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觉得自从十月姐姐来这里他们虽然还是住在这个破窝棚，但是日子却变得很不一样了。
吃饭的时候，十月说，“金金，家里的脏衣服明天我们一起去洗洗吧。今天看到一个小河边，天气好，上午洗下午就干了。”
金金点头，丝毫不觉得十月这样给她安排活有什么不对。
十月瞅了一眼唐开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唐大哥，你和开元了解不了解做嫁衣的事儿？”
唐开泰看了眼开元，摇摇头，女人家的东西，他哪里了解。但是十月问了必然是有原因的。
于是说，“我只在裁缝铺里见过嫁衣的样子。”
因他早早订了亲，嫡母有一次带着娘去逛街，在裁缝铺子里见到别人家定的嫁衣，回来说了好几次，还开玩笑说等到下聘的时候，直接送一套过去，让陈家做个参考。
年少时对自己的妻子总是好奇又充满幻想的，嫡母告诉他，他的岳家是父亲上京路上遇难时的救命恩人，两人志趣相投，结了两姓之好。嫡母还专门托人打听了未婚妻子的性格样貌，说给他听。
所以嫡母说到那个裁缝铺子里的嫁衣怎么好看之后，他也趁着外出悄悄去铺子里看过。
恰巧那天摆出来两三件嫁衣，年少的他第一次见到嫁衣的模样，他忍不住把每一处细节都认真看了一遍，幻想妻子穿上时会是什么样。
这些心思在脑子里只一瞬，然后看着十月，想听她继续说。
十月把路上遇见几个妇人说的话，说了一遍。
然后又说。
“我本想着，你们从别的府城过来的，那里的嫁衣样式必然是比青山县的更新更流行，说不定能拿着样子去换点钱。我倒是也见过嫁衣的样子，但是我画不好，都在脑子里头。”
十月心想，我一个现代人，古风婚纱照看了不知道多少，关键是自己没那么水平，画不出来呀。
唐开泰想了想，“你打算把嫁衣的样子卖给裁缝店？”
十月点头。
“对呀，听说是开了四五年都没新样式，他们定然也是着急需要的。”
她想哪怕一个样式就卖一钱银子呢，再不成，换几件衣服也行啊。反正能赚一点是一点。
唐开泰转头看金金。“金金，上次掉水里的那个册子，我见你偷偷捞了出来，还在吗？”
十月双眼放光，也看着金金。
金金似乎有点懵，看着大哥和十月姐姐都看着她。
她饭也不吃了，转身往小窝棚最里面走。
从压在最下面的小竹篮子里面翻翻找找，找到一个被水泡湿，皱皱巴巴的册子。双手捧着，拿了递给了唐开泰。
十月立刻凑过去，就见唐开泰展开那个类似现代宣传三折页一样的小册子，不过是折叠了很多层。因为严重泡水，不仅表面很是不平整，画面上还有水渍，已经看不太清楚上面的细节了。
正反两面一共十二幅图，都是女子衣裳样式。
十月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古代版的服装设计图啊，这个册子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要进博物馆的好东西。
她自己满心激动，可是唐开泰等人却一脸失望。
无他，这里面只有两幅是嫁衣的图，但是颜色已经看不清了，衣服的花纹图案，也都不清晰。
“哎，你们怎么了，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就有钱了。金金真棒。”十月伸手捧着金金的脸蛋，狠狠的搓了搓。
“曾的吗？”金金艰难发声。
“当然了，咱们照葫芦画瓢，先弄一张图，明天我就去买纸，你们俩把这两个图的基本样子画出来。还有这些花纹，看不清的，唐大哥你就按照你看过的嫁衣的花纹画上去。颜色不确定的，就空着。到时候我拿到裁缝店里，我和他们老板谈。”
唐开泰看着十月，发现她身上似乎有永远用不完的力量。任何事情，她都能看到好的一面。他还记得母亲说过，好的妻子不一定要漂亮，一定是要你觉得有她在家就很心安。
想到这个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的情绪，有些不敢看十月。
低头轻咳一声。
“我们都没有画过这些。”
十月以为唐开泰在惭愧，毫不在意地说，“没画过就一定不会画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明天我就去买纸笔来。”
“不用，我们先在这地上画画试试。”
唐开泰赶忙说，现在他们可没有闲钱买纸笔。这个时候钱要花在能生钱的东西上。
“今晚月色不错，你们一会儿就画。画完了我看看。”
开元看着大哥和十月，不知为什么笑了起来。金金也笑，只有阿平还一脸懵懂的看着大家。
晚上十月哄着三三。
金金把三三带的很好，小脸干干净净。她还在小窝棚里弄了一个平整的位置，在三三不睡的时候抱着他在小巷子里晒太阳。
金金说三三特别喜欢笑，很可爱。
还说有时候三三笑起来很像小时候的阿平。
她这样说的时候，大家都说小孩子长的都差不多。
十月知道，三三和阿平的神似，应该是因为血缘。
第二天十月背着背篓，装着需要洗的脏衣服和三三，带着金金到小河边洗衣服。
金金一路跟在十月身边，几次伸手想要和十月牵着手，但是见十月似乎在想事情，双手搭在背篓的带子上，于是小心翼翼的拽着她的衣服。
十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一拍脑袋，“哎呀，我好笨啊。”低头见金金正把手缩回去。
笑着牵住金金，“金金我们要快点了，我想到一个法子，回来我们就能赚钱啦。”
眼见着到河边了，两人先洗衣服。
洗了一上午的衣服，大多数都是十月洗，让金金看着三三，十月发现金金很喜欢三三。
忍不住问金金，“金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三三呀？”
“因为三三是姐姐的孩子呀。”金金理所当然地说。
“呃……是姐姐捡的孩子。”十月解释了一句。
“金金，姐姐有事问你哦，你二哥他是不是？”十月指了指额头。
“二哥有点笨。”金金说。
“大哥说二哥小时候很聪明的。有一年冬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哥一连睡了三四天，醒来之后记性就变差了，好些之前背过的书都记不住了，二哥从那时候就不爱说话了。”
之后好一会儿金金不出声了。
等了一会儿，十月试探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母亲带我们去京城，但是路上遇到了山贼。母亲是为了救大哥才死的，孙姨娘和大哥说我们一定要对二哥好才对得起母亲。姐姐你不要嫌弃二哥，他现在也会帮忙了。”
十月摇摇头，“怎么会呢，开元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我觉得他也很关心大家。”
“在大哥被打伤之后，二哥就爱说话了一些。他还偷偷把母亲亲手给他做的好衣服都当了。十月姐姐身上这件就是二哥当出去的。”
十月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竟然那么巧。
“他只是不爱说话，母亲在的时候一直说，二哥虽然不如以前聪明了，但是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用功读书，勤能补拙，他以后一定可以变得更聪明的。”
说到这，金金不出声了。
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二哥读书了，都快忘记二哥读书的样子了。
“对，你母亲说的对。以后我们到了北地，日子会好起来的。唐大哥肯定会让开元去读书的，说不定开元还能中状元呢。”
十月发现，当自己过得不好的时候，她会很丧。但是如果身边人和自己一样无助时，她就很会鼓励人，立刻启动正能量小宇宙，给大家输入能量。
果然听到十月这样说，金金跟着笑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低下头，小脸难过的不行。
“要是孙姨娘没走丢就好了，她会画衣服样子。”
“你说孙姨娘，走丢了？”真相呼之欲出，这让她既激动又有些紧张。
哪知道这一问，金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村子里的破房子过夜。孙姨娘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快亮的时候，她说去村子里的人家讨点吃的，让我不要告诉大哥。
可是直到日头老高，姨娘也没回来。我就和大哥说了实话。大哥带着我们找了整个村子都没见到她。
有人说看见她了，我们顺着别人说的方向，走了两天，走到一个尼姑庵，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见过她了。后来大哥说我们先来青山县。我们本来就打算来青山县的，大哥说姨娘可能是迷路，她肯定也会往青山县走的。”
听金金这样说，十月沉默了。
孙姨娘她是有计划的自杀。
她或许就是因为肚子里的三三，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她记得她在山顶哭的时候，好像说了句剧“没脸活着了。”
他们逃难这一路遇到了山贼，也许她……
无法面对孩子们，所以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十月心很乱。
看着背篓的阴影下那个小襁褓里的三三，又看看眼前的金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回去再想想怎么和唐开泰说吧。
唐开泰如今断着一条腿，知道了这件事，只能让他难过。
等他腿好了，在他们出发去北地之前，再告诉他。
唐开泰没有提一句自己的娘，心里怕是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即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真相还没有揭开，总会有一丝希望在心里，暂且先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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