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女君的老祖宗 > 91.92
    第91章 诈死


    “你怎么湿成这样——”丁灵说着, 忽一时灵醒,厉声质问,“你难道从往生潭出来?”


    阮殷费力地眨一下眼,乌黑的?眼睫湿而沉, 仿佛半日才能掀动?一次, “丁灵。”他梦呓一样叫她,“……丁灵。”


    丁灵道, “说话。”


    阮殷不答, 迟滞地爬起来,极厚的大毛毯子随着他的动?作坠下,露出男人被湿透的?薄衫死死裹缠的?身体。丁灵只觉肩上重重一沉, 男人扑在她身上,他的?身体潮湿而沉重,毒蛇一样缠着她。


    “丁灵。”阮殷喃喃道, “……我回来了。”


    丁灵不动?,“你是不是跳了千石崖?”


    “……不管那个。”阮殷道,“我回来了。”


    丁灵大怒, 抬手将他掀往一边。男人冷不防摔倒, 栽在车壁上砰地一声大响。丁灵立时便后悔, 又不能泄了气势, 指着他便骂,“说话?——你是不是跳了千石崖?”


    阮殷摔在地上,仰起湿漉漉的?脸,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说话?!”


    阮殷抬手抠住车壁,慢慢起身。车内逼仄, 他并不试图站起,就着跪坐的?姿势膝行上前, 艰难地挪到?丁灵身前,固执地又一次伏到?她肩上。


    “丁灵……我回来了。”


    丁灵尚不及说话?,男人勾着她的?手臂猛地一松,身体便瞬间失去控制,稀泥一样往地上坠。丁灵本能地勒住男人细瘦的?腰,用尽全力将他抱住。男人昏晕过去,仰面瘫倒在丁灵怀里,头颅后倾,在昏暗的?夜里拉出一道软弱无力的?修长的?曲线。


    丁灵心跳都?停住,发颤指尖搭在男人细瘦的?颈畔,指下血脉奔流涌动?,凌乱,却有力——活着,他活着。


    ……


    “陛下去了吗?”


    “他怎么?敢?”阮继善道,“命太常寺卿赵言冰过去传的?旨,连内宫监的?人都?没敢派,想宫里的?人还没清理完,陛下不能全然信任——赵言冰是太后亲族,无论?如何他总是向着陛下的?。”


    丁灵摸着男人额上的?冷巾子变热,取下投在冷水里,另外换一块冷的?搭上——阮殷自从昏晕过去便没有醒,昏昏沉沉的?睡,热度虽不算高,却一直退不下来。


    “你接着说——赵言冰去传旨,然后呢?”


    “爷爷在千石崖接的?旨。”阮继善道,“宫里消息我们?早就知道,接旨时故意装作酩酊大醉模样,听?闻太后死讯便心智失常,从千石崖失足落下。”


    “赵言冰信吗?”


    “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阮继善道,“姑娘没见着,赵言冰当时唬得几乎疯了,立时命龙禁卫从千石崖绝壁攀援下去寻找。那地方?哪里有那么?好下去?少说要二三个时辰。底下我们?早预备下一具形态极其?相近的?死囚尸体,砸得稀巴烂——那么?高摔下去必定是血肉模糊的?,认不出来的?。”


    “出口?呢?”


    “奴才背爷爷出来时,现时就炸了。”


    丁灵握着男人烧得绵软的?手,许久才能问出口?,“千石崖那么?高……往生潭那么?冷……下来时……他怎样?”


    阮继善一滞,不敢细说,半日小心翼翼道,“爷爷早做了安排,奴才就守在下头。”


    丁灵还要逼问,榻上男人忽然面容焦灼,抬一只手,胡乱叫起来,“回去……让我回去……”往生潭毕竟是个野潭,阮殷从那里脱身身上脏得厉害,丁灵早前仔细给他擦洗过,男人掩在锦被下的?身体其?实根本没有穿衣裳,这么?一动?半边肩臂便暴露在空气中。


    阮继善忙偏转脸。


    丁灵匆匆道,“你先去休息,等会我再问你。”便倾身上榻,男人正胡乱辗转,被她掩入怀中,昏沉中感?觉有所?依,便觉委屈难耐,极小声地抱怨,“难受……好难受啊……”


    丁灵低下头,嘴唇贴在男人耳畔,掌心慢慢捋着他烧热中不住发颤的?嶙峋的?脊背,咬着牙无声t?地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阮殷渐渐收声,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崖已经跳了,人也回来了——再骂也是无济于事。丁灵自己知道这事只能作罢,便抵住男人发烫的?额,两个人就着额首相触的?姿势,连体婴一样睡过去。丁灵梦中仿佛漫步在无边的?沙漠,顶头是无边烈日,足下是滚烫的?沙子,世界如同一个烧灼的?巨大火球,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丁灵热得难受,挣扎着醒转。睁眼便见阮殷攀着她,双目大睁,一瞬不瞬凝视自己——梦中裹缠她的?火焰镣铐竟是男人枯瘦的?一双手。丁灵伸手碰他,只觉指下皮肤如烈焰烧灼,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丁灵指尖一缩,“怎不叫醒我?”便要起身。


    阮殷拖住,“别走?。”


    丁灵道,“祖宗,你要看大夫。”掌心勾在男人滚烫的?颈后,慢慢摩挲,“再烧下去要成傻子。”


    “你别走?。”阮殷烧得打颤,却固执攀着她,“丁灵,我出来了吗?”


    丁灵没好气道,“你都?跳了千石崖了,还能不出来吗?这是咱们?别院——你出来了,明日我们?就启程。”


    阮殷睁着通红的?眼,隔过被高热熏出的?泪雾,顽固地跟随着她的?视线,“是真……真的?吗?”


    “是真的?。”丁灵爱怜地捧住男人双颊,“以后再没有人能阻碍我们?。”她说着低头,轻轻碰触男人滚烫的?额,“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你已经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阮殷迟滞地眨一下眼,无法控制的?泪水滚下来,滑过烫得惊人的?面颊,打在丁灵指尖,仍是烫的?。丁灵心中巨恸,却假作生气,“你哭什?么??”


    “没有。”阮殷挣一下,难堪地辩解,“我没有哭……我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哭就哭了。”丁灵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以后你怎样都?可以……想哭就哭。”


    “怎样……都?可以?”


    “嗯。”丁灵点头,又摇头,“祖宗,快别说这些,我去寻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阮殷攥着她,哀恳道,“你别叫人来。我不想见别人,你抱着我就好。”


    丁灵皱眉。


    “你抱着我。”阮殷胡乱道,“我不想一个人……你抱着我……你抱着我吧。”


    丁灵拢着他的?手本能地加三分力,便觉怀中好似拢着一块烧红的?炭,忍不住又骂,“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你怎么?敢去千石崖?”


    阮殷八爪鱼一样攀着她,筛糠一样不住打着哆嗦,却始终不说话?。


    “千石崖九死一生,往生潭万古寒水,你是不想活了还是疯了?阮殷,你若是有个好歹,叫我怎么?活?”


    阮殷仍不说话?,抵在她怀里,粗而重的?喘息在静夜中拉风箱一样没有节奏地响。


    丁灵骂许久不闻回应,便叫他,“阮殷?”


    “你……再……再多说一些。”阮殷的?声线跟他的?身体一样疯狂地抖,“骂我也使?得……再多……多……我想听?……”


    “你是不是傻了?”丁灵无语,“挨骂还喜欢?”


    “想听?。”阮殷梦呓一样道,“骂我……是你在乎……在乎我……想被你在乎……我想被你骂……再多些……”


    只能作罢。丁灵无语,“我去寻大夫——”


    “不。”阮殷打断,“我不见人。”


    “我去寻大夫,很快就——”


    “不。”


    丁灵伸手住男人尖削的?下颔,扳着迫他抬头,两个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四目相对,男人烧得满面通红,连唇色都?鲜艳欲滴,不住地打着哆嗦,不住口?地叫她,“丁灵……丁灵……”


    丁灵慢慢贴过去,视野中男人的?唇渐渐逼近,变作满目的?鲜红,然后消失。两个人就在这方?寸之间彼此?牵连,走?过漫漫寒冬到?达繁花盛夏。


    未知多久,丁灵耳中听?见男人微弱的?一声哽咽,怀中男人的?身体便坠下去,搭在深色的?褥间一动?不动?。丁灵忙把锦被给他拢紧,从架上扯一领斗篷披上,匆匆走?出去。


    阮继余正守在外头,“姑娘——”


    “去请大夫。”丁灵打断,“要快。”


    “是。”阮继余走?去安排了,回来见丁灵仍然立在原处出神,“姑娘怎么?了?”


    “有没有法子请夏随来?”


    阮继余抿一抿唇,“姑娘,夏随不止是当今国手,还是太医院正。把他弄来——”


    “我知道。”丁灵打断,转头看一眼烛火昏暗的?内室,“阮殷这样,不能没个国手在旁。”她心意一决,便不多商量,“你设法把夏随弄来,就说是我请他。”


    “可夏随来这里,必定就知道爷爷活着——”


    “来了便不能让他回去。”丁灵道,“银钱,或是什?么?条件都?好说。若果然商量不到?一处,那便强留。”


    阮继余一滞。


    外间请的?大夫过来。丁灵远远看见,“命他进来”,自己先入内。阮殷一动?不动?沉在枕褥中,丁灵走?去放下床帐,将男人掩在帐中。


    大夫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在外行礼,“陶然堂许鸣给小姐请脉。”


    丁灵道,“你过来。”握住阮殷一条手臂执在手中,隔过深重的?床帐探出去。


    许鸣在外,看着深色的?床帐里探出半截光裸的?手臂,是一个男人的?手,软软地垂着,很瘦,皮肤白得出奇,手指修长,指节突出,指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请他来的?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病人竟是个男人,还是个没穿衣裳的?男人。


    许鸣强行按下猎奇之心,搭二指诊脉,忽一时猛抬头,脱口?道,“内官怎么?能出京?”


    第92章 劫波过


    阮继余在外听得清白, 瞳孔微缩,脚尖一转走入室内,狞笑着,双手掩上房门。


    许鸣听见声?响回头, 便见佩刀侍卫杀气腾腾拦在门口, 眼下格局便是脑子再迟钝的人也知道闯下了大祸,忙双膝一软跪下, 砰砰磕头, 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阮殷被外间接连不断的响动惊挠, 昏睡中用力皱眉,不住辗转,便挣扎起来。丁灵斥一句, “收声?。”俯身?凑过去,贴在男人耳畔柔声安抚。阮殷终于又睡过去。


    丁灵掀起一点床帐,便见那少年口里寒一个麻球, 被阮继余五花大绑捆在外头, “你别绑着他, 我要问话。”


    阮继余一滞, “姑娘?”


    阮殷仿佛又被惊动,手足震颤,便要醒来。丁灵无法, 索性倾身?上榻,托起男人半边身?体拢在怀中, 又扯过锦被将他密密遮盖,连眉目都不露出一点, 才?道,“你让他过来。”


    “姑娘?”


    “你让他过来。”


    阮继余无法,只能?除去绳索,拔了麻球,威胁道,“老实点,敢起歹意,爷活剐了你。”


    许鸣唬得?瑟瑟发抖,不住道“不敢”,便爬起来,抖抖索索爬到深垂的帐前,便听帐内小?姐极轻声?道,“你进来。”


    许鸣转头,那佩刀侍卫正恶狠狠地?盯住自己,他生生一个激灵,赔笑点头,屏住呼吸掀帘入内。帘后一架多?宝雕花拔步床,飘檐下年?轻女子倚门斜坐,怀中分明是一个人形,八爪鱼一样攀着那小?姐,被锦被遮挡分不清男女,连面貌也遮得?七七八八,只黑瀑一样的长发垂在榻沿。


    “愣什么?”丁灵含笑道,“你过来,坐。”


    许鸣只觉眼前绝色平生仅见,眼前人浑似天女下凡,腔子里一颗心砰砰乱跳,呼吸都不能?畅快,浑浑噩噩移到近前,身?子一沉在脚踏上坐了。


    丁灵握住阮殷一条手臂,探出被外,“劳动这位大夫给他诊治。”


    正是方才?那只手,消瘦,苍白,被神仙似的女子珍而重之地?托在掌中。眼前景像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许鸣瞬间清醒,稳住心神扶住腕脉,许久谨慎道,“脉动微弱,却增速,时有顿阻,却宏大。恕小?人直言,病人久有虚证,眼下高热不退,有危重之险。”


    丁灵听得?点头,将阮殷手臂塞回被中。阮殷听见人声?,又抬手挣扎,胡乱地?叫,“出去……让他出去。”


    他这么一动,锦被松动,露出半边消瘦的脸庞和细瘦的脖颈,因为在被中捂得?过久,男人汗津津的,黑发毒蛇一样裹在苍白的皮肤上。许鸣一眼看清——确是个男人,只是看面貌难以?想象竟是个宦官。


    丁灵把锦被拉回来,“你有没有法子?”


    许鸣低着头,半日不说话。


    “你若有法子,价钱由你开。”丁灵道,“金珠玉器,稀世奇珍,什么都使得?——我保你一世荣华。”


    许鸣忍不住,“敢问t?小?姐,他是——”


    “我的人。”丁灵避而不答,“你若能?救他,你便是我的恩人,你可自己掂量。”


    许鸣便知男人的身?份不能?告知,但此人身?份与自己确实不相干,便问,“小?姐言而有信?”


    “我可与你写个字据。”丁灵道,“你可安心,他若痊愈我自有重谢,即便不能?,但凡有所好转,我都有谢礼与你。”


    富贵险中求。许鸣将心一横,“如此,容小?人看一看病人面貌。”


    丁灵稍稍迟疑,便道,“好。”


    许鸣小?心翼翼走到近前,慢慢揭开锦被,男人埋着头,前额抵在丁灵怀里,过高的热度烘得?他不住地?打着颤,黑发被虚汗浸作一绺一绺的,男人喘着气,吐息烫得?惊人。


    许鸣说声?“得?罪”,扳起男人面庞,二指掐住两?颊查看舌苔。阮殷烧得?难受至极,昏沉中被他这么折腾便不住作呕。丁灵强忍住上前制止的冲动,任由许鸣掐着阮殷,挽着眉毛打量他的口舌唇齿。


    好半日许鸣终于松手。丁灵极心疼,忙将阮殷拉回来,男人埋在丁灵心口,一边抖个不住,一边不住干呕。许鸣倒不曾留意,自顾自地?发着愁,半日才?道,“小?人可以?一试,这便去开方。”


    便一揖到地?,慢慢往后退走。


    “许鸣。”


    许鸣停住。


    “你方才?听见,他是我的人。”丁灵道,“治好了金珠玉器由你挑,但若你心存恶意——”停一停,“我不修佛,也不积德,你也自己掂量着。”指尖轻轻一摆,“去开方吧。”


    许鸣一个字不敢说,悄悄退走。这边阮殷许久才?平复作呕的冲动,奋力睁眼,隔过满目滚烫的泪雾望着丁灵,“你别求他……我没事?。”


    “等你能?站起来,再同?我说这话。”丁灵没好气,“皇帝没弄死你,你倒自己找死……别动,我很快回来。”说完便出去,不多?时托着只酒坛子走回来。


    阮殷自她走了便不肯睡,见她回来隐秘地?吐出一口气,立时便觉疲倦入骨,昏昏欲睡。


    丁灵束起衣袖,挽起头发,烈酒倒入盆中,又注上热水,浸一条巾子,拧得?半干走回来。阮殷自她回来早又陷入高热的昏沉,丁灵也不去叫他,展开巾帕擦拭他颈项。


    烈酒沾上皮肤,又迅速挥发,带走过高的体温。阮殷极轻地?哼一声?,慢慢睁开眼,“我没事?,你别忙了。”


    丁灵不理他,仍旧浸了巾子,拾起男人消瘦的手臂,从肩臂往下擦拭。她神色虽极凛冽,动作却说不出的轻柔,阮殷从未被人如此对待,几乎就?要哭起来,颤声?道,“我这一生,有此刻,以?后便是死无全?尸……也值得?……”


    “不会说话便闭嘴。”丁灵道,“再死啊活的,必将你扔在这里。”


    阮殷瞬间销声?。丁灵擦过手臂,掀开锦被擦拭身?体。阮殷尖叫,“你不要——”


    “闭嘴。”


    阮殷不能?反对,又不能?说话,只能?心一横闭上眼,全?当自己死了。他躺在那里,清晰地?感觉浸着烈酒的巾帕漫过枯瘦的身?体,地?狱烈火像被诸天神佛降下甘霖浇灭,意识从混沌中缓慢苏醒,难以?言喻的羞耻便忍无可忍。


    终于丁灵握住他不堪入目的足踝时,阮殷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哀求,“我没事?了。”他抬起手,“求你别忙了,陪我说说话。”


    丁灵盯着他,酒精带走过高的温度,男人面色确实像样许多?。走去掷了巾帕,倒一盏温水,“喝完再说。”


    阮殷恶心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入口,“等会儿再喝,好不好?”


    丁灵生出不忍,只得?作罢,走去挨他坐下,“想说什么?”


    阮殷抬手,勾在她颈后,轻声?道,“你别离我这么远……你抱抱我。”又补一句,“就?像刚才?那样。”


    丁灵问,“你方才?竟醒着?”便依言上榻。


    阮殷攀着她,拼尽全?力撑起身?体,扑在她怀里,便餍足地?闭上眼,“有一点意识……听见一点。一个泥脚子游医,平日都不值当姑娘多?看一眼……都是为了我。”


    “知道就?好。”丁灵哼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连千石崖都敢跳?”


    “我心里有数。”阮殷轻声?应道,“我在悬山寺,每日观察风势……往生潭罡风其实有一个间隙,不会撞在山壁上。阮继善早在下头,即便我当真不中用半路就?昏晕过去……有他接应,我也死不了。”


    “往生潭那么冷……”


    “比上回好……眼下天气炎热。”阮殷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好好的?”丁灵冷笑,“你这半死不活的,哪里是好好的模样?”


    阮殷平生第一次感觉挨骂竟是如此甜蜜的事?情,贴在她怀里道,“我真的很好……一个泥脚子游医,不用求他。”


    “不是游医。”丁灵道,“这人只握一下腕脉便知你是内官——夏随只怕都不能?有这本事?。”便笑起来,“我原打算命人绑了夏随,谁知竟遇上这等隐世高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祖宗,你这后福不就?来了么?”


    阮殷听见丁灵要为自己绑了夏随,正自甜蜜,听见她说那游医已经知道自己是内官,又难堪起来,“他既已知道我是太监,你还对我这样,连你也被他看不起——”


    丁灵皱眉,警告地?叫一声?,“你又来了?”


    阮殷不敢言语,只能?咬牙忍住。


    “还不是因为你胡乱行事??”丁灵气不过,“悬山寺早被你围了,什么时候不走,偏等着跳一回崖,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阮殷认真道,“我既已同?皇帝讨了你,若我不死在皇帝眼前,你这一辈子便永无宁日,丁灵,我怎么能?连累你?”


    确实。阮殷若不能?死遁,皇帝必定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寻出来——而寻他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守着他的女人。丁灵被阮殷一段话说服,忍气吞声?道,“不管怎样,都过去了。”


    阮殷许久才?“嗯”一声?,被酒精带走的热度卷土重来,早又昏沉起来,含糊道,“……过去了。”


    丁灵有所觉,推他,“你吃些水再睡。”


    “嗯。”阮殷睁不开眼,“好。”


    “好”字的尾音尚含在口边,男人早昏睡过去。丁灵拿他无法,索性拾起水碗,仰首含一口,贴住男人枯涩的双唇,尽数渡过去。


    阮殷有所觉,他睁不开眼,却仿佛看见漫天神佛俱在,无不垂目,怜悯地?看着他,一半欢喜,一半欣慰。


    这世界怎么能?这么好?


    活着,怎么会变成这么好的事??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