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虚界荒漠时,不出意外已经多了一地尸体,空中还残留着元神崩裂的灵力余秽。


    苏蓁俯瞰着山坡上的残骸,视线一路飘远,“前辈在这里留了什么?”


    萧郁站在她旁边,随口答道:“一些精神异术的咒印,这会子已经消耗没了。”


    苏蓁颔首,“让他们自相残杀是吧?”


    类似的法术她也知道不少,但大多数要本人亲自施咒到对象身上的,不由生出几分兴趣,和他讨论起来。


    萧郁给她展示了几个咒印,说着说着话题又歪了,“我刚刚带你进去的时候留了这些,还想着或许我们很快就回来,没想到这么久。”


    苏蓁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萧郁愣了一下,接着扶额,“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那不是你想要多久就能多久么,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做到最后一步而已。”


    “为何犹豫?”


    “嗯,因为你马上就要面临比较困难的关卡了。”


    萧郁纠结道:“我不想搞得像是抓紧最后的机会一样,因为我知道你多半会有这种想法,虽然你肯定不是觉得自己必然失败,只是会考虑那种可能……”


    “前辈。”


    苏蓁打断了他,“你这样就没完了,若是我们留了最后一步呢,会不会就像回老家结婚的fg一样,越发不吉利呢?”


    萧郁震惊地看着她。


    萧郁:“…………你说得好有道理。”


    苏蓁无奈地叹道:“我就知道前辈喜欢钻这种牛角尖。”


    说话期间,她已经能再次感知到,在附近的位面之中,仍然有异兽蠢蠢欲动,也有修士正在迅速接近。


    苏蓁掏出了那把弓,“那我进去了?”


    萧郁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神情很是紧张,偏他还极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放松姿态,看着越发诡异。


    苏蓁被逗乐了。


    她凑近过去踮起脚,伸手拂上他的眉梢,硬生生将那蹙起的剑眉抚平,“不要这样——”


    后者的表情因为被人为干预变得更奇怪了。


    苏蓁忍不住大笑,“前辈你真该照照镜子。”


    萧郁叹了口气,攥住她的手腕,歪过头蹭着她的手指,“我只想多看你。”


    苏蓁捏了捏他的脸,“前辈在这里等我回来,别胡思乱想也别乱跑——”


    不对。


    这怎么有点像老母亲在嘱咐儿子。


    她又皱了皱眉,“若是不能等着就罢了,过会子我应该也能去找你了。”


    萧郁微微颔首,“我尽量。反正等你和等你找我,对我来说都很幸福。”


    苏蓁再次心情微妙。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些话,但每回听到的时候感觉仍然很微妙,当然还是快乐居多。


    “对了,如果我进去时间太久,你记得看着我表姐表哥,别让他们再在灵界失踪了。”


    在得到


    答复之后,苏蓁扯下腰间的香囊扔过去,“我全部的积蓄都在这了,如果我挂了,那你……”


    “没有如果。”


    萧郁接在手里,“我待会儿给你就行了。”


    苏蓁默默拉弓了。


    虽然有一点点不想承认,但她此时心里的不舍竟然是大过担忧的。


    这种不舍也并非是畏惧以后再也无法相见,或者相逢而不识,只是单纯舍不得离开他罢了。


    好吧,没什么不想承认的,只是偶尔会感觉不可思议。


    因为萧郁这家伙的脾气性子实在罕见。


    ……至少对她来说罕见,而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喜欢这样的人。


    当然,她也并未确切想过,自己究竟会爱上哪一种人,因为和修炼飞升比起来,这就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被卷入位面的那一瞬间,苏蓁已经非常平静了。


    因为境界连续提升,她的元神已然十分稳定,没有半点不适感,与初次进来时截然不同。


    肉身委顿倒地,元神浮空前行,停滞在水潭旁边。


    距离准圣境一线之遥,偏偏天道所限,阻死她的晋升之路,显然她已不可能按部就班地晋境飞升了。


    如今抱怨无用,憎恨也无用,再如何不甘,也无法凭情绪改变现实。


    自己唯一要做的,便是努力破局。


    苏蓁沉入冰冷的寒潭之中。


    黑暗散去的那一刻,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觉得有些头痛,可能是昨夜看书太晚所致。


    苏蓁很熟悉这种感觉,自打识字之后,她就常常熬夜看书,五花八门,从诗词歌赋再到法术咒文。


    ……法术?


    什么是法术?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涌起无数记忆,都是关于“自己”的过去。


    父母经营着一间小书肆,平日里时不时为人抄书写信,赚些小钱,虽不算富足,却也衣食无忧,一家人十分和乐。


    而她自从开蒙后,只认得千八百字时,就日日沉迷书海,兼有过目不忘之能,越发喜欢看书。


    如今还没过十六岁生日,铺子里的经典古籍,竟已被看过大半,而她还得时不时帮人写信,若非如此,恐怕还能看得更多些。


    窗外亮光倾泻而下,落入室内,照亮漫舞飞尘。


    书肆里空间略显狭小,樟木柜子里书本罗列,竹简堆叠,四周泛着一股墨香味。


    苏蓁趴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扫视着略显凌乱的桌面,青白釉的笔架,铜雕镇纸,并有两条墨锭、粗细不一的数支水竹毫笔,一方松花石砚,旁边摆着象牙裁刀和厚厚的一摞纸。


    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切陌生又熟悉,和自己记忆里的书房有些不同。


    但是,苏蓁看清了桌上摊开的书卷,顿时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本修罗族的风俗志异,讲了一个小部族的故事,主角是兄妹三人,自小在灵界的一处深山里长大,后来一伙修士在那附


    近抓异兽,打得山崩地裂,他们栖息的洞窟被毁去,只好飞了出来,四处游历冒险,随着年纪渐长,他们之间有了分歧,不再同行,有人留在灵界,有人去了虚界,还有的去了魔界。


    这书极厚,还分了上下两册,昨晚她熬夜到子时,也只看了上册的一小半,因为白日要看店,迫不得已睡了,也没怎么睡好,梦里全都是书中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书的内容格外吸引她。


    对了。


    本来也不需要特殊缘故,她从小就是这样,但凡自己不了解之事,都有兴趣。


    更何况描述异族的书籍本就罕见,而且难得不是异族与人族一见钟情的故事——她并不抵触那样的话本子,但类似的人妖人魔人鬼恋看得多了,总觉得都大差不差,如今看到一本正经描述异族生活的,就觉得十分可贵了。


    苏蓁如痴如醉地读着,店里来了客人,但凡不过来问询的,她就都置之不理,只是分出一点精力看着以防他们偷书。


    就这样过了两日,她已经看到了下册,到黄昏时分,书肆里进了一位客人,直接走到店里面。


    “……掌柜的?”


    “嗯?”


    苏蓁站起身,从书桌前挪到一边的柜台前,“客官请说?”


    那人看着二十来岁模样,一身雪色锦袍,轩然霞举,举手投足间仪态不凡。


    他沉吟一声问道:“听闻掌柜的写得一手好字?”


    苏蓁愣了一下,“我娘写得更好些,只是她近日不得闲。”


    父母出远门走亲戚去了,但这话她也不必和外人多说,闻言只问:“客官可是要写信?”


    不过,素日里来花钱写信的,大多是不识字,或者只认得几个字的人,他们没读过书都是家境所致,自然不会穿这样的衣裳。


    即使偶尔有大户人家的小厮丫鬟过来,身上是主子赏的好衣服,也不会有这般气度。


    正琢磨着,就听见那人又问道:“我要找人抄书。”


    苏蓁立刻拒绝了,表示自己没那时间。


    那人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那金锭极大,成色极好,而且干净锃亮,闪闪发光。


    苏蓁:“……客官抄什么书?”


    她还是能算过账来的,家里条件平平,但凡赚了钱,自己也能买更多的书来看,甚至能买到那些仙人的法典。


    如今她看过不少书,书里都有讲修士,讲妖族魔族,他们如何飞天遁地,剑开山河。


    异族就不提了,许多修士却也都是人,是从凡人开始修炼的。


    她一直好奇他们究竟如何修炼,偏偏书里从来不讲这些,便是描述了谁谁谁拜入仙门,也只一笔带过那些心经功法。


    那人看了她一眼,“还请掌柜的写几个字来看看。”


    苏蓁笑了笑,走到桌边挽起袖子,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那是横平竖直的正楷,筋骨遒劲,铁画银钩,端的是入木三分。


    那人站在旁边瞧着,目露惊艳之色,“真真好字。”


    苏蓁淡定地蘸饱了墨,将笔交给了左手,在下面又写一行,这回换了一种字体,风格变得清丽婉转,如松风水月,似仙露明珠。


    那人轻轻吸了口气,≈hellip;≈hellip;竟不似同一人所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说完向她作揖,“掌柜的好生厉害。”


    苏蓁含笑看着那人,“其实我还会别的,只是这两种写得最好,我亦能仿其他人的字体,客官若有喜欢的,指定一种亦可。”


    那人眼神一动,“当真?”


    苏蓁微微颔首,“只是我需要稍练一练,写得也慢些,要加钱。”


    那人闻言笑了笑,“钱自然不是问题。”


    说罢翻手又拿出一张银票。


    苏蓁瞥了一眼,扫到上面的面额,不由轻轻吸了口气,想着就算将自家的店卖了都没有这么多钱。


    但是——


    朦胧中,她又总觉得不太对劲。


    便是几十万几百万两银子,也算不得多少,换成灵石也不过是——


    是什么?


    苏蓁伸手撑住脑袋,有些迷茫地盯着桌面。


    “这银票是定金。”


    那人微笑道:“掌柜的若是能将这誊抄一遍,且仿照这上面的字迹,我再给你双倍的钱。”


    说完他将一卷极为厚重的竹简放在柜台上。


    苏蓁微微一愣。


    对方是空着手走进店里的,这么一大卷书简,不可能塞进袖中,这会子却忽然拿了出来。


    苏蓁:“……你是修士?”


    那人颔首。


    苏蓁顿时犹豫起来,因为对方给的钱太多了,她不由有些怀疑,然而这会听闻他是修士,又觉得也说得过去。


    修士来钱可比寻常人要容易得多。


    不说其他的,只说一些寻常的美容驻颜祛疾的药丸,在修士当中不太值钱,却有很多凡人趋之若鹜,愿花高价购得。


    哪怕他们身无灵力,蕴化丹药的效果大打折扣,但仍然是有些作用的。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苏蓁晃了晃脑袋,依稀回忆起书里似乎说过这些,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本书。


    面前的修士再次开口:“所以掌柜的考虑得如何?”


    苏蓁回过神,表示自己要先看一眼,那人欣然同意,她就将沉甸甸的书简打开了一部分。


    这看似是竹简,入手却颇为温暖,摸着润滑细腻,不像是竹片,倒像是削薄的玉石。


    上面的字迹倒是不难模仿,只是不知道是否要在同样材质上书写,她琢磨着这些,不由看了看内容。


    苏蓁眼神一顿,接着扭头去看书名,那书卷最右边,赫然写着《密轮殪生咒法》六个大字。


    ……这竟然是仙家法术?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时间紧张又兴奋。


    那修士看了她一眼,却是误会了,“掌柜的莫要担心,这虽然是我门


    中孤本,但水火不侵,凡铁不伤,你不用害怕将它弄坏了。”


    接着又拿出同样一套空白的书简,仍然是质地相似的玉石,“你写在这上面便好,若是写错了,只要在半刻钟内,都可以用水擦去。”


    苏蓁接了这生意,本该先去练练字,仿照原书的笔迹,但她实在忍不住,将整本书都看了一遍。


    这书上讲的是咒语,而且不止一个,它们组在一处,便是那书名所示的秘咒。


    遂又如痴如醉地看了两天,她本就过目不忘,书简虽然厚重,但内容并不算多。


    苏蓁将里面所提及的咒语记得烂熟,虽然那些东西十分深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只是苦于身上没有灵力,法术知道也使不出来。


    又过了两日,书抄完了,那人也又来了,见状十分满意,抚掌道:“掌柜的好本事。”


    然后叹道:“我虽痴长你几百岁,也不过是当年入山时学了几个月,只勉强会写字便罢了。”


    苏蓁摇头,“……仙长忙着修炼,本事自然比我大,只是仙长为何不用法术变一本一模一样的?”


    那人也摇头,只说灵力所化有诸多限制,说完掏出两张银票给她,苏蓁接了过来,问他修道之事。


    他瞧了她一眼,“我是散修,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前往你们东域第一仙门天元宗,这会子不到他们挑人收徒的时候,但那山外有很多小镇,其中……”


    ……其中有几座小镇里,有宗内弟子驻扎,他们身边带着鉴灵盘,可以检测身具灵根之人。


    虽说修士的灵根可以洗练,但先天有灵根的,比起后天洗练,修炼起来往往更快,所以大门派都乐意招这样的人。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天元宗的事?


    难道哪本书里提过?


    对了。


    苏蓁恍恍惚惚地想着,她必然看过一本书,书里提到过天元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又问道:“你是独女?可有兄弟姐妹?”


    “没有。”


    “那你父母未必会放你去当修士,我见多了这样的,都指着孩子养老呢。”


    苏蓁莫名道:“我当修士如何就不能给他们养老?他们如今还不到四十,我先去仙府里待几年也无妨。”


    不。


    她的父母怎么会阻止她去当修士呢?


    她的父母——


    他们怎么会想什么养老之事呢,他们又不是凡人。


    这些古怪念头闪过就消失了。


    那人轻笑一声,“这便是孩子话了,别说几年,便是几十年,你也未必能学到什么,那时你多半不甘愿回家,就只在山中耗着,待到一两百年过去,寿数尽了,你父母早就化为枯骨。”


    苏蓁嗤笑,“你开什么玩笑,筑基境就能延寿至二百,我只用区区——”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只觉得这人太瞧不起自己。


    但


    他那话并不针对她,显然是他见了太多这样的情况。


    不对。


    不对——


    苏蓁感觉自己的怒火在消退,她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征兆,或许她该更愤怒一些。


    然而,她终究是冷静下来,拱了拱手,“我父母如何作想,是他们的事,仙长若是能为我指路,我欠你一回。”


    这么说着,她又有些不舒服。


    天元山脚下的小镇,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路线呢?


    她曾挽着谁的手在闹市上穿行,还曾坐在谁的肩上看花灯,也曾与什么人一起在那些楼子里饮酒。


    这是谁的记忆?


    “……是吗?”


    那人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弯了弯嘴角,“我如今的脸和灵压都是假的,罢了,你也感受不到我的灵压,只是倘若有朝一日,你真混出名堂,别忘了今天就好。”


    说完详细告诉她如何去找那几个小镇。


    那人离去后,苏蓁留了书信给父母,又将钱留了大半,然后把书肆锁了,自己回家收拾了一点行李,去钱庄兑换了一些碎银铜板,买了马匹干粮就上路了。


    风餐露宿跋涉了数月,住店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在野外凑合,她竟硬生生熬了下来。


    穿过半个东域,终于抵达了其中一座小镇,接下来的事倒是十分顺利。


    他们测出她身上有金木双属真灵根,接着就将她带回了山里,这资质不算很好,却也勉强能进内门。


    如今不是对外收徒招人的时节,负责此事的几位长老都闭关去了。


    带她回山的修士,是凌霄峰掌案长老的记名弟子,乃将此事告知师父,长老听说新来的孩子识文断字,就命徒弟将人带来,叫她写几个字来瞧瞧。


    她提笔一挥而就,写的是外面庭院牌匾上的字,那长老捋须点头,便让她当了自己的记名弟子,素日里帮着处理文书,整顿誊抄卷宗,也代师父回信,偶尔指点她修行,她与师父相处时间极多,竟比其他亲传弟子还多些。


    那长老年纪不小,亲传弟子也多,总共二十余位,小的几十岁,大的有五百多岁了,大多数都洗出了地灵根,还有一位天灵根的。


    年纪大的要么出师了,要么也闷头修行,不管旁的事,年纪小的却是各有心思。


    有人借机与她交好,有人对她横鼻子竖眼,她也只寻常待之,满脑子都是修行,都是师父书房里的各种秘籍,哪有功夫搭理他们。


    就这样过了三年,她洗练出玄灵根,还晋了练气境,已经可以随着同门出去历练。


    时隔已久,苏蓁再次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陷入了矛盾中,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人乐意出去打架,一个人则想留在山里多看书,只觉得出门是浪费时间。


    然而——


    她又仔细一想,反正那些法术自己也都会了,确实没必要出去,还是留在凌霄峰吧。


    于是两个人再次合成了一个人。


    又过了两年,师父终于忍不住,将她轰出去了,说她怎么也得去历练几回,免得让人在背后唠叨。


    带队的那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已经玄仙境,一路将他们领到东域边境,让他们清理一群妖兽。


    类似的历练重复了几回,终于有一次目标换成了魔物。


    双方在深林里缠斗,暗紫恶瘴在泥潭上翻涌,沼泽里爬出一群幼生蚤魔,个个都有脸盆大小,背后膜翅嗡嗡,口器锋锐如刀,身上偶尔喷出腥臭毒雾。


    它们是林间虫豸被瘴气污染所转化,力量极弱,寻常练气境对付三五个不成问题。


    只是这会子少说有百余只,十多个修士也有些捉襟见肘,无法轻松解决。


    不过历练任务向来都需要出点力,大家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做,故此都咬着牙坚持。


    领队的玄仙境修士,原本在远处看着,忽然间眉头一皱,手边了冷光一闪,已经握住了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


    她转身架住飞射的剑气,与背后袭来的魔修战作一团。


    蚤魔们仍然源源不断爬出来,瘴气不曾消散,甚至还越发浓烈,年轻人们的队伍散开了。


    大家渐渐有些难以应对,多半都受了伤,诸人焦头烂额之际,苏蓁却没什么感觉,这种情况对她而言连棘手都称不上。


    她两手空空,只腰间挂了一枚银器玉牌,有助于体内灵力循环,是低境界法修常用之物。


    旁边的剑修们几乎都比她狼狈,偏偏她境界最低,如今才练气境三重,杀的魔物竟还比他们多些。


    林间乱成一团,修士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苏蓁应付着十几只魔物,且战且退,她对如何出手和躲避拿捏得很准,半点灵力都不浪费,不过瞬息间,已经干掉了三分之一。


    然而这具身体灵力实在太少了,哪怕用的都是最基础的五行术法,只打了一刻钟,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这具身体?


    她有些惶惑地想着,手边已经清理掉最后一只魔物,也不去支援同门,只在原地坐着休息,想着先恢复点灵力再说。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灵力恢复得很慢——


    不,也不算慢。


    她是玄灵根,这就是玄灵根应有的速度。


    苏蓁一手撑着脑袋,只觉得不太对劲,结果旁边猛然传来一声怒喝:“你早就脱身了,为何不来帮我们!”


    只见两个人提着剑走过来,皆浑身浴血。


    苏蓁勉强想起这两人的身份,“……王师兄,张师姐。”


    王师兄脸色阴沉,“方才我们三人陷入苦战,我妹妹被魔物拖走,生死不明……”


    苏蓁满脸莫名其妙,“与我何干?我灵力用完了才在这坐着,不然我早跑了,这周围都是瘴气呢。”


    境界稍高的人,吸引的魔物也会相对多一点,他们身上灵力也多。


    但若是出招时不在意,早早耗没了灵力,那也怪不得旁人。


    王师兄咬牙:“你!你不过是区区贱民,素日里摆出一副不假辞色的样子,整日缠着师父——”


    他说着说着怒不可遏,干脆一剑刺来,≈ldo;我切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灵力!?[]?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苏蓁当即跳起来躲过去。


    王师兄冷笑一声,招呼旁边的同伴一起上了,“师妹,我们将她杀死在这里,旁人也不会知道。”


    那张师姐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二师姐被那几个魔修拉走了,多半去了其他位面,不管是魔界还是哪里,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回来!”


    说完转头看了过来,眼里全是刻骨恨意。


    “……那日九师兄说,师父说你悟性极高,世所罕见,竟说你不逊于宗主座下那位慕容仙君!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阴沟里的虫子,走了狗屎运拜入山门,如何比得上慕容师姐!”


    “?”


    慕容仙君是什么鬼?


    哦。


    慕容熙。


    苏蓁忽然反应过来。


    那不是景阳仙尊吗?怎么又成了慕容仙君了?


    苏蓁一时头大如斗,脑子里一团乱麻。


    张师姐又厉声道:“还说你灵根稍微差了一点,但也能弥补,已决定让你入室,成为亲传弟子。”


    王师兄冷哼一声,“师父已经考虑让你试试能否继承他的绚叶,若是与之契合,你便得了下品仙器!我们入山多年,却是摸都没摸过那把剑!”


    苏蓁皱眉看着他们。


    这两位都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曾经想与自己交好,只是自己实在没空理他们。


    苏蓁:“你们被瘴气影响了……”


    虽然心里多半也有怨恨嫉妒,否则也不至于这样。


    但今天的事显然不能善了。


    他们既然说出这些话,等到清醒过来,也必然要想办法将她灭口了。


    王师兄已经率先冲上来,手中金器长剑一抖,在空中洒出几朵剑花,剑尖隐隐笼罩着她周身要穴。


    苏蓁再次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感觉里,对方浑身破绽,脆弱不堪,偏偏她就是无法迅速解决他。


    这让她很不舒服。


    紧接着,脑海里又生出另一种念头。


    这机会确实难得,她死在这里,旁人只以为是魔物所为,他们俩死在这里,也是一样。


    苏蓁抬起手,十指交缠,拧出一个奇怪的角度,周身仅剩的灵力涌动着,脸上渐渐浮现出咒印。


    魔物残骸散落在林间,它们躯体里剩余的灵力,此时都被慢慢抽取,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苏蓁只觉得两边脚心同时一热,那污浊的灵力贯入体内,手上没成型的法术迅速凝结。


    那剑刃刺入她的胸口。


    王师兄脸色狂喜,接着那笑容就僵住了。


    苏蓁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下颌。


    王师兄的面庞就像蜡一样融掉,皮肤脱落,露出筋肉,血水从双目中汩汩流出,淌入她的掌心里。


    很快,像是日光里消融的雪人,他整个身躯萎靡液化,变成一滩血浆,悉数落入她的手中,被完完全全吸收了。


    苏蓁拔出胸口的剑,随手扔到一边,前后贯穿的伤口眨眼间愈合。


    “密轮殪生咒法。”


    她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不。


    不仅如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许多陌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各种纷杂的信息和知识,悉数贯入脑海之中。


    那法术抽取的不仅是人的生命,还有他的记忆,技能,学识,至于那些无用的情感,却是被筛除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区区练气境,但王师兄比她大了二十多岁,且出身世家,也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若是自己去学,怎么也要花几年时间,如今只消一刹那。


    他刻苦修炼的剑法,他辛苦练习的秘咒——


    已经尽数在她的脑海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何等美妙!”


    苏蓁兴奋地颤抖起来。


    这种感觉——


    很多很多年前,她跪倒在荒原之上,冥冥中聆听到魔神的声音。


    那一刻,浩瀚如海的知识,隐秘的仙法,玄奥的真理,如同浪潮般涌来,将她淹没吞噬。


    她战栗不已,热泪盈眶,疯狂的笑声回荡在血红沙漠间。


    然后心甘情愿垂首,为祂所驱使。


    脊背上浮现出了那副契印。


    ……这是谁的记忆呢?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同样的喜悦,同样的满足,同样的癫狂。


    那一刻,记忆与现实全然重叠。


    “你!你是魔修?!”


    苏蓁被尖叫唤醒,慢慢扭过头去,眼中露出了贪婪与垂涎之色,看向那两股战战的张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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