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周载帝对苍闻启用的是“赐死”,而非当众斩首,算是给了苍闻启体面。可这赐死又比斩首来的快捷方便,在别人得到消息时,苍闻启的尸体都凉了。


    苍莫止和越清眠听到消息时,正在和苍川之说大皇子将被立为储君的传言。


    对于苍锦商,苍川之和苍莫止的忌惮都没那么多,一方面是苍锦商素来的为人,他从未干过伤害他们两兄弟的事,他们算是一直兄友弟恭了,只是他是皇后的亲子,而他们是妃子的儿子,大家立场不同,所以并不可能亲近到如一母同胞一般;另一方面因为子郁的事,苍锦商算是得了越清眠和苍莫止的恩,没理由恩将仇报。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现在证实越清眠是蔡屹亲子,那就等于是苍锦商的亲表弟。而越清眠和苍莫止成亲,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亲上加亲。蔡屹这些年的确待苍锦商如亲子一般,知道内情的都清楚,蔡屹是把对儿子的想念都转移到了苍锦商身上。而苍锦商又是有情有义之人,断不可能伤害蔡家,所以就算苍锦商登基,对苍川之和苍莫止来说,都是安全的。


    而当来人告知他们苍闻启已死时,两个人的表情才严肃起来。


    “父皇没有大张旗鼓地就把人杀了,有点着急啊。”苍莫止琢磨着道。


    苍闻启犯的可不是小事,这不当众斩首,以儆效尤,有点说不过去。


    苍川之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实在没有精力做更多安排了。而且以防夜长梦多,直接下手是最迅速的。”


    “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父皇在这个时候下手的。”他不信平白无故的,他父皇早不杀晚不杀,非一拍脑袋就给定了。


    来报信的人道:“听说四皇子不愿赴死,想要面见皇上。被宁禄公公硬灌下的毒酒。”


    “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苍莫止一直知道苍闻启是有野心的,只是这野心用的不是地方,自是要送命的。


    苍川之又问:“邰立何和邰氏如何处置的?”


    一个是苍闻启的舅舅,一个是苍闻启的母妃,皆是助他谋反之人。


    “这还不知,只知邰立何已经吓傻,在狱中哭爹喊娘的。”


    苍川之点点头:“继续留心着吧,有什么消息再来报。”


    “是!”


    待人退下后,苍莫止喝着已经凉掉的茶,说:“父皇这算不算为大皇兄的储君之位铺路?”


    “难说。若说怕大皇兄继位再杀苍闻启,背负一个残杀兄弟之名,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苍闻启自己干出来的事,让人饶他一命,也实在说不过去吧?”这是苍川之的看法。


    “说的也是。若大皇兄继位后饶了苍闻启一命,那世人恐怕会骂他不孝。”


    苍川之笑着点点头:“而且话说回来,以父皇素来对咱们这些皇子的态度,你觉得他是会为大皇兄铺路的人吗?”


    苍莫止顿时失笑:“是我想多了。”


    “所以这中间恐怕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反正不管是什么,父皇考虑的肯定是他自己。”苍川之结论下的武断,却也挑不出错来。


    然而还没等这场小会散了,家丁就匆匆跑了进来,手上拿了一封信:“主子,王爷,丞相府刚刚让人送了信来。来的很低调,敲的后门,送来就走了。”


    一般来送信,都会走侧门。二皇子府的后门多是往厨房运菜和柴火用的。如今对方敲的后门,明显是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苍莫止伸手接过信,打开来上面只有四个字——稍安勿躁。


    后面盖了丞相的私章,倒不至于做伪。


    兄弟两个相互看了一眼,越清眠也不知道这四个字究竟代指什么,它既可以说是立皇储一事,又可以说是苍闻启被裁决一事。


    苍川之沉默了片刻,说:“既然丞相连夜前来送信,恐怕是知道些什么,我们就先稍安勿躁,看看形势也无妨。”


    “好。”苍莫止应道,并随手把信燃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留下为好。


    皇后在得知苍闻启被赐死后,一张美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宫中的宫女太监还没退下,她真想砸几件东西发泄心中的怒火——她前脚刚劝完皇上,后脚皇上就把苍闻启杀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怕皇上知道她的意图,可她更怕苍莫止不反!皇上知道她的意图又能如何?废后?在这个朝内局势未定,朝外刚刚稳定的时候,朝臣不会为了些传言让皇上废后,容易使得前朝后宫都不宁。


    没了这个担忧,唯一需要忧心的就是储君人选了。可如何让周载帝在苍莫止不反的情况立她的儿子,是她现在必须考虑的。


    次日一早,蔡屹便进宫见了皇后。


    “哥哥可算愿意来见我了。”皇后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那么看着蔡屹。


    蔡屹不跟她耗时间,直接问:“皇上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传言是你散出去的吧?”


    皇后自知是瞒不过蔡屹的,无声地笑了笑,说:“没错。难道哥哥不希望锦商成为太子?”


    蔡屹皱着眉,看着这个眼前越来越陌生的妹妹,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苍莫止和苍川之都不是傻子,你以为你这点小计谋就能逼他们反?”


    “哈哈哈,为什么不能呢?”皇后死死盯着蔡屹,“哦,我倒是忘了,毕竟你已经是找回儿子的人了,你的儿子又很快会成为慎王妃了,你现在无论是把宝压在哪个皇子身上,对你来说都是赢的。”


    “你还好意思提?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收买外人,丢弃自己亲侄子的事!”蔡屹原本不想提这茬,以免自己气急攻心,再让夫人担心,没想到他这个妹妹是一点悔意都没有,反而要拿这事刺激他!


    皇后依旧笑着:“蔡家都能为了自己的地位荣华牺牲我的幸福,我为什么不能为着蔡家看重的地位荣华牺牲一个长孙呢?哥哥,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吗?你们能做的事,我却不能做,凭什么?我嫁了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每天有多折磨岂是你这种与妻子夫妻恩爱的人能懂的?而且你不是把锦商教的很好吗?可比他那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父皇教的好多了。”


    皇后看着蔡屹,眼中有说不尽的疯狂:“蔡家这么看重荣华富贵,如今唾手可得了,你又开始跟我讲亲情?哈哈哈,亲情,早在我进宫的时候已经清干净了!”


    蔡屹喉头动了几下:“是,你对蔡家给你安排的婚事不满,当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皇有意,皇上未拒,我实在没能为你做什么。你狠我,应该。但你侄子不过是个襁褓婴儿,他做错了什么?要让你想至他于死地!”


    如果不是正好越芫华路过,他的儿子可能就真的悄无声息地死在那大丫鬟手里了。


    “错就错在他生在了蔡家,成了你的儿子!”皇后眼中的疯狂不减。


    蔡屹自知与皇后是说不通的,他能明白皇后的怨恨,也缘于这些年皇上与皇后的感情实在算不上深厚,只能算相敬如宾吧。皇上多疑,与哪个妃子都不算亲厚,就算对哪个妃子好一些,那也绝对没有过分的宠爱。皇后得不到夫君的偏爱,又实在嫉妒不起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这也使得她的怨恨无处发泄,只剩下让大皇子成为太子的执念了。


    蔡屹叹了口气:“之前是蔡家对不住你,我也不推脱责任。但你设计丢弃了我的儿子,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就是坐上太后之位,我也不会沾你半点光。待新皇登基,我便辞官而去。但作为兄长,我最后提醒你一句,皇上虽然卧床不起,但他毕竟是皇上,在这宫中他想得到什么消息并不难。你的那些小动作还是收起来吧,万一让皇上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你管!你给我滚!”皇后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端庄,冲蔡屹大吼道。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牺牲了她的幸福就可以这样理直气壮,而她不过是丢了一个婴孩,她哥居然就要跟她彻底划开关系?反正都是蔡家的错,蔡家若不让她做皇后,后面一切的事都不可能发生。


    蔡屹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妹妹没能得到幸福,他心里到底是内疚的。但他的孩子是无辜的,他的妻子也是无辜的,他不能接受妹妹的报复是针对这两个无辜的人。


    蔡屹离开后,皇后疯狂地摔砸着宫里的物品,吓的小宫女们只能瑟缩在门外,没人敢进去劝,生怕触了皇后的眉头,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几日后,越清眠在周载帝的召见下,进宫去给周载帝看诊。并不是因为他的医术青出于蓝,周载帝才召见他。而是听说了越清眠在京城外义诊的事,一来想听他说说宫外的事,给自己解个闷;二来是见见自己赐婚的准王妃,在苍莫止大婚前全了礼数。


    越清眠向周载帝行了礼。


    “起来吧。”周载帝因为虚弱,声音倒是显得柔和不少。


    越清眠起身,并未主动说话。他和周载帝实在没什么话好说,而且再见周载帝,他已经有了垂垂老态,放下那些是非不谈,单是看到一个人迅速衰老,就不免让人唏嘘。


    周载帝倒是很有聊天的欲望,问起了越清眠义诊的事。越清眠权当打发时间,跟他说了许多。


    “你师父医术好,你也学到了精髓,这是好事。可惜啊……”周载帝望着床顶,“医谷离京中太远,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越清眠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只能道:“宫中太医的医术也值得赞许,天下医者,各有所长,必不能全依赖医谷的。”


    周载帝沉默了良久,终是没有答什么,而是问起了他和苍莫止,问他对这次赐婚是否满意。


    “我与莫止自小认识,虽多有不和,但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您为我们赐婚,与一个熟悉了解的人成亲,自是比那些了解不深的好些。”越清眠并不想对周载帝展示自己与苍莫止的感情有多稳固,这些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不需要周载帝知道。


    “是啊,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了。”周载帝笑了笑,又问,“你对太子之争怎么看?”


    越清眠皱了皱眉,这事就算皇上问遍群臣,也不应该问到他头上来。


    似乎是怕他不答,周载帝接着道:“但说无妨,朕就是躺的闷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皇上都这样说了,越清眠肯定不好推脱,便道:“要让哪位皇子当太子,这是皇上您的事。至于我,我只能说我可当不了皇后,以我的脾气,不能母仪天下。”


    周载帝哈哈大笑:“你治病救人,心怀百姓,怎么就没有母仪天下之姿了?”


    “为百姓治病乃是谷训,是医者必须要做的事。但母仪天下可不是医者应该干的事。”越清眠一点没客气。他很清楚,自己若帮着苍莫止说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你啊。”周载帝轻轻叹气,“你想想,你若成了皇后,苍莫止再怎么样,也不能轻易负你了。”


    越清眠不甚在意地说:“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如果他敢负我,我就拉他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所以有没有皇位都无所谓。”


    周载帝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他知道的那个越清眠,也的确是越清眠的脾气能干出来的事。


    “行吧。朕不好干涉你们小辈的事,你自己高兴就行。”


    越清眠看了看周载帝,他知道,至少现在的周载帝对他的回答是满意的,如此也能对苍莫止少一分忌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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