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意还是照常也接他下学,只不过出发之前在院子收了从无方来的光信,处理了一些无方事务,耽搁了些时间。


    她坐着云到了山寨附近,正下了云准备步行,远远的就听到小孩的吵闹声,探头一看,只见贺汀正被一群小孩围在当中。


    想来是终于等他落单,立刻就逮住机会要修理他。


    为首的那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高了贺汀整整一头,他昂首抬着下巴斜睨着贺汀:“不过是个野种,倒挺猖狂。”


    贺汀在对面冷笑,也不回他的话,转身就要想离开,左右几人立刻制住他。


    贺汀奋力挣脱不得,只抬眼狠狠盯着那少年,小脸冷冷,面露不屑:“以多欺少,你又算什么东西。”


    少年闻言气急,右手高高抬起,手中的棍棒就要落在贺汀身上。


    沈宁意手上立刻捏诀,正要打出,那边却伸出一只手突然拦住了少年在空中挥舞的手。


    是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长身直立,正静静看着那个出手的少年。


    “卫,卫夫子……”


    周围一群小孩立即认出他来,顿时偃旗息鼓,气势少了一大半,下意识都松开了桎梏着贺汀的手。


    被叫做卫夫子的青年长了张温润的书生脸,闻言还浅笑着对几人颔首:“下学了就尽快回去吧。”


    几人顿时都心虚了,立刻四散开去。只有为首那少年虽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手,却还是极为阴鸷地盯着贺汀。


    几人离去,只剩他三人,青年才正了脸色,对那为首少年说道:“齐田,我知道你在寨中同辈中有些威信,讲义气公道。但今日却让我发现你带领众人欺压弱小,你从前奉守的道义,竟都只是口头玩笑吗?”


    这话说得极重,少年义气最是怕面对这样直白的质疑却无法辩解。即使背后有另原由,却也做得确实不光明磊落。


    齐田面色一阵白一阵青,想要辩解原因,张了张嘴,双眼却触到对面面容稚嫩身形瘦小的贺汀的沉沉目光,一时竟不知如何辩解。


    他恨恨地看了贺汀一眼,扶手对卫夫子作了个揖,甩袖离开了。


    卫先生这才转过头安抚贺汀:“你没事吧?”


    贺汀端正地向他也作了个揖:“多谢夫子。”


    沈宁意在这边看完全程,也缓步走了过来。


    贺汀看到她很是惊喜,但见她脚步虚浮,立即又慌忙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卫夫子跟沈宁意打了招呼:“想必这位就是棠娘子。”


    贺汀介绍道:“棠骑,这位是寨中新来的……”


    沈宁意还没听完他的话,这人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晃动扭曲,她大脑沉重得快要坠下脖颈,眼皮已经重到睁不开。


    天旋地转之间,她一下就被棠骑的身体弹了出来。


    于是沈宁意在云上就目睹卫夫子背起自己,急匆匆地先暂时就近到了这位卫夫子的居所。


    他住的离寨中不远,又清净又方便,两进的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一个人在住。


    这人在寨中还有些地位,竟然在重武轻文的寨中生存得这样好,连顽劣的小孩都这样在意他的评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沈宁意隐了身形跟在两人身后看他们把自己送进屋中,贺汀急匆匆要去找大夫,却被这位卫夫子拦下,说他会医术,且让他一试。


    他看起来一股书卷气,柔柔弱弱的模样,沈宁意颇有些怀疑。


    青年手一搭上棠骑的脉搏脸色却变了:“奇怪,为何她心跳如此之快……”


    紧锣密鼓,毫无间断,已完全是正常人的几倍了。


    贺汀正在给夫子倒水,没听得真切,只看到他眉头一皱神情古怪,就立即焦急追问他:“夫子,棠骑没事吧?”


    站在一旁的沈宁意却听清了那句话,立刻趁他收手瞬间抬手向棠骑施法。


    棠骑体内只有一线生机,五脏六腑都需要更快的运作才能维持生命正常,但她刚才一离开棠骑身体就扔了个障眼法,普通凡人是根本不可能摸得出真的脉象的。


    卫夫子面色沉沉地才收回手,凝神想了一刻,又将手搭上了棠骑的脉上。


    脉象正常了,只有略有些虚浮无力,又观她眼下青黑,肤色透着黯淡,心中便有了结论,缓缓开口道:“棠娘子太过疲惫,只需好好调养多多注意便可。”


    贺汀也终于长舒一口气,拱手向他致了谢。


    “实在叨扰夫子了,望夫子见谅。”


    一副知礼端正的模样。


    卫夫子面上浅笑着摆手,心中却还揣着方才发生的事,她的脉象刚才最初确实是急如骤雨,怎么突然又变了呢。


    他心念一动,正将手放到棠骑腕处预备再诊一次,这边沈宁意已经又在棠骑体内悠悠转醒了。


    她躺在床上,目光静静地和卫夫子对视了,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没什么情绪:“这位大夫,我没事吧?”


    卫夫子蓦地收回了手。


    脉象和方才一样,只是虚弱而已。


    他垂眼敛了敛心神,似在思考些什么,转眼又抬头面色如常笑容和善:“没事,棠娘子只要今后注意休息便可。”


    旁边贺汀见她醒来欣喜若狂,立刻上前拉住她手问她感觉如何。


    沈宁意坐起身来轻拍贺汀的手示意无事,又看向一旁的卫夫子,眯着眼一边打量他一边说道:“这位大夫有些眼生。”


    贺汀答道:“这位是寨中新来的卫夫子,刚才棠骑晕倒,夫子就近把棠骑带到了他的居所。”


    “哦,这样。”沈宁意假笑着道了谢,就要下榻带着贺汀离开。


    沈宁意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卫夫子有些不对劲,贺汀从前把四方神魔得罪了个遍,指不定这人也可能是披了人皮要来报复他的。


    而贺汀这边虽然担心她身体,但也知道劝不了棠骑,只得老老实实向夫子道别,跟着棠骑就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沈宁意从寨中四方各处也打听到了关于卫夫子的全部消息。


    这位卫夫子,名叫卫青之,据说是寨中巡逻队三月前在寨外某一密林溪边发现的。


    他被发现时浑身是血,衣衫上都是被刀剑破开的痕迹,一把大刀横穿胸膛鲜血直流,正是命悬一线之间。


    他被救之后也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弟弟,最后弟弟是找到了,可已经坠崖身亡摔了个粉身碎骨,只剩残骸了。


    据他自己所言,他是一普通百姓,因为未婚妻被城中一恶霸看中,他便报官奋力反抗,却没想到官商勾结,自己反受其害。


    一家老小无奈之下只得逃亡到关外,一年前在山脚下的小城中暂时得以安居,又拜了位大夫学习医术,没想到那恶霸居然穷追不舍要赶尽杀绝,父母皆死于刀下,他带着唯一的幼弟逃到山中,却最终还是被追上。


    唯一幸运之处就是那把刀虽插入胸中,但却恰恰避开了要害,他也得以活命。


    他的伤整整养了两个月才好,因为从前是个秀才所以在寨中当上了先生,也成了寨中目前学识最渊博的一位先生。


    寨中众人尤其几位当家主事的,都有过这样类似经历才被逼上山中,对他十分同情。而此人长相儒雅,胸有智谋,又让众人都对他敬重了几分。


    沈宁意却不太信。


    她暗中去观察过他几回,此人在外时不拘小节待人宽和,但独处时行事举止以及一些小习惯却极为讲究,根本不像个普通百姓,更别说他周围那些藏匿的许多暗卫了。


    是要什么样的身份才值得这么多人来保护?


    但他确实是个凡人,且他跟贺汀接触不多,更多的都是在和寨中那些主事交往,可能不是来找贺汀麻烦的。


    他身上的伤也是真的,沈宁意去暗察时无意看到他脱衣沐浴,胸口的疤痕狰狞可怖,身后对应位置也有着同样的伤痕,臂膀上的刀痕纵横交错,看起来极为唬人。


    也倒没想到这书生穿着衣服看着柔弱,脱下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刀伤是真,但他的身份有假,若只是为了混进寨中,这心也真是够狠。


    但他一个凡人是不可能看透细节的障眼法的。


    沈宁意盯他几天,发现此人虽身份成谜,却贺汀少有接触,也明显无心在贺汀身上,沈宁意便只在他身上下了个只要伤害贺汀就会反噬的禁制。


    只要他不是贺汀仇人,是什么人要做什么都是与她无关的。


    沈宁意又开始回归到每天教贺汀练剑和给他煮同样的随心所欲的饭菜的日常中来。


    经她刻苦修炼,棠骑的身体终于吸收灵力的效率变高了些,针似的缝隙也变成小眼,身体中的灵气流动也畅通起来。


    练剑也变得简单容易,肢体不再凝滞难动,逐渐顺畅流利。


    贺汀却因为之前的事老是担心,无意中还被他发现了沈宁意半夜爬起来修炼的事。


    最开始他小脸皱成一团,又气又急,说棠骑不爱惜身体,他心中担心她。


    发现这样没用,又换战术,板着脸不再劝她。


    一到半夜,他看她一起来便抱着剑冷着脸跟她一起,沈宁意无奈之下只能让他被迫睡着。


    她呆了快一月,他的身材还是这样瘦小,比同龄人都矮上一截,若还不按时休息,万一提前挂了怎么办。


    沈宁意可不想这人长大还没自己高,报复起来也没快感。


    而且眼下还有一个问题,便是贺汀身上的慢性毒究竟何处而来,是谁而下。不过这毒有些年头,想来是陈年旧事,沈宁意懒得再去细究,反正当下她在身边,也无人能再下毒。


    于是她准备给贺汀解解毒,顺便补充补充营养。


    她亲自在小院前腾出一片地,用神力来种菜,企图把他养壮,以便更好迎接她的“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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