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璟的动作戛然而止。
殷红的血珠从陆晴唇边滴落, 重重砸到他?的?尾巴上。
他?不闪不避，雪白的尾巴上被血迹沾染，变得鲜红刺目。
琥珀色的?眸中情欲消退, 漫出?些?许苏白璟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无措。
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她身上的?尾巴飞快解开, 乖巧垂在身后，不安地上下涌动。
苏白璟抬手?扣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指腹从她的?唇角擦过, 将她唇角的?血迹一点点抹干。
他?望向她的?眼睛，她往常像琉璃一样?璀璨漂亮的?眸子忽然暗淡下来，像泡了水的?画, 凋零的?花, 皱缩失色，暗淡灰败。
怎么会这样?……
他?的?尾巴明明没有用力。
苏白璟蹙了蹙眉, 果断握住陆晴的?手?腕, 妖力探入。
妖力穿过陆晴的?经脉, 来到她的?丹田。
平坦漂亮的?丹田此刻像干旱了许久的?大地一样?龟裂开, 到处都是四处乱窜的?失控灵气。
丹田正中，拇指大小的?金丹布满了裂隙，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苏白璟手?指微顿，睫毛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陆晴为什么会吐血。
因为道心?。
她的?道心?动摇了。
短暂的?不可置信之后, 便是蔓延而上的?滔天怒火。
苏白璟琥珀色的?眸子里席卷上狂暴的?飓风，将所?有情绪一并粉碎。
他?按在枫树干上的?手?猛地用力，指甲不受控制地伸出?来，在树干上凿出?四个圆润的?洞。
他?的?尾巴焦虑烦躁地卷在一起, 重重拍打上地面。
陆晴怎么可以这样?？
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动摇道心?？
她怎么可以不爱他?？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尾巴，看到了死去的?清元宗修士吗？
苏白璟生平为所?欲为, 从来不会向别人解释什么，但此时此刻，即使烦躁和愤怒的?火焰几乎要把他?全身的?水汽全部蒸腾，他?还是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戾气，神使鬼差地开口：“是他?们要来杀我的?。”
“什么？”
金丹破裂，道心?不稳的?巨大痛苦让陆晴的?大脑有些?发懵。
“那些?清元宗修士。”苏白璟指腹按在她的?眼角，急促地重复了一遍，“是他?们要来杀我。”
他?只?是正当?防卫。
离开镇灵秘境之后，他?都没打算要继续杀他?们了，他?们却要来针对他?，却要在陆晴面前暴露他?的?身份，难道不该死吗？
陆晴怔怔看了他?半晌，反应过来，喉中溢出?一声冷笑：“他?们要杀你，是因为你是妖。”
“妖又如何？”
所?以呢？就因为这个，她就要站到他?们那一边？
是她自己?要用温软而又轻柔的?声音唤他?夫君。
是她自己?非要挡在他?身前保护他?。
是她自己?选择了他?而不是明心?果。
是她自己?同意了他?的?提议，以他?为道心?结为道侣。
是她自己?答应了他?要和他?一起回到他?出?生的?那座雪山。
……
陆晴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出?尔反尔的?权利。
陆晴暗淡的?眸子并没有恢复明亮，她整个人都没有了什么力气，她像是一只?墨鱼，身体里全部的?墨汁和水汽都被人挤干了。
她有些?颓唐地将后脑勺靠在了枫树干上，轻飘飘开口：“事已至此，你要杀便杀吧。”
苏白璟怒极反笑：“我要杀你的?话?，早就杀了，易如反掌。”
“为什么不杀我呢？”陆晴眸中泛起不解，“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五大家族没有还手?之力，清元宗弟子死伤惨重，天光城几乎彻底失去了希望。
人族和妖族的?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我对你而言，应该没有什么用处了。”
既然大家都要死去了，那就让她也死在这里，死在这片枫树林中，死在这片她最爱的?土地里，和天光城一起埋葬。
苏白璟琥珀色的?眸子越发深凉。
没有用处，如果她当?真?像她口中说的?那样?没有用处，那他?现在该有多么愉悦。
就像他?一开始计划的?那样?，欺骗她，玩弄她，看着陆晴在他?布下的?蛛网中沉沦挣扎。
等到最后，揭秘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愉悦他?的?游戏。
在她痛苦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拧碎她的?喉骨，像品尝最美味的?食物一样?，一点点品尝她的?死亡。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快乐，一点也不愉悦，他?一点也不想杀了她。
她还有用处。
他?还想和她交|媾，还想带她回雪山。
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厉害，她能平复他?的?欲望，她能让他?欢快。
苏白璟沉默不言却剧烈闪烁的?眸光，和他?刚刚用尾巴缠绕住她的?样?子电光火石一样?窜进陆晴的?脑海。
她睫毛颤了颤，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会……还想要我的?身体吧？”
苏白璟一颤，看向她的?眸子翻滚出?熟悉又陌生的?情|欲。
……
陆晴微微张大了嘴巴，她觉得太荒唐太可笑，喉咙里竟然也溢出?了几声轻笑。
苏白璟没有否认，苏白璟没有解释。
他?竟然真?的?想要她的?身体。
哦，这或许是因为苏白璟和她水乳交融的?时候太过于快乐。
身体反应做不得假，她看到过他?愉悦至巅峰的?兴奋神色，听?到过他?低沉喑哑的?喘息。
她知道他?曾经有多快乐，有多沉迷。
妖族性?淫。
但苏白璟凭什么觉得，她还会心?甘情愿地奉上她的?身体，和他?享受鱼水之欢呢？
在他?背叛她，欺骗她，毁灭她之后。
他?以为，她和他?一样?，是只?注重快乐和欲望的?生物吗？
苏白璟沉沉望着她的?眸子。
陆晴没有开口，也没有拒绝，但她翻着怒火的?眸中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你做梦。”
苏白璟心?中本就翻涌的?怒火被她眸中这三个字点燃得更加旺盛，他?冷呵一声，抵在她腰后的?手?微一用力，就将她拉至身侧。
他?伸出?一条尾巴，卷起她的?腰肢，像拎起一只?小鸡仔一样?拎起了她，抱进怀里。
陆晴当?即像送入油锅的?鱼一样?毫无章法地挣扎起来。
这样?的?挣扎当?然丝毫无用。
苏白璟甩出?一条尾巴，像绳索一样?缠绕上她的?双腿和双手?，这下她彻底动弹不得了。
只?能睁着浑圆的?眸子瞪他?。
怀抱一被充满，苏白璟心?中的?怒火就有稍稍退去之势。
瞧，她这样?厉害，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已经牢牢抓住的?猎物，怎么可能让他?放还山林？
苏白璟看着怀里的?陆晴，满意地轻笑一声，弯腰捡起那条红色的?长鞭，掐诀掠向天空。
风猎猎作响，陆晴第一次以如此快的?速度在天上飞行。
雪白的?云彩，高耸的?山峰以惊人的?速度在视野范围内飞快消失，她艰难低头望着天光城的?方向，眨眼间的?时间里，天光城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范围内。
苏白璟带她飞的?方向，是北方——那是妖域的?方向。
陆晴心?中惊恐，牙齿战栗。
不。
她不要去妖域。
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天光城里。
第 52 章
苏白?璟想带她回他出生的那座雪山。
他早就想带她去了。
很早很早之前, 早在镇灵秘境的时候，他就想把她带回去。野兽总是喜欢把猎物叼回自己的窝里，细细品尝。
既然最优的选择已经没有办法实现, 那苏白?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想让她乖乖呆在他身边, 苏白?璟有太?多太?多可?以可?以实现的办法。
他有狐咒之术，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她的思维和行动。
她太?过弱小，他可?以轻易洗去她的记忆和过去。
他甚至可?以想办法，把她变成一只妖。
苏白?璟嘴角勾起一抹恶劣又美丽的微笑, 如果她自己都是一只妖了，那就没有什么人妖之隔了。
变成什么呢？
一只可?可?爱爱可?以握在掌心的仓鼠？
一只矫捷敏锐活泼可?爱的小猫咪？
又或者?一只和他一样美丽的小狐狸？
苏白?璟有些愉悦地抬了抬下?巴。
果然还是狐狸比较好吧，至少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方便一些。
……
苏白?璟的思绪被?怀里陡然的挣扎打断, 他敛了敛眉, 下?意?识想要继续收紧尾巴的束缚。
可?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到陆晴脸上, 动作刹那一顿, 苏白?璟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紧紧缠着她的狐尾不自觉地松开, 身形飞快下?落, 转瞬降落在一片荒芜的野地里，他将?陆晴放下?，松开尾巴，只两只手死死抓着她。
他看着她灰败的面色和唇角溢出的血丝, 气急败坏：“稳固道心不会吗？”
苏白?璟很不明白?。
这和他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陆晴狠狠瞪了他一眼，理都不理，倏地偏过头去。
苏白?璟差点气笑了，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 把她的脸掰回来：“什么意?思？你想死？天光城你也不要吗？你不是要保护天光城，救你的父亲吗？”
陆晴怔了一下?, 她灰暗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迷茫：“……我还能救天光城？”
都已经这样了，清元宗弟子?大伤，五大家族死伤惨重，妖族还有苏白?璟这么厉害的妖，她想不出来要怎么才能救天光城。
而?且……苏白?璟能让她救天光城？
苏白?璟真想挖开她漂亮的小脑袋，看看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一向聪明伶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陷入了死胡同？
“或许你不行……”他轻轻一笑，“但是我们可?以。”
苏白?璟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微微弯起：“怎么这个时候，你就把你的道侣忘了呢？”
他重音落在“道侣”两个字上，语气凶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陆晴脑袋完全转了过来，她盯着苏白?璟，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苏白?璟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他能和他一起保护天光城？
可?是……可?是他不是妖吗？他应该占领天光城，而?且已经做到了。
可?能是丹田实在太?痛了，痛得她脑袋有点发?晕，痛得她思维都有些不顺畅。
她唇角动了动：“你和那些妖族不是一伙的？”
“你觉得，以我的修为?，要拿下?天光城，需要费那么大功夫吗？”
陆晴更?加迷茫了：“你什么修为?？”
苏白?璟：……
他轻呵一声：“可?以轻而?易举屠杀五大家族的修为?。”
陆晴定定看了他半晌。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你只是害怕天光城有什么暗招，说不定你只是想求稳……”
还有更?多更?多可?能，和人族开战可?是大事，就算苏白?璟再强，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碾压数亿人族。
陆晴眸中警惕不减，但灰暗的颜色确确实实渐渐重新?染上了些许亮光。
陆晴整个心都因为?他这一句“你不想保护天光城，不想救父亲了吗”而?重新?跳动起来。
她刚刚还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
她虽然感知不到他的实力，不知道苏白?璟有多强，但是绝对远远超过她。
至少是元婴期……不，更?可?能是化神期。
这个世界很残酷，修为?的绝对差距不是能轻而?易举就用所谓意?志和信念弥补的。
她在苏白?璟面前，就像一只蚂蚁一样。
但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折，和她想的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苏白?璟到底想做什么，虽然不知道妖族想做什么，虽然不知道苏白?璟到底和谁站在一边，但看他的意?思……自己还是有机会帮助天光城，帮助父亲。
有了希望，就有了火苗。
“那……你不能带我去妖域。”陆晴梗了梗脖子?，“去了妖域，那我就更?加没办法帮天光城了。”
苏白?璟紧盯着陆晴，琥珀色的眸子?沉浮不定，像是在评判她的话，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决定。
要在这里放下?她，还是继续带她去妖域？
根本不必担心陆晴死掉。
她根本威胁不到他。
他完全可?以现在就施展狐咒，接管她的身体，抑或是洗去她的记忆，把她变成一张可?以任意?涂抹的白?纸。
真的，真的好想带她回雪山啊。
想把她抱在怀里，坐在山巅，一起听雪花坠落的声音。
想把她叼回窝里，在最熟悉的地方，和她热烈交合。
苏白?璟的尾巴在空中剧烈扭曲抽动，不安地拍打着空气。
光是想想这些，他都愉悦得要疯掉了。
他抵挡不了自己的本能的。
他怎么抵挡的了？
苏白?璟盯着陆晴，琥珀色的眸子?一点点变红。
红光。
红色的眼睛。
陆晴愣了愣，有什么东西在大脑深处蠢蠢欲动，像即将?出土的蝉一样扭曲爬行。
被?压制在记忆深处，尘封的碎片受到刺激，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她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这样的红光，她见过不止一次。
好多次。
在陆家，她刚刚带他回来的时候。
在镇灵城，那片香樟林。
在镇灵城，那些城卫来检查的时候。
她都忘记了。
但现在，她都想了起来。
这样的红光亮起，意?味着……陆晴将?无法再做自己的主人，她将?失去自己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比死亡更?加残忍的事情里一定有一样是无法再做自己。
想想看，失去了记忆的她会做什么？
她会忘掉天光城，忘掉父亲和母亲。
她会和以前一样爱上苏白?璟，她会恍然无知地朝着他甜甜的笑，她甚至可?能会助纣为?虐！
陆晴甚至在想，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苏白?璟只是施展了三次狐咒吗？会不会其实还有更?多，更?多？只是她完全不记得了。
她对他的爱，是不是也是假的？是不是也是术法的效果？
陆晴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她看向苏白?璟的眸子?染上不可?言说的巨大恐惧，她浑身颤抖，像受了惊的麻雀。
这一瞬间，丹田里的痛都不值一提，陆晴想都不想，转身就往外?跑。
苏白?璟一甩尾巴，轻而?易举将?她捞了回来。
四目相对，她琉璃一样清澈的眸子?里沾染的巨大恐惧像一柄利斧狠狠劈上他的心脏。
苏白?璟动作顿住。
烦躁。
很烦。
心脏一抽一抽，带着他无法理解的钝痛。
痛苦烦躁和欲望就结成一团，让他难受得想要崩溃了。
想杀人，想毁灭，想要宣泄。
他总是轻易而?举被?这些情绪掌控，讨厌的，让他痛苦的情绪。
只有情欲，只有和陆晴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甜蜜的，轻松的，空气都流淌着快乐。
苏白?璟牙齿颤颤，眸中红光剧烈闪烁，最终一点点，极为?缓慢的恢复了一开始的琥珀色。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眸色暗沉又疯狂，手掌按向陆晴的小腹，妖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丹田，灌进?大段大段的裂缝中。
他笑，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弧度上扬的唇角，却一点也不见了往日的温和清隽，满满的邪肆恶劣。
苏白?璟扣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可?以不用狐咒，也可?以带你回天光城，但是——我要你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看着他笑。
和以前一样爱他。
这是苏白?璟能做到的，最大的退让。
第 53 章
陆晴的胸脯急速起伏着, 她眸中的惊恐之色丝毫没有因为苏白璟的话而消失，她盯着他?，大脑极其缓慢地分析着他刚刚的话。
他?可以不使用狐咒, 也可以不带她去妖域。
陆晴睫毛颤了颤, 仔细评判着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似乎……并没有骗她的必要。
至于和以前一样。
苏白璟大概是说，他?还?想要她的身体。
那没什么。
和父亲，和天光城，和自我比起来, 那完全不重要。
“好。”陆晴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生?怕晚上一分一秒苏白璟就会后悔。
苏白璟盯着她，她仅仅只?是说了一个字, 他?躁动的心脏, 扭曲的情绪，就奇迹般的有了平复的趋势。
他?稍稍松了口气, 暗沉的眸光一点点变得柔软下来, 试探着去抓她的手。
陆晴手指微微一颤, 神色难明?地看了苏白璟一眼, 并没有挣开。
苏白璟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他?琥珀色的眸子荡出柔软的光，卷起一条尾巴缠在她腰间，轻轻蹭了蹭。
像一只?幼兽轻蹭它的同伴。
……和小白蹭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陆晴依旧没有反抗, 只?是心脏仿佛被针轻轻扎了一下，隐隐刺痛起来。
苏白璟的尾巴恋恋不舍的在她腰间蹭了两?下，他?有些贪恋这会失而复得的温软时?光，难得生?出些许心软之意, 想收回?陆晴明?显不太适应的尾巴。
可到底有些忍不住，他?本能地弯起唇角, 可怜巴巴地凑过去：“小晴……可以摸摸我的尾巴吗？”
陆晴：……
尾巴是狐狸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她愣了一下，僵着手臂，慢吞吞抬起手，在他?粗大的蓬松尾巴上，飞快又敷衍地摸了一下。
只?碰到了蓬松的毛发，一点也没有碰到尾巴上的皮肉和骨头。
不舒服，就像有人?用柔软的羽毛笔在最敏感的部位轻轻扫了一下，只?有无?尽的痒意。
“可以了吧？”
苏白璟盯着她，不发一言，像丛林中从背后盯着猎物的豹子。
陆晴被他?盯得汗毛直竖，暗暗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敷衍，以至于他?不满意。
他?会不会反悔？不打算再带她回?天光城？
她垂在腰间的手指颤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再抬起来，重新摸一下他?的尾巴？
陆晴眸光纠结，手指正要抬起，那条垂在她面前的尾巴忽地一动，紧接着，九条尾巴灵活的像鱼一样，飞快收回?了衣底。
陆晴狠狠松了口气，她望向苏白璟，现?在的苏白璟，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再也看不出任何一点妖族的样子了。
他?气息柔和，笑?容清隽。
好像好像。
好像过去的苏白璟，一点也不像一只?妖。
陆晴的心脏剧烈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陆晴真的觉得，她爱的那个苏白璟回?来了。
苏白璟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手臂勾上她的腰肢，轻轻用力，跃至空中。
白云蓝天和山峰再次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视野里，只?是这次，不再是向妖族的方向，而是天光城的方向了。
陆晴紧紧盯着属于天光城的黑点，它在她的视野里一点点放大。
陆晴的脚尖落在望枫林的枫叶堆上，四处静悄悄的，没有战斗的声音和迹象。
她稍稍松了口气，三两?步跑进望枫林中。
四处都是散落的清元宗弟子，淡蓝色的衣袍被鲜血浸红，有些身体僵硬，有些四肢断裂，有些双目大睁，一看便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死前还?经?历了非人?的恐惧和折磨。
这一切，都是苏白璟做的。
怎么可能不难过。
毕竟是她真真切切爱过的人?。
陆晴承认，在听到他?可能不是和天光城内的那些妖族一伙的时?候，她心中产生?了些许幻想和奢望。
可现?在，再次直面满地鲜血的那一刻，一切的幻想都像泡沫一样被残忍的戳破。
她忍着丹田处的痛苦，奔向尤逸和赵芙，他?们俩的胸膛是唯二还?在轻轻上下震动的。
她蹲下来，颤着手去摸尤逸和赵芙的脉搏。
手指还?未曾来得及碰到尤逸的皮肤，就被侧边伸来的手轻轻拂开，苏白璟搂着她的腰，带着她一连远离了数步。
在已?经?暴露了身份之后，苏白璟一点也不想隐藏了。
他?的占有欲攀至顶峰，他?一点也不想让她触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他?们没死。”苏白璟沉着脸，丢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不必摸脉搏了。”
他?低下头，追逐陆晴的眸子。
她颤着睫毛，下意识偏了一下。
可还?是晚了，陆晴的瞳孔中有着完全遮挡不住的痛苦，怨恨，难过。
完完全全落入苏白璟的眸子。
苏白璟愣了一下。
——她在为别人?难过的同时?，厌恶着他?。
得到这个答案的那一瞬，苏白璟的妖力都有了些狂暴的趋势，他?伸出一条尾巴，重重地拍在旁边的枫树干上。
“砰”的一声巨响，枫树应声而倒，重重砸落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白璟扣着陆晴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什么意思？就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陆晴因为他?的话气血上涌。
“无?关?紧要的人?？”
他?为什么要用这张苏白璟的脸，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她呵笑?一声：“他?们根本杀不了你?。”
“就算他?们发现?了你?是妖，他?们也杀不掉你?，他?们对你?毫无?威胁。如果你?真的不想帮妖族，对天光城毫无?想法，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和外面的妖族无?关?？”
要么是苏白璟骗了她，他?根本就是和外面的妖族是一伙的。
要么就是……即使不是一伙的，他?也是妖族，还?是最残忍最暴虐的妖，他?和外面的那些妖又有何区别？
“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杀了就杀了，又如何？”
果然?是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的答案。
陆晴：“他?们是人?！是我的同伴！是天光城的帮手！”
“同伴……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同伴。”苏白璟嗤笑?一声，“你?忘了在镇灵秘境里，他?们抢你?的明?心果的事情了？”
他?笑?着摸她的脑袋，语气轻柔：“你?不会善良大度到，这都不生?气，一点也不芥蒂吧？”
狡辩！
陆晴眸光颤动，就算她讨厌他?们，但也没想过要杀了他?们，在他?们来帮她的时?候杀了他?们，更?没想过用如此残忍的方向杀了他?们。
任何理由，都掩盖不了杀戮和嗜血的本质。
“至于人?……是人?又怎么样？”苏白璟偏了偏头，“刚才我还?和你?一起杀了无?数的妖。”
人?和妖一点也不重要。
陆晴可以杀妖，他?一点也不介意。
他?杀人?，陆晴又为什么要介意呢？
苏白璟迫切的想将自己的观点灌输给陆晴，让她理解他?，让她相?信他?。
他?们明?明?可以很快乐。
陆晴怔怔盯着苏白璟，恍然?明?白了什么。
这才是他?的本性。
妖族的本性。
自私的本性。
残忍的本性。
杀戮的本性。
一点也不温和，一点也不清隽，一点也不善良。
记忆里的苏白璟一点点变得模糊，像一个墨点滴进水里，轻易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如何。”陆晴忽然?失去了和他?辩解的力气，“所以说，你?是妖，我是人?，我们注定是不一样的。”
苏白璟盯着她，他?心头蓦的涌起一阵恐慌，恐慌感撕扯着他?的心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的胸腔一阵阵发痛。
他?不知道这恐慌来自何处。
苏白璟只?觉得，陆晴这一刻，离他?这么近，又那么远。
远得他?好像永远都触碰不到了。
这让他?有些急切地环住了陆晴的腰肢，往怀里按，仿佛这样就能填补他?心里的空白和空洞。
苏白璟的声音重新轻柔下来，带着诱哄的味道：“我们当然?不一样，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除了他?和她，别的人?都不重要。
苏白璟望向她的眼神炽热滚烫：“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第 54 章
陆晴闭了闭眼, 深深吸了口气。
她?当然不会忘记答应他的事情。
她?努力放松自己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这很?艰难，就像让一只羊在一只狼面前舒展身体?, 毫无?防备, 袒露肚皮。
违背本性，违背本能。
每舒展一次肌肉，每放松一次身体?，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都在一遍遍告诉她?——羊的示弱, 迎来?的可能不是?生机，而是?狼锐利凶残的犬齿。
但她?别无?选择。
反抗是?为了活下去。
顺从也是?。
在紧张和恐惧，不安和谨慎之中, 陆晴脑中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早知道会这样, 或许她?应该选修一门戏剧。
这样，说不定她?就能更加完美地应对现在的情况了。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好笑, 陆晴的唇瓣竟然也能勉强上扬几分, 只是?那笑容里, 怎么看怎么有种苦涩的味道。
苏白?璟看出来?了, 但他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忽视。
去掉了三?分的苦涩，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美丽。
陆晴从来?说一不二?，她?答应他的，一定会做到。
她?现在只是?还不太适应, 一时无?法?接受他的身份罢了。
苏白?璟周身的气息也温和下来?，稍稍松开扣着她?的手臂。
陆晴顺势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能让他们死掉，不然没办法?和清元宗解释，也没人守卫百景楼了。”
看着苏白?璟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陆晴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把他们搬到百景楼去？”
苏白?璟甩了甩尾巴，刚刚放晴的面色又有点不好看起?来?。
他有点心烦地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尤逸和赵芙, 手臂一挥，地上的两个人就不见了踪迹。
陆晴瞪圆了眼：“……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吧，没事。”苏白?璟收回手臂，向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月白?色的袖角轻轻晃荡，包裹住了白?皙坚实的手臂，黑洞洞的，深处似乎还隐藏了什么深不可测的东西。
他刚刚把那两个人打包随便?扔去了他的小世界。
不是?每个妖都有能开辟自己空间的能力的，大多数要到化神期以上才?能拥有。
苏白?璟不同，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拥有了自己的小世界。
这就是?妖族与生俱来?的血脉差距。
当然，苏白?璟可不会把这两个讨厌的人和他精心收藏的宝贝放在一起?。他有些嫌恶地将他们丢到了小世界的边边角角里，还下了禁制，生怕他们触碰到他的珍贵宝贝。
袖里乾坤。
陆晴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
过去的几个画面神使?鬼差的从她?脑子里窜出来?——她?好像看到过许多次，苏白?璟把东西放入袖中。
只是?当时的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苏白?璟的储物?袋放在袖中。
以此时之认知审视过往之忆像，陆晴竟然莫名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唏嘘之感。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储物?袋，而是?开辟出的小世界。
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有能引动空间之力，开辟撕毁空间的能力。
她?有点惊讶，又不惊讶。
她?早就猜测，苏白?璟的实力，堪比化神期的修士了。
化神期的大妖……陆晴眸底深处划过一抹不安和焦虑，清元宗和其他城市的援兵，真的能赢过苏白?璟吗？
“你不想让他们死，那就让他们活下来?好了。”苏白?璟的指腹轻轻摩擦她?的脸颊，像在抚摸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反正都无?所谓。”
陆晴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不管苏白?璟说什么，反正人活下来?就好……
望枫林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陆晴有些急切地看了一眼百景楼的方向，她?唇瓣动了动，试探着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说了要帮我救父亲的。”
九条狐狸尾巴在空气中挥舞，轻轻蹭了蹭陆晴的脑袋，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
苏白?璟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百景楼的方向，顺着她?的力气往百景楼的方向走。
陆晴松了口气，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百景楼。
一到百景楼，苏白?璟迫不及待地挥了挥袖子，他丢在小世界角落里的尤逸赵芙被毫不客气地丢了出来?。
陆晴额角跳了跳，连忙随手拉过一旁目瞪口呆的天光城卫：“快把他们俩带到房间里去，找医修看看。”
“还有……”她?咬牙开口，“望枫林那边出了事……你们派人去看看吧。”
总不能让那些尸体?就那样躺在地上。
陆晴吐了口气，带着苏白?璟直奔她?爹陆厉然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医修早就已经?离开，她?娘白?怡刚好也不在。
她?爹躺在床上，脸颊苍白?，皱纹横生，一动不动，要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简直和死人无?异了。
陆晴当时就急了，她?哪里还顾得?上苏白?璟大妖的身份，拽着他的手就把他拉到了床边。
她?看看陆厉然，又看看苏白?璟，眸子里染上浓浓的期盼：“苏白?璟，你快救救他吧。”
苏白?璟反手握住她?的手掌，陆晴的掌心有点凉，还有点僵硬，他有些心疼地攥在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他轻轻一笑：“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是?什么？”
“我没有忘啊。”陆晴看他的表情，心里当即就一个咯噔，她?心急如焚，只能放软了语气，“你说的……只要我和以前一样，你就会救我的父亲，帮我保护天光城的。”
看他现在的样子，莫非要反悔不成？
苏白?璟轻轻叹息：“所以，你还没有履行你的保证，却要让我先付出成果？”
陆晴张了张口：“不，不是?这样的。”
“可是?……我父亲等不了了，天光城也等不下去了，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能做到的。”陆晴声?音焦急，连连保证，“我和你相处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苏白?璟眯了眯眼，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一直望到她?心里去。
半晌，他才?垂下了眸：“我当然相信你。”
陆晴松了口气，她?又拽着苏白?璟往床边走了点，殷切期盼地望着他。
苏白?璟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执起?陆厉然的手臂，妖力探入。
陆晴蹙紧了眉，在这一瞬间，她?的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苏白?璟会不会突然反悔？
他会不会突然发难？
他会不会对父亲不利？
妖族阴险，狡诈，残忍，她?这样相信他，是?不是?太过轻易？
……
陆晴胸膛急速起?伏，眸光剧烈闪烁，一直到苏白?璟的手从他父亲的胳膊上收了回来?，她?的心脏才?从嗓子眼重新落了回去。
她?有些殷切地望着床上的陆厉然，期待着他下一秒就能从床上站起?来?。
可是?——
陆厉然没起?来?，苏白?璟却直起?腰，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陆晴愣了一下。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要施术救人的样子。
“怎么了？”陆晴蹭的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你反悔了？”
“没有。”苏白?璟走过来?，熟练地牵住她?的手，“他丹田受伤很?重，我没办法?修补。”
陆晴怔了一下，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她?觉得?苏白?璟就是?在敷衍她?！
“你都可以帮我温养丹田，怎么可能不能帮父亲？”
她?亲眼看到的，苏白?璟只是?探入了一点妖力。
他都没有尝试去温养，去修补，怎么能直接就说不行呢？
苏白?璟失笑：“你要让我用妖力给他温养丹田？”
陆晴眨了眨眼：“不行吗？”
她?有时候聪明伶俐，有时候又傻乎乎的。
苏白?璟心头发软，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干燥的发丝，唇角微勾：“当然不可以了。我可以给你温养丹田，别忘了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
道侣关系。
陆晴没说话。
“你的丹田里有我的气息，你身上有我的灵契，你的道心是?我，所以我才?能给你温养丹田。你不会以为，妖族可以随随便?便?对一个人族输送妖力吧？”
陆晴瞪圆了眼，她?张了张口，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无?可奈何的闭上，她?总不能说——让她?父亲和他结为道侣。
呸呸呸，这都是?什么话？
她?的胸脯因为气愤而一鼓一鼓：“那你还说你会帮我救父亲，你根本就救不了，你这个骗子！”
她?一时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语气都和以前一样，多了些鲜活气息。
陆晴或许没注意到，她?现在生气的样子，就和之前……她?还没发现他是?妖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白?璟没生气，他琥珀色的眸子反倒流淌出清澈快乐的笑意。
“谁说我救不了？”
……
陆晴盯了他半晌，苏白?璟的语气不似作假，她?心中又燃起?些希望，但刚才?事还历历在目，她?这次没立刻就相信苏白?璟，谨慎问?道：“怎么救？”
苏白?璟另一只手在袖中一摸，再次抬起?来?的时候，掌心蓦然多了一株浅白?色的小花。
他松开手，白?色小花顺着他的力道轻轻落向床铺，化为齑粉，瞬间没入她?爹身上。
一系列的动作快的离谱，陆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瞪圆了眼，跑到床边“那是?什么？”
“时停花。”
嗯？那是?什么？
“生长在妖域里的一种灵植。”苏白?璟解释，“没入肉身，能暂停时间，维持将死之人的生机，可保你父亲半月之内安然无?恙。”
“那半月之后呢？”
而且，救活她?父亲，和仅仅是?维持生机，差别也太大了吧？
苏白?璟戳了戳陆晴的额头：“当然是?在这半个月内找到能救他的人和东西了。”
“菩提叶，生灵池……化神期的医修……都可以做到。”
可这些东西都是?仅仅存在于记载中的宝物?，陆晴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有人得?到。
化神期的医修大能更是?整个人族都未必能找出几个，他们又去哪里寻找？
苏白?璟：“我知道哪里有。”
他拉着陆晴掠出百景楼，在望枫林的边缘停下。
望枫林里乱糟糟的，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清元宗弟子们的尸体?。
苏白?璟眨了眨眼，微一抬手，周身妖力涌动，耀眼的红芒一点点包围整个望枫林和百景楼，在她?惊讶震惊的目光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
红色在结界成型的那一刻消减下去，结界变为透明，只能从结界最上方看到隐隐约约的狐狸标志。
陆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本命禁制。”苏白?璟淡淡接过，“以我的妖丹为引，妖力做薪，结下本命禁制。妖丹不破，妖身不毁，则禁制永存。”
也就是?说，要想打破这道围绕在百景楼和望枫林的禁制，除非……先杀了苏白?璟。
陆晴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全的禁制了。
苏白?璟低下头，捧起?她?的脸颊，让她?直视他的双眸。
他一字一顿：“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所以——她?答应他的事，也要都做到才?行……
苏白?璟眸光浮动，扣紧她?的下巴，低下头，深深吻了上去。
第 55 章
苏白璟的动作超乎平常的急切。
他的舌尖迫不及待地伸进她的口中, 像熊迫不及待将舌头伸进蜂巢里，大口舔舐每一块蜂蜜。
陷入饥饿和恐慌中的生物无法像贵族一样矜贵、慢条斯理地品尝完美烹饪的晚餐，他?们只想大口大口撕咬着生肉, 咽下去?, 把胃里每一个褶皱都抻平。
一直到胃里满满当当，胃壁像气球一样鼓起来，再也不能盛得?下一分?。
就像现在?，温和如春风细雨的吻丝毫不能填满苏白璟心中的空洞, 拂去?他?心中的不安和狂躁。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有力的，深入的，像狂风暴雨一样的席卷, 才能像巨浪, 像燎原的火，冲刷掉, 燃烧掉苏白璟脑中一切情绪和思?路。
当?所有代表不安, 恐惧, 茫然, 烦躁的情绪消失殆尽，喜悦和满足才能在?空荡荡的平原中生长出来。
苏白璟扣着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凶得?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吃下去?。
陆晴舌尖发麻，被扣住的下巴紧绷的痛。
她艰难地大口呼吸, 可?每一丝她刚刚吸入口腔的空气还没来得?及传到肺里，就被苏白璟毫不客气地卷走，胸腔因为缺氧而一阵一阵的发疼。
即使是?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苏白璟也没有这样的不管不顾, 这样的激动，这样的狂热。
熟悉感和陌生感交相?涌入陆晴的大脑, 她的大脑一阵一阵的发麻，身体一阵一阵的战栗。
身体的反应做不得?假，她的身体，她的唇舌，确实不讨厌苏白璟的触碰，他?的亲密。
脚又开始有些发软了。
陆晴用尽最后的力气站立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身体的本能让她想沉沦，让她想回应。
可?每当?本能的火苗刚刚窜起，就会有无数的冷水无情浇下。
望枫林淋漓的鲜血。
苏白璟冰冷无情的话语。
他?身上，九条雪白的，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狐狸尾巴。
他?是?妖。
舌尖倏地传来一阵刺痛，陆晴猛地回过神来，撩眸望向苏白璟。
他?的唇瓣不知何时已经撤离，微微喘着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微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不满。
苏白璟捧着她的脸颊，凑到她耳边，小声呵气：“……夫人……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陆晴浑身一颤。
不知是?因为耳边的痒意还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她当?然……不会忘记……
她还要救父亲，还要帮天光城。
仅仅如此。
陆晴呆呆踮起脚尖，僵硬的手臂抬起，环上苏白璟的脖颈。
白皙光滑的手臂触上他?脖颈的一瞬间，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感从尾椎骨沿着脊柱一瞬间窜入苏白璟的大脑。
他?眯着眼，细细品味着心底汹涌而上的陌生情潮和极致快意。
苏白璟觉得?，这一瞬间，他?愿意为陆晴做任何事。
她根本不必想那些有的没的，根本不必在?意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只要她答应，答应和他?一直在?一起，一直和以前一样。
只要她软着声音朝他?笑，和他?撒撒娇，她想要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哪怕是?杀掉妖皇，他?也不是?不可?以。
哪怕是?要摘天上的月亮，他?也可?以试一试。
苏白璟重?新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这一次，陆晴终于如他?所愿，小心翼翼地，充满警惕地伸出了舌尖，拘谨又小心地回应着他?。
苏白璟闭上眼，肆无忌惮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吻她，用他?真正的样子。
半晌，苏白璟终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绵长又狂热的吻，他?低头，埋在?她的颈侧，平复着汹涌的情潮。
陆晴的身体还是?彻底软了下来，她贝齿轻咬着红润的唇瓣：“好?了，我们快走吧。”
出口的声音软得?像是?在?撒娇一般。
苏白璟发出一声闷笑，掐诀带着她飞向天空。
她的脚踩在?轻飘飘的云朵上，空气上，以惊人的速度前行——她现在?就好?像漂浮在?空中一样。
陆晴有点惊奇地望着脚下，试探着往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一股力气从腕上传来，带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撞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
苏白璟笑着揽住她：“小心，别掉下去?了。”
陆晴愣了一下。
和以前多像啊。
只不过……往常是?她用赤|烛鞭带着苏白璟。
而现在?，变成了苏白璟带着她。
陆晴面色白了白，眸子里的惊奇瞬间淡了下去?。
她偏了偏头：“我们要去?哪？”
“去?生灵城。”
“你要找生灵池？”
陆晴倏地望向他?，急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
“生灵池早就已经没了。”陆晴拽着他?的袖子急急解释，“你对人域了解不多，或许不知道，生灵池早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生灵池是?生灵城的圣物。许多年前，靠着生灵池，生灵城一跃成为人域有名的几大城市之一。
可?是?，生灵池里的生灵液用一分?便少一分?，众所周知，生灵池里最后一份生灵液已经在?二十年前用掉，意味着生灵池彻底消失了。
从此，生灵城也一蹶不振，从最强大的几个城市跌入谷底。
“当?然没有消耗殆尽。”苏白璟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震惊动摇，他?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发丝，像是?在?摸一只在?阳光下打滚的猫。
“生灵城的城主化生真人手里至少留下了十份。”
陆晴半信半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生灵池就是?我打破的啊。”回忆起了快乐的往事，苏白璟的眸子里溢出了欢愉又快乐的笑意。
陆晴：？？？
什么鬼？
她明明听说，生灵池是?因为多年的取用消耗殆尽。
所有的修士都是?这么说的啊！
怎么会是?因为苏白璟？
——等等。
陆晴猛地瞪大眼睛：“所以……你二十年前就在?人域了？”
苏白璟唇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一点：“我来到人域的时间？大概……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吧。”
陆晴震惊地望向苏白璟，这几天以来，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已经被刷新了无数遍。
“你……五十多年前就来人域了？”陆晴感觉自己的吐字都变得?艰难。
她再一次恍然认识到——她一直以来所了解的，只不过是?他?想让她了解的苏白璟。
而真正的苏白璟，她从未了解。
苏白璟在?人域的这五十多年做了什么？
更早以前，在?他?没来人域之前，他?又在?做什么呢？
苏白璟笑着颔首。
陆晴睫毛颤了颤：“那你现在?多少岁了？”
苏白璟微微顿了一下：“我于二百三十年前出生。”
陆晴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已经二百三十岁了？”
也对，要不是?多年的修炼，他?怎么可?能会有如今的修为？
她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苏白璟，轻哼一声：“妖族的嘴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你之前还好?意思?说你才十八岁！”
苏白璟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
他?确实不是?十八岁，但他?确实也不是?陆晴想象中的二百三十岁。
妖族的年龄和人族的计算方式不同?。
妖族寿命绵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和进食，苏白璟来到人域的那一年，是?出生的第一百八十年。在?妖族的计算方式里，他?只不过才刚刚成年而已。
也就是?说，按妖族的计算方式。
他?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第 56 章
生灵城在在整个人域中也能称得上十?分有名的一座城市。
当然,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陆晴还未出生，并?未亲眼见过，亲耳听过这座城市的盛况。
但她从典籍和记载中看到过许多关于这个城市的辉煌过往。
生灵城的历史十?分悠久, 和天光城一样, 是一座数千年前就存在的城池。
千年以来?，生灵城的修士们平凡、普通、日复一日地生活，修炼着?。
那时?的生灵城，还只是人域无数普通城市中的一个?。
直到数百年前的一天, 雷鸣地动，霞光漫天，一场灾难级的特大地震在生灵城发生。
那场地震死伤无数, 几乎毁了整个?生灵城, 但也带来?了生灵城的救星——在残垣断壁，尸山血海之间, 生灵城中央原本平坦的土地凹陷下?来?, 露出一个?烟雾袅袅, 灵气冲天的池子。
——生灵池。
人们很?快发现这生灵池比一般的灵液效果更加强大, 池中液体布满浓郁的生机，竟然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这无异于久旱中的甘霖，死气沉沉的生灵城顿时?多?了一抹生机。
生灵城仅剩的修士靠着?生灵池飞快恢复伤势，修为猛增。
紧接着?, 靠着?生灵池，生灵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惊人速度重建，扩大，鼎盛起来?。
仅仅十?年的时?间, 生灵城一跃成为人域的十?大城市之一。
“后来?呢？”苏白璟对陆晴告诉他的这些知识饶有兴趣，他在人域一向随心所欲, 走到哪是哪，从来?没有刻意打探过什么消息。
因此虽然他在生灵城大闹了一通，但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在人域口?耳相传的故事?。
“后来?……”
盛极而衰，物极必反。
在生灵城到达巅峰之际，生灵城的城主忽然发现，在修士的滥用之下?，生灵池中的灵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没人知道生灵池中的灵液是如何出现的，也就是说，这是大自然对生灵城的馈赠，同时?也是完全不可再生的资源。
用完了就是用完了，再也不会拥有了。
“大自然的馈赠？”苏白璟摸了摸下?巴，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而且……陆晴陡然想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关键信息。
据说，生灵池中的灵液只能在生灵池边使用，根本不能在别的地方储存。正是因为如此，生灵城才能成为圣地一样的地方。
苏白璟竟然说，城主手中至少有十?份？
陆晴狐疑地看了两下?苏白璟：“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苏白璟轻啧一声，眯了眯眼，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脸颊传来?不轻不重的痛感，陆晴连忙伸手去挡：“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搞错了？万一，生灵城城主手中没有灵液呢？”
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她爹爹只有半月的时?间，现在对她来?说，时?间就是一切啊！
脸颊上的手指又?用力捏了一下?，这才施施然放下?来?，重新搂上她柔软的腰肢：“所以说，人族那些印在纸张和玉简上的东西，一点都?不可信。”
陆晴：“……”
她有心还想继续反驳，忽然感觉身形一阵急速下?坠，苏白璟笑?着?看她：“现在已经到了生灵池了，你确定?不去看看吗？”
陆晴：“……还是去看看吧。”
到都?到了，那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掉头就走，万一真的像苏白璟说的那样，生灵城还有生灵液呢？
坠落感消失，双脚终于再一次踩在了熟悉的地面上，陆晴凝望着?面前这座和天光城截然不同的城池。
天光城的城墙总是高大厚重的，像结界，像枷锁，像囚笼。
而生灵城的城墙又?白又?漂亮，铺满了莹润的白玉，像是一个?精致的娃娃。
——如果它上面不沾满了深红色的干涸血迹的话。
陆晴的双眼直直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点子上，寒气从尾椎骨一路漫上颅顶。
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恶心的浓郁血腥味。
是她的错觉？生灵城怎么会有血腥味？
陆晴愣在原地，面前忽然神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呆呆扬起头，顺着?手臂望过去，苏白璟已经往前走了一步，向她伸来?了邀请的手掌。
苏白璟歪了歪头：“不进去了吗？”
进当然要进去，可是……
陆晴忍不住：“你……闻到血腥味了吗？”
苏白璟笑?:“妖族的嗅觉比人族要敏感的多?。”
她都?闻到了，苏白璟肯定?也闻到了。
真的不是错觉。
陆晴张了张口?，抬起手放在苏白璟的手掌上，愣愣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会有血腥味？”
她的声音无法控制的发飘。
“怎么会这样？”陆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样浓郁的血腥味，这样大片的血液，不可能只死去了一两个?人。
这和天光城的样子实在太过于相似，陆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这样的猜测——是不是妖族？生灵城是不是也一样遭受到了妖族的攻击？
她原本以为，天光城是因为在边境，才会第一个?遭受妖族的侵袭。
她以为，妖族会以边境为据点，一点点往人域推进。
但她的想法似乎一点也不对，错的一踏糊涂。
难道说……妖族早就已经渗入各大城市？
现在除了天光城……还有无数城市已经陷入了战乱？
如果真的是这样……陆晴没办法再继续想下?去，那样的画面太恐怖太残忍。
她握紧苏白璟的手，一改刚才的呆滞，快步往生灵城里冲。
陆晴要看看，现在的生灵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进入城内，陆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一些。
虽然生灵城里不少残垣断壁，飞溅的血渍，但并?没有像天光城那样有随处可见的人类尸体。
生灵城还残存着?秩序。
或许没有她想象的这样糟糕。
或许妖族和人族发生了冲突，但已经被?镇压下?去。
陆晴刚这样想着?，拐角处，忽然一行奇形怪状的人走了出来?。
不，应该说，一行妖走了过来?。
他们并?列而行，肆无忌惮地裸露着?身上代表妖的尾巴，獠牙，耳朵和四肢。
大摇大摆，就好像不是走在人族的城市，而是走在妖域中。
陆晴浑身一凛，下?意识瞬间召出了火红色的赤|烛鞭，紧扣在掌心，随时?做好了攻击或防守的准备。
下?一秒，苏白璟拉住了她攥着?赤|烛鞭的手掌，安抚般轻轻拍了拍。
“别紧张。”苏白璟声音轻柔，“不会有事?。”
他话音落下?，那几只妖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好奇打量的眼神刚落到两人身上，那几只妖便瞬间一凛，低下?头去，在地上哗啦啦跪伏成一排，再不敢窥伺一分。
半晌，才有一只妖试探着?开?口?：“您……是妖主大人派来?的妖吗？”
苏白璟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
几只妖面面相觑，苏白璟施施然拉着?她离开?了那条街道。
陆晴：“……”
她忍不住又?回头往后看了两眼，两只妖已经不见了踪迹。
“苏白璟，那是妖啊？！”
苏白璟好笑?地敲她的脑袋：“当然是妖了。”
“不是！”陆晴顾不得脑袋上的细微疼痛，“可是……这里是生灵城啊？！是生灵城的街道上啊？！怎么可能有妖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走呢？！”
除非——生灵城已经被?妖占领了。
陆晴面色白了白。
可下?一秒，她眸中的绝望和恐慌忽的消失大半，迸发出蓬勃的希望和光芒。
因为——陆晴看到了人。
就在街道上，不是躺在地上冰冷的尸体，也不是瑟瑟发抖的俘虏，而是强大的，完好的高阶修士。
希望的曙光！
虽然不知道生灵城为什么会同时?有妖修和人修在街道上大摇大摆的走，但是希望的曙光足以让她忽视掉这一切异样。
陆晴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生灵城到底怎么了？”
那个?人修齐刷刷地看过来?，身后窜出一只线条流畅，半大青年人那么大的猞猁妖。
陆晴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几个?人并?不全都?是人。
还有妖。
人修竟然和妖修和平地走在一起。
陆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撞上一块结实、温软、熟悉的胸膛。
苏白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熟练地环抱住主动撞进来?的陆晴。
陆晴头皮发麻，终于再也忍不住，揪着?苏白璟的衣袖急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白璟弯了弯眸，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抬手向那几个?人和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小?晴，别那么着?急嘛。”
不管生灵城什么样子，是人族在接管，还是妖族在接管，亦或是人族和妖族一起接管，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
苏白璟一样能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他得让陆晴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他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在他这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她明白了这个?，一定?就会爱上现在的他了吧？
苏白璟唇角的微笑?真挚了几分，他的尾巴不知何时?又?不由自主地探了出来?，悄无声息在身后晃荡着?，像一只长着?九只手脚的张牙舞爪的恶魔。
他半拉半搂着?陆晴，在一座华美精致的宫殿处停下?脚步，施施然领着?她走了进去。
第 57 章
陆晴恍恍惚惚, 跟着苏白璟走?了这座华美却有些空荡的大宅。
她?一直在?思索，一直在?考虑生灵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残垣断壁，干涸的血点?都昭示着, 生灵城恐怕发生过一场大战。
是人族和妖族的战斗吧？
是妖族赢了还是人族赢了？
倘若是人族赢了, 妖族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在?街头?走?动？
倘若是妖族赢了，人族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在?街头?走?动？
人族妖族一同在?街道上，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一件事。
“咔哒”
一声有些突兀的清脆关?门声陡然在?耳畔炸响，陆晴噌的一下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十分陌生的卧房, 一应物品摆设俱是上乘，故而时间的痕迹非但没让它们显得破旧, 反而更?加有种别样的韵味。
她?有些不?解：“这里是哪？”
他们不?是要?来?找生灵液吗？
陆晴想到一种可能：“这里是城主府？”
“不?是。”苏白璟脸上的笑容温和, 他拉着她?在?房间中央的桌上坐下, 沉吟开口, “这里，你可以把它当成……我的住宅。”
苏白璟的住宅？
陆晴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
苏白璟并不?是十八岁的人族少年。
她?又差点?忘了。
他自己说的，早在?二十年前就来?过生灵城, 有这样一处住宅似乎也?不?足为奇。
可是……可是……他们不?是要?去找生灵液？不?是要?去找生灵城城主？
怎么就跑到宅院里来?了呢？
陆晴面上的疑惑之色实在?太过于明显，苏白璟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些。
他垂下眸，右手伸进左手的袖中轻轻一摸，拎出一个桐花木的食盒来?。
苏白璟将食盒放在?桌上, 小心翼翼地掀起?盒盖。
沁人心脾的甜香味伴随着白烟，一股脑的从食盒中冒了出来?。
苏白璟满意地眯了眯眼。
小世界中时间凝固, 此时此刻，甜糕的样子和刚出锅时没有一丝不?同。
软糯香甜。
陆晴歪了歪头?：“……这是？”
“你忘了吗？”苏白璟脸上笑容不?减，琥珀色的眸子里迸出些许暗光来?，“这是之前我亲手为你做的甜糕。”
甜糕？
哦……甜糕啊？
陆晴眸子里泛出几分恍然。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她?和苏白璟刚回到天光城，看到天光城的惨状，听到父亲手上的消息之后。
苏白璟确实有说，去给她?做甜糕吃。
可等陆晴再一次见到他，他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苏白璟了。
那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可她?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陆晴望着白烟袅袅的食盒，神色莫辨。
却总归不?是开心的样子。
苏白璟唇角的微笑蓦的淡了淡。
“……不?是最喜欢吃甜糕了吗？”
这是他亲手做的甜糕，是她?最爱的味道。
要?是以前，陆晴一定会笑的像一朵灿烂的花一样，一脸惊喜地拈起?甜糕，塞进口中，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她?还会笑着凑过来?，将甜糕喂进他口中，用又软又糯的语气对他说——“谢谢夫君，夫君最棒了，我最最最最最喜欢夫君了。”
苏白璟垂在?袖中的手指，一点?点?攥紧，指甲陷进肉里。
陆晴不?是答应了他会和以前一样吗？
那她?为什么还不?拈起?甜糕？为什么还不?惊喜的笑？为什么还不?凑到他面前？
陆晴感觉大脑一阵突突的疼。
她?不?知道苏白璟又在?发什么疯，她?一点?也?没有心思配合他发疯。
她?一点?儿也?不?想吃甜糕。
她?现在?只想知道生灵城到底怎么了！她?只想去找生灵液！
陆晴抬起?脑袋，四目相对，苏白璟琥珀色眸子里的暗沉像粘稠的沼泽没入思绪，她?的脑袋陡然嗡了一声。
她?现在?……不?是“苏白璟”的道侣，她?没有任性的权利。
她?垂了垂眸，再扬起?的时候，唇角扬起?了有些古怪的笑容。
陆晴僵着微笑，微微探过身，抬手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甜糕放入口中。
她?无暇细细品味，略嚼了两?下就匆匆咽下口中的甜糕：“这甜糕的味道真不?错，谢谢你，苏白璟。”
陆晴睫毛颤了颤，不?自觉地望向紧闭的房门，舔了舔唇瓣：“我们不?是要?去找生灵液吗？”
苏白璟垂眸望向桌上只空了一小格的食盒：“不?急，吃完再去也?不?迟。”
吃完吗？
陆晴匆匆看了一眼食盒，幸好，这食盒里的甜糕并不?算多。
她?抬起?雪白纤长的指尖，一口气就拈了两?块塞入口中。
她?的脸颊因为一口气塞了太多的食物而微微鼓起?，就像是颊囊被塞得满满的松鼠。
苏白璟拧起?眉，唇角的微笑淡下来?，几近于无：“别急，慢慢吃，还有很?多。”
陆晴没听他的，她?只想赶快吃完，然后离开这里。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不?得不?承认……苏白璟说得对。
因为陆晴现在?遇到了一个世界难题——她?噎到了。
就在?她?刚刚又仓促塞进两?块甜糕的时候，她?的食道忽然一阵紧绷的痛，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陆晴匆匆放下掌心的糕点?，急着去摸桌上的茶壶，可是刚拎起?茶壶，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茶壶的重量，未免有些太轻了。
也?是……苏白璟这几十年没住过人的宅院能保持干净已?经不?易，怎么可能还随时备着温热的茶水。
“咳咳——”她?放下茶壶，捂着胸口，努力咽下卡在?嗓子里的糕点?，她?的脸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眼睛里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端着一只透明的琉璃盏，琉璃盏里盛着满满的茶水。
陆晴眨了眨眼，顾不?得多想，抬手接过琉璃盏，一口气就喝了大半。
她?面色扭曲地打了个颤，噎在?食道里的甜糕总算顺了下去。
“谢谢……”
她?重重舒了口气，这声道谢，倒是比之前真情切意的多。
于是苏白璟唇角又弯了起?来?，眸中暗沉的光复又变得浅淡。
他的手掌又在?陆晴的脊背上轻抚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拿开，伸向桌上陆晴刚刚随手丢下的甜糕。
两?块甜糕叠在?一起?，被人咬下了大半，齿痕清晰可见，上面还有着几不?可见的透明液体。
苏白璟怔怔看了半晌，抬手慢吞吞将那两?半块甜糕放入口中。
他的动作优雅又赏心悦目，仿佛放入口中的不?是沾着口水的吃了一半的甜糕，而是什么无上美味。
他的牙齿细细咀嚼，舌尖仔细分辨，很?快从糕点?的香甜气息中捕捉到一丝独特?的、熟悉的气息。
他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将那一缕气息放在?口中缱绻品尝了千百遍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吞入肚中。
陆晴看得头?皮发麻。
她?总觉得，苏白璟吃的好像不?是甜糕，好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一般……
她?垂下眸子，不?敢再看，掩饰般的从食盒中取出甜糕来?吃。这次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很?快，她?就一口一个，把这些软糯的糕点?全部吃进了肚中。
陆晴咽下最后一口甜糕，瞪着漂亮皎洁的大眼睛看着苏白璟，等着他主动开口。
她?……她?都把甜糕吃完了，他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可她?不?说话，苏白璟就也?不?说话。
苏白璟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时不?时舔舔唇，琥珀色的眸中流淌出令人心悸的情绪。
“咳。”陆晴看着空荡荡的食盒，终于还是率先?受不?了了，硬着头?皮发言，“苏白璟……甜糕吃完了，咱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离开？”
“嗯嗯。”陆晴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苏白璟慢条斯理扬起?一个微笑：“不?好吧？”
他慢吞吞指了指不?远处半开的窗户，声音比甜糕还要?软糯甜美：“小晴，你看，天色已?晚，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陆晴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窗外?天色昏暗，太阳已?经一路跑到了地平线，随时要?彻底降落下来?。
确实快要?天黑了。
……
可是、可是修士根本不?用在?意天黑的呀！
修士又不?是凡人，晚上不?必一定要?休息，而且……而且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心情休息呀？
她?放软了声音：“可是我一点?也?不?困。”
苏白璟笑而不?语，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陆晴想了想，小声试探：“要?是你累了的话……要?不?，你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去生灵城看看？”
苏白璟的眼神陡然凉下来?，他呵笑一声，声音像冬日的雪花一样满浸着凉气：“你确定？”
陆晴：“……”
她?缩了缩脖子，无奈垂下了头?。
若苏白璟今天死活不?愿意让她?出去，她?显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反正就是一晚上的功夫，就等一晚上就是了……
她?咬了咬唇瓣：“好吧，那明天再出发吧。”
“那……那你在?这里睡。”陆晴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隔壁的房间。”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宅院很?大，当然不?止这一间房。
她?不?想和苏白璟呆在?一个房间里。
陆晴的脚才踏出一步，苏白璟的手就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与此同时。
一个毛绒绒的触感包裹上了她?的脚踝，像湿润的水蛭，像扎人的毛毛虫，一点?点?往上攀爬。
——那是苏白璟的尾巴。
陆晴睫毛颤了颤。
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苏白璟带她?到这个宅院里来?，恐怕不?是因为天要?黑了，也?不?是因为想让她?吃甜糕，更?不?是要?让她?休息。
他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履行她?的承诺。
像以前一样。
苏白璟想要?她?的身体。
像一道惊雷从平地炸响，陆晴的面色一寸一寸失血变白。
她?颤着睫，一点?点?看着苏白璟靠近。
她?死死扣住了桌面。
她?想后退，想制止，想逃跑。
可是——
她?不?能反抗。
她?无法拒绝。
她?……没有权利。
现在?的苏白璟，不?是她?的道侣，是……和她?做了交易的狐妖。
苏白璟一直紧紧盯着她?，他好整以暇地靠近。
像一只猫玩弄掌心里的老鼠。
他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白嫩的脸颊，按压在?她?的红唇上。
苏白璟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
陆晴的眼睛太清澈，太透亮，根本藏不?住一点?情绪。
想都不?用想，那里面现在?肯定有令他生气，令他厌恶的东西。
但那只是因为陆晴还不?太适应。
苏白璟慢条斯理地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他可以帮她?适应。
湿润潮湿的舌钻入她?的口腔，如此同时，一只铁箍一样滚烫的手死死揽住了她?的腰。
陆晴撞进一个结实炽热的怀抱里。
苏白璟的动作还未停止，他的尾巴肆无忌惮的在?她?裙下肆虐，手指直直勾上她?的腰带。
陆晴身上的肌肉越来?越紧。
……
她?心底一片冰凉。
陆晴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以为自己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
毕竟……毕竟她?之前和他做过好多次。
可事到临头?，陆晴才发现，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快感是由身体产生，还是由灵魂分泌？
曾经和苏白璟欢爱的时候，陆晴觉得，是身体。
但现在?她?才知道，是灵魂。
她?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柔软，可它却一点?也?不?受控制，越来?越坚硬。
苏白璟扯开了她?的衣带，他吻着她?的唇，喉咙里发出似喟似叹的低吟。
他的尾巴绕上了她?的腰，他在?努力取悦着她?。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让她?适应。
可是，为什么他指下那片光滑的肌肤不?仅没有越来?越柔软，反而越来?越僵硬？
苏白璟扣着她?腰的手掌加了点?力气，愤怒和不?满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一把打横抱起?陆晴，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丢到床铺上。
他的吻和动作越来?越用力，好像迫不?及待燃起?一场大火，将她?全身炙烤得柔软下来?。
可是——实在?是太痛了。
他吻得太用力，抱得也?太用力。
陆晴喉咙里溢出一声痛呼，再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苏白璟。
她?真的没用力，她?真的不?是想反抗，那只是本能的反应。
总不?能在?杀鱼的时候，还不?准鱼儿轻轻扑腾两?下吧？
可苏白璟却蓦的停下了动作。
他半压在?陆晴身上，死死盯着她?，琥珀色的瞳孔中是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漆黑。
他还是看清了她?眸子里的情绪。
一点?儿也?没有变化，一点?也?没有适应，一样的……让他讨厌。
苏白璟扣着她?的下巴，声音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小晴……你不?是说会和以前一样吗？”
第 58 章
陆晴迷茫地看着苏白璟, 她大口喘着气，还未从刚刚的力道中完全回过神来。
但她明白——苏白璟生气了。
他?不再?亲吻她，不再?抚摸她, 一丝微笑也无, 像恶魔一样死死盯着她。
若说下一秒，苏白璟就会抬手把她掐死?，陆晴也毫不怀疑。
她不说话，苏白璟也不言语, 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苏白璟再?也忍耐不住，愤怒、欲望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紧紧把他?包裹住。
他?好难受，比他?刚成年的时候, 第一次感受到欲望的痛苦的时候还要?难受。
如果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 苏白璟觉得他?可能会?把她掐死?。
他?可能会?施展狐咒。
他?可能会?强行上|她。
他?可能会?撕毁一切条约，继续把她带回那片雪山上去。
苏白璟重重喘了口粗气, 长?腿微一用力, 就坐回床边。
他?站起身?, 似乎想?要?转身?离开。
陆晴的睫毛猛地颤抖, 那一瞬间，所有的思想?和感觉都消失不见。
陆晴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不，不能让苏白璟就这么离开。
他?是不是不想?帮她父亲了？
他?是不是不想?帮天光城了？
不不不。
她直起腰，一把抓住了苏白璟的手腕。
苏白璟顿住。
陆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她脸颊红彤彤一片，声音带着哽咽的气息:“哪里不和以前一样了？”
她……她都那么努力。
她真的没有反抗。
她愿意的。
苏白璟为什么还不满意？
苏白璟没有挣扎，他?冷冷看过来，眸中怒气未消：“你确定, 这叫和以前一样？”
陆晴委屈极了：“哪里不一样了？”
“是因为我推了你一下吗？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反抗的意思。”她的脚指头轻轻抓着床铺, “以前……以前我们……那个的时候，我也会?推你的呀。”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苏白璟抿了抿唇，他?倏地扭回头，望向?陆晴。
她眸子里的委屈和无措像一根针一样狠狠扎入他?的心脏。
苏白璟愣了愣。
很奇怪。
明明像心脏针扎一样疼，可心中汹涌的难受竟然奇迹般地降低了不少。
“你又?不想?做，勉强有什么意思？”
“……没有不想?。”陆晴依旧嘴硬，只是这次声音小?了不少。
“没有不想?？”苏白璟气笑了，他?反手扣住陆晴的手腕，死?死?的，用了最大的力气，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你的嘴巴不乖。”他?盯着她的唇，“但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多了。”
陆晴张了张口，又?把嘴闭上。
“怎么不说话了？”
苏白璟冷冷看着她。
她只会?让他?生?气，她只会?让他?不满，拉着他?，就只要?和他?说这些？
说这些让他?不开心不满意的话。
早知道，他?就不该停下来。
“身?体有反应的。”
……
苏白璟大脑陡然空白了一瞬，他?死?死?盯着陆晴的眼睛：“什么？”
陆晴偏了偏眸，小?声重复了一遍，声如蚊讷：“身?体有反应的。”
她犹豫了一下，不能让苏白璟离开的念头占了上风。
她抓着苏白璟的手，颤颤巍巍，带着他?探向?她的裙摆。
拂开碍事的裙裾，一路到达最深处。
苏白璟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紧接着，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四处冲刷而去。
他?望向?陆晴。
她看上去要?哭了。
苏白璟轻轻用力，抽出了手指，陆晴这次没拦他?。
昏暗的房间里，他?指尖几?抹透明的水渍无比明显，像蛛网的丝。
苏白璟觉得，他?像是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根针扎下去，他?的气就消下三分。现在，他?这个气球瘪瘪的就快要?彻底塌下来了。
他?倾身?，从床边复又?来到她身?侧。
苏白璟揽着她的腰把她完完全全抱进怀里，又?凶又?狠。他?扣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还不够。”
陆晴呆呆看着他?。
这样还不够，那还要?怎么才够？
“说的是和以前一样，差一分，差一毫都不算一样。”
苏白璟覆在她耳侧，像是要?把声音凿进她的大脑。
“要?你和以前一样柔软的靠在我怀里。”
“要?你看着我不自?觉地甜蜜的笑。”
“要?听你叫我夫君。”
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的痛呼声中冷声开口：“……要?你和以前一样爱我。”
“这才叫和以前一样，明白了吗？”
陆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他?未免也太过霸道。
妖族真贪心啊。
他?不仅要?她的身?体，他?还要?她的情绪，要?她的爱情。
“可是……可是……”陆晴睫毛扑闪，她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灵魂本能啊。
她话才说了一半，苏白璟眸中的黑暗又?有扩散的趋势。
“你的意思是——你做不到了？”
不，不是这样的。
至少……至少不能让苏白璟觉得是这样的。
“给我一点时间。”陆晴急匆匆，“我保证，我保证会?做到答应你的事情的。”
苏白璟抬着她的下巴：“要?多久？”
他?向?她展示了他?的强大，也向?她展示了他?的柔和。
他?甚至愿意在她面前隐藏自?己。
还不行吗？
还要?等多久？
他?等不及。
“一周，一周。”陆晴来不及多想?，急急，“一周可以吗？”
苏白璟盯着她，沉默不语，像是角落里阴冷的蛇，评估着捕猎的成功率。
半晌，他?低声:“好。”
“嗯嗯。”陆晴拼命点头，她颤颤巍巍撩起睫毛，呆呆窝在苏白璟怀里，又?想?哭又?想?笑。
她想?松开他?，又?怕他?生?气要?离开。
她想?抱紧他?，又?怕他?现在立刻要?欺负她。
他?现在很生?气，要?是现在欺负她，她肯定难捱。
可是……陆晴贴着他?太近，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了他?的异样。
是生?是死?一句话，总比他?现在吊着她不上不下的强。
陆晴咬了咬唇瓣，声如蚊呐：“那……”
“那你……你还要?吗？”
还要?吗？
多愚蠢的问题？
她坐在他?的怀里，难道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炽热温度和坚硬？
苏白璟都想?的快要?疯掉了。
但是很奇怪，身?体在亢奋，在汹涌澎湃，他?心中却不满，却意兴阑珊。
他?不想?要?这样。
她养叼了他?的胃口。
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何还愿意吃轻粥野菜？
苏白璟扣在她腰间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像是要?把她嵌入怀里。他?伏在她肩头，手指顺着解开的衣带滑了进去。
陆晴猝然瞪大双眼。
她的性格，她的人生?是由十八年来的点滴共同铸造的。
但她在情事上，是完全由苏白璟铸造的。
即使她再?不喜欢现在的苏白璟，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身?体无比了解。
她颤抖着抱着苏白璟的胳膊。
她哆哆嗦嗦，绽放在他?怀里。
第 59 章
陆晴蜷缩在苏白?璟怀里, 他一只手?臂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捻起她一缕黑色的发丝在掌心，轻轻揉捻。
她能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身体的滚烫温度。
苏白璟身上的温度总是烫得厉害, 她以?前总觉得, 这大概是因为苏白?璟是男子，男子身体健硕，阳气重，身上烫些也正常。
现?在想来, 或许还有他是妖族的缘故。
狐狸的温度……确确实实比人类的温度要高上不少?。
陆晴攥着锦被，将身体完整包裹起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锦被之下的荒唐。
一只粗大的毛绒狐尾悄无声息, 像海底的八爪鱼一样在锦被里游动。
那样柔软, 那样灵活。
撞上她的小腿，轻挠她的脚尖, 裹住她的大腿。
苏白?璟的尾巴比小白?的尾巴还要蓬松柔软, 像一个加大号的蒲公英, 扑在她□□的大腿和小腹上, 带来无尽的麻痒。
偏偏……她怕阴晴不定的苏白?璟又要生气，还不敢把这根烦人的尾巴从身上丢下去。
陆晴现?在更加庆幸，苏白?璟并?没有和她行房了。
现?在的苏白?璟和之前可不一样，他一定会忍不住把他的九条尾巴放出来。
那样子……那样子……她连想一想都觉得过分。
毛绒绒的触感还在陆晴白?皙光滑的大腿上蔓延, 她不自觉地并?紧了腿。
双腿中央的尾巴像蚂蚱一样轻轻挣扎了一下，竟然?真的偃旗息鼓，不再动弹，乖巧地伏在了她的膝盖上。
陆晴屏住呼吸, 静静等了两秒。
狐狸尾巴依旧一动不动。
她终于稍稍舒了口气了。
松弛下来的肌肉逐渐变软，她的呼吸变得平缓。
下一秒, 另一条毛绒蓬松的尾巴不知?何?时探入了被窝，熟练环上她的腰窝。
陆晴刚平缓下来的脸瞬间一僵。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温度，自然?也?知?道男人并?没有餍足。
她的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苏白?璟……不会还要继续吧？
耳畔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像浸满了蜜汁的莲藕，黏腻清脆。
苏白?璟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伏在她腰窝里的尾巴乖巧停留在了原地：“让我抱一会，不做什么。”
和刚刚的语气比起来，他现?在的语气简直称得上柔和甜蜜。
苏白?璟的心情似乎比刚刚好了很多。
即使如此，陆晴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妖族狡诈，苏白?璟更是说?话?不算数。
谁知?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出尔反尔？
陆晴窝在他怀里，安静闭着眼。这次她长了记性，迟迟没有放松下来，奈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白?璟当真如他所说?没有再做什么的意思，陆晴逐渐无法再保持警惕。
她有点累，但并?没有什么困意，大脑里的思绪反而因为安静而更加冷静深入。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理一理，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晴悄无声息试着运转了一下丹田里的灵气，才刚刚开了个头，丹田就传来一阵闷痛。
像是被人狠狠朝着最脆弱处打了一拳。
她垂着脑袋，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来。
不行……她丹田里的伤还没好。
就算好了，她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提升修为。
金丹期的修为，不算低，但也?没多高，影响不了战局，也?救不了父亲。
还是要先稳住苏白?璟。
他可以?帮父亲，也?可以?救下天光城。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苏白?璟真的不是和那些妖族一伙的。
不然?，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说?实话?，陆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苏白?璟会和那些妖族不是一起的。
他们明明一样恶劣，一样狡诈。
陆晴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她从来都不了解他。
扣在腰上的手?按向了她的小腹，苏白?璟低低叹了口气：“睡不着？”
“嗯……”陆晴没想过能瞒住苏白?璟，她枕在他的肩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我只是想试试丹田的伤怎么样了。”
苏白?璟声音凉凉：“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知?道吗？”
瞧。
刚刚还晴空万里，一句话?的功夫，眼看?着又要阴云密布。
他的性子真是越发捉摸不定了。
陆晴暗自嘟囔。
“我是想让丹田的伤口恢复而已。”
苏白?璟把玩她发丝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想疗伤？”
“是啊。”陆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软平和，“答应你的事情，总要做到才行。”
她要想办法赶快修复金丹上的伤口，恢复之前的实力。
“我想稳固道心。”
苏白?璟放下手?中的黑色发丝，掰着她的脸，把她翻转过来，从背后抱着她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
陆晴知?道，她刚刚说?的话?，引起了苏白?璟的兴趣。
她眨眨眼：“我的道心是你，我想……我要和以?前一样的第一步——我应该试着接受它。”
不。
才不是。
陆晴一点也?不想要现?在的这个道心。
她几乎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但这次她真的后悔了，她当初真的不该那样轻易就答应下来。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场合，让陆晴知?道苏白?璟是妖的事情，陆晴一定会毫不犹豫毁道重修，从头开始。
可偏偏是现?在，父亲需要她，天光城需要她，她不能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苏白?璟轻轻挑起陆晴的下巴，探究的视线忘进她的眼底。
冰雪刹那消融。
他唇角一点一点扬起来，弯成了月牙的弧度。
他掐了掐她的脸颊：“稳固了道心，你丹田里的伤自然?就会好。”
“以?我为道心有什么不好？”苏白?璟循循善诱，“我强大，美?丽，不会轻易死?去。只要你不动摇，你的道心很安全，很稳固，足够你修炼到渡劫期。”
陆晴垂着眸，低低嗯了一声：“可是……我怕我一时半会做不到。”
“没关系。”苏白?璟的声音难得轻软下来，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我会给你时间。”
时间于他而言，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苏白?璟还能活很久很久。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乖巧，苏白?璟觉得，他不是不可以?多等她一段时间。
“那也?不能只靠我一个呀。”陆晴轻咳一声，她想去揪他的袖角，但苏白?璟身上此时并?无衣物，于是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勾上了他的长发，轻轻缠绕在指尖。
“嗯？”
“苏白?璟……你帮帮我。”
她声音又软又糯，像浸满了蜜汁的毒草：“你帮帮我，好不好？”
陆晴话?音落下，苏白?璟浑身上下的气息陡然?一窒。
他眸色暗沉下来，陆晴明显感觉到，他整个身体更加滚烫炽热了。
这样的身体反应，再明显不过。
苏白?璟了解她身体的同时，她也?了解他的身体。
陆晴猛然?瞪圆了眼，她指尖颤了一下，连忙丢下手?中的头发。
“你你——”
苏白?璟的胸腔轻轻震动，他按着她的发顶，把她按在了怀里，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说?的话?好似……向我求欢一般？”
陆晴咬牙：“你你，是你自己乱想！”
这怎么能怪她？她明明是正常讲话?。都怪苏白?璟，明明是只色狐狸，什么都能联想到那种事情上。
苏白?璟闷笑，倒也?不否认，他按在她小腹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妖力缓缓涌入陆晴的丹田。
陆晴闷哼一声，感受着丹田源源不断补充的力量。
明明是妖力，她的丹田真的一点也?不排斥。
丹田争先恐后的汲取着力量，金丹上的裂纹缓慢合上。就好像原本就属于她身体里的力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
苏白?璟给她传递了很多妖力，一直到丹田再也?存不下一丝一毫。
金丹并?没有彻底修复，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裂纹。
这些细纹无法靠苏白?璟的妖力修补，只能靠她自己稳固道心了。
但陆晴知?道，她的道心永远不可能稳固了。
没关系，现?在这样子就已经足够了。
陆晴试着运转了一下功法，虽然?稍有凝滞，但已经可以?发挥出金丹期的大部分实力。
她窝在他怀里，想了想，趁着苏白?璟心情好，忍不住再次开口：“苏白?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那你不准生气。”
苏白?璟呵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那就不要问会让我生气的问题。”
陆晴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偏过了头。
“问吧。”苏白?璟眯了眯眼，把她的头掰回来。
看?在她这会这么乖的份上，他想顺着她。
陆晴眨了眨眼：“你和外面的妖族，真的不是一伙的吗？”
确实不是让他开心的问题。
苏白?璟轻啧一声，烦躁地揉了一把她的发顶：“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陆晴连连保证，“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听你的？”
苏白?璟看?着她，目光沉沉。
陆晴的心在他的目光中一点一点沉下去。
苏白?璟这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真的又在骗她吧？
蓦的。
额头一痛，他曲起指尖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笨死?了。”
“妖族以?实力为尊。我比他们强那么多，他们当然?要听我的。”苏白?璟难得耐心，“你如果在街上遇到一个大能人修，难道不会本能恭敬吗？”
陆晴：……
陆晴伸手?摸了摸鼻尖。
他说?的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
若是路上遇到一个化神?期的人修前辈，她似乎也?会恭恭敬敬，不会违背前辈无伤大雅的吩咐。
或许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但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白?璟在她这里的可信任度已经毫无疑问下降到了最低。
“那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生灵城的人族和妖族为什么会在一起了？”
苏白?璟顿了一下：“我知?道。”
陆晴立刻来了精神?，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那是为什么？”
“不告诉你。”
陆晴急了：“告诉我吧！”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苏白?璟掐了下她的脸，沉吟片刻：“等你履行承诺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这样说?，就是确定不会告诉她了。
陆晴慢吞吞的低下了头：“哦。”
“还有什么要问的？趁着我心情好，准你多问几个问题。”
陆晴暗暗翻了个白?眼，问有什么用，回不回答不还是取决于他。
但偏偏，她还真的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
陆晴抿了抿唇，她目光闪烁，几经挣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让她无比困惑的问题：“你……为什么非要我和以?前一样？”
为什么还要她爱他？
仅仅是因为好玩吗？
仅仅是因为恶劣吗？
“我的身体……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
只要得到了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她和以?前一样？
陆晴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挺翘的睫毛直直竖着，像两把弯弯的扇面，苏白?璟忍不住用手?轻轻拂了两下。
“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你的身体吗？”
“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苏白?璟想也?不想，“如果我想要，我可以?有很多女人。”
女人的身体不算什么，如果他想，他可以?有大把大把的女人身体。
但他又确实想要她的身体。
苏白?璟不是个喜欢追究起因经过的学者，他向来遵从自己的内心。
陆晴蹙眉不解：“什么意思？”
苏白?璟所说?的，也?正是陆晴所不解的。
不得不承认，苏白?璟是强大的。
若是因为妖族性淫，重欲，也?不可能只想和她一个人交欢。
陆晴又不是什么天生名器，有极品炉|鼎的效用。
干嘛要那么在意她？
陆晴心跳快了几分，她脑中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难道说?你爱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因为在意她，所以?才会要她爱他。
会是这样吗？
苏白?璟没说?话?，诡异的沉默中，陆晴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异样。
半晌，他轻飘飘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没有妖教过苏白?璟爱，他无父无母，追随本能。
“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而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苏白?璟直直盯着陆晴：“我想要你爱我。”
真的是很不人类的思维。
真的是很不人类的回答。
苏白?璟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一只妖，反倒像一个尝到了糖果的味道就一昧索要糖果的孩子，一个无知?幼童。
只有小孩子才会无条件索取大人的爱。
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别?人爱他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怎么会觉得苏白?璟爱她？
他根本不懂得爱。
她也?不可能像苏白?璟要求的那样和一起一样爱他。
陆晴曾经当然?爱苏白?璟，可她爱的是那个温柔的，清隽的，爱她的苏白?璟。
可那个苏白?璟是假的，是不存在，是虚无的，像泡沫一样一触即破。
爱不是一颗灵石，一瓶灵药，可以?随意交换，任性购买。
陆晴想问苏白?璟——你既然?不知?道什么是爱，为什么要任性地索取别?人的爱？爱从来不是无缘无故的。
但她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并?不想和苏白?璟辩论什么，也?不觉得自己有感化一只百年大妖的伟大能力。
如果可以?，陆晴只想守着天光城，父亲和母亲，在一亩三分田里，过好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第 60 章
陆晴不记得她是?怎么睡着的了, 她睡的很不好，梦里都是闪烁的尸体和奇形怪状的妖族，等她猝然张开眼睛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洒满了清晨和煦的亮光。
苏白璟的手依旧扣在她的腰肢上。
“醒了？”
“嗯……”陆晴眨了眨眼, 梦里梦外都是?烦躁，她没?心思继续赖在床上，试探着从苏白璟怀里滑出来，幸运的是?, 苏白璟似乎也没有继续抱着她睡觉的意思。
这有点反常，但?值得开心。
苏白璟跟着她从床上跳下来，穿好他月白色的长袍, 安静靠在门边的阴影里, 静静看着陆晴系上衣带。
等陆晴彻底打理好，他倏地打开门：“走吧。”
“去哪？”陆晴跟在他后?面?探出了头。
她本来以?为……苏白璟会?和以?前一样, 粘着她不许她出屋。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出了门？
“取生灵液。”
苏白金声音淡淡, 陆晴双眸却倏地一亮, 不用苏白璟催促, 她就三两步蹦到了苏白璟身侧。
“取生灵液？”
她歪着头看苏白璟，眸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他怎么突然决定要去取生灵液了？
她还以?为，那要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苏白璟不是?说?，要等她彻底做好准备再帮她救父亲吗？
陆晴眉头蹙起又舒展, 舒展又蹙起，她唇瓣蠕动，有心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可她又怕提醒了苏白璟，反倒又让他改了主意, 那可就糟糕了。
陆晴一时纠结起来，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了。
陆晴那点小?心思一点也瞒不住苏白璟。
他弯着唇揽住她的腰：“别纠结了。”
“只是?先拿到生灵液而已, 等你做到了你的承诺，我才会?给你父亲。”
陆晴顿了一下，扁了扁嘴，拉长了声调：“——哦。”
她就知道苏白璟没?那么好心！
苏白璟带着她往外走，陆晴对生灵城并不熟悉，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他们是?往生灵城中?心的方向走的。
生灵城城主府就在生灵城的正中?心，也是?生灵池所在之处。
一路上，陆晴仍旧看到了好几个妖族和人族行走在街道上。
她甚至还看到了他们交谈。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出于某种理由，这里的人族和妖族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和平共处了。
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亦或是?……生灵城的人修投靠了妖族？
陆晴想?不到最后?一种可能性的理由，但?仅仅是?一个可能性，就足以?让她浑身发?寒。
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苏白璟，他知道理由，可他并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
陆晴边走边想?，很快，一栋面?积极大?，堪称得上宏伟的建筑出现在她视野里。
城主府到了。
和城中?房屋白玉砖青石瓦一脉相承的建筑风格，不同的是?，城主府十分完好，非但?没?有断壁残垣，甚至没?有一块碎裂的瓦片。
苏白璟一点也没?有敲门的意思，带着她径直跃进了府中?，十分符合陆晴对妖族的刻板印象。
城主府里静悄悄的，陆晴看到了站立在各处的守卫，可奇怪的是?，苏白璟明明没?有隐藏，他们却对她和苏白璟视而不见?。
眨眼间的功夫，苏白璟十分顺利的带她来到了一个疑似生灵池的大?池子面?前。
池子约莫一人高，一丈长宽，打扫的极为干净，看上去像是?有人精心呵护。
陆晴敏锐地从干涸的水池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像春风拂过大?地，带来无限莹莹生机。
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生灵气息。
这应当确实?就是?生灵池。
而生灵池也确实?和资料中?记载的一样——已经干涸了。
陆晴忍不住看了一眼苏白璟，他的面?色没?有任何异样，抱臂站在干涸的池子旁，一丝视线都没?有分给生灵池。
他微微抬起头，眸光在斜后?方的空中?顿了顿。
下一秒，一个黑袍人从空中?掠了出来。
陆晴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袍人。
宽大?的黑袍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遮挡起来，连下巴也未曾露出一丝一毫。
陆晴完全没?有发?现他隐藏在哪里，又是?如何出现，但?这不怪她不够谨慎，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很是?强盛，是?陆晴除了苏白璟以?外，见?到的修为最强大?的修士。
苏白璟弯了弯唇，勾起一个冰冷又不屑的微笑：“生灵城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黑袍人声音嘶哑地回?复。
原来这位黑袍人就是?生灵城城主？
这位城主实?在和陆晴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城主嘛，要么就是?正气凌然，认真严肃的壮年?修士，要么就是?满身智慧，慈祥过人的老者。
更何况还是?生灵城城主，听起来就该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可这个城主恰好相反。
披着一身黑袍，遮遮掩掩，声音嘶哑低沉。
身上的气息倒确实?极强，只是?也冷得过分。
他未曾遮敛身上的气息，眨眼间的功夫，陆晴就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窖之中?。她抖了抖，摸了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下一秒，苏白璟的尾巴忽的在她身侧一荡，像是?树起了坚实?的屏障，陆晴周身的冷意顷刻间消失不见?。
黑袍人的头颅转向陆晴。
她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黏腻的视线。
“无事不登三宝殿。”黑袍人朝苏白璟拱了拱手，“您来生灵城有何贵干？”
苏白璟声音轻飘飘的：“要一瓶生灵液。”
黑袍人顿了顿：“生灵池在二十年?前——”
“行了。”苏白璟轻啧一声，打断他的话，“那些话骗骗别人还行，你觉得能骗得到我吗？”
黑袍人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沉默不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但?他确实?没?否认生灵液的存在。
苏白璟没?骗她，生灵城主还确实?有生灵液。
陆晴眼睛闪烁出希望和激动的亮光。
苏白璟弯了弯唇：“我想?，城主大?人也不想?，让我亲自把生灵城翻个底朝天吧？”
……
陆晴嘴角抽了抽，她万万没?想?到，苏白璟所谓取生灵液的方式这样豪放。
这……哪里叫取，分明是?明抢吧？
可是?……这生灵液又确实?是?她父亲急需的。
陆晴看了眼苏白璟，又看了眼黑袍人，轻咬下唇，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城主大?人，家父急需生灵液救命，可否售予晚辈一份，日后?陆家定铭记于心，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黑袍人的头颅再次往陆晴的方向转了一下。
苏白璟眸中?笑意深了点，他神色自如地挽上她的腰：“不用找他买，也不用对他这么客气。”
他一字一顿：“生灵城城主……会?给我的……对吗？”
苏白璟不耐烦了，他这句话携裹着妖力，是?毫不客气地威胁和杀意。
黑袍人终于开口：“当然。”
“您开了口，我当然不敢不从。只是?——”他的声音像是?一把生锈的刻刀划过腐朽的巨木，“生灵液并不在我身上，既然是?这位姑娘需要，不如就让这位姑娘随我一同去取吧。”
“不行。”
“好。”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还有在空中?猛然飞卷的狐尾。
雪白的狐尾破空，重重袭向黑袍人站立的位置，在地面?敲出一道五十公?分的凹陷。
黑袍人闪身掠至两步之外，连忙开口：“您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生灵液放置于特殊的阵法之中?，一次只能容许两个人通过，您也知道生灵液的特性，必须在储存之地当场交易。”
苏白璟轻呵，尾巴不耐烦的在空中?涌动，仿佛随时都要拍下来：“什么阵法，毁了便是?。”
“那阵法中?的生灵液也会?一并损毁。”
“啧。”苏白璟眯了眯眼。
他当然不可能让陆晴和这老东西一起去取生灵液。
“我和你一起去。”苏白璟摆了摆手，反正左右不过也就几息的功夫。
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在意地放在唇边，犬牙轻轻一用力，一颗血红色的血珠从破口涌出来。
苏白璟将那颗血珠按在陆晴的手腕上，没?入皮肤。
一道护体结界以?陆晴为中?心展开。
他松开缠在她腰上的手，有些不舍地捏了一把陆晴的发?旋：“乖，在这里等我一会?，很快。”
陆晴看了眼黑袍人，又看了眼苏白璟，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她爹真的需要生灵液，虽然生灵城主显然是?被迫的，但?她无法拒绝……只能记下这个人情了。
没?人注意到，那张被黑袍彻底覆盖的苍老面?容之下，一抹狞笑从他嘴角闪过。
黑袍城主上前一步，抬手掐诀，阵芒从身后?空荡的生灵池底缓缓亮起，下一秒，苏白璟和城主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陆晴恍然了一下，原来生灵液储存的地方，就在生灵池底？
她抿了抿唇，视线倏地往那条苏白璟尾巴抽出的凹痕里望去。
心脏怦怦直跳。
只有她知道，就在黑袍人掐诀的同一秒，他不知怎么避过苏白璟，竟然给她传了道音。
他说?——“小?姑娘，前三左四步，我刚刚站的位置，有留给你的东西。”
陆晴屏住呼吸，抬脚走向那道凹痕。
她弯下腰，从中?捡起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珠子。
——留影珠。
陆晴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将那颗珠子攥进了掌心。
不待她查看那枚留影珠，身后?忽的阵光轻闪。陆晴心脏猛地一跳，连忙走回?原处。
苏白璟从阵法中?走出来，看了她一眼，显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熟练地伸手环上陆晴的腰肢，弯唇轻语：“拿到了。”
言罢，他再也未看黑袍城主一眼，手掌微微用力，带着她飞至上空。
陆晴靠在他怀里，她眉头微蹙，手腕一抬，留影珠顺着她的动作滚到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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