丫头还挺机灵】


    妄图打听消息,却没打听道的褚铄一脸无语,机灵什么机灵。


    时间紧迫,他也没再迂回,直接问道:“昨日,朕赏给栾贵人的首饰,她可喜欢?”


    月彤忙道:“回禀皇上,贵人非常喜欢!”


    【贵人可太喜欢了,就是银子太少了,金的银的首饰,不如银子好拿,藏起来也占地,要是银子再多点就好了,贵人也是可怜,之前位份低,月例也被克扣,日子过得太艰难,实在是怕了,现在都得宠了,还要偷偷藏些银两,以防日后再度失宠,又过回从前那种日子,贵人娘家也不给贵人支援,多藏点银子也好,毕竟谁知道以后的事呢,多做打算总归是好的……】


    褚铄眉头拢起,眼神下意识往殿内瞟了一眼。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喜欢就好,好好伺候你家贵人。”


    话落,他便抬脚离开。


    免得多来善他们的心声太过刺耳,吵得他心烦。


    【呜呜呜呜皇上对贵人可真好呜呜呜呜呜呜……】


    躲得了多来善的嗷嚎,却没躲过月彤的呜呜呜,褚铄脚步愣是顿了一瞬。


    这丫头,怎么总在心里头呜呜呜哭?


    主仆二人行事都奇奇怪怪的。


    等出了御香宫,褚铄耳边清净下来后,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刚刚试探月彤得到的答案。


    手里缺钱,怕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他再赏她点钱?


    可,昨日刚送去了三年月例和一百两银子,再赏用什么由头?


    位份低?


    褚铄微垂的眸子,猛然抬起。


    他看了眼还在心里自个在那开心的多来善,冷声道:“多来善!”


    多来善马上凑上前:“皇上您吩咐。”


    褚铄:“传旨下去,晋栾贵人为才人。”


    位份低被欺负,那就升位份。


    位份上去,月例自然也跟着涨,她手里也能宽裕不少。


    多来善:“奴才遵旨!”


    【天啊!这才得宠几天啊!这就升位分了!盛宠!!真真是盛宠啊!皇上、皇上是真动了真情了啊!】


    褚铄淡淡瞥他一眼,想到什么,又道:“等天亮吧,这会儿不方便。”


    多来善马上就懂了:“奴才知道了!皇上放心!”


    【居然连栾贵人这会儿在睡觉都细心顾忌着,皇上可真真是太让人惊讶了,实在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褚铄捏了下空落落的右手拇指,嘴角轻轻抿了抿,不知道她醒来看到扳指会不会喜欢。


    想到这里,他对聒噪不已的多来善吩咐道:“随时汇报御香宫的情况。”


    多来善:“奴才遵旨!”


    【不就是时时汇报栾贵人的情况么,奴才晓得的!都晓得的!】


    褚铄淡淡扫了多来善一眼。


    他只是觉得栾哲哲有些异于常人!


    因为想要知道栾哲哲对于晋位分一事的反应,褚铄早朝第一次对总是之乎者也的言官御史们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尤其是又就科举改制一事表达强烈反对态度的柳御史一派,褚铄直接叫了停。


    “没事今日就到这里,”褚铄寒着脸道:“朕累了,退朝。”


    话落没等群臣跪安,他就先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这群人怎么能这么固执迂腐!


    褚铄一脸不悦。


    心里更是憋了一股气,堵得他十分难受。


    结果刚从太和殿出来走了没多远,就见多来善小心翼翼捧着一物奉到他面前。


    他正愤怒,多来善是不是嫌命长了,胆敢接朝臣的奏折往他面前捧。


    结果定睛一看,不是奏折。


    是他早上亲手放在栾哲哲枕边的翡翠扳指。


    这一瞬间,褚铄胸腔原本三分的怒火,瞬间飙到十分。


    她居然敢把他送的东西送回来?


    她居然敢!


    作者有话说:


    褚铄:呜呜呜呜老婆把我送的礼物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老婆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o(╥﹏╥)o


    栾哲哲: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你糊弄我……


    25  ? 好看


    ◎褚铄突然凑到她耳边◎


    褚铄快气炸了。


    偏生多来善也正在心里苦恼到底该怎么跟皇上汇报栾贵人, 哦不,是栾才人, 把皇上送的翡翠扳指送了回来。


    【栾才人怎么会把扳指又送回来了呢?还说是皇上落下的,他早上看得真真的,皇上起身更衣时手上还戴着扳指的,是后面折回去再回来扳指就不在手上了,必然是皇上特意放回去的,栾才人送回来皇上会生气的吧?偏生皇上这会儿心情还不好,若是心情好了还好圆过去……】


    听他嘀嘀咕咕一大堆,褚铄更是不耐:“说话。”


    多来善脊背冷汗蹭一下就冒了出来。


    但他马上就堆出笑来,笑呵呵道:“栾才人真真关心皇上, 对皇上的一事一物都这般上心,一醒过来看到皇上落在御香宫的扳指, 就忙派了宫人送过来, 生怕皇上手上没戴扳指会不习惯, 这不, 天不亮就让人送了过来。”


    【皇上折回去送扳指的时候,栾才人应当还在睡着,皇上也没留什么话,栾才人怕是不知道扳指是皇上特意送的, 只以为是皇上落下的,所以一睁开眼就赶紧让人送来了, 还好他早上没有同皇上挑明皇上送扳指一事,要不然这误会可就闹大了……还好还好】


    听多来善心里对事情的推测, 褚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栾哲哲确实谨慎得有些过分, 他放扳指, 除了多来善也确实没第三人知道, 栾哲哲不知道扳指是他送的,以为是他不小心落下的,还真有可能。


    这么想着,褚铄那快要蹿上天的火气,便全消了。


    连同在早朝被言官御史气出的火气,也都跟着消散。


    他扯起嘴角轻笑出声,说她聪明,她聪明得不得了,有时候又迷糊得不行。


    她也不想想,真是他落下的怎么可能放在她枕边,胆子就不能大一些?


    【哎呦呦,可算是笑了,我还以为今儿要难哄了呢,果然还是栾才人好使,得嘞,以后啊,我就只找栾才人帮忙灭火了,再不废别的劲了,刚刚皇上那脸色,还真把我给吓着了,反省反省,我要好好反省,怎么能对皇上和栾才人之间的情分动摇呢……】


    晨曦的微光落在褚铄微扬的眉眼,好看地像是一幅画。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扳指,打量片刻,重新戴回右手拇指。


    她既然不敢想,那等会儿就当着她的面,重新给她。


    想到她收到扳指后的惊讶的表情,褚铄眼底笑意不自觉加深,就连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神采飞扬,清绝卓然,真真是龙凤之姿!


    多来善大着胆子瞧了一眼,惊地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今儿是头一次见皇上如此开心。


    栾才人真真是我大烨朝的福星啊!


    多来善在心里又把栾哲哲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


    褚铄心情好了,意外地觉得有些饿了,再加上也想看看栾哲哲瞪圆了眼睛惊讶的表情,便对多来善道:“摆驾御香宫。”


    多来善马上应诺。


    褚铄正要朝前走,瞥见多来善手里捧着的托盘上原本垫在扳指下面的手帕。


    有点眼熟,栾哲哲的?


    他没犹豫探手从托盘拿下了那方帕子。


    刚拿过来就闻到一丝淡淡的桂花香气,再看花色和布料,确实是后妃所用之物。


    他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还是个新的。


    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她惊讶的神情,还是昨晚从床底下钻出来时发丝凌乱的样子下的惊讶。


    褚铄把手帕攥进掌心,大步朝御香宫走去。


    多来善只来得及在心里狂喜着哎~哟~一声,就赶紧小跑着追上去。


    【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但凡跟栾才人相关,皇上必定万分上心】


    多来善跟在皇上身后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咧着嘴傻乐。


    皇上动情,还跟老房子着火一样,他可不乐得很?


    御香宫,栾哲哲吃过早饭后,刚把人都支开,让月彤赶紧把床底下的土分散挪到殿内花盆里,这才刚清扫完尾巴,主仆二人都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浅枝在外头回话,说是皇上下朝了,正朝御香宫来。


    栾哲哲:“……”


    想到昨日撑得她消食了大半天才坐下来,栾哲哲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褚铄喂食癖又犯了?


    他能不能换个人折腾?


    虽然他那点子奇奇怪怪的癖好得到满足后,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可也不能太频繁吧?


    她也没想靠这个发财致富啊。


    “才人!”月彤却是非常开心,小小欢呼一声便难掩激动地道:“皇上、皇上这才刚晋了才人的位份,一下朝就赶紧过来了,这都……”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三天了!连着三天了!皇上还一直在咱们御香宫留宿!”


    话落,她咬了咬嘴巴,凑到栾哲哲耳边小小声道:“皇上真的很看重才人呢。”


    栾哲哲正在发愁等会儿褚铄来了她怎么躲过被喂食的灾难,月彤突然凑过来把她吓了一跳,本能往后躲了一下。


    月彤愣了愣:“才人,你怎么了?”


    因为惊吓栾哲哲脸稍稍有些白,月彤看着她,直接上手摸她的额头:“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是着凉了么?”


    栾哲哲突然灵光一闪,也顾不上跟月彤说什么皇上晋她位份,下了朝也忙不迭朝她这边来有多看重她,宠爱她的事,忙招呼月彤:“嗯,是有些着凉了,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我、我得躺着……”


    这几日和褚铄的接触来看,他虽然心思深,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但整体还算好相与,和她一开始的认知不同,和书里简单描述的那个暴君也不太一样,她不信她都病了,褚铄还非得给她喂食!


    月彤吓了一跳:“找太医来看看吧!躺着怎么行!得让太医看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今日的平安脉,太医院陈院正已经过来请过了,这再请就是看诊了。


    栾哲哲拦住她:“不用,就是有点晕,躺一躺就好,早上陈院正刚请过平安脉,真有事,陈院正当时就会说了,现在去请了来,结果不也一样?”


    月彤一想也是哦,再看才人脸色,只是稍稍有些难看,但整体气色也还不错,她这才放心——不是她一惊一乍,实在是之前才人那场病,高热三天昏睡三天吓到她了。


    “奴婢扶才人去躺着,”月彤小心地扶着她往床边走:“那等会儿皇上来了,奴婢要怎么跟皇上说?”


    栾哲哲迟疑了下,还是没把她的顾虑告诉月彤。


    更没把她故意装病躲褚铄的喂食跟月彤说。


    不是她不信任月彤,主要是考虑到月彤年纪小,褚铄又是个阴晴不定的,别到时因为畏惧褚铄,露出马脚,就麻烦了。


    再者,就算真被揭穿,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牵连不到月彤。


    “就说我着凉了,脑袋昏沉,要躺着就行。”她道。


    月彤最是清楚主子的身体情况,都说病去如抽丝,这才吃上药调理了没几日,哪能那么快就好了。


    她心疼道:“才人是得好生歇歇,别太劳心了。”


    也幸好皇上看重才人,要不然,才人现在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么一想她又开心起来:“有皇上,才人肯定能快快痊愈的,才人就安生养着,无需多想什么。”


    栾哲哲在心里叹了口气,傻月彤欸,你家才人就是被褚铄吓的。


    刚盖好被子,多来善的嗓音便从外面传来:


    “皇上驾到!”


    月彤正犹豫是扶她家才人起来还是不起来,没成想,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皇上就进了殿。


    一进殿没看到人,褚铄直接进了里间,看到里间主仆二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都直勾勾看着他。


    褚铄眉心动了动。


    这个时辰,怎么在床上躺着?


    栾哲哲适时咳了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月彤回过神忙扶着她一起跪下行礼:“臣妾今日着了些凉,有些不适,未能跪迎圣驾,还望皇上赎罪。”


    着凉了?


    褚铄眉头直接拧起:“可看太医了?”


    好端端的怎么着凉了?殿内炭火分明燃得很旺。


    难不成是昨天夜里下床给他找扳指时冻着了?


    想到这里,褚铄眉头拧得更紧了:“起来吧,身子不适还行什么礼,好生躺着。”


    月彤咬着嘴巴,开心地不得了。


    【皇上可真紧张才人,真好。】


    【不过才人身子一直都亏着,还没养回来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侍寝……】


    听到月彤前几句嘀咕自家才人身体状况的心声,褚铄也皱着眉头想让太医重新拟个更好的方子,给内里补一补,但听到这句‘侍寝’,莫说紧拧的眉头,就连眸光都僵了一瞬。


    他下意识朝栾哲哲看去。


    栾哲哲已经起了身,但还低着头,他只看到了她一片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


    褚铄嘴角轻轻抿了抿。


    刚定住神,然而月彤的嘀咕还没停……


    【虽说现在才人也十分受宠,可不侍寝总归算不得真正的妃嫔,更别说是宠妃了,我要更加小心仔细地给才人调理身子才是,争取早日侍寝成为真正的宠妃……】


    还从未想过这件事的褚铄,听着耳边嘀嘀咕咕的‘侍寝’‘侍寝’耳朵不自觉有些红。


    “退下吧。”他对月彤道。


    月彤丝毫没觉得皇上撵自己出去有什么不对——皇上本来就喜欢和才人独处。


    刚把才人扶着躺下的月彤应了一声,就低着头欢欢喜喜退了出去。


    栾哲哲坐躺在床上,见褚铄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心里忍不住打了个鼓——这人不会是连她病了也要坚持喂食吧?


    为了消除他这个打算,栾哲哲决定先发制人:


    “皇上刚下朝,还没用早膳的吧?臣妾身子不争气,今日怕是不能陪皇上用膳了,皇上恕罪。”


    褚铄轻轻眨眼,眉眼间因着月彤乍然提及的‘侍寝’而泛上的紧绷松缓下来。


    “无妨。”他淡声道。


    她躺着坐着都没啥影响,反正都是在他身旁,不是他一个人。


    栾哲哲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褚铄又改观不少。


    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也不像书里说的那样没人性。


    想到这里,栾哲哲再次在心里反省自己,不能带着偏见看褚铄。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栾哲哲这才想起来,晋位分的事,她还没有谢恩。


    又是给钱又是给金银首饰,还给晋位分涨工资,不管他是出于补偿还是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别的奇奇怪怪的缘由,总归她是得了实打实的大好处的,这份恩情,她记着的。


    她翻身下床,毫不犹豫冲着褚铄行了个跪拜大礼:“臣妾愚笨,无功无才,却得皇上晋升为才人,实在惶恐,也十分感念皇上隆恩!”


    给钱给人给地位,也担得起她这诚心一拜。


    她这一跪真的是诚心的,这就是再生父母。


    褚铄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下,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些怔住。


    听到她的话,褚铄这才上前扶她起来:“身子不适还行这么大礼,朕看你还挺康健的。”


    刚在心里许诺着要报这个恩情的栾哲哲,成功被褚铄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


    啥啊?


    他不会是看自己没那么严重,还想喂食吧?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一寸寸白下去。


    褚铄:“?”


    怎么这么不经夸?


    夸两句还当场表演不适?


    他皱起眉头,直接一只手就把她拎到了床上。


    “躺好。”他板着脸命令道。


    栾哲哲:“……………………”吓死她了,还以为要抓自己去喂饭。


    她乖乖躺在床上,仰头看着褚铄的冷沉的脸,惊吓过后,精神放松,还有心情欣赏起这张堪称完美的脸。


    啧。


    果然帅。


    这样死亡角度下还帅的这么惨绝人寰。


    哎,可惜了。


    “冒冒失失,病什么时候能好?”褚铄学着初次穿为对方时,栾哲哲照顾他的样子,给她盖上被子。


    栾哲哲受宠若惊。


    眼睛又瞪圆了些。


    褚铄这么温柔的么?为什么书上要说他冷血无情,暴戾无度,没有人性?


    “臣妾谢皇上关心。”栾哲哲认真道谢。


    她这次真的是诚心的,包括刚刚行跪拜大礼,也是真心。


    认真算起来,褚铄并没有伤害过她,反而还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便利。


    她又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先前先入为主,把人想得太坏。


    “皇上该饿了吧?”她转头朝外面吩咐一声:“传膳!”


    说完,又对着褚铄道:“皇上先用膳吧,三餐不规律,身体容易不舒服。”


    褚铄学着她当初捏被角的动作的手一顿,抬眸对上她清澈纯真的双眼。


    她在……关心他?


    平日里他总无动于衷,麻木冷淡,但并非真的五感迟钝。


    相反,他从小就很敏感。


    别人情绪里对自己是友善还是不友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能迅速察觉。


    哪怕后来有了读心术,不再需要这种敏锐,他也能轻易发现别人是真情还是假意。


    刚刚栾哲哲就是在关心他。


    他能感受得到。


    不过,前两日怎么没这种感觉?


    是她还没适应,和自己太过陌生了?


    也是。


    陌生人之间怎么可能会刚一接触就互相关心呢?


    感情都是接触多了才会有的。


    这么想着,褚铄略略惊异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好。”他轻声道。


    栾哲哲:“?”


    好什么?


    答应自己去用膳了?


    果然,换个角度,褚铄也是个大好人呐!


    栾哲哲很开心。


    但很快她上扬的嘴角就重新回落。


    “这个?为什么送回去?”


    看着褚铄递到自己面前的右手……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栾哲哲紧张地眨了眨眼。


    他又要干什么啊?


    送回去了,就送回去了,还问为什么?


    太贵重了啊,扳指欸,皇上的扳指,还是翡翠的,这可是地位和权利的象征,她哪里敢收?


    收点银子金银首饰就算了,这样规格的东西,她不能收。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枚通翠的翡翠扳指,而后才茫然地对上褚铄双眼,一脸无辜地道:“皇上不小心落在这儿,臣妾怕皇上找不到着急,醒来一看到就赶紧让人给皇上送过去了,毕竟皇上昨夜找扳指找了挺久,想来这扳指挺重要的,臣妾也没敢耽搁,是臣妾送去迟了么?”


    说完,她压着心哐哐狂跳的心脏,努力维持着无辜茫然的表情看着褚铄。


    褚铄并没有怀疑她这个解释的真实性,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送你的,”他原本板着的脸,如冬雪初融,划出一抹浅笑来:“什么落下的?”


    栾哲哲如褚铄期待一般,瞪圆了眼睛。


    瞧她这个神色,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褚铄乐了,直接笑出了声。


    【天啊,皇上笑了……皇上又笑了……栾才人真真大福星!】


    多来善不合时宜的心声,让褚铄嘴角的笑僵了僵。


    不过很快他就把多来善等人屏蔽,只看着栾哲哲,反问她:“谁落东西会落在最里侧?”


    他睡在外侧,栾哲哲睡在里侧,扳指他是特意放在她里侧的枕边,落能落那儿去?


    一会儿聪明一会儿迷糊的。


    栾哲哲当然知道不是落下的。


    但面上她还是又瞪圆了一些眼睛,一脸恍然道:“啊?臣妾还以为是皇上不小心落下的,还怕皇上找不到会着急,就赶紧让人送去了……”


    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微微张大,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心头莫名一动。


    他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弹了一下:“送你的。”


    说着他便把翡翠扳指从拇指摘下。


    看着又被递到她面前,好不容易想到个绝佳的理由把扳指送回去的栾哲哲:“…………”


    见她没动,只盯着扳指发呆,褚铄又笑了一声:“怎么?傻了?”


    【哇啊啊啊啊皇上又又又笑啦!】


    栾哲哲确实有点懵。


    这摆明了是褚铄随身佩戴的扳指,莫说后宫众人,就是朝臣也都认得,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可……


    “太、太贵重了,”栾哲哲找回自己的声音,怯怯道:“臣妾不敢收,还请皇上收回。”


    褚铄挑眉:“不喜欢?”


    你不是很喜欢金银珠宝么?这翡翠扳指可比金银值钱,而且还是他随身戴了很多年的。


    栾哲哲忙摇头:“不是的。”


    她哪里敢说自己不喜欢。


    “太贵重了,”栾哲哲一再强调:“臣妾无才无德也无功劳,不敢承受。”


    “一个扳指而已,”褚铄声音沉了下来:“送你了就是你的。”


    有何不敢承受的?


    胆子就不能大一点儿?


    但一对上她清澈纯粹的双眸,褚铄面色缓和下来:“收着吧,若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就把它拿出来。”


    栾哲哲:“?”


    欸?


    还有这种妙用?


    尚方宝剑?


    哦,不,算不上尚方宝剑,但认识这扳指的人多,肯定有点用的,万一她真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这扳指说不定能救她一命。


    “臣妾谢皇上。”她从善如流道。


    说着她伸手要接,褚铄却收回手,没给她。


    栾哲哲惊讶抬头。


    什么意思?


    又不想给她了?


    褚铄下巴轻轻点了下:“手。”


    栾哲哲没听懂,这次是真的茫然地看着他。


    褚铄又示意了下:“拇指。”


    栾哲哲隐约懂了,但又有点不太敢信,试探着竖起大拇指。


    褚铄把扳指直接套在了她右手大拇指上。


    扳指成色极好,通体碧绿,她肤色又白,很适合她。


    就是……大了。


    看着空落落,压根戴不住这枚扳指的大拇指,褚铄眉心拧起。


    栾哲哲也注意到了,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大了,眼看着褚铄脸色变了,怕他因为自己送的东西不合适而觉得丢脸生气,栾哲哲马上给了个台阶下:“挺好的,臣妾再吃胖点就能戴住了。”


    说着她手轻轻动了下。


    翡翠扳指的重量超出了栾哲哲的预料,她这一动,本就戴不住的扳指咕噜噜噜,滚进了床底下。


    栾哲哲:“……………………”


    泰极丕来,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栾哲哲在心里咬了咬牙,就赶紧掀开被子要下来找。


    然而她刚一动,就被褚铄一把按住:“躺好,朕来找。”


    栾哲哲哪敢劳烦他,正想坚持,就看到褚铄眉心拧起,目露凶气。


    她只好不动了,只道:“让人进来找吧。”


    褚铄不想让人进来——主要是怕人进来找的时候,看到了她床底下的土,到时候在把她在床底藏银子金银首饰的事抖出来,她胆子那么小,不得吓坏了?


    而且,这也不算特别光彩的事。


    他找最省事。


    “不用,”他道:“朕来。”


    他这么说,栾哲哲只好不再坚持,免得惹毛了他——同时她也在心里庆幸,幸好今天一醒来就赶紧先把土给清理了!天命还是眷顾她的!


    褚铄蹲下,视线往床底一扫,脸色就变了。


    他看着一览无余的床底,昨夜看到的那堆土,早已不知所踪,眸色渐渐深沉。


    好一会儿,他抬头,朝撑起半个身子坐起来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栾哲哲看去。


    他对她的了解,太少了。


    她肯定不止这一件事瞒着他。


    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栾哲哲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摔碎了吧?


    “不好找么?”她不能接受摔碎的结果,便换了个说法。


    “没有。”褚铄顿了顿,眸色又深了些许。


    真碎了!!!!!


    栾哲哲脸都白了:“那、那是……怎么了?”


    她都不敢问出口。


    “太里面了,”褚铄道:“不好拿。”


    栾哲哲:“………………”


    栾哲哲怔了一瞬,而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摔碎了。


    “臣妾来吧,”说着她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褚铄眉头一挑,语气也重了些许:“躺好!”


    栾哲哲:“……”


    栾哲哲只好乖乖又躺了回去。


    重新躺回去的栾哲哲,在心里唏嘘,别的不说,褚铄刚刚这一声命令,还真挺霸道总裁的。


    真是太可惜了。


    扳指掉的也不算太靠里,褚铄长臂一伸就捡了回来。


    捡回来后,他重新坐回床边,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栾哲哲,片刻后,掏出那方帕子,把扳指擦了擦。


    不过,床底下那堆土呢?


    他并未收到消息说御香宫有任何异常,没人看到土被弄出去,所以……


    土还在殿内。


    他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床尾硕大的绿植。


    看着盆里刚浇了水的土,虽然尽力掩饰,但仔细瞧还是能瞧出不同。


    这些绿植是昨日新添的吧?


    褚铄嘴角勾了勾,还挺聪明。


    栾哲哲正奇怪褚铄哪里来的女人的手帕,后宫里终于出宠妃了?


    没等她好奇心升起来,就看到上面的花样图案,哦,是她的。


    但,褚铄从哪里弄的她的手帕?


    他不会还恋物癖吧?


    栾哲哲神经又紧绷起来。


    但很快,她就再次放松下来。


    想起来了,是早上让人去送扳指时,包着扳指的那块。


    可,他怎么把这块手帕放袖袋里?


    他堂堂一个皇上,没有自己的帕子么?


    正纳着闷,就见褚铄把扳指擦干净后,重新把帕子收了起来。


    栾哲哲下意识想说那帕子是她的,但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


    “我……臣妾自己戴吧,不劳烦皇上了。”她硬生生转了个话题。


    褚铄没说什么,把扳指递给了她。


    栾哲哲拿过扳指,戴了戴左手拇指,也大,只得又换回右手,还是大。


    看她这样子,褚铄刚想说算了,回头再送她个合适的,就见她转身从倾身从床里侧拿了个什么。


    “有办法了,”栾哲哲晃了晃手里的红绳,对褚铄笑了笑:“串起来,戴脖子上。”


    说着三两下就穿好打了个结,把扳指当做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戴好后,她又冲褚铄笑了笑:“皇上觉得如何?”


    因为刚刚几次要翻身下床,还有大幅度倾身往床里面拿红绳的动作,她衣襟略略松散了些。


    红绳,穿着翠绿的扳指,便直接贴在了她肌肤上。


    白皙似雪,趁着红绳和碧绿,格外扎眼。


    褚铄心头微微一动。


    像是被什么小虫子爬过一般。


    栾哲哲正在开心有了保命符,以后在这个世界就不用那么担惊受怕战战兢兢,没太注意到这一瞬间,褚铄情绪的变化。


    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时,褚铄手已经伸过来捏住了她戴在脖颈间的扳指。


    连他上半身都整个倾斜过来,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更是扑面而至。


    远远看着,像是两人在亲昵。


    距离太近了,栾哲哲浑身寒毛一瞬间竖起,下意识想退开一些。


    但理智又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她就那么僵硬地看着褚铄。


    褚铄眼眸轻轻眨了下,视线下移,掠过她的鼻梁,嘴唇,下巴,再到脖颈……


    她的脖颈白皙又孱弱,因为紧张,在绷着,好似轻轻一碰,就会断。


    褚铄视线在她脖颈停留片刻,而后落到他两指间拈着的扳指上。


    扳指冰冰凉凉,他轻轻摩挲着,虽然冰凉,但触感很好,很温润。


    栾哲哲以为褚铄是觉得这样戴,有损他这枚扳指,不体面,犹豫了一下,便想说,要不她放荷包里随身带着好了,这样体面,也尊重扳指一些。


    然而,她话还没出口,褚铄突然凑到她耳边,清冽的嗓音低低道:


    “好看。”


    栾哲哲:“……”


    栾哲哲愣在那儿,好半天都没回神,等她回过神时,褚铄已经起身去外间准备用膳。


    看着他的俊逸的背影,栾哲哲脑子里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褚铄刚刚是在撩她?


    饭桌前,一边净手一边勾着嘴角轻笑的褚铄,透过屏风朝里间床上看了一眼。


    见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愣在那儿,眼底笑意更浓。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把他送的东西送回去。


    不过,一惊一乍,还挺可爱。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叮嘱我要好好吃饭,老婆好爱我昂(#^.^#)


    栾哲哲:醒醒,你没老婆——


    尝试加更中[握拳.jpg]


    26  ? 转折


    ◎这是不是叫间接接吻?◎


    听到调羹和碗轻轻碰撞的响动, 栾哲哲才从自己匪夷所思的疑惑中回过神来。


    哪怕是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愉悦。


    栾哲哲咬着唇,眼睛带上了些许无语。


    什么撩她。


    分明就是小暴君的恶趣味。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 收回视线时,看到脖颈间的翡翠扳指,心情稍稍好转。


    算了,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谁让她现在寄人篱下呢。


    等五年后被放出宫,就彻底自由了。


    一想到出宫,栾哲哲又心情大好。


    褚铄虽然性子怪异,恶趣味和癖好多,但还能讲点道理, 最主要是大方,她就当是在攒养老本吧, 这样的老板, 也算可以了。


    换成打工人思路, 栾哲哲突然就觉得日子非常有奔头。


    不止有奔头, 她非常想好好工作——毕竟这个‘老板’他是真舍得给好处!


    看着外间正在慢条斯理吃饭的褚铄,栾哲哲犹豫要不要主动提出布菜,毕竟皇上一个人孤零零吃饭,还要自己夹菜, 挺不像样的。


    褚铄特意坐在正对着里间的位置,虽然没有直勾勾盯着她, 但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察觉到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了好半天, 褚铄心道, 该不是饿了吧?


    “怎么?”他抬头, 朝里间看过去。


    两人隔着屏风遥遥对视。


    栾哲哲现在心态平和很多, 哪怕是跟褚铄对视,也不再那么紧张。


    “皇上可需要臣妾布菜?”她主动道。


    打工人就要有打工人的觉悟。


    “不舒服就躺着。”褚铄嘴角微扬。


    这样也能看到,倒也不用非得坐他身边。


    既然老板都说了不用,栾哲哲自然没再坚持。


    没等她躺回去,就听到话褚铄又道:“你饿了?”


    栾哲哲立马躺了回去:“没有,臣妾只是怕皇上夹菜不便。”


    打工也分方式,可以行礼跪一跪,可以夹菜布菜,可以给他喂水喂饭,但不能牺牲自己的健康。


    见她又躺下了,褚铄便没再追问。


    虽比不得有她在身边坐着时吃得多,但这顿早膳褚铄吃得也算满足。


    淑过口他便直接吩咐伺候的多来善把折子拿到御香宫来,他今儿不想去御书房,更不想看到那帮总白眉赤眼要以死明志的老顽固。


    【皇上现在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我们活也干得顺利,还得是栾才人,现在宫里都传遍了,皇上一刻也离不得栾才人,我觉得也是这么着,看看,连用个膳都得栾才人陪着,现在连批折子都得栾才人在侧了呢,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叫红袖添香!】


    褚铄轻嗤了声。


    红袖添香?


    他还知道红袖添香呢?


    【不过现在宫里对栾才人意见还挺大的,都说她荣宠太盛,有惑主之嫌,明明就是人家栾才人有本事,哄不了皇上开心,入不了皇上的眼,就胡乱污蔑人,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谁得宠都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不稀奇】


    不稀奇归不稀奇,但褚铄听到,心情不是太好。


    他最厌恶这种事。


    小时候没少受这种事的困扰和折磨。


    导致他现在一听就异常烦躁。


    脸色也一瞬间沉下来。


    “告诉孟嫔,后宫常年法纪混乱,早该严管,让她上点心。”


    多来善一怔,马上应下:“奴才遵旨。”


    【皇上真真英明神武,也是实打实地为栾才人考虑呢,连这些都猜到了】


    褚铄看他一眼:“去吧。”


    多来善这才行礼退出去吩咐人去传话和取奏折。


    里间,栾哲哲倒是对孟嫔还有她如何管理后宫的事不太在意。


    书里面这个孟嫔存在感也挺低的,不过孟嫔的家世却很是不俗,是太傅孟帧的孙女,一入宫就是嫔位,掌协理六宫之权,只是这些年她都在自己寝宫,不大管事,渐渐的存在感就低了。


    当然了,存在感低归低,宫里也没人敢小瞧她,毕竟人家有娘家撑腰。


    日子过得自然比当初的栾哲哲舒服得多。


    栾哲哲在意的是褚铄让人把奏折送御香宫!


    他不打算走了?


    要在她这里办公?


    这不好吧?


    她这里这么小,本资源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连个像样的书桌都没有,地方也逼仄,哪里比得上勤政殿和御书房?


    主要是她不想一天十二时辰都在工作。


    好不容等他吃完了饭,终于可以歇口气,自在一会儿,他竟不走了。


    栾哲哲想劝褚铄赶紧走吧,回勤政殿或者御书房都好,但又没有合适的借口和立场,一直这么焦心着希望褚铄认清御香宫不适合办公的事实收回成命,直到多来善欢欢喜喜带着人把奏折捧进来,幻想彻底破灭。


    褚铄在御香宫批奏折,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栾哲哲觉得不太妥。


    她刚想通好好打工挣钱攒养老本,也只想当个打工人。


    但褚铄这样做,太高调了,不符合她安安生生养老的预期。


    偏偏她又不能说不。


    就在她冥思苦想到底该怎么扭转局面时,月彤一脸笑地端着燕窝进来。


    “才人,燕窝炖好了。”


    栾哲哲睁开眼,瞧见她脸上的笑,心又凉了几分。


    她一个没家世的小小宫嫔,褚铄倒不至于对她用捧杀的手段,估摸就是觉得她好欺负吧。


    栾哲哲在心里嘀咕了声人善被人欺,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她又吃又拿,虽然不是她主动要的,但好处她实打实落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她坐起来,刚要从月彤手里接过燕窝,褚铄绕过屏风从外间进来。


    栾哲哲转头,没等她开口,褚铄便走过来道,‘霸道’地从月彤手里接过燕窝,自然地往床边一坐:“朕喂你吃。”


    月彤看了看愣住的才人又看了看一脸温柔体贴的皇上,低头抿着笑,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和才人也□□爱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月彤的笑声有点吵。


    不过褚铄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就看着栾哲哲。


    栾哲哲吞咽了下,冲褚铄眨了眨眼:“不用了,皇上日理万机,这种小事,臣妾自己来就可以。”


    堂堂一国之君,总想着喂别人吃东西,也太不务正业了吧!


    批折子批得好好的,突然进来要喂饭。


    怪吓人的。


    褚铄舀了一勺燕窝,不由分说递到她嘴边,眼眸轻抬:“张嘴。”


    栾哲哲:“……………………”


    行叭。


    她乖乖张嘴,把燕窝吃下。


    挣窝囊废么,不丢人。


    不过今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自己喂撑。


    打定了这个主意,栾哲哲反倒自在起来,还享受起了帝王喂食的绝顶待遇。


    别说,一旦转变思路,生活就处处是风景。


    看着褚铄这张帅气的脸,栾哲哲觉得自己可以多吃一碗。


    正一勺勺喂食燕窝的褚铄,突然抬眼,对上她盯着自己的视线:“在看什么?”


    栾哲哲面不改色心不跳:“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优待,心有戚戚。”


    褚铄嘴角轻轻动了动。


    撒谎。


    明明享受得很。


    他视线落到她掌心:“伤口恢复如何了?”


    栾哲哲已经没有再包扎了,掌心也结了痂,说好也好了,说没好也可以说没好。


    “皇上赐的药效果绝佳,已经好了大半了。”栾哲哲摊开手给褚铄看自己掌心。


    她手很小巧,肤色又白,再加上身子弱瘦削,雪白掌心结的血痂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啪嗒一声,褚铄把勺子放回碗里,食指在她右手掌心轻轻摩挲了下:“还疼不疼?”


    栾哲哲被他摸得有些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


    指腹空了,褚铄也没在意,继续喂燕窝。


    刚张嘴要回答的栾哲哲就被一勺燕窝把话全都堵了回去。


    “不疼了。”等把嘴里这勺燕窝吃下去,栾哲哲这才回道。


    褚铄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不疼了,也就是快好了,好了就可以给他夹菜盛汤……


    想到这里,褚铄嘴角勾了勾。


    瞧见褚铄嘴角扬起的诡异弧度,栾哲哲有点莫名。


    他在开心什么,还是在又在盘算什么主意?


    算了。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栾哲哲直接放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随机应变好了。


    褚铄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她盘算得再好也没用。


    眼看着一碗燕窝见了底,本就不饿的栾哲哲已经饱了,怕褚铄还会继续,她决定直接出击:“臣妾饱了。”


    若是她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褚铄还一意孤行,那她就……再勉为其难吃一碗好了。


    就在她以为褚铄肯定不会轻易罢手时,就见褚铄舀燕窝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她:“饱了?”


    栾哲哲点头。


    褚铄也点了点头。


    栾哲哲:“?!”


    今儿,这么好说话?


    褚铄眨了眨眼,而后在栾哲哲惊异的目光中,把已经舀好的燕窝,自己吃了。


    栾哲哲:“…………………………”


    那是她吃剩的!


    褚铄是疯了么!


    明明有还有那么多燕窝备着!


    干什么要吃她吃剩的!


    神经病啊!


    想到早上她那个被褚铄收起来的帕子,栾哲哲脸色变得分外复杂。


    真、真有恋物癖啊?


    为了验证她的猜测,褚铄又舀了一勺吃掉。


    栾哲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碗勺,那个勺子也是她刚刚用的,褚铄就这么直接用她用的勺子……


    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这是不是叫间接接吻?


    想到这里,栾哲哲瞬间爆红。


    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劲,褚铄目露不解:“怎么了?”


    栾哲哲没说话,就盯着他手里的勺子。


    见她一直盯着勺子,褚铄沉吟片刻,以为她是还想吃,但是因为说了自己吃饱了又不好意思张口,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又舀了一勺燕窝喂到她嘴边。


    这燕窝味道确实不错,不像是膳房的手艺,估摸着是在御香宫小厨房炖的。


    栾哲哲哪有心思想这燕窝跟御膳房手艺有什么区别,她看着面前,她用过,褚铄又用,现在又轮到她的勺子,整个人都不是很冷静。


    你一勺我一勺,这未免太暧昧了。


    而且,褚铄这表情未免太冷静了些。


    他到底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还是恶趣味爆发,故意捉弄她?


    栾哲哲不确定地看着他。


    见她不动,褚铄挑眉:“不吃了?”


    眉眼清逸,神色自然,就连眼神都很干净。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就在她将信将疑时,褚铄收回手,把燕窝吃掉了。


    栾哲哲:“……………………”


    不是她小人之心,她就是觉得,褚铄是故意的!


    什么都不知道的褚铄,十分满意地把碗底的燕窝全吃了,而后对还愣神的栾哲哲道:“往里面挪挪,朕累了。”


    栾哲哲机械地往床里侧挪了挪,机械地看着褚铄脱了外衣鞋子,在她身边躺下。


    直到她身上的被子被他拽过去了一些,栾哲哲才堪堪回神。


    偏偏褚铄还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还是你这里清净。”


    话落,他就闭上眼睛小憩。


    徒留栾哲哲满头问号。


    她这里清净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勤政殿可比御香宫安静奢华多了。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也没等褚铄睡着,多来善就在外面焦急地道:“皇上,柳御史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褚铄眉头立刻不悦蹙起,声音冷下来:“不见,把他撵出去。”


    多来善没动,只是把头低的更狠了:“柳御史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时辰,实在劝不动,奴才才不得不来回禀皇上。”


    褚铄睁开眼的瞬间,怒火就已经烧了起来。


    “放肆!”他怒喝一声。


    多来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息怒,柳御史性子耿直,跪了这么久,年岁大了怕是……”


    褚铄浑身都翻腾着怒火,他气得不行,最后还是床上鞋子外衣往外走。


    临走还咬牙骂了一句:“这个柳岩霆,真以为朕不会把他怎么样?”


    直到褚铄离开,殿内都还残留着他通身的寒意和怒火。


    栾哲哲好半天才回过神。


    柳岩霆?


    御史中丞柳岩霆?


    是书里那个大烨朝读书人的种子的柳岩霆么?


    想起书里关于柳岩霆的的剧情,栾哲哲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贴贴(*^▽^*)——


    加更一章,下章明天上午更新(作息颠倒了,调整作息昂)么么


    27  ? 报恩


    ◎褚铄眼底戾气和杀意升腾◎


    褚铄是个暴君, 但登基之初,并没有显现的那么明显, 也没有激起民愤,虽然总有些残暴之举,但朝野上下还算是能勉强喘口气,百姓也能活。


    而元成帝名声彻底转变,在民间被唾弃辱骂,就是柳岩霆事件。


    柳岩霆官职不算特别高,先是为国子监祭酒,后入御史台,官至御史中丞, 仕途上算不得成就特别耀眼,但他门生遍天下, 又写的一手好文章, 颇有儒名, 还曾无私地资助过不少寒门学子, 在读书人中威望极高,说是文学泰斗都不为过,是读书人的偶像。


    然而,因为阻止暴君一意孤行, □□专断的□□,以死明志, 死在了御书房外,当日的情形不得而知, 但满朝上下都说暴君是为了排除异己杀了柳岩霆。


    柳岩霆的死, 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群臣联名上书, 要暴君公布柳岩霆的罪行,是否真的该死,就算是该死也该昭告天下,而非私下用刑,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暴君。


    暴君下令关了一大批言官,为了让他们闭嘴还杀了不少人,就连柳岩霆的三个儿子也在这次事件中被杀,而柳家孙辈的族人则是在旧友的帮助下秘密潜逃出京,后被大男主接济保护起来,这才没有灭门。


    而这些孙辈的柳家人,也为日后大男主起事最后登基为帝,起到了极大的推动。


    暴君则是因着柳岩霆一案,被天下人唾骂,读书人更是各种创作,诗词也好,文章也好,哪怕是话本子街头巷尾的童谣都在明里暗里骂暴君残暴不仁滥杀无辜。


    民心尽失,自然也不可能得朝臣拥戴。


    可以说柳岩霆之死,是褚铄人生里最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这之前,虽说褚铄阴晴不定,恣意暴戾,但民心也好,朝堂也好,还没有被动摇根本。


    这之后,褚铄就是个实打实的不再被臣民认可的暴君。


    而这也是他最后万箭穿心死无全尸的祸根。


    栾哲哲回忆着书里关于柳岩霆一事的相关情节,越想脸色越难看。


    柳岩霆这个人哪怕他是文学泰斗,他都算不得多重要,但他的死很重要,他改变了整个局面,改变了褚铄的人生轨迹。


    若是旁的事,栾哲哲绝对不敢这么轻易就下结论,但这个事,她非常笃定。


    虽然知道褚铄不是这本大男主文的主角,他的命运轨迹不会发生变化,大男主一定会登基为帝,褚铄会死的结局依然不会变,但栾哲哲还是有些犹豫。


    犹豫,要不要提醒褚铄,不要让柳岩霆死。


    她知道,就算柳岩霆不死,也改变不了褚铄被推翻作为亡国之君身死的命运,但至少,他不会死的那么凄惨。


    不是她圣母,实在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褚铄没有那么恶劣。


    而且,她也实打实收到了褚铄的恩惠,她欠着褚铄一份情。


    但这事又太大了,她又怕自己冒然插手,会引起褚铄的猜疑,更怕自己牵扯进去后,会遭到剧情的反噬。


    她很纠结。


    算了。


    她原本就是没有存在感,还早早就在这个吃人的皇宫悄默默生死掉的小贵人。


    连自己的命运都顾不住,又哪里顾得了别人的人生?


    褚铄贵为帝王,她一个小小宫嫔,哪里来的能量去左右他?和他的决策?


    连安安生生在宫中度日等到被放出宫这样一波无澜的生活,她都要拼尽全力,别的事,她能行?


    做人不能太不自量力。


    还好,她向来有自知之明。


    至于欠的恩情,她用别的方式还好了。


    原本也不是她主动招惹的褚铄,只是因缘际会,她和褚铄互穿了一下,但也只有一天的时间,他们又都做回了自己,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劝住了自己,但栾哲哲还会有一点儿怅然。


    知道太多也不好,她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再次在心里说算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时,月彤从外面欢天喜地进来。


    “才人,”月彤不知道柳岩霆的事,只知道皇上又因为朝政不开心了,但这样的情况三不五时就要上演一番,也不算什么大事,而且皇上本来就爱生气,月彤自然更不可能太当回事,只开心道:“皇上忙着朝政都不忘了哄才人开心,花房送来了今日新进贡的各色花卉绿植,说是皇上特意吩咐,才人快出去瞧瞧罢。”


    什么花卉绿植?


    栾哲哲听的一头雾水。


    月彤在一旁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肯定是皇上看才人昨日吩咐人寻了些花卉绿植,觉得贵人喜欢,就让人多送了些来。”


    说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栾哲哲,表情十分不对劲。


    栾哲哲本就皱着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那就让人摆放好就是。”


    她这会儿没工夫处理这种小事,她还是有点点不安。


    许是她不惯欠人情吧,欠别人一点,就天天惦记着。


    “才人出去瞧瞧吧!”月彤眉飞色舞,直接上前扶着栾哲哲就把她往外带。


    栾哲哲正想说月彤今儿到底怎么了,几盆花卉绿植有什么好看的,结果到了门口,一抬眼,她便愣住了。


    各色鲜花,甚至不该这个季节盛开的花,摆满了整个宫苑。


    最外围是各色绿植。


    一眼压根看不出到底有多少盆。


    栾哲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就算,褚铄要补偿她,赏几盆不就好了,为何要命人送来这么多?


    瞧见才人的表情,月彤这才笑着道:“皇上说了,这些都是给才人赏玩的,才人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不喜欢的让人搬走就是……皇上对才人可真好!”


    后面一句,她是小小声说的。


    才人一句喜欢,就快要把全天下好看的花卉绿植都捧到了贵人面前,真真是宠冠六宫。


    莫说月彤,御香宫其他宫人也跟着喜气洋洋,就连花房来送花卉绿植的宫人,都是满脸喜庆。


    除了栾哲哲。


    看着满宫苑花卉绿植,刚做出决定的栾哲哲又开始纠结。


    就目前而言,褚铄对她并不算差。


    她明明知道,却当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分了?


    今儿天不好,阴沉沉的,冷得紧,被冷风一吹,栾哲哲本就混乱的思绪,更是一团乱麻。


    “才人?”见才人一直不说话,只茫然地看着院子,脸色也越来越差,月彤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才人你怎么了?”


    栾哲哲抬手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让晚叶看着处理,我头疼。”


    月彤也顾不得再给栾哲哲说皇上有多好多好,多看重多看重,听到这话,忙扶着她回进屋。


    “才人……喝点水。”月彤倒了热水一脸担心:“请太医来看看吧。”


    栾哲哲就是纠结苦恼的,她喝了口茶,叹气道:“不用,我没事。”


    月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劝诫的话咽了回去,只道:“那贵人躺一会儿歇歇?”


    栾哲哲也觉得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还是睡着比较好,哪怕是昏过去,都比现在这样要好。


    然而没等她被扶过去躺着,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跟着就是小东子慌乱的嗓音:“才人,奴才师父让奴才来请您帮忙!”


    栾哲哲不明所以,让小东子进来回话。


    小东子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是磕了三个头,而后转述多来善的叮嘱:“才人,皇上在御书房动了大怒,情况不太好,师父怕皇上气极了伤着龙体,让奴才特来请才人去一趟御书房劝劝皇上,才人!”


    栾哲哲:“……”


    多来善凭什么以为她能劝得住褚铄啊?


    因为知道原书剧情,栾哲哲自然知道褚铄今日生气是因着柳岩霆,但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君臣二人起这么大的冲突,书里没写,栾哲哲穿来才没几日,自然也不知道。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皇上情意深重,人都求到自己跟前,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她强忍着烦乱,装出关心地询问小东子。


    小东子也知道,这要不说明白,栾才人也不好劝,来的时候师父交代了他,要跟栾才人好好分说,务必把栾才人请过去。


    他便一五一十说了。


    栾哲哲听完整个人都懵了。


    居然是因为褚铄要改革科举准许商户子参加科举出仕,群臣反对,尤以柳御史为首的这帮老臣,反对最为激烈。


    祖制、礼法……引经据典,就是反对科举改制。


    已经从去年冬天吵到了现在,褚铄也是耐心耗尽了,柳御史便跪在御书房外,言明,皇上收回成名,他就长跪不起,哪怕是跪死在御书房外,他也坚定自己的立场不改。


    原本栾哲哲还以为,是褚铄发疯,搞了什么□□,所以言官死谏明志。


    居然是因为这事?


    这算什么□□啊!


    这不是利好天下的政策么?


    没等栾哲哲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小东子便皱着眉头催促道:“才人,快些随奴才过去罢,皇上、皇上真的生了大气了,师父都不敢劝,奴才过来的时候,御书房已经被皇上全砸了,再晚些……奴才怕皇上会伤着龙体啊!皇上待才人最好,想必才人的话,皇上是听得进去的……”


    本就犹豫的栾哲哲,这下直接被架了起来。


    只沉吟片刻,栾哲哲便对小东子:“备轿撵,我更衣就来。”


    小东子忙磕了个头:“已经备着了,奴才在外面等才人。”


    等小东子跑出去后,栾哲哲这才深吸一口气,对月彤道:“把那套新送来的,才人的礼服给我换上。”


    不纠结了。


    就当,是她还褚铄的情吧。


    还有就是,她也是真的觉得这项政策,很开明,很好。


    匆匆换好衣服,正要出去,栾哲哲想到什么又对月彤道:“找两棉手捂子,要厚一点的。”


    月彤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赶紧去找了两个出来——还好内务府已经把他们过冬的东西全都送了过来,还着意添了不少,这手捂子也有好几个。


    “两个够吗?”月彤拿过来问道。


    栾哲哲点头:“够了。”


    说着她撩起厚厚的裙摆对月彤道:“绑到我膝盖上,快!”


    月彤惊了一瞬,瞧才人面色着急,也顾不上多问,忙依言行事。


    等两个膝盖都绑好,栾哲哲这才带着月彤飞快往外走。


    ——既然决定了,那就越早赶过去越好,只求柳岩霆这老头子身子骨能康健些,可千万别没等她过去就死了。


    出了御香宫,坐上轿撵,飞快往御书房赶去的路上,栾哲哲只觉得风更大,更冷了。


    也可能是对接下来事情发展的害怕,栾哲哲手脚冰凉,但她却像无知觉一样,就那样直直地坐在轿撵上,一直到御书房外,姿势都没有改变过,以至于从轿撵上下来时,腰背刺痛,双腿发麻,让她差点摔了。


    “才人!”月彤忙扶住她。


    栾哲哲稳了稳心神,这才扶着月彤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窒息森寒的空气,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更添了几分压抑。


    殿内殿外,乌压压跪了不知道多少人。


    没有人说话,都只五体投地跪在那儿,在用这种姿态表达自己的态度。


    褚铄看着这些人,胸腔血气翻涌不止,眼底更是戾气和杀意升腾。


    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些人。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


    把这些阴奉阳违,嘴上知乎者已仁义礼孝背后却结党营私只为牟取私利的混账东西,统统杀掉!


    她想要这天下?


    除非他死!


    就在他要拔剑亲手处决这些人时……


    “皇上,栾才人在御书房外求见!”


    多来善的嗓音突然在死寂的御书房响起。


    被杀意和怒火淹没的褚铄,神色稍稍一怔。


    多来善马上又重复了一遍:“皇上,栾才人来了,正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被怒火烧成灰烬的神智听到‘栾才人’稍稍凝聚出一缕清明。


    栾哲哲来了?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起身朝外走。


    刚跨出大殿,就看到栾哲哲撩起衣摆,扑通一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径直给柳御史跪下了。


    褚铄:“………………”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来救我了昂(*^▽^*)——


    失眠反复,状态差,更新晚了,抱歉昂


    28  ? 心疼


    ◎刺痛了褚铄的心◎


    最近后宫出了个宠冠六宫的宠妃栾才人, 朝野上下皆知,但因为皇上过分宠溺, 以及栾才人身子不好的缘故,真正见过栾才人的人很少。


    实在是因为之前栾哲哲存在感太低,哪怕前几日太后千秋,栾哲哲同样出席,注意到她的人也特别少,更不用说前朝的臣子。


    是以,哪怕跪在御书房外高台上的朝臣,早就听到了有后宫中人乘坐轿撵过来,不少人眼风里还留意了一下, 也没人知道来的就是这几日让朝野震荡,京城沸腾的栾才人。


    当然了, 不认识栾哲哲归不认识, 并不代表不认识后宫中旁的妃嫔。


    比如林贵妃和舒嫔, 他们还是在重大宫宴上见过的。


    但来人既不是林贵妃也不是舒嫔, 哦对,现在林贵妃已经被贬为嫔了。


    许是哪个太后宫里的人,总之没有人把来人跟栾哲哲联想到一起。


    直到离御书房远一些的朝臣听到宫人给她请安,喊她栾才人, 这才知道。


    除却好奇,更多的是震惊。


    这里是御书房, 皇上正在和他们商议朝政,栾才人一个后妃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身为后妃就这点分寸也没有?时刻都想着惑主?


    是的, 虽然对栾哲哲了解不多, 但现在满京城都在四处纷传栾才人是个狐媚惑主的女人, 再加上皇上却是宠栾才人宠得有些过了, 以及皇上这些年不近女色也不近后宫的事实,所有人都很容易就接受了栾才人狐媚惑主的传言。


    御书房本就不是后妃能踏足的地方,还有之前的偏见在,栾哲哲的到来让很多本就心里窝着火的朝臣很不满。


    但没等他们措辞好怎么在皇上面前参栾才人一本,就看到那个娇娇弱弱的栾才人拾阶而上到了广阔的高台后,并没有前去大殿求见皇上,而是朝柳大人走去。


    这一下,所有注意到她这一举动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她要干什么?


    仗着皇上的宠爱,意图对柳大人不利?


    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妃!


    柳岩霆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但压根不在意,就打定了注意要跪着不动直到皇上改变注意,还是压根没有注意到栾哲哲的靠近,跪地脊背挺直,目不斜视。


    但离柳岩霆最近的年轻官员却是做好了拼着掉脑袋也不能让柳大人受辱的打算,蓄势待发……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听多来善说她过来了,匆匆出来见她的褚铄都没想到。


    栾哲哲在一众防备和惊异的目光中,走到离柳岩霆五步远的地方,直接撩起裙摆,大大方方冲他跪下了。


    是的,面对着他跪的,丝毫没有半点偏斜,一点儿都让人误会不了她是要跪皇上却跪错了方向。


    还砰的一声,跪地结结实实。


    所有人,包括月彤在内,都愣在了当场。


    寒风呜咽着刮过,御书房外却安静极了。


    还是褚铄先反应过来,原本因为听到栾哲哲过来的而怒火稍缓的双眼,登时要喷出火来。


    就连周身的杀意也陡然飙升。


    他就这么裹着一身杀意和寒气朝栾哲哲走去。


    褚铄的这一变化,一向对皇上情绪变化敏感的朝臣自然马上就察觉到,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息。


    整个御书房周遭,就只剩下风声和褚铄沉且急的脚步声。


    气氛凝滞极了,也压抑森寒极了。


    栾哲哲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没动,而是冲依然脊背挺直,纹丝不动的柳岩霆道:“小女幼时曾听家父与小女念过柳大人的文章,家父十分崇拜柳大人,小女亦然。天寒地冻,柳大人乃皇上肱股之臣,大烨朝的栋梁,还请柳大人起身。”


    柳岩霆没动。


    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栾哲哲。


    因为在他心里,栾哲哲就是在跟皇上打配合。


    用这种手段,逼他屈服?


    不可能!


    他倒不是瞧不起栾哲哲,只是不齿这种手段。


    而且,他坚持自己的政见,若就这么起了身,就代表同意了皇上的改革,这是他不能忍的。


    原书里面写了柳岩霆死在御书房,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


    来之前栾哲哲也料到了不会这么容易,所以见柳岩霆跟没听见她的话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一动不动,她也不恼。


    就在她要给柳岩霆磕个头时,一双玄金色武靴停在自己身旁,紧接着就是一声怒意滔天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起来。”


    褚铄看着跪在地上栾哲哲,无端翻滚沸腾的怒火,让他恨不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


    栾哲哲知道这话是褚铄对她说的,但她没动,而是直勾勾看着柳岩霆:“还望皇上成全臣妾。”


    褚铄快气疯了——不是气栾哲哲,是气这群总是跟他对着干的言官。


    “起来。”褚铄又道。


    说着他伸手要扶栾哲哲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跪在这里,当着百官的面,为了他,朝柳岩霆下跪,褚铄已经麻木多年的心脏,莫名刺痛。


    栾哲哲使劲往下拽,就是不起:“求皇上成全臣妾,虽然不合规矩,但臣妾有话要跟柳大人说,要是不说,臣妾死不瞑目。”


    来都来了,这个事自然要尽她最大的努力完成。


    她就不信,柳岩霆还真油盐不进。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脸不要了,撒泼打滚也要把柳岩霆赶出去宫去。


    褚铄怎么可能应允栾哲哲,他手没松,力道也没减,坚持要把栾哲哲拉起来——不值当,这点事,不值当她如此。


    褚铄力气多大啊,栾哲哲这小身板,就是使劲全身力气也拗不过他啊。


    眼看着自己要被褚铄一只手拉起来,栾哲哲只得抬头可怜巴巴看着褚铄:“皇上,臣妾求你……”


    这是栾哲哲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坚定又温柔。


    还带着全然信任的恳求。


    褚铄刺痛的心脏又被扯了一下。


    他犹豫了。


    栾哲哲看着褚铄,又道:“皇上要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认,只求皇上成全臣妾这一次。”


    褚铄:“……”


    察觉到褚铄的松动,栾哲哲试着收回胳膊。


    褚铄初时还在她胳膊要抽走那一瞬下意识抓紧,反应过来什么后,又迟疑着松手。


    栾哲哲给了褚铄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后转头就冲着柳岩霆磕了个头:“请柳大人起身。”


    同时她还示意多来善扶着皇上离开些。


    回御书房也好,离得远些也好,总之别在她跟前——会影响她发挥。


    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妃!


    柳岩霆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但压根不在意,就打定了注意要跪着不动直到皇上改变注意,还是压根没有注意到栾哲哲的靠近,跪地脊背挺直,目不斜视。


    但离柳岩霆最近的年轻官员却是做好了拼着掉脑袋也不能让柳大人受辱的打算,蓄势待发……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听多来善说她过来了,匆匆出来见她的褚铄都没想到。


    栾哲哲在一众防备和惊异的目光中,走到离柳岩霆五步远的地方,直接撩起裙摆,大大方方冲他跪下了。


    是的,面对着他跪的,丝毫没有半点偏斜,一点儿都让人误会不了她是要跪皇上却跪错了方向。


    还砰的一声,跪地结结实实。


    所有人,包括月彤在内,都愣在了当场。


    寒风呜咽着刮过,御书房外却安静极了。


    还是褚铄先反应过来,原本因为听到栾哲哲过来的而怒火稍缓的双眼,登时要喷出火来。


    就连周身的杀意也陡然飙升。


    他就这么裹着一身杀意和寒气朝栾哲哲走去。


    褚铄的这一变化,一向对皇上情绪变化敏感的朝臣自然马上就察觉到,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息。


    整个御书房周遭,就只剩下风声和褚铄沉且急的脚步声。


    气氛凝滞极了,也压抑森寒极了。


    栾哲哲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没动,而是冲依然脊背挺直,纹丝不动的柳岩霆道:“小女幼时曾听家父与小女念过柳大人的文章,家父十分崇拜柳大人,小女亦然。天寒地冻,柳大人乃皇上肱股之臣,大烨朝的栋梁,还请柳大人起身。”


    柳岩霆没动。


    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栾哲哲。


    因为在他心里,栾哲哲就是在跟皇上打配合。


    用这种手段,逼他屈服?


    不可能!


    他倒不是瞧不起栾哲哲,只是不齿这种手段。


    而且,他坚持自己的政见,若就这么起了身,就代表同意了皇上的改革,这是他不能忍的。


    原书里面写了柳岩霆死在御书房,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


    来之前栾哲哲也料到了不会这么容易,所以见柳岩霆跟没听见她的话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一动不动,她也不恼。


    就在她要给柳岩霆磕个头时,一双玄金色武靴停在自己身旁,紧接着就是一声怒意滔天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起来。”


    褚铄看着跪在地上栾哲哲,无端翻滚沸腾的怒火,让他恨不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


    栾哲哲知道这话是褚铄对她说的,但她没动,而是直勾勾看着柳岩霆:“还望皇上成全臣妾。”


    褚铄快气疯了——不是气栾哲哲,是气这群总是跟他对着干的言官。


    “起来。”褚铄又道。


    说着他伸手要扶栾哲哲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跪在这里,当着百官的面,为了他,朝柳岩霆下跪,褚铄已经麻木多年的心脏,莫名刺痛。


    栾哲哲使劲往下拽,就是不起:“求皇上成全臣妾,虽然不合规矩,但臣妾有话要跟柳大人说,要是不说,臣妾死不瞑目。”


    来都来了,这个事自然要尽她最大的努力完成。


    她就不信,柳岩霆还真油盐不进。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脸不要了,撒泼打滚也要把柳岩霆赶出去宫去。


    褚铄怎么可能应允栾哲哲,他手没松,力道也没减,坚持要把栾哲哲拉起来——不值当,这点事,不值当她如此。


    褚铄力气多大啊,栾哲哲这小身板,就是使劲全身力气也拗不过他啊。


    眼看着自己要被褚铄一只手拉起来,栾哲哲只得抬头可怜巴巴看着褚铄:“皇上,臣妾求你……”


    这是栾哲哲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坚定又温柔。


    还带着全然信任的恳求。


    褚铄刺痛的心脏又被扯了一下。


    他犹豫了。


    栾哲哲看着褚铄,又道:“皇上要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认,只求皇上成全臣妾这一次。”


    褚铄:“……”


    察觉到褚铄的松动,栾哲哲试着收回胳膊。


    褚铄初时还在她胳膊要抽走那一瞬下意识抓紧,反应过来什么后,又迟疑着松手。


    栾哲哲给了褚铄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后转头就冲着柳岩霆磕了个头:“请柳大人起身。”


    同时她还示意多来善扶着皇上离开些。


    回御书房也好,离得远些也好,总之别在她跟前——会影响她发挥。


    栾哲哲不知道她这头磕的给在场所有人何等惊愕。


    就连褚铄都眯起了眼。


    但看着她明明单薄,却格外挺直坚持的脊背。


    褚铄犹豫了一瞬,最后怒气冲冲转身离开。


    他给柳岩霆最后一次机会,他若还分不清轻重,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拿他开刀!


    柳岩霆就是再不怕死,再一身傲骨,也被栾哲哲这一头给磕懵了。


    等褚铄回了御书房,他才从惊愕中回神,一张充满智慧的但又布满风霜的双眼看向栾哲哲,眉头皱起:“栾才人这是在做什么,实在折煞老臣。”


    但说完他也不忘自己作为御史大夫的职责:“栾才人身为后妃,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干政。”


    栾哲哲早料到他会如此,只一脸平静道:“我只是替早已亡故的家父来拜见他最崇敬的柳大人,并非干政。”


    柳岩霆:“……”


    后妃跪拜自己,哪怕是这种说辞,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而且不合规矩!


    “栾才人请起!”他又道。


    栾哲哲轻轻眨了眨眼,心情好极了。


    你越催我起来,我越不起,我看谁着急。


    “柳大人乃国之栋梁,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柳大人不起,小女子也不该起。”她道。


    柳岩霆顿时明白过来,栾哲哲果然是在威胁他。


    他又急又恼,偏生对上这一张和他孙女差不多大年纪又乖巧的脸,实在无处使力。


    好一会儿他才冷哼了一声:“栾才人莫要费心思了,臣既然跪在了这里,除非皇上收回成命,否则就一直跪下去,直到耗尽老臣这条命。”


    栾哲哲点了点头:“那小女子也一直跪着,直到柳大人起身。”


    柳岩霆勃然大怒:“你——”


    但他也只说了个你,只瞪着眼睛瞧着栾哲哲。


    栾哲哲一脸平静地看着和他对视:“柳大人要说什么,小女子在听。”


    柳岩霆哼了一声,直接闭上了眼睛,假装看不见,无视她。


    栾哲哲也不急,就这么和他面对面跪着。


    一炷香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柳岩霆和栾哲哲还撑得住,但周围陪跪的其他官员却撑不住了。


    这、这样下去,皇上不得把他们全杀了啊!


    那可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栾才人啊!


    没看刚刚她连皇上的话都不听,皇上还没把她怎么样只能由着她么?


    明明寒风呼啸着,一些人却是大汗淋漓。


    已经有人在小声提醒柳岩霆了。


    打定了注意要以死明志的柳岩霆依然不为所动,栾哲哲其实还能撑,但冷也是真的冷,又一阵风呼啸而来,她眯了下眼,然后咳了两声。


    原本不打算理她的柳岩霆睁开了眼。


    瞧她脸色发白,整个人都消瘦的像个小孩子,他眉头皱了皱。


    沉吟片刻,他再次开口:“栾才人不用再劝老臣,还是请回吧。”


    栾哲哲眨着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柳大人觉得我是在为难你么?”


    柳岩霆直觉哪里不对,但还是点头道:“难道不是?”


    栾哲哲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既然柳大人觉得我实在为难你,那柳大人现在这般不是在为难皇上吗?”


    柳岩霆一愣,旋即沉了脸:“这是朝政,栾才人身为后妃,也要遵循该有的规制……”


    没等他说完,栾哲哲便道:“可君为臣纲,柳大人没有遵循规制啊,柳大人没做到的事,为何要强求我一个小女子?”


    柳岩霆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她绕了进去,他很生气,倒不是气栾哲哲逼迫她,而是气她曲解自己的用心。


    他明明是为了江山社稷,却被栾哲哲曲解为一个肆意妄为倚老卖老的奸佞。


    “臣乃为天下百姓的福祉,乃是为了江山社稷……”


    栾哲哲再次打断他的话:“柳大人是觉得,皇上会弃黎民百姓不顾?”


    这是个大坑,柳岩霆一个言官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突然意识到看着乖巧的栾哲哲,居心叵测。


    居然挑拨他和皇上的君臣关系。


    妖妃!


    他眼神越发冰冷。


    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栾哲哲。


    栾哲哲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自登基来,励精图治,为国为民不辞辛苦,这一点儿,柳大人认不认可?”


    从这几日对褚铄的了解来看,他确实很勤勉。


    别说褚铄确实勤政,就算不,柳岩霆也只能点头,除非他只想找死。


    柳岩霆这一点儿也认可元成帝,他抬手朝御书房的方向拜了一下:“皇上自然勤勉!”


    但……苛政确实也不少。


    而且还阴晴不定,当然这些没法细说。


    “柳大人既然认可皇上不辞辛苦励精图治,就知皇上是一心为民,我不懂朝政,但我懂皇上的一颗爱民之心,此番我亦不知到底是为何,我只知道,皇上初心定然也是为了黎民百姓,而非皇上的一己私心,柳大人忠君爱国,小女子自家父在世时就十分钦佩,想来柳大人的思虑要比小女子要周全。”


    改制科举,算什么私心?


    分明就是利国利民的良策。


    当然了,她也不好直接发表自己的观点,毕竟这个改制到底是怎么改她并不知道。


    从来改革都艰难,要顾全各个方面,并非易事,但只要一点点玩上,总能推动。


    当然了这些不是她要管的事,她的目的,就是把柳岩霆劝走,劝不走,就撒泼打滚把他赶走!


    只要他不死,这份恩情,她就算是还了褚铄。


    今日,谁都不能拦着她报恩。


    柳岩霆原本还生气着,听到她这样说,脸色稍稍缓和:“栾才人既觉得老臣思虑更加周全,又何必为难老臣?”


    栾哲哲:“因为柳大人在为难皇上啊。”


    柳岩霆:“……”


    栾哲哲又道:“怎么柳大人也很讨厌这样被人为难?”


    柳岩霆直觉她说出口的话不会是什么好坏,但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栾哲哲又道:


    “那柳大人为什么要用这么讨人厌的方式逼皇上?”


    柳岩霆脸色骤变。


    他就知道。


    此人牙尖嘴利!


    “柳大人以死谏言,小女子佩服,小女人也想效仿柳大人,不知柳大人觉得小女子这个提议如何?”


    道德绑架嘛,谁不会啊。


    若我是褚铄,我就也给你跪下,我看你起不起。


    不就是欺负褚铄贵为一国之君,轻易不会下跪么。


    我一现代人可不在乎这个。


    瞧柳岩霆脸色变了,栾哲哲又加了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有事就说事,动不动就跪地不起,一副我要跪死在这里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柳岩霆看着她,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难看极了。


    栾哲哲觉得是时候下重药了,她压低了嗓音道:“柳大人是不是觉得,此番若成了,既得了忠名,还能达成目的,若是不成,也能已死鉴志,留个忠烈的美名流传千古,所以压根不管皇上到底是何打算?”


    柳岩霆脸色大变,他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你、你血口喷人!”


    “既然不是,柳大人证明给小女子看?”栾哲哲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柳岩霆血气翻涌地厉害。


    栾哲哲又道:“忠烈忠烈,也是要忠君爱国,而不是动不动就长跪不起,不要命多简单啊,小女子就算什么都不懂也会啊,但为黎民百姓谋福祉可就难多了,柳大人是天下读书人的希望,自然也该做出表率,而不是像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一般,只会耍赖!”


    对,就是耍赖!


    在她看来,柳岩霆这一出就是在耍赖,我不要命了,我死了也青史留名,我就


    YH


    逼你收回成命!


    御书房里,一直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跪在寒风中的栾哲哲的褚铄,听到这话,嘴角蓦然一勾。


    耍赖?


    她也知道自己在耍赖啊?


    但是别说,对付柳岩霆这个耿直又固执的老顽固,这招还真顶用。


    就是……跪了这么久,她膝盖受得住?


    风那么冷,她会不会着凉?


    褚铄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到底有多担心多心疼栾哲哲。


    柳岩霆被栾哲哲这一套歪理绕进去,现在他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自己不是耍赖,自己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他嘴巴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不住颤抖,胡子都跟着抖得像风中残叶。


    眼看着柳岩霆要气厥过去了,栾哲哲又冲他一拜:“柳大人忠君为国,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小女子冒犯了,还望柳大人海涵。”


    说完,她又道:“皇上励精图治,满心里装的也都是天下百姓,不管是何决策,都是为了社稷都是为了百姓,还请柳大人为了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大烨朝国富民强,鞠躬尽瘁。”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还扣个这么高的帽子,柳岩霆就是年纪再大,也会吃这套。


    栾哲哲声音再次压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柳大人此举是在陷皇上于不义,柳大人也该为皇上想一想。”都是为了国家更好更强盛,不过是观念不和而已,怎么就非得死啊死的了,至于么。


    若非褚铄也欣赏在意柳岩霆,以褚铄的脾气,柳岩霆早身首异处了。


    最后这句话柳岩霆也听进去了。


    柳岩霆看了看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栾才人,又抬头朝御书房看去……


    他略带迟疑的双目对上御书房里那双沉沉的眸子,心头有几分松动和愧疚。


    但他不后悔。


    只是……


    “装晕!”栾哲哲道:“柳大人若觉无法收场,就装晕过去!皇上不会追究的!”


    柳岩霆:“…………………………”


    装晕?


    那他成什么了?


    懦夫?


    他又有些气,倒不是气栾哲哲侮辱他,而是气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居然不如一个小丫头聪明。


    他颇有骨气,也像是想让栾哲哲瞧得起自己一样,直接起身,大步朝御书房的皇上走去。


    见柳岩霆终于起来了,栾哲哲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过程如何,总算不继续跪了,目的达成。


    然而还没等她这口气松完。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忙转身就看到柳岩霆突然吐血轰然倒地,还好小东子机灵扑过去垫在了他身下,才没叫他摔着。


    但现场确实混乱起来。


    栾哲哲也看傻了,怎、怎么还吐血了?


    她刚刚的话也没那么过分吧?


    后面不是找补了么?


    柳岩霆从来都一身傲骨刚正不阿,这是他引以为傲一辈子的,如今先是被说自己的忠心不良,还是当着同僚的面,他羞愧难当,一口气没顺上来,便吐了血昏倒。


    “宣太医!”


    褚铄一声冷喝,快步从御书房出来。


    栾哲哲正担心柳岩霆千万别有什么,要不然……这逼死忠臣的锅,褚铄还是得背,她也跑不掉。


    正不安着,眼前人影一闪,再回神时,她已经被人直接抱了起来。


    “没事吧?”


    她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褚铄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眼里、脸上,甚至连语气,都是担心。


    栾哲哲摇了摇头,想起来什么,马上对褚铄道:“柳大人吐血昏倒了……”


    褚铄气地不行,自己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有心关心别人?


    但眼下这一切又都是她努力的结果,褚铄又不想她努力白费,再加上他也确实不想要柳岩霆的命,更不想她担心,便硬着嗓子道:“已经传了太医。”


    太医其实早就候着了,褚铄一声令下,太医马上就过来了。


    太医把过脉,说是急火攻心,性命无碍,又掏出针包,给柳岩霆现场施针。


    几针下去,柳岩霆就醒了,见他醒转,神色瞧着还好,栾哲哲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很好,没死。


    瞧着情形,估计也不会再继续跪下去了,那就死不了了。


    她也跪累了,而且御书房确实不是她该来的地。


    她想了想对还抱着她腰的褚铄道:“皇上先松开臣妾,臣妾先告退了,皇上处理朝政吧。”


    朝政?


    他处理什么朝政?


    褚铄没理她,也没松手,而是让太医过来,跟她诊脉。


    得知她只是有些劳累,并无大碍后,褚铄阴沉的滴水的脸才好转些许。


    但饶是好转了些,依然很难看。


    反正此时在场的所有官员都很怕,怕皇上迁怒。


    但到底,褚铄还是遂了栾哲哲的愿,冷声道:“送柳大人回府休息。”


    百官心里松了一口气,柳大人都没追究,想来皇上也不会追究他们了,没想到今日皇上居然这么好说话,还以为要杀几人……


    其中有不少人偷偷看了眼还被皇上抱着站起来的栾哲哲——这位栾才人果真与众不同,居然连皇上都能劝动,干政了皇上居然也不怪罪。


    察觉到几道视线,栾哲哲不自在地动了动要挣开褚铄的手。


    但褚铄这会儿还非常生气,他就是不松手,并且还低头看着她:“别动!”


    栾哲哲小小声道:“皇上,这是在御书房,这么多人……”


    瞧她耳朵都红了,褚铄这才不甘愿地松开手。


    栾哲哲马上后退一步道:“皇上朝政繁忙,臣妾告退。”


    干政不能太过,风头也不能出太多,见好就收,要不然哭的人就要轮到她了。


    “朕送你回去。”褚铄道。


    文武百官都在呢,栾哲哲哪敢啊,她要敢应,今晚满京城都得传她祸国殃民的妖妃。


    “臣妾无恙,臣妾不敢打扰皇上处理朝政,臣妾告退。”


    说着她就要走。


    褚铄无奈极了,跪了那么久,现在就走?腿还要不要了!


    “你给朕站住!”他嗓音都带着咬牙切齿。


    群臣都跟着一抖,栾哲哲倒是没从这声里听出怒意,只觉得听着似乎挺无奈的。


    但她也不敢高估了自己,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皇上,不合规矩……”


    规矩?


    褚铄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规矩二字。


    从小他就被规矩束缚,为了不被束缚,他当了皇帝,没想到,到头来还要被束缚着!


    但瞧出她的顾虑,褚铄又不想她为难,尤其她刚刚在冷风中跪了这么久,多在外面耽搁一会儿,她就晚一会儿休息上。


    最后他只得点头:“坐轿撵回去!”


    栾哲哲如蒙大赦,忙带着月彤退下。


    说实话,跪了将近一个时辰,栾哲哲确实被冻得不轻,也很累,腿酸麻,腰背也很不舒服。


    但结果她很满意。


    是以她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难掩的开心。


    恩情报了,以后她就不欠褚铄了。


    还有就是,柳岩霆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臣,他活着,也是天下人的福气,就是傲骨太盛,性子太倔还是一个打不得罚不得的倔老头子。


    不过再倔又如何,他一个文学泰斗,众人敬仰的大官,总不能跟自己一个女人比谁更会胡搅蛮缠,撒泼耍赖?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栾哲哲对自己今日的应对方式十分满意。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从前她就是用这招对付动不动就给她讲大道理的外公。


    屡试不爽。


    到了现在,也一样好用。


    当了此招只对自身道德要求高素质高的人有用,碰到无赖就没用了。


    来的路上小东子跟她说了一路柳岩霆此人刚正不阿,深受尊重,她这才决定用这一招。


    越想栾哲哲越开心。


    等回去要好好奖励自己一顿好吃的,跪了这么久,都把她跪饿了。


    然而,还没等她回到御香宫,便来了一队人,直接把她请去了慈宁宫。


    褚铄并没有心情再处理朝政,他现在满心都是去御香宫看看跪了这么久的栾哲哲腿如何了,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好开口问。


    但事情闹成这样子,他也不能不管。


    刚一一吩咐下去,让他们重新整理奏章,再行商议,准备让人都散了时……


    “皇上,”多来善匆匆进来传话:“栾才人被请去了慈宁宫。”


    【听小东子那话的意思,请栾才人去的人,面色非常不善,怕是、怕是要对栾才人不利啊……】


    当着群臣的面,多来善并没有把话说太明白,只在心里嘀咕。


    褚铄原本就对太后十分厌恶警惕,更别说听到多来善的心声。


    他丢下一句都散了,就沉着脸快步出了御书房。


    百官颇有些莫名,太后召见嫔妃不是很正常么,刚刚皇上的神色,怎么比柳大人长跪不起时还要难看?


    慈宁宫离御书房距离不算远,褚铄一路疾行过去,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想着就算太后要对栾哲哲不利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应该也不会如何。


    但,当他跨进慈宁宫,看到院子正中央被太后罚跪的栾哲哲。


    看着她瑟缩单薄的背影,心尖揪痛的瞬间,怒火更是拔地而起。


    慈宁宫的宫人跪着拦在他面前,被他一脚踹翻,说了什么他更是一句没听,大步朝那道瘦削的背影走过去,直接抱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走。


    听到动静,正想偷偷用眼风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的栾哲哲,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对上了褚铄黑沉沉的一张脸。


    刚被罚跪没多会儿的栾哲哲:“?”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为了我受苦了呜呜呜o(╥﹏╥)o——


    抱歉,又更新晚了,好在本章字数比较多弥补一下晚更的歉意o(╯□╰)o


    29  ? 心跳


    ◎褚铄扣着她的脑袋,让她把脸埋进他怀里◎


    看着褚铄都快烧出黑色怒火的脸, 栾哲哲一时间很懵。


    这个时间,褚铄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处理柳御史这件事的后续, 还有科举改制的各项事宜么?


    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


    而且……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对不对,最奇怪的应该是,他到太后的慈宁宫来,为什么都不给太后行礼问安?


    这就罢了,还把太后宫里的人一脚踹翻,还不由分说把她直接抱起来就走?


    褚铄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是,她是知道太后和褚铄这对母子的亲子关系不太好,可总不能不好到,进了寝宫门都不入内吧?


    还直接踹人?


    太后会气死过去的吧?


    而且, 他抱自己干什么?


    他要把自己抱哪里去?


    栾哲哲一脑袋疑问,生生愣了好半天, 这才回过神, 忙动了动身子:“皇上?”


    这是干什么呀?


    太后因为她干政, 罚她跪一跪, 虽然有些过□□速了,但决定帮褚铄这一把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自己可能要遭遇的事,她并不后悔。


    所以,慈宁宫的嬷嬷传达太后懿旨让她跪她也就跪了——当然了, 她也没有忤逆太后的资格。


    在她看来,跪就跪了, 只要太后消了气,她也没什么损失, 更别说, 她膝盖还绑了东西的, 无妨。


    结果, 这刚跪下,褚铄就来了,还踹翻了慈宁宫的宫人,把她直接抱走,太后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个狐媚惑主的妖妃,本就没消的火气,自然更不满了!


    想到这里,栾哲哲有点头大。


    然而,始作俑者不知道是没想到这环,还是太生气了没听到她的声音,压根没动静,就黑着脸,抱着她走得飞快。


    栾哲哲不得不再次出声:“皇上?”


    同时她还抬手抓了抓对方衣襟。


    快要气炸的褚铄,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和小心翼翼,这才堪堪压住怒火,低头看过来。


    “皇上快放臣妾下来,”栾哲哲语气有些急:“这样不合规矩。”


    听到‘规矩’这两个字,褚铄脸色更难看了。


    “规矩?什么规矩!”他咬牙怒道:“朕就是规矩!”


    栾哲哲:“……”


    很霸总,但……


    “臣妾给太后请安,还没见到太后的面,这样太失礼了,而且……”


    她话没说完就被褚铄打断:“让你罚跪你就跪,朕的话怎么不见你听?”


    他真的快气炸了。


    在御书房外高台上已经跪了那么久,都没歇上一会儿,就又在那儿跪。


    腿还要不要了?


    身子还要不要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白成什么样了么!


    看着她白得没血色的脸,褚铄现在恨不能杀了那几个太后在朝中培养的爪牙!


    栾哲哲被他这话骂的更懵了:“臣妾从来不敢违抗圣意,皇上快放臣妾下来吧,这于礼不合。”


    褚铄停下来,眼眸沉的厉害死死盯着她:“慈宁宫的人宣你,你不会说朕有旨意让你回宫不准外出,再派人来找朕么?”


    虽然很清楚这事怪不着栾哲哲,但他就是气。


    尤其是她又把规矩礼节放在嘴边,让他更是火气翻涌。


    她怎么就不知道找他帮忙?


    太后是她能应付得了的?


    得亏他得了消息就赶紧赶过去,去晚了,她小命能保得住?


    栾哲哲有点听不太懂褚铄话里的意思。


    他是让她公然和太后对抗?


    她活腻了吗!


    而且,她凭什么啊!


    就算是真的宠妃也不敢公然忤逆太后吧,更别说她压根算不得什么宠妃,就是个假名头而已。


    褚铄自己不清楚吗?


    他也从没把她当‘宠妃’啊!


    栾哲哲很是无语,但褚铄明显在气头上,她当然也不敢直接顶撞他。


    但她心情也很低落,明明刚刚她还费劲心思想着报他的恩情,帮他一把,吹了大半天的冷风。


    虽然膝盖绑了暖手捂子,没有直接跪着那么疼,可到底一个姿势跪了那么久,还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她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也会不舒服。


    要不是为了他,她会被太后抓住把柄罚跪吗?


    这人怎么一点儿是非都不分?


    但最后,她还是垂下眼,打算先让他消了气再说。


    “臣妾知道了,”她示弱道:“是臣妾愚钝,皇上息怒。”


    她要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成功把褚铄点炸了。


    他气得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


    长这么大,登基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气得恨不能把牙咬碎。


    偏偏,看着她垂着脑袋,瑟缩在自己怀里,委屈又害怕的样子,褚铄胸腔又窒痛得厉害。


    没等他理智回笼,肢体先做出本能反应,他双手无意识把她搂紧了些。


    他忍啊忍,忍了好一会儿,才从胸腔挤出几个字:“朕不是在怪你。”


    栾哲哲:“?”


    不是怪她是什么?脸色这么难看,语气这么凶。


    算了,跟小暴君计较什么,先给这头发怒的狮子顺毛捋最要紧。


    她想了想又道:“臣妾今日举措确实莽撞,皇上先放臣妾下来吧,臣妾自己可以走。”


    等褚铄气消了,她再想办法让褚铄和她一起去慈宁宫给太后请罪吧,不能真被太后记恨上。


    在宫里,得罪太后,不是找死么?


    “你腿不痛?”褚铄怒啊怒,但听到她的话,还是放缓了语气:“朕抱你回去。”


    话落他忍不住又道:“朕不是给了你扳指,为什么不用?”


    栾哲哲不明所以:“啊?”


    褚铄瞧她茫然的表情,拧着的眉头动了动:“罚跪时,你为什么不用朕送你的扳指?”


    这一点栾哲哲确实没想到。


    不过也没给她利用上扳指的时间啊,她才跪下连一炷香都没有,褚铄就来了,然后就抱着她出了慈宁宫,她哪有机会用扳指?


    而且就算想起来了,她也不会今日就用掉,扳指这样的大杀器,得用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太后不过是看不过眼,罚她跪一跪,估摸着也没真想要她的命,就这么浪费了扳指的一次使用机会,不划算。


    栾哲哲飞快在心里算了笔账,便回道:“臣妾一时没想起来。”


    褚铄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看着褚铄还残存怒火的双眼,栾哲哲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刚去慈宁宫,是去帮她给她解围的?


    想到这里,刚刚被褚铄抱着出慈宁宫时那一脑袋疑问似乎得了解答。


    但紧随而来的是新一轮的疑惑——


    褚铄为什么要来帮她啊?


    她想不通,干脆直接问出了口:“皇上是来帮臣妾解围的么?”


    褚铄:“……”


    褚铄又要被气死了。


    但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只得压着火气道:“不然呢?”


    栾哲哲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不是因为,朝野上下都在纷传,她现在宠冠六宫,褚铄为了自己的颜面,所以过来帮她解围的?


    也不应该啊,褚铄怎么可能在意这些东西。


    而且他分明也很生她的气。


    这让栾哲哲又不确定了。


    小暴君阴晴不定,不知道他脑回路又偏到了哪里,反正不会是偏到自己身上,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栾哲哲一口气没叹完,就见沉着脸的褚铄低头又朝她看过来:“腿痛不痛?”


    刚刚问了,她还没回答他。


    栾哲哲被问地一愣。


    褚铄在关心她?


    想到某个可能,栾哲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察觉到她颤抖的褚铄,神色登时一变,忙把她又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栾哲哲:“……………………”她的猜测好像是正确的?


    只是这个认知比刚刚的猜测还要惊悚,栾哲哲直接傻了。


    但很快,栾哲哲就恢复了清醒。


    不可能的,褚铄怎么可能会对喜欢她,对她动心。


    就算有一点儿关心,也是碍着之前互穿的事,还有今日她到底也帮忙解决了柳御史的事,她出了这么大的力,作为皇上对有功之人,关心一下也是顺理成章。


    但很快栾哲哲自己在心里头给自己的解释就开始摇摇欲坠。


    因为褚铄直接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还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可能是太过震惊,栾哲哲思绪歪了一瞬——褚铄臂力可真强居然能单手抱着她纹丝不动,还能给她把披风裹好。


    当然这混乱地思绪很快就被褚铄的叮嘱拉回来:“脸,转过来,朕给你挡风。”


    栾哲哲又愣了。


    她脑子有点混乱,觉得这个世界也有点混乱。


    这是褚铄?


    见她没动,褚铄以为她是冻傻了,又受了惊吓,腾出一只手,直接扣着她的脑袋,稍稍用力,让她把脸埋进自己怀里。


    脸贴上褚铄胸膛那刻,栾哲哲心跳都停了。


    但她耳边却传来褚铄清晰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栾哲哲:“………………”


    收回手前,褚铄又拉了拉披风的帽子盖在栾哲哲脸上,务必不让她吹到一丝风。


    等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抱着她,快步朝御香宫走去。


    被裹在披风底下,看不到褚铄表情的栾哲哲,盯着褚铄胸前那一朵金线密织的祥云,上头的情绪缓缓冷静下来。


    人生四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褚铄绝对不可能喜欢她的,动心也不可能。


    后宫佳丽三千,她怎么就比别人强了?


    而且,他可是褚铄,原书盖章的至死都是少年(童子身),怎么可能会对她动心。


    她不能被他这张脸迷惑了。


    她可是要五年后出宫自由在在过自己想过得生活的。


    初心不能忘。


    这么想着,栾哲哲彻底冷静下来。


    也推测出了褚铄这么做的原因。


    估摸着也不止一个原因,应该是各方面叠加一起作用的结果。


    她刚帮着解决了前朝的棘手事,褚铄还是认可她的功劳的,偏生这个时候向来母子不和的太后找她麻烦,心情本就不好的褚铄,被点炸也是情理之中。


    等会儿她趁着褚铄情绪好些,利用这份‘功劳’请褚铄出面和她一同去给太后请罪,他应该会答应,太后也不会真的记恨上她。


    这么想着,栾哲哲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能安安生生苟到出宫就好。


    柳岩霆没死,她和褚铄之间,便互不相欠,以后她也绝对不再插手任何事情。


    栾哲哲不知道,她再盘算着如何熄太后怒火在宫里安安生生过日子的时候,褚铄正在盘算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前朝后宫太后的人全部拔除。


    他就是平日里太仁慈了,让太后以为她做什么他都会像以前一样纵容着。


    满京城都在传栾哲哲深得他心,居然还敢动她。


    一想到栾哲哲是因为他,才会被太后当庭罚跪,褚铄就心疼得不行。


    终于回到御香宫。


    褚铄看都没看到御香宫外跪了一地的宫人,直接吩咐道:“太医!”


    多来善都不敢多言,忙示意太医进殿给栾才人看诊。


    栾哲哲压根没机会说自己没事,刚被褚铄放在罗汉床上,手腕就被搭了一条纱巾,太医也随之搭上了脉。


    太医非常谨慎,号脉都号了好一会儿,号得栾哲哲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跟着紧张起来。


    最紧张的莫属褚铄。


    他都没工夫去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这么心疼,他这会儿只有一个心思——他要栾哲哲无恙。


    幸好太医号完脉,只说是吹了风着了寒有些劳累,没有大碍,好生养着就是。


    栾哲哲放心了,脸色也明显放松不少。


    但褚铄还是沉着脸。


    “退下罢。”他冷声道。


    众人以为皇上还是不放心,想要安慰栾才人,或者有话要跟栾才人说……自觉地都退下了。


    等人一走,褚铄便从袖袋里取去一个玉瓷瓶,而后弯腰在栾哲哲疑惑的目光中,抬手掀开她衣摆。


    栾哲哲:“……”


    栾哲哲反应极快,伸手就把衣摆又压了回去,盖住自己的膝盖。


    但还是晚了。


    褚铄现在是褚铄,是本书里的武力值天花板,不是穿成栾哲哲手无缚鸡之力的褚铄。


    栾哲哲动作再快,能快得过褚铄?


    她刚一伸手就被褚铄直接抓住了腕子,膝盖上绑着的冬日用的厚厚的暖手捂子,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褚铄:“?”


    栾哲哲:“……”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可真聪明昂,贴贴老婆(#^.^#)


    30  ? 怜惜


    ◎黑暗中,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又上扬◎


    看着她膝盖上绑着的两个暖手捂子, 褚铄委实愣了一瞬。


    回过神后,他也没说话, 只是蹙眉盯着她腿上那两根为防止暖手捂子掉落而勒紧的布带。


    勒这么紧,还是膝盖这样的地方,她不会难受?


    见褚铄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膝盖,栾哲哲心虚极了,她下意识想要把衣摆盖回去,但又被褚铄给拦住了。


    栾哲哲:“……”


    完了完了,小暴君真生气了!


    他肯定是觉得自己的天威遭到了藐视和冒犯!


    “臣妾今日是无奈之举,”栾哲哲忙出声解释:“平日里并没有绑过这个暖手捂子!”


    平日里给你请安, 跪你,都是实打实跪着的!


    今天是特殊情况!


    褚铄可千万不能误会她啊!


    褚铄脸色更难看了, 他抬头看了栾哲哲一眼, 还是没说话。


    看着他深邃又复杂的双眸, 栾哲哲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信她?


    可她也是没办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子能不能在柳御史身上凑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效,万一需要跪个一天一夜,不采取点措施, 她都不是不要她的腿了,她这条小命都得搭进去!


    这么一想, 她有些急,眼睛都隐隐发红:“皇上你听我解释, 我真的不是……”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话音戛然而止。


    褚铄直接解了她腿上绑的死紧的布带, 小心翼翼给她把布带松绑, 并把暖手捂子拿下来。


    动作轻柔至极, 单看举动,妥妥担心心疼她。


    但一抬眼就看到他沉的滴水的脸,栾哲哲又把念头压了回去。


    殿内氛围也有些窒息,栾哲哲顶着这股压力,小心翼翼往后缩自己的腿:“臣妾自己来就可以,不……”


    褚铄一把抓住她的脚腕。


    褚铄黑着脸,低声道:“别动!”


    炙热的体温从掌心传来,栾哲哲整个人都凝固在当场。


    她呆呆地看着褚铄给她把暖手捂子都解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到底在干什么?


    把布带和暖手捂子放到一边,褚铄这才紧抿着嘴角要给她把裤腿卷上去查看膝盖的情况。


    直到褚铄两手捏住她裤脚已经开始卷起了一点,栾哲哲终于回过神来。


    “皇上!”


    她急声喝止,因为太着急,嗓音都有些嘶哑。


    褚铄冷着脸抬头看过来。


    栾哲哲脸都红了:“臣妾自己来就好。”


    她又惊讶又着急又窘迫。


    瞧她神色如此,褚铄这才妥协,放下手中捏着的裤腿。


    他这个举动让栾哲哲十分感激,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她觉得这一刻,褚铄是真心尊重她的。


    只是……


    她裤腿卷到一半,忍不住又对褚铄道:“皇上要不去外间,臣妾自己看一下就好了,其实臣妾腿不疼不痒,也没跪上多久,真的没事的。”


    褚铄眉头拧得死紧。


    她不想他给她卷裤腿,可以。


    但,他必须得亲眼看到她真的没事。


    “朕就在这看着。”褚铄嗓音还是很沉。


    栾哲哲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裤腿卷起来。


    因为要查看膝盖和腿的情况,衣物必须要尽数卷起来,不可避免要露出肌肤。


    纤细的脚踝。


    光滑白皙的小腿……


    说来也奇怪,明明两人互穿的时候,早就把彼此看了个遍,这几日还都一张床上共枕眠,按理说也没什么隐私可言了,可栾哲哲这会儿却是诡异地难为情。


    尤其是卷到小腿的时候,她脑袋都快埋进膝盖里——不要看了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她都说了没事没事,又没跪多久,这个样子真的好羞耻!


    明明她没穿过来前,超短裙超短裤高开叉吊带裙也没少穿,怎么这才露个小腿,她就脸红心跳,难为情至此?


    一定是因为褚铄的凝视!


    栾哲哲手不动了,脑袋埋在膝盖处,正想再求一求褚铄,请他先离开,话还没出口,她手里攥着的裤腿直接被扯开。


    她怔了下,还没抬头看过来怎么回事,靠近膝盖的小腿便传来一道炙热的摩挲。


    这触感让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褚铄他居然伸咸猪手!


    栾哲哲回过神立刻抬头,就对上褚铄一双压着怒火和心疼的眉眼,声音也冷下来:“都肿了!还说没事!”


    沉沉的嗓音里,还夹杂着对栾哲哲不说实话的愤怒。


    栾哲哲着实被他这个反应惊了下。


    她低头,就看到自己小腿确实肿了一圈,是跪在那儿的时候,被暖手捂子硌出来的。


    虽然抱住了膝盖,但其他地方总要受力。


    其实这压根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才跪过,再加上她皮肤又白,估摸着还容易敏感,就红肿了一圈。


    她甚至都没感觉到疼。


    “不要紧的,”栾哲哲仔细看了看,皮都没破,只是有点肿:“明天自己就消肿了。”


    褚铄险些被她这话气炸。


    “自己消肿?”他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让柳岩霆自己跪那儿不管?”


    听出他语气的愤怒不是真生自己的气,栾哲哲讪讪一笑:“臣妾得皇上恩宠,合该为皇上分忧,再说了,这点伤,比起皇上对臣妾的照顾算不得什么……”


    话未说完,她再次闭嘴。


    因为褚铄坐在了她身旁,并拿起刚刚那个瓷瓶,倒了些药油在手心,搓热了,这才抹在她腿上红肿的伤处。


    “会有点疼,”褚铄抬眼,脸色虽然还难看,但眼神已经温柔下来:“忍着点。”


    对方突然这么温柔,栾哲哲相当不适应。


    这是不是性子转变得太过了?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腿上便传来清晰的痛感和手掌摩擦肌肤的诡异。


    和痛一起传遍四肢百骸的,还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有点麻。


    像是被电了一样。


    紧接着就是灼热的烧燎感。


    尤其是被抹药油的地方,灼烧感更强烈。


    她也顾不上去思考刚刚到底什么情况,下意识想要把腿收回来,却被褚铄抓住小腿强硬制止:“别动。”


    肌肤相接,栾哲哲彻底不敢动了。


    一动不动,直到褚铄把她两条腿都擦完药油,给她把裤腿放下来,她紧绷的身体这才跟着放松下来。


    “臣妾多谢皇上。”她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便低着头,没好意思看褚铄。


    “这次就算了,”褚铄语气还是有些重:“再有下次,朕一定罚你。”


    栾哲哲以为他是在说自己绑暖手捂子虚假跪安的事,马上抬头一脸郑重发誓:“臣妾以后再也不绑这劳什子了!”


    褚铄刚缓和的眉眼再次拧起,看着她认真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朕是让你学会用朕给你的扳指!少让自己遭罪!”


    话落,他还伸手在她额头拍了一下:“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的,你就……”


    栾哲哲刚刚僵着身体让他给自己擦药,浑身各处都不是很舒服,一个不察直接被他拍得往后倒。


    褚铄脸色大变,也顾不上训斥她,忙去扶她。


    罗汉床是铺了羊毛毯的,就算真摔上去,也摔不疼,再者褚铄也没有太用力,但他还是在栾哲哲脑袋倒向床时,直接扑过去,当了人肉垫子,把人捞在自己怀里。


    栾哲哲不明白她怎么又被褚铄抱在怀里了,她还趴在他胸膛上,耳边又是那熟悉的心跳声。


    “没摔着吧?”褚铄紧张地看着她。


    栾哲哲摇头:“臣妾没事,皇上、皇上快起来……都是臣妾不好……”


    她说着手脚并用爬起来,然后又来拉褚铄。


    经过这下打岔,褚铄刚刚那股邪火也消了,就连眉头都缓和下来,只静静看着栾哲哲叮嘱:“不要那么傻,该保护自己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


    栾哲哲心道那可是太后,她还能怎么办?


    不过褚铄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她还是很领情的:“臣妾知道了。”


    话落,她想了想,不安道:“臣妾就这样……回来了,太后会不会生臣妾的气?”


    一听到太后,褚铄脸色肉眼可见黑了下来。


    栾哲哲:“……”这母子关系也是绝。


    “没事,”褚铄道:“朕会处理,你就别乱想了,这几日也别乱跑,好好在宫里养你的腿。”


    栾哲哲很清楚自己的腿只是皮外伤,但褚铄都这么说了,她乖乖听话就是。


    再者她今日去了趟御书房,又被太后罚跪中途被皇上‘救’回,还一路把她从慈宁宫抱回御香宫,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个时候在寝宫躲着‘养病’才是上上策。


    “臣妾遵旨。”她道。


    听她回答这么板正,褚铄又有点不太舒服,他又不是在命令她什么,只是想她赶紧先把身子养好。


    但想来想去,褚铄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不舒服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用这么拘谨,”想不明白,他暂时也就先不想了,语气又放轻了些:“在朕面前,你可以和平时一样。”


    我哪敢啊!


    栾哲哲觉得褚铄这是在给她挖坑。


    您老人家阴晴不定,我不谨慎些,不小心踩了你的雷区怎么办?


    虽然我知道现在我们之间熟悉了很多,可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是个被史书盖章的暴君吧!


    欸?


    柳岩霆没死,那褚铄不就不用再背逼死忠臣的骂名了?


    这么想着她一边点头应下,一边询问道:“柳大人没事吧?臣妾刚刚似乎把柳大人气着了……”


    提起这个,褚铄神色就是一沉,但一想到自己从来无计可施的柳岩霆,被栾哲哲胡搅蛮缠得无计可施,不自觉笑了声。


    栾哲哲:“?”


    他笑什么?她刚刚很可笑吗?还不都是为了帮他一把!居然嘲笑她?


    听到自己的笑声,褚铄也很惊讶,他马上敛了笑,正了神色,一本正经道:“没事,已经派人把他送回家,还吩咐了太医看诊。”


    栾哲哲终于放心。


    没事就好,看来是死不了了,要不然她不就白在冷风里跪那么久么。


    不过……


    她看褚铄压根没有要杀柳岩霆的意思啊。


    明明在御书房的时候,她都感受到了褚铄有多愤怒,就是这么愤怒,都没有让人把柳岩霆拉下去砍了,现在还派人送他回家,给他看太医,分明就是很看重柳岩霆啊!


    为什么书里的历史总拿这件事来抨击褚铄残暴不仁,滥杀忠良?


    她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非常不对劲。


    事实上,小东子过来传多来善的话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当时时间太紧迫,她又在纠结中,便没有深想。


    她想了想,试探了褚铄一句:“柳大人博学多才,深的皇上看重。”


    褚铄没有反驳,只是拧着眉头不悦道:“脾气太顽固。”


    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中既没有恨也没有厌恶,就连眉眼间的不悦,也都是无奈而非厌恶


    褚铄压根不会杀柳岩霆!


    那书里剧情是怎么回事?


    栾哲哲惊讶了一会儿,突然就想明白了。


    柳岩霆脾气太耿直太固执,所以跟皇上政见不合后,他就以死为谏?褚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自己这么倚重的臣子逼迫,他当然火气上头,所以两人就对着倔。


    他喜欢跪,那就让他跪着好了,又不是他让他跪的。


    然后柳岩霆就一心死了也能留个忠烈之名的读书人耿直思想,直接就……跪死了?


    这么一想,栾哲哲又惊愕又无语。


    就因为太过固执,太倔。


    柳岩霆白搭上一条命,褚铄白搭上一世骂名。


    这对君臣可真是绝配。


    也不对,真说起来,还是褚铄亏了。


    他又没有要杀柳岩霆,是柳岩霆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自以为自己是为江山为天下,其实就是顽固不化。


    不过,忠烈倒是真忠烈,也确实一心为天下百姓江山社稷。


    有才华的人,有点脾气也是正常,栾哲哲也不再在心里谴责柳岩霆了,这样的人才白白死了,也确实太可惜。


    而且那老头其实人也不算太倔。


    她跪了没多久,她其实就发现他眼神有些松动了,估摸着是觉得因为他,她才不得不跪,跟着遭罪。


    刚正不阿,耿直忠烈,加以开解引导,不就能为江山为百姓做更多实事么?


    算了,这种朝堂用人的大事,她不懂也插不上手,更没打算掺和。


    反正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帮褚铄一把,报她的恩情,现在目的达成,她很开心。


    “皇上惜才,”心情好,栾哲哲便冲褚铄笑了笑道:“是个明君。”


    听到这话,褚铄眸色微微一变?


    明君?


    她说他是个明君?


    她怕是不知道,平日里那些人心里多是骂他昏庸残暴。


    也是,她连寝宫都不怎么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虽然知道她是不了解全貌下的评价,但褚铄还是心跳加快了些。


    “你为什么要去御书房?”褚铄把多来善觑机端进来的燕窝羹,端过来,喂栾哲哲。


    栾哲哲早料到褚铄会问,她也早早就想好了回答。


    但她刚张嘴,便先被喂了一勺燕窝。


    栾哲哲只得先把燕窝吃下去,又认真措辞了一番:“柳大人的风骨和才华,臣妾幼时听家父提过好多次,当然了臣妾更不想皇上为难,就头脑发热,去了御书房。”


    原身的父亲母亲在原身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把这事推到父母身上,再保险不过。


    再者,柳岩霆本就在读书人中威望极盛,她这么说也没毛病。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褚铄的名声。


    这事不好说,她也不会说出来。


    这个回答她觉得最是稳妥。


    她斟酌得确实很到位,褚铄听她这么说,眸色不自觉闪了闪,再喂她燕窝的时候,动作都不自觉又轻柔不少。


    什么柳岩霆,才不是。


    她就是为了他。


    在御书房外,她跟柳岩霆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就是在维护他,不想看到他被朝臣为难,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也要帮他。


    她其实,真的很关心他。


    这般想着,褚铄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微垂的眼底都盛满笑意。


    栾哲哲在心里大呼,老天庇佑,居然真的让她把这关过了,就连太后的刁难褚铄都说了他会去处理,简直福星高照。


    至于外面会如何传她,她已经不在意了。


    左不过是狐媚惑主,祸国殃民那一类的话。


    这有什么要紧,苟过五年,她就彻底自由,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后妃栾哲哲,天大地大,任她翱翔。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情大好,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碗燕窝羹。


    空碗被放回桌案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让褚铄喂着吃了一整晚燕窝羹!


    她这么快就习惯了褚铄的喂食癖?


    “累了吧?”褚铄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放下空碗,贴心道:“去睡会儿。”


    说着就抱着她往里间走。


    直到被放到床上,栾哲哲才终于吐出这口屏住的气。


    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褚铄有问题?


    喂自己吃东西,还抱来抱去,她又不是没长脚,自己也不是不能走……


    褚铄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给她把被子盖好,褚铄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睛,轻声道:“睡吧。”


    慈宁宫那边他得处理一下,免得烧到栾哲哲身上。


    栾哲哲身子本就未曾恢复,又提心吊胆跪了那么久,还去了慈宁宫一趟,确实累狠了,当然也可能是褚铄低沉温柔的嗓音有蛊惑力,很快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擦黑,华灯初上,寝殿内安静地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还有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


    褚铄?


    她睡着后,他就留在这处理朝政?


    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先传来了褚铄的询问。


    “醒了?”褚铄放下笔,看向屏风,隔着屏风看向床上的栾哲哲。


    栾哲哲刚睡醒,还有点懵,再加上白日里吹了那么久的风,脑袋也有点胀痛。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一下就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褚铄边往里间走,便询问:“不舒服?”


    栾哲哲借着他的力坐起来,皱着眉头道:“头有点疼,可能是累着了。”


    她可不敢说是吹风吹的,要不然,褚铄肯定会继续数落她。


    褚铄也没耽搁直接喊了一直守着的太医进来看诊。


    太医说是劳累加邪风入体,好好休息就无大碍,除此之外还给栾哲哲扎了几针,那股胀痛总算缓解了不少,但还是通身的疲惫。


    “用了晚膳早点休息。”褚铄皱着眉头:“这几日,就在寝宫,不准出去乱跑。”


    身子都没好,再病倒了,岂不更难康复?


    栾哲哲强撑着笑道:“臣妾没事,太医都说了,睡一觉就好了。”


    褚铄没应她这话,只问她:“饿不饿?”


    虽然褚铄没回应她,但这个意思已经不追究她了,栾哲哲笑着点头:“嗯 ,确实饿了。”


    除却偶尔莫名其妙的暴躁,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褚铄人其实挺好相处的。


    原书……定然有一些关于他的细节没写,再加上剧情的作用和大男主自身的光环,所以让他承担了不该他承担的果。


    这么想着,栾哲哲有点同情褚铄。


    若他真是个残暴肆虐没人性的暴君,她当然恨不能他早点暴毙,让黎民早日迎来贤明的君主。


    可他不是。


    栾哲哲看着他,满心里都被同情填满。


    “是不是特别不舒服?”见她呆呆的,褚铄变了脸色。


    “啊?没、没有……”栾哲哲回过神,忙摇头。


    褚铄眉头动了动,又撒谎。


    哪怕他听不到她的心声,但她现在只要一撒谎他就能看出来。


    褚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就判断出来,只能把这归咎于缘分。


    或者,是他们特有的默契。


    想到这里,褚铄嘴角又勾了勾。


    看向栾哲哲的眼神越发温柔。


    只可惜,栾哲哲这会儿状态不太好,再加上心里又在同情褚铄,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许是因为她身子不适,这顿晚膳,褚铄并没有‘折腾’她,用完晚膳略略陪着褚铄喝了两盏花果茶,她就开始在药力作用下眼皮打架。


    “困了就睡。”褚铄看她这样,又好气又好笑。


    栾哲哲强撑着清明一瞬:“皇上还不睡么?”


    她都这么困了,褚铄是铁打的么?大早上起那么早,一整天还那么多大事要事,怎么不见累?


    太后在前朝安插人手非一日两日,多年下来,人员牵扯复杂,他处理起来略略有些棘手,这次他必然要连根拔除,所以,要考虑得也多,必要时候还得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他这一下午已经给影卫下了七道密令了。


    不过这种事,他不会告诉她。


    她胆子小,说出来怕是会吓到她。


    “还有奏折要批,”把困得开始眼皮打架的栾哲哲抱去床上:“你睡吧。”


    一沾床,栾哲哲神智也开始溃散,只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皇上也要早点睡,身体最要紧……”


    见她嘴巴动,声音小,褚铄就第一时间附在她嘴边。


    虽然说的杂乱破碎,但褚铄拼拼凑凑还是听完整了。


    他嘴角和眉眼一起飞扬,刹那间,殿内暖如春日。


    只可惜栾哲哲已经沉沉睡了过去,没看到褚铄刚刚卓然清绝的一面。


    给她把被子盖上,褚铄走的时候,迟疑了下,最后曲指在她脸侧轻轻触了触。


    养她在身边的决定,果然正确。


    又处理朝政到后半夜,褚铄这才起身去休息。


    栾哲哲睡得很沉,连他洗漱完贴着她躺下,都没醒。


    听着耳边她清浅的呼吸,褚铄心道,明日再给她升一下位份。


    再赐她个好听的封号!


    正思忖着封什么位份好,做了噩梦的栾哲哲突然不安生地哼唧了几声。


    褚铄回神,瞧她眉头皱着,犹豫片刻,便抬手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


    栾哲哲终于不哼唧了,许是睡梦中的她也察觉到身边人的安全,便往他怀里蹭了蹭。


    感受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蹭啊蹭,褚铄:“……”


    他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在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跳声中,把人揽在怀里。


    黑暗中,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又上扬。


    良久,他才终于含着笑睡了过去。


    御香宫安宁祥和,哪怕外头的风吹得再凶,殿内依然如春日般温暖宁静。


    但这一夜,朝野上下,包括紫禁城,都沸腾了。


    栾哲哲下午去御书房又被太后召去慈宁宫,皇上的两次反应,在这座皇城,引起轩然大波。


    都知道栾才人最近深得盛宠。


    没想到皇上居然把人宠到敢插手朝政,甚至为了她,忤逆太后的地步。


    不说朝堂后宫,就是满京城都开始好奇这个栾才人到底是何许人,居然能得皇上如此宠爱。


    原本还以为皇上是一时兴起,现在再看,分明是被对方迷了魂窍。


    该不会是什么妖孽罢?


    要不然实在解释不了,皇上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把一个小小才人宠上天。


    尤其这小才人,之前还只是位份最低的贵人,在宫里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一朝得宠,就把向来睿智的皇上迷惑至此。


    这实在让人很难不生疑。


    当然了疑惑的有,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打从栾哲哲得宠那天起,满京城都在想方设法打听她的底细。


    这下更是使劲浑身解数打听她。


    甚至为了打听清楚,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栾哲哲的姑母一家。


    熟睡中的栾哲哲并不知道,原主那豺狼一样的姑母姑父一家,已经在上京途中。


    更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出名。


    她抱着一块梦里好容易寻到的发热石,睡得分外香甜。


    直到,她被一道扰人清梦的熟悉声音吵醒。


    还没睡饱的栾哲哲,眼睛都没睁开,以为是月彤吵她,只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皇上去上朝了吧,我再睡会儿。”


    这几日,褚铄留宿在御香宫,第二天上朝从来都不喊她伺候,不仅不喊,还不让人打扰她睡觉,她都是睡到自然醒,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然而,今日月彤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用手推她。


    栾哲哲困得很,但并没有发脾气,只以为月彤肯定是有要事要同自己说,这才睁开迷蒙的睡眼,呜呜哝哝询问:“怎么了啊?”


    欸?


    奇怪,她还在做梦么?怎么好像梦到了自己。


    正疑惑着她就听到梦里的自己在对自己说:“醒醒,别睡了!”


    梦里的自己居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让自己别睡了,这可真是个新奇的梦!


    然后她就看到梦里的自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有些沉。


    栾哲哲也跟着皱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跟褚铄待久了,梦里的自己皱眉都跟褚铄皱得如出一辙。


    哦不对,褚铄眉头的同时,眼神都是沉的,脸也经常黑着……


    她正想跟梦里的自己说不要这样皱眉,话没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栾哲哲猛然睁大了眼睛。


    看清楚那个梦里的自己,正是真实的自己后,栾哲哲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有点不敢相信,马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


    看着自己身上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睡衣,栾哲哲:“……”


    好片刻,她才瞪着一双震惊又茫然的眼睛看向正一脸平静看着自己的人。


    又穿成她的褚铄一脸平静地和她对视,一脸平静地开口:“该上朝了。”


    栾哲哲:“……………………”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睡着了都本能地抱着我,老婆真的好爱我昂(*^▽^*)


    多来善[嘀嘀咕咕.gif]:【怕不是被当成了取暖炉】——


    下本打算写《小麒麟在古代(美食)》轻松种田美食文,求个收藏昂(#^.^#)


    文案:


    麒麒是天地间最后一只麒麟,因灵智受损不得已到人间界休养,原本给他选的是富贵人家小公子身份,阴差阳错,竟穿进一本种田文里,成了个没爹没娘的三岁小乞儿。


    幸亏他运气好,被人善心美的甜甜姐姐捡回家,给他吃给他穿,还给他洗澡哄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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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禾甜是南窑村老游家捡回家的养女,说是养女,其实满村里都知道,她是老游家那颗独苗游昊明的童养媳。


    然而她十岁时,游昊明战死沙场,游父受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只留下病弱的游母和年幼的禾甜,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所有人都道游母和禾甜怕是也撑不久,却不成想禾甜用她小小的肩膀撑起了家。


    *


    起初禾甜发觉不对,是一向乖巧懂事的麒麒突然哭着喊着抱着她大腿非要她买下西域行商那盆蔫吧的快要死掉的观赏盆栽。


    还神神秘秘跟她说,这玩意结的果实,可以做菜,很好吃。


    事实证明,如他所言。


    从那之后,凡麒麒所求,她必应。


    直到有一天,麒麒拖回家一个断了腿的清隽少年,非让她收留。


    禾甜这次不想应。


    就在她要拒绝时,昏迷不醒的少年睁开眼,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朝她看过来。


    明明年纪不大,眼底却满是冷漠警惕。


    想到当年被捡回游家的自己,禾甜:“……”


    算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捡一个是捡,捡两个也是捡。


    把人扶起来的瞬间,禾甜心就彻底软了,忒瘦了,都硌手。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一时心软,对方就赖上她怎么也赶不走了。


    *


    上辈子被至亲背叛算计万箭穿心而死的容焱,重生归来,只想报仇。


    直到,他被一个暖如旭日的少女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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