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犹有花枝俏 > 40-48
    41  ? 见面


    ◎往事◎


    允欢急着啃鸡腿, 没有理她抽风的二哥,多日的奔波叫她的脸颊瘦了一圈儿,周允申看着她这般模样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允欢忽然想起了还有正事儿没说, 抬起头:“二哥,你何时去救哥……夫君?”, 她眼眸明亮, 嘴里还含着没有咽下去的肉。


    周允申冷笑:“做梦。”


    允欢急着起身跑到他身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你别无理取闹。”她有些气闷,为了让他放心又认真的同他说:“夫君对我很好的。”


    周允申别过头:“吃里扒外, 不去。”


    允欢:“……”,她围着周允申团团转, 好话说了一箩筐, 最后抱着周允申的胳膊摇晃:“二哥, 你就去吧,去吧。”她急切的仰着脸,看的周允申在她脸上恨恨捏了一把,吃痛间闻周允申不情不愿道:“他那厮, 八百个心眼, 早就提前串通来着,你放心吧, 死不了。”


    允欢放心了, 最后甜甜加了一句:“二哥真好。”


    周允申扯扯嘴角, 有事周二哥, 没事周允申,隋珞在一旁羡慕的看着他们。


    到了自己人的地盘上, 允欢坚决不跟隋珞在一处睡了, 隋珞便只得依依不舍的入了隔壁的屋子, 夜晚,允欢躺在舒适干燥的被窝里难免想到这几日的惊险,不自觉还是红了眼眶,加上这些日子袖箭杀人的那一幕总是挥之不去,让她犯恶心。


    她有些想隋衡了,忍不住撇了撇嘴角,等她见了他定要好好告状,再控诉一番这几日过的多么多么的苦,若是能呜呜呜的哭一遭,说不定还能换来他更加的心疼。


    思及此,她委委屈屈的抱着小毯子睡了过去,短短几日,从二人你侬我侬的小日子到一个人睡,允欢还是有些不习惯,滚了好几圈儿才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昏天黑地的睡到了第二日傍晚,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在马车上颠簸的她腰背都要散架了,晚些得问二哥要些药油才是。


    透过窗棂,外面暮色深沉,没有一丝声音,允欢推开了屋门走了出去,前厅隐隐传来欢声笑语,允欢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扒在柱子伸出脑袋去瞧。


    正好被罗最看了个正着,他扬笑招手:“来来来,欢欢,快过来。”


    前厅内许多将士聚在一起喝酒吃饭,隋珞也在其中,许是没有见过军中之人如此豪放粗鲁,有些忐忑的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看见允欢后眼睛亮了起来。


    允欢装作没看见,走向周允申。


    “二哥。”她嗓音软软,揉了揉眼睛恹哒哒的说,忽然莫名感觉到了旁边的一道视线,她随意的看了过去,是一个面庞俊秀温润的男子,双眸含笑,其下隐隐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觉得有些眼熟便又看了一眼。裴琛淡笑着点了点头:“允欢。”,嗓音微微沙哑,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的熟悉,在哪儿见过呢。


    她若有所思的抓了抓头,周允申拍在了她后背:“发什么呆呢,还不叫人?”


    允欢乖乖的一个个叫了人,轮到裴琛犹豫了一下:“这位是?”


    裴琛淡笑着垂下了头,神情莫名有些悲凉。周允申哼笑:“这是你素未谋面的大姐夫。”


    他石破天惊的话语叫允欢和隋珞同时一愣,允欢呆在原地,懵懵的回不过神儿:“可是大姐姐不是……”


    “你可还记得四年前的先废太子谋逆案?”周允申懒懒问,允欢迟疑的点了点头,那时她不过十一,但也知道那时家中氛围肃穆,仿佛阴云压在了头顶,后来她才知晓,是当时边疆有胡人进犯,太子亲征却被扣上谋逆的罪名,死在了外头。


    莫非……她瞳孔骤然轻缩:“你……最全完结文连载文都在企鹅群武耳司酒〇吧一旧耳你是那位太子?”她大为震撼,先太子竟然没死,还是她的姐夫,那泊哥儿岂不是……


    “泊哥儿并非隋衡的亲子?”允欢转头问周允申,周允申点了点头:“不是,算他还有良心,若是泊哥儿掉一根毫毛,我拿他是问。”


    最初,谁也不知道周允卿与太子看对了眼,她本打算待太子回来后便解除婚约,裴琛也说好了,待他班师回朝便娶她做太子妃,谁知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而周允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最初周荣安以为是隋衡干的好事,险些要上门去砍了他,后来在周允卿的万般阻拦下哭着承认了事实。


    周荣安不可置信,头一次打了允卿一巴掌,而后就要逼着允卿打掉这个孩子,逆贼的遗腹子,传出去都是灭顶之灾。


    但周允卿铁了心的要生下来,周荣安和孙氏都没有办法,干脆退婚得了,把人送往寺中修行,但隋衡拦下了此事,表明他不会退婚,孩子到底是陛下皇太孙,若是日后看护不周,叫燕王和梁王发觉了此事,届时酿成大祸也无济于事了。


    二人便还是婚事照旧的成了婚,隋衡说会替太子照顾好他们母子,会视如亲子,好好保护的。


    但,允卿还是郁结于心,一日日的枯竭了下去,似是吧把养分都供给了孩子,最终在生产那日逝去了。


    更没想到的是裴琛居然没死,可怜周允卿没有撑到消息回来的那日,二人生生错过了。


    允欢得知了事实的真相后心里难过的像被揪住了一般,她觉得大姐姐太苦了,也有些怨恨裴琛,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现在回来有什么用,大姐姐也回不来了,孩子也是别人养的。


    氛围一时伤感,罗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啊,别哭鼻子了,来尝尝这个肉,咸香得不得了。”罗最瞅着小姑娘臊眉耷眼的就有些心疼,举着烤羊腿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允欢揉了揉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拿过来咬了一口。


    隋珞已经震撼到说不出话了,她的脑袋头一回转的灵敏了些,这些事乃皇家秘辛,知道秘辛者会不会被灭口啊,隋珞突然感觉脑门一凉。


    她抬头便对上了罗最的视线,罗最绕到她身旁坐了下来,微笑:“妹妹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对吗?”


    逃亡的这些日子叫隋珞懂得了有一种本领叫看人眼色,她乖觉的点了点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罗最伸长筷子给她夹了一片牛舌。


    “这个好吃,多吃些。”


    隋珞:“……”


    允欢来了,周允申便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军务扔给裴琛,带着允欢到处疯玩儿,今日上山摘野果,明日下河摸鱼,还去农户家中插秧,快活的她都差点儿忘了隋衡还在狱中蹲着。


    “你快下来啊,做什么呢?”允欢遥遥的冲隋珞喊。


    隋珞看了看她脏污的爪子,想着干干净净的腿脚要伸到泥地里就有些不适,她小声说了句:“光天化日,怎可在外人面前露出腿脚,也太不端庄了。”


    周允申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


    允欢胳膊上带着襻膊,裤腿挽到了膝盖上面,美滋滋的游走在水田里,趁着夕阳摸了个藕根出来,结果不小心陷在了泥地里,怎么也出不来,最好还是被周允申大笑着拔了出来。


    结果还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在了田地里,湿了衣裳不说,屁股上还有个黑印子,脸颊上也沾了些泥巴,隋珞捂着眼睛露出条缝儿来看,只觉得她永远也做不出那般无矩之事。


    回去的路上,她披着周允申的披风,从头裹到了脚,像个小土豆一般,挪着往回走。


    驿站的大堂内,允欢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雪青色身影,长身玉立,正背对着身同裴琛说话,随即一滞,小心翼翼的喊:“哥哥?”


    隋衡愣了愣,回过头来弯眸笑了笑:“欢欢。”


    “哥哥,真是你。”允欢一把扔到了披风,如风而至,铺在了隋衡身上,双腿盘在他的腰间,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委屈巴巴的喊:“哥哥。”,旁边的隋珞也激动异常,小声喊:“二哥。”


    隋衡稳稳的接住了她,把人抱在了怀中,含笑低语:“嗯,在。”


    二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了一处,周允申的脸色愈发的黑沉,腰间的剑鞘蠢蠢欲动。


    隋衡触及到了他的目光,坦然自若的拍了拍允欢:“先下来。”,允欢虽然依依不舍,但仍旧放了开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周允申的脸色。


    随即便梗着脖子挪到了隋衡身前,隋衡无奈:“没事,我同你兄长说几句话。”,允欢犹犹豫豫的让了开来,周允申嗤笑:“小白眼狼。”


    隋衡上前平静:“好久不见。”


    周允申哼:“好久不见,你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呐,燕王想来没让你少吃苦头,瞧着也命硬的很。”


    “过奖,咱们的妯娌关系怕是要再续前缘了。”


    周允申闻言一脸菜色,晦气的绕过他上楼去了,一个隋衡一个裴琛,都不是好东西,想当初二人在国子监时便没少挤兑他,现在竟都成了他的姐夫和妹夫,允欢以为她二哥真生气了,犹犹豫豫的追了两步上去。


    隋衡淡笑的面色触及到了一处后笑意骤然消失,随即面色一沉,拾起了地上的披风便兜头裹到了允欢身上,声音低沉:“回屋。”,随即像小孩那样抱着她的腿弯上了楼。


    隋珞瞧着二人不分你我的样子,艳羡又失落的踢了踢桌角,罗最见此凑了上来:“叫声好哥哥,我也带你去玩儿。”他本意只想逗一逗她,但隋珞没见过这种外放粗鲁的男子,一时惊圆了眼,脸色一时红一时白,最后憋了半响,软绵绵的甩了他一个小耳光:“孟浪。”


    罗最被打懵了脸,想他罗二爷,生来还没被人打过脸,尤其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想到她说的那句话,生生气笑了。


    隋衡抱着允欢回了屋,把她放在了床榻上,随手一甩披风,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允欢不明所以:“怎么啦?”,然后黏黏糊糊的抱在了他腰间,准备好好实行她前些日子的计划。


    隋衡:“你屁股上是什么东西?”


    允欢一愣,屁股上?能有什么东西,她一摸,好家伙,这才想起来方才在了泥地里的事儿,只因见到了隋衡太过欢喜,欢喜到忘了这茬事儿,再联想到方才的举措,顿时羞红了脸。


    完了完了,岂不是叫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糗样。


    这下可是丢了天大的人。


    隋衡看她一脸急慌慌的模样,怒气消散了些,但仍旧忍不住说:“你方才实在太不小心了,你可知这是哪儿?到处都是军中男子,行事作风须得注意再注意。”


    允欢却头一回生了逆反心理,忍住道:“反正都是我二哥的手下,与我也都熟悉,做什么那么一惊一乍嘛。”,不过是个印子罢了,水痕早就干了,她可是撅着晒了好久的太阳呢。


    隋衡气笑了,拽过她的屁股打了一巴掌,允欢惊愕的跳了起来,站在了床上,比他高出了一头:“你竟敢打我,小心我告诉我二哥。”,她气势汹汹的威胁。


    嚯,果然是有了靠山不一样,隋衡倒是有些喜欢她的这股子劲儿,与平常不一样,外向了许多,朝气蓬勃的,这样看着,气也消了许多:“是我错了,娘子罚我罢。”他老实说。


    允欢竟真的想了想:“那就……罚你给我洗衣裳。”,她今日看见了一户农家,丈夫给腿脚不便的妻子洗衣裳,一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隋衡挑眉:“好啊,那先把衣裳脱下来。”,眼前的小姑娘发丝蓬了起来,小脸蛋也瘦了,一双杏眼越发的大,灿若繁星,像是含了一汪春水,他再也忍不住,凑上去含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彼此的唇很温热,软软的,唇舌相交间隋衡褪下了她的衣裳,眼尾像是晕了一抹绯色,覆了上去。


    允欢如珠似玉的被捧在了手心,只是难免被急促的动作捏疼了皮肉,而隋衡一声一声的心肝层出不穷,叫的允欢全然忘记了她的卖惨计划。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今天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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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 吃味


    ◎你、你别喜欢他◎


    一个时辰后, 允欢眼泪汪汪的呼着胸前,如丧考批的想,次次都要破皮, 这以后越来越难看了可怎么办,她解了头发散落了下来, 披在了肩颈处, 刚刚一场□□的结束叫她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意。


    隋衡一下下吻着她的脊背, 抚摸着她的头发,允欢忽然想起了什么睁眼问:“泊哥儿是先太子的孩子对吗?”


    隋衡手一顿, 声音淡淡:“是。”他不意外允欢会知晓,周允申也必定会告知事实, 允欢犹豫了一番问:“你能跟我说说我大姐姐的事吗?”


    隋衡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脊背, 叹气:“那些时日, 朝中大乱,我事物繁忙,虽然安排了许多侍女照顾,但仍旧提不起精神来, 饭食也吃的很少, 夜晚时常听到屋内隐隐有哭泣声,后来你母亲和父亲来看了她许多次, 才渐渐好了起来, 但仍旧时好时坏, 那一年, 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是看顾,真正的心结却无法解开, 生产那日, 她早产了, 而我恰恰不在,待回来时人已经不行了。”说到此隋衡眉眼凝了起来。


    允欢已经开始抹泪了,想不到她大姐姐过的如此苦,隋衡声音隐了下去,他踌躇几许:“你会怪我吗?”


    允欢一愣,不明所以的抬头,隋衡鼻尖抵着她鼻尖:“我没有做到我答应的事。”,周允申一直心结难解他很理解,只是怕说了后允欢也会怀有芥蒂。


    允欢卷着头发想了想:“哥哥,你已经尽力了,世事无常,我不能把大姐姐的离开归结到你的身上,对你不公平。”她小声说,双眸湿漉漉的,盯得人心里软软的。


    隋衡抱紧了她,埋在她的脖颈间,这一俯身,眼前闪过一片暗红色,允欢登时微微起身看了过去,隋衡察觉到了她的动静:“怎么了?”


    允欢摸着他的后背,那上面是一大片已经结痂的鞭痕,方才隋衡遮掩着,她并未看到,衣衫滑落了几分后才露了出来,可想而知,隋衡在燕王手里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疼不疼啊,哥哥。”允欢语气含着哭腔,心疼的呼了呼气,吓得她收起了手不敢再碰隋衡,隋衡又穿起了衣衫:“已经好了,不疼了。” 随即他顿了顿,对上了允欢泪汪汪的视线,沉默的背了过去,褪去了衣衫,露出了一整片后背,鞭痕纵横交错,有的已经愈合,有的还在结痂,有的翻出了皮肉,异常狰狞,瞧得允欢心惊胆战。


    “我给你涂药。”说着她就要下床趿着鞋子去翻药膏,却被隋衡拦腰抱住凑在耳边:“真的没事了。”嗓音黏黏,气息灼热,允欢却面无表情的转身推开了他,木着脸去找了药匣子,拿出了金疮药。


    隋衡无奈,闭上了嘴,转身趴在榻上乖乖涂药,冰凉的药膏在背后涂开,鞭痕最集中在腰部,也下手之人心狠手辣,瞅准了人的腰部鞭笞,痕迹往下走,没入了松垮的亵裤里,允欢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了那紧绷的浑圆上。


    趁着隋衡半阖着眼,她蠢蠢欲动的抬起了手,心里恶劣异常,满心都是方才他打自己的那一幕,此时简直是报仇的好时机呐,她不再犹豫。


    啪,屋内回荡着响亮的一声,允欢甩了甩发麻的手掌,总算报了方才欺负她的仇,不得不说,手感真好,有些弹性,还很翘,允欢打的极为刁钻,并非是拍,而是扇,这一下叫隋衡错愕无比,一时愣在原地半响未动。


    随即慢慢反应过来,绯意泛上了耳根,堂堂清冷矜贵、高山仰止的左都御史大人,竟被自己的小夫人拍了一巴掌,这是传出去也会成为京城趣闻、七天七夜都不绝于耳的那种。


    允欢美滋滋的继续涂药,却被隋衡抓住了手腕,允欢警惕问:“莫非你这般小气?”


    隋衡气笑了,翻起身来把人压在床榻上,墨发倾泄而下:“礼尚往来才好。”


    允欢却挣扎了起来:“不行不行,你不讲道理,方才还欺负我。”,隋衡的大腿横亘在她的腰间,叫她不能动弹一下,气得她脸都红了。


    “心眼忒小,不就是拍了一下屁股,这般跳脚。”允欢嘟囔,手又摸到他腰间捏了一把。


    隋衡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半月未见,这小姑娘怎么变得这般大胆,又是盛气凌人又是拍他屁股,看来是放出了府,玩儿疯了罢,也许是周允申在,给了她撑起来的胆子。


    思及此,他眼眸柔软了几分,把人松开,就着药味儿接了个轻柔的吻,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晚饭时候,二人迟迟未去吃饭,周云申大喇喇的派人催了好几次,屋门敲得震天响,才把二人催了出来。


    “款儿真大,还得人去请呐。”周允申支着一条腿,斜斜看着,嘴忍不住损一句,允欢颠颠跑过去坐在他身侧,抱着他的胳膊:“谢谢二哥。”


    周允申抖了抖胳膊,装作凶恶:“干嘛。”


    隋衡换了身衣袍,身上若有似无的药味儿叫裴琛侧目:“伤严重吗?”


    隋衡摇头:“快好了。”


    裴琛点点头,随即视线阴了下来:“他……如何了?”他问的是谁隋衡自然明白,“陛下驾崩,京城封锁了消息,燕王把持朝堂,兵权在握。”


    裴琛沉默了下来,他面上没有一点悲哀,反倒是点了点头。


    “陛下生前病重时独独接见了我一人,驾崩后燕王找不到玉玺便把我关在了诏狱。”隋衡语调平平道。


    裴琛:“他说什么了?”


    “玉玺放在了东宫。”隋衡石破天惊,此言一出,三人沉默了下去,三年前,太子一案发生后,东宫就被封锁,成为一座无人问津的冷宫,这是陛下不能提起的禁忌,谁若是提起免不了被责难。


    久而久之那儿也荒无人烟,没有人会踏足那儿,如今得知陛下把玉玺放在他最厌恶的地方,裴琛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周允申也无言了半响。


    良久,裴琛笑出了声,“他这是在做什么,人之将死,缅怀过去吗?既然这样痛恨,又为何把东西放在那儿,放在那儿又能怎么样,是打量着我能诈尸回来继承他的皇位吗?”裴琛冷笑着。


    他从心底里觉得厌恶的紧,既然当初不信他,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是回过头再想的时候觉得那时候太过分了想补偿吗?


    周允申挠了挠头:“难怪燕王到处找都找不到,陛下疑心深重,他自以为拿捏了陛下的这个心思,以为东西会放在陛下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譬如地道、秘宫什么的。”


    隋衡点头:“对,他把宫内翻了个遍,越是找不到越是坚信,越坚信越是不想放弃,东宫上了锁,本就是冷宫,寻常人不会想到会放在那种……晦气的地方。”他顿了顿。


    裴琛:“你不必忌讳,我已然不会在意。”


    隋衡笑笑:“但,殿下,我希望你在意。”,这声久违的殿下叫裴琛有些恍惚,他侧头反问:“什么意思?”


    “现如今我们就是被痛打的落水狗,你的儿子还在他的手里,难道你就不想把你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我知道你肯定想过,只是是否在犹豫?”隋衡精准的踩到了他的内心。


    不说别的,泊哥儿还在京中,现在裴澈还未发现泊哥儿的身份,但定远侯府已被控制,暴露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他不敢想象泊哥儿会受到什么样的迫害。


    “我没有在犹豫,我一直很坚定,裴澈不会得到皇位。”裴琛淡淡的说,他温润的脸庞神情冷然,有种莫名的森然,叫旁边的允欢看着有些发毛。


    其实她想讨厌他的,毕竟大姐姐很大原因因他而死,但是裴琛的脾性又叫人生不出厌烦,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大姐姐当初为何在有婚约的情况下爱上了先太子。


    允欢捧着脸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


    却忽视了一道灼热的视线,不悦的落在她身上。


    隋衡蹙着眉头,心情沉沉,她在瞧裴琛什么?有什么好瞧的,他咳了咳,想吸引允欢的注意。


    谁知允欢神思太过专注,一时没有发觉,忽略了隋衡,叫本就有些不大高兴的隋衡面色沉了下去。


    他倾过身捏着允欢的下颌转了过来低语:“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嗯?”


    允欢被捏的嘟起了嘴,有些心虚。


    周允申拳头锤了锤桌子:“干什么呢干什么你,把手给我松开。”,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想欺负小萝卜,任他是太子他也给锤了。


    允欢:“没、没有啊。”很明显的否认撒谎,裴琛看的笑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裴琛一双含笑眼灿若琉璃,受过伤后叫他身上多了几分病气,倒是有几分孱弱文士的感觉,加之外貌出色,不逊于隋衡,通身气度不斐,隋衡有些吃味了,允欢贪图美色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不自觉叫他起了些警惕。


    裴琛眼睛一转,淡淡笑了笑:“欢欢那双眼睛倒是有些肖似其姐。”


    果然,隋衡的目光如矩,登时沉沉的扫了过来,裴琛似是毫无察觉,说的起劲儿:“性子也像,你长姐生前表面规矩,实则最是跳脱。”


    越说,隋衡不悦的眸色越深,直到看火烧的差不多了,这才拍了拍袍裾,起身离开了。


    允欢摸着脸颊若有所思:“爹爹也是这样说的。”


    隋衡似笑非笑:“他很好看?”


    “啊?”允欢茫然的转头,话头跳转的太快她反应不过来,嘴比脑袋快,脱口而出:“是啊,确实不错。”,平心而论,确实很好看,允欢从不昧着良心说话。


    隋衡闻言似是气闷,一会儿扶额一会儿欲言又止,允欢不大明白他,以为是觉得自己的眼光有问题,傻乎乎的说:“我同大姐的眼光一样。”


    这话太有歧义了,她的意思其实是想表达,大姐姐的眼光是不会差的,但是落在隋衡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他听到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咬牙紧绷。


    半响他说:“你……别喜欢他,我……我叫你拍……”最后二字似是羞于启齿,声若蚊蝇,隋衡耳根泛红,那红意蔓延到了脖颈、脸颊,似是孤月染上了一抹艳色。


    允欢一愣,侧目瞧他。


    作者有话说:


    (`O?)抱歉包子们,今天大吵了一架,太生气了,码子慢了一点,or2,还短小。


    明天又得去医院(`Δ?)


    43  ? 小产


    ◎自我厌恶◎


    允欢愣了半响才意识到隋衡在说什么, 她先是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笑了声儿,双眸弯弯, 脸颊抿出了酒窝,然后在隋衡冷厉的视线里越笑越大声。


    “你、你在想什么呢, 我刚才的意思是大姐姐的眼光向来是不会差的, 你怎会那般想, 哥哥,你对自己好不自信哦。”允欢似是发现了什么, 凑到了他身前,上上下下的盯着他瞧。


    隋衡咳了咳, 也被方才的乌龙搞得有些尴尬, “谁叫你盯着他瞧个不停。”虽是在用话语掩盖, 但耳根却仍旧红意不减。


    允欢得寸进尺,凑了过去:“哥哥,那你再叫我拍一下嘛。”,话语间颇有股顽劣的感觉, 似是撒娇, 又似是学着他先前的模样逗弄人,一双星眸含着秋水, 冷不丁挨得有些近了, 浓睫扫在了隋衡的脸颊上, 叫他脸庞有些泛痒。


    “不行。”隋衡面无表情的戳着她脸颊的腮肉推开, 允欢还未说什么,遂身边刮起一道衣风, 再回神, 已没有了身影, 望过去,转角只余衣角。


    允欢:“……”


    隋衡回了屋子,关上了屋门,定定的站了半响,遂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可真是……跟个愣头青似的,若是放在多年前是决计不会相信他会有吃味的一日,更别说还说出那样的话,真是疯了。


    隋衡单手捂着脸,喉结上下滚动,热意攀升。


    大堂,允欢没有去寻隋衡,因为她知道她的哥哥好面子,经历了刚才那般丢脸的事还是要自己冷静一下,所以她乖乖的同隋珞去校场旁边风树林玩了。


    对于隋珞,她的情感很复杂,这些日子下来她并非同以前那般原形毕露,反倒是有些怯怯,万事都不敢主动,但允欢不知道的是隋珞只是单纯的怕周允申,周允申连隋衡都不怕,若是叫他知晓先前自己那般针对允欢,打死她可怎么办。


    她见过周允申在校场劈桩子的模样,掌下生风,胸肌块块分明,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像她这种小鸡崽一拳一个,一打就死。


    所以她可乖觉,乖的不得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在临州一住就又住了五六日,隋衡在那日允欢回去后就正常了起来,绝口不提刚才的事,虽说隋衡在临州没有差事,但却不必以前轻松,仍旧忙得团团转,早出晚归,有时候蹙着眉头看布防图看许久。


    “允欢,不然我们回去罢,我、我有些害怕。”隋珞跌跌撞撞的跟在允欢身后,他们二人正往山上而去,允欢说刚刚下过去,山林中有蘑菇菌子,捡些来煮汤喝最鲜美不过,隋珞禁不住勾引便随她去了。


    但临走到半山腰后悔了,前面树林遮天蔽日,树影婆娑,有些阴郁,林总泥泞湿滑,容易摔跤滑倒,而且若是有豺狼虎豹怎么办。


    “你若是害怕便先回去罢,二哥说过这林中并无猛兽,只是会有些蛇鼠虫之类的,不打紧,注意些就好。”允欢背着篓子说。


    隋珞哪敢扔下她独自回去,到时候人要是出事,她头一个被打死。


    林中蔓延着一股浓郁的芳草清香,有些潮湿,黏黏的水汽附着在身上,发丝也黏在了脸上,地上还有些掉落的栗子,允欢也捡到了篓子里。


    突然,一个斜坡出现在身前,允欢没有看着,一个呲溜便仰头摔了个屁股墩。


    “啊~”这一声惊呼并非是允欢发出来的,而是隋珞率先发出,允欢懵然地坐在地上,摸了摸摔痛的屁股,“你、你叫什么啊。”


    隋珞回过神儿来了,连忙跑了过去:“你没事儿吧,摔疼了没?”


    允欢只觉后面一片麻意,刚想说没什么,突然小腹传来一股下坠的痛意,叫她不自觉弯了身子,冷汗涔涔,隋珞见她这副模样脸都吓白了:“允欢,你没事儿吧?啊?”


    允欢捂着小腹:“我、我肚子疼。”


    隋珞手足无措:“怎么会肚子疼呢?吃坏肚子还是着凉了?我先起来,地上凉你裤子都湿了。”说着她费力去拖拽允欢,允欢把力气施加在了她身上,靠着便起来了。


    隋珞余光一瞟,随后悚然一惊,“你……你的裤子。”,她的声音都已经变调,尾音都劈了叉,允欢正痛的要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道血迹正顺着脚踝流了下来。


    她登时一愣。


    “你小产了。”隋珞尖叫道,石破天惊的砸在允欢心头上,她脑海一片空白,喘息略微急促了些,她忽然觉着身下的凉意更甚了几分。


    “怎么办怎么办,二哥哥……对我得去找二哥哥,你……你得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二哥哥知道吗?”隋珞的额角渗出了汗意,她咬了咬唇,看着允欢虚弱的模样,狠狠心道。


    她把允欢放在树边靠着,然后疯跑了下山去寻人了。


    允欢满心都是“你小产了”这句话。


    怎么办,她有娃娃了?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么突然就又没了?这时痛意淡了些,允欢还有闲心琢磨自己这几日有什么样的状况。


    吃的多了,昨日吃了四顿饭,林溪村张阿嬷腌的酸菜真好吃,做成酸菜包子她吃了六个,早上起床时还有些泛恶心,还有……对了,癸水还推迟了半月,完蛋了,真的是有娃娃了,但是娃娃被她作没了。


    允欢越想越绝望,甚至觉着有些失血过多而头晕发冷。


    隋珞这边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跑下了山,发髻也跑散了,衣裙被勾烂了,连鞋子也被跑掉了一只,她回了驿站正好碰到了罗最,登时眼泛热泪:“罗大人。”


    罗最正在啃饼,闻言转头看她形貌散乱的样子,以为遇到了山匪贼人,霍然起身:“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粗声粗气的吓了隋珞一跳,泪珠子挂在了睫毛上将落未落。


    “没、没有,不是我,是允欢。”隋珞打着嗝说。


    罗最一个踉跄:“谁?”


    隋珞晃了晃脑袋:“不是,不是被欺负,她……允欢小产了。”


    罗最一愣:“什么产?”


    隋珞着急:“就是……就是娃娃掉了,二哥哥呢?我二哥哥在哪。”她四处张望。


    罗最还在愣着,恍惚:“隋大人出城了,同小将军。”


    隋珞心里一咯噔:“那……那罗大人,你赶快同我去。”她来不及多想便拽着罗最走。


    罗最也方寸大乱:“对对,赶紧走赶紧走。”,二人往山上去,隋珞迈腿就要跑着去,被罗最拎着衣领:“这边儿,坐马车快。”


    罗最从马厩里拉出车来,二话没说便疯跑起来。


    二人到的时候允欢正缩在树底下打哆嗦,她卧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唔~”


    罗最跳下马车便把人翻过了身:“允欢允欢?”


    好在,人还没不省人事,就是脸色发白,身子一个劲儿的打哆嗦,脚踝处确实有一处醒目的血迹,已经干涸,顺着往上,亵裤也隐隐有些氤湿,罗最不敢看了,比划了一番,把人抱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往马车上搬去。


    隋珞忍不住:“你慢些。”


    人放在车厢里后,隋珞扯了个毯子给她盖上,罗最一点都不敢耽误的往山下医堂而去。


    路上,让隋珞未想到的是允欢竟然坐了起来,脸色瞧着除了白些也没有别的情况,难免迟疑问:“你……你没事?”


    允欢摸了摸肚子:“还是有些疼,可能娃娃已经彻底掉了吧。”


    这样吗?掉了就不疼了?隋珞有些迷茫了,“那、那怎么办啊。”她磕巴问,这也算是她未出世的小侄子,未曾会面便离开了人世,隋珞也难免有些失落。


    这般想着,竟呜呜哭起来了,允欢懵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在哭。


    罗最自然也听了个清楚,一时间心里头揪紧了似的难受,到了医堂门前,他跳了下车,一边出声安慰一边掀开车帘:“欢欢,别伤心,娃娃……没了还会再有,你还年轻,别哭……”


    他和泪眼朦胧的隋珞面面相觑,一旁是裹着小毯子煞白着小脸的允欢,正愁苦着脸怎么安慰隋珞。


    “你……你哭什么哭。”罗最不可置信。


    隋珞呜呜:“我、我难受啊,我的小侄子没了。”,罗最扶额无语,懒得搭理她便上前搀扶着允欢下了马车,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医堂:“大夫,救命。”


    大夫蹙眉:“怎么了?”


    罗最擦汗:“她小产了,娃娃掉了。”


    大夫一听登时脸色严肃了起来:“把人放到里面然后出来。”,罗最把允欢放到了医堂的里间后又出来了,对隋珞说:“你在这儿守着,我得赶紧叫人去告诉隋大人一声。”


    隋珞心间一紧:“嗯嗯好,我我我会照顾好她的。”


    罗最便不再耽误,拆了马车驾着赶紧往城外而去,路经过坊市,卷起一片尘埃,还险些撞到了百姓。隋衡今日同周允申出城埋伏在郊外官道,他们接到消息,云州守将带着人马往京城而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收到消息那日他们已然动身,也就这几日的时候会经过此地,周允申打算由他出面,若是见到了云州守将便看看能不能套出些话,隋衡现在已然被燕王发布了通缉令,不能暴露于人前,好在周荣安虽也被燕王疑心,但因着并未轻举妄动,燕王对他也没有做什么。


    囚禁在府内是必然的事。


    罗最驾着马疯狂的甩着鞭子,周允申耳朵一动,眉眼凛然,架起了弓箭,透过草丛对着声音来源。


    罗最赫然跑了出来,周允申眉头一皱跳下了山包喝道:“你做什么来了。”,这不是耽误事儿呢嘛。


    罗最急急的停了马,翻下了马,“隋大人呢?”


    周允申不满:“你怎么也学允欢那个小白眼狼,怎么着,给你编入隋府护卫去?”


    罗最:“不是,将军,出事儿了,姑娘小产了。”


    周允申差点以为听错了:“谁?什么产?”


    “允欢,掉娃娃了,流了好多血,差点死了,隋大人呢,赶紧叫隋大人回去啊。”罗最着急道。


    周允申呆滞在了原地,霎时一股强烈的心悸席卷而来,烈日当空,树影摇晃,他头晕炫迈的迈腿要去寻人。


    结果耳边刮过一阵风,待周允申回过神时,一道雪青色身影已然翻身上了马,一甩鞭子往城内而去。


    周允申:“……”


    他咬了咬牙冲着旁边的罗最:“你在这儿守着,等沈将军,若是他出现了就叫人来寻我,我先回去了。”他把弓箭扔个罗最也牵着马往城内而去。


    隋衡耳边风声呼啸,方才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流了好多血,差点死了,心脏骤停了一瞬,胸腔内均是郁气,他头一回生出了自我厌恶,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先是周允卿,再是允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若是允欢出什么事儿,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早知道,今日他就不离开了,昨夜睡前欢欢还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说今日想上山玩儿,若是他能陪同就好了,但是他顾及着正事儿,便没有答应。


    对了,上山,一定是上山出事儿了,都怪他,都怪他,从未有过的巨大悔意和心慌凉了他的身躯。


    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只用了一刻多钟,隋衡跳下了马进了医堂,抓着药童问:“方才小产了的姑娘在哪儿。”他大喘着气,哑声问。


    汗意湿透了后背,药童指了指里间:“在里面躺着,你去看看吧。”


    隋衡颤抖着手,大步向前奔去,掀开了白色的门帘,在看到里面的情景后胸腔瞬间一梗。


    允欢裹着小毯子,成了一个三角粽,嘴里叼着一个糖葫芦,咯吱咯吱的啃着,隋珞在旁边一脸菜色。


    隋衡悬起的心瞬间一落,他余光一扫,却见旁边随意搭着一跳被血迹浸湿的亵裤,心又一沉。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素未谋面的孩子,就这么没了,隋衡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允欢没事便好,孩子还会有的,但他难以形容看到那一摊血迹的感受,又苦又涩,一时分不清是额间的汗意还是什么。


    允欢看见了他,眼睛一亮:“哥哥。”


    隋衡回过神儿来,赶忙过去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听说了今日的事。”,他似是怕允欢伤心,犹豫了一瞬出声:“没事,孩子……还会再有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44  ? 不用你管


    ◎我老吗?◎


    允欢嘴里咬着糖葫芦, 仰头懵然的望着隋衡,甜腻的汤汁化开,沾染在了嘴角, 愣愣的望着他,隋衡以为允欢被他的话戳到了心头, 抬手有些无措的想去抚她。


    “若是……我们没有孩子也无妨, 泊哥儿虽非我们亲生, 但,我视他为亲子, 左不过我们三人也能共享天伦,不必非要另一个小生命。”隋衡语无伦次的解释, 他是这样想的, 允欢年纪还小, 头一回便经历了这种事,可想而知她的身子该多么的不好,且有周允卿先例在前,他是万万不敢再冒任何的风险。


    “欢欢, 你的身体最重要。”隋衡低低的说着, 这也是他头一次说了许多,嘴比脑子快, 可能来不及过脑就说出来了, 自己都有些混乱, 旁边隋珞菜色更甚。


    这般说着, 隋衡瞧见她无事的模样也松懈下来,殊不知落在允欢眼眸里, 全然是他对这个孩子并无期待的意思。


    允欢面庞瞬息万变, 她看了眼那揉成一团的亵裤含含糊糊:“我、我没事, 哥哥。”,裹了裹毯子,这下是有些真的失落了。


    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隋珞与他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最终轻巧的挪了出去,她决定不去掺和这件事儿,隋衡坐在允欢身旁拿下了她嘴上的糖葫芦:“都这样了,还吃?”,语间有些不满。


    允欢低眉顺眼:“不吃了。”,她乖乖的任由隋衡用毯子裹紧她,拿白色的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允欢伸出小手递到他面前:“擦擦。”


    她掌心也有黏黏的糖汁,神情乖巧,隋衡心头一片柔软,凑过去在她嘴角吻了吻,残存的甜意流淌在二人唇齿间,隋衡的大掌扣在了她的后颈,二人贴近了几分,湿甜浸润了唇瓣温软。


    一吻结束,允欢眼眸湿润了几分,红彤彤的像个小兔子,靠在他的胸膛里裹着小毯子像个小考拉,满眼晕乎,隋衡低低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外面找大夫一趟。”


    允欢稀里糊涂的也没听清:“好。”,随即身子被放下,隋衡出了外面。


    等会,他去做什么?


    允欢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心瞬间高高提起,惶惶间摸索着拿过了被随手扔在旁边的糖葫芦,继续啃。


    隋衡出了内间,拦住了正在拨算盘子的山羊胡大夫:“大夫,我家夫人身子如何了?”


    大夫头也不抬,爱搭不理:“回去注意保暖,多喝些热水就好了。”


    隋衡:?


    现在这大夫都这般不上心?但他仍旧好声好气的问:“大夫,我家夫人将将小产,对她的身子可有什么影响?”


    大夫一脸匪夷所思:“这位公子,您的夫人并未怀有身孕,小产又是从何而来,不过是来了癸水,大惊小怪。”


    隋衡愣在了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小产?那……那她那血。”隋衡比划了一番,他方才瞧得清楚裤子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氤出了些许深褐的痕迹。


    “都说了是癸水。”大夫悠悠道。


    这下隋衡忽觉压在心头的大石消失了,原来并未小产,只是普通的月信,那为何罗最说的那般严重,还说什么失血过头,隋衡一时有些无奈。


    但允欢平安无事是最好,大夫的话说出来他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郁气消散了些,他正要走,大夫把他叫住:“糖葫芦少吃,小心腹痛。”


    隋衡正色:“多谢大夫。”


    大夫摆摆手,继续拨算盘珠子。


    隋衡回了内间,床榻上窝着一个身影,盖着厚实的毯子,被窝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在啃食,隋衡一看旁边桌子上的糖葫芦,已经剩下了一个光棍儿。


    隋衡:“……”


    入了秋,天气转凉,右侧的窗棂大开,微风轻轻的吹了进来,室内一片凉意,隋衡走到窗前,把木条拿走,关上了窗棂。


    然后走到榻前掀开了毯子,把允欢吃的满嘴糖汁的脸颊露了出来,毯子掖到了她的下颌处,修长的手指轻捏了一番她的脸颊。


    允欢老实道:“对不起,哥哥。”


    隋衡:“这有什么错的,不过是个乌龙罢了,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了。”他唇角上扬,清俊的脸上浮起好看的笑意,是真正轻松的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鬓发。


    但落在允欢眼眸里,却更有些难受了,她觉着隋衡并不想要他与她的娃娃,或者说对这个娃娃并没有期待感,可有可无,没有最好,不必需要另一个小生命。


    “又偷吃了,不是说了别吃了吗?”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起身给允欢收拾换下来的衣物,准备拿去处理掉,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小姑娘有些生气的脸庞:“等会儿你便同隋珞先回去,我还有事,晚上会晚些回来,若是等不及了,你便先睡。”


    “知道了。”允欢板着脸硬邦邦的说。


    “糖葫芦不准再吃了,听到没有,还有你那些饮子也不准喝了。”他现在严重怀疑允欢在这儿每日胡吃海喝吃坏了身子,才导致今日这般严重,所以语气难免严厉了些。


    “我就吃。”允欢小声的说,“不用你管。”


    隋衡一愣,转身问:“什么?”


    允欢却没再回答了,提着裙子气哼哼的跑了出去,徒留隋衡在屋内一动不动。


    允欢跑出去的时候恰好撞到了随后而到的周允申,被握着肩膀来回看:“妹,你没事儿?”


    允欢被捏疼了肩膀,拍掉了他的爪子:“我没事儿啊,松手,你捏疼我了。”


    周允申赶紧松了手,喘着气紧张兮兮,方才他回来的路上一个没瞧见,马踩到了屠户设的陷阱里,前半个身子掉了进去,费了老大力气才出来,马都瘸了半条腿,他只得腿儿着狂奔而来。


    “方才……方才罗最……”他喘着粗气问。


    “我没事儿,是……哎呀总之弄错了。”允欢背着手含糊说,她不大好意思跟周允申提自己只是月信推迟了而已,丢脸。


    周允申松了口气,允欢拉着他的手:“二哥,你送我回去罢,我累了。”


    周允申懵懵的被她拉着走:“哦哦,好。”一时没想起来最应该在场的人去了何处。


    直到走至半路,周允申才想起什么,他转身左顾右盼,瞧见了马车后面老远跟着的隋衡,郁气冲天,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一时纳罕。


    他嗖的掀开车窗头探进去:“你们二人怎么了?”


    允欢对他爱搭不理,周允申又转头看向隋珞,隋珞摇头:“我不知道。”,周允申还想继续追问被允欢推着脸推了出来,啪的关上了车窗,丢出一句:“与你无关。”


    周允申:“……”


    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谁才是她这一头的。


    允欢被送回了驿站,上了楼,隋衡却没跟上去,周允申格外留心他,妄图从他们间看出些什么,但,眼看时辰不早了,还得出一趟城,来不及细问便骑马上了路。


    周允申没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但临了出城却被隋衡拉住了袖子,一脸迟疑:“我……有些老了吗?”


    周允申:?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摸了摸隋衡的脑袋:“你说什么呢?什么老不老的,怎么着,腰不行了?”他随口开玩笑扯皮。


    隋衡却欲言又止。


    周允申悚然一惊,不是吧,来真的?


    “呃……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瞎说的。”周允申讪讪,打算当做没听到,依着他对隋衡的理解,这般好面子的人,被外人知晓了自己的“难处”,焉知自己还有明日可言,会不会被灭口还说不准呢。


    隋衡叹了口气,墨发倾散,比束起时少了些肃然,多了些少年气,更别说他偏爱雪青色,整个人青衫落拓、端方矜贵,无论如何也同“老”字搭不上边。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呢?”周允申凑过去问,方才他又一想,作为隋衡的大舅哥,他同他讲这般……丢面子的事,不正是对自己的信任吗?或许是想求助些什么,那若是自己眼看他深陷沼泽而冷眼旁观,那简直是非君子所为。


    “你同我说说,放心,我会尽量帮你的。”周允申引导他,语气也全然不似平日的讥讽和不屑。


    隋衡一脸漠然:“没事,不用。”他扔下一句便驾马离开了。


    周允申:“……”


    允欢活蹦乱跳的回来,罗最的心也放回了原处,他躺在树下晒着太阳,捏着今日山上捡来的松子吃:“不是我说,你可知道当时,我话还未说完,身边一道影子便飘走了,一瞧嚯,隋大人驾着马朝城内赶去。”


    允欢在院中剥着栗子抿着嘴不说话,罗最瞧着平日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倒有些纳罕:“怎么了?”


    “哥哥不喜欢娃娃。”她闷闷的说。


    罗最一脸莫名:“怎么会?大姑娘的小公子不是养的挺好?你是不是误会了?”他挠挠头。


    “不是,我没误会,我今日告诉他娃娃掉了,哥哥还笑来着。”允欢数着栗子,心里一边数喜欢,一边数不喜欢。


    这算什么不喜欢,罗最有些憋笑,他该如何同小姑娘说隋大人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没事儿而笑,并非是娃娃掉了而笑。


    唉,想来二人从见面到成婚不过几月,小姑娘的心思确实有些难猜,时常飘散到不知何处,隋大人又是个闷葫芦,时常有些小误会也很正常。


    他到底要不要亲自去解释?还是等着二人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误会消散呢?


    想了一通,罗最决定闭嘴,二人的事还是叫二人自己解决罢,他把允欢剥下来的栗子扔到嘴里。


    城外这一边,二人心思各异,隋衡冷着脸,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头上,支着腿,一股肆意风流浑然散开,周允申缩头缩脑的蹲在旁边,嘴里嚼着草根皱着眉头时不时往这边瞅。


    一个略微有些猥琐,一个落拓不羁,偶有路过的行人投递来眼神。


    “看来今日是等不到沈将军了。”隋衡说着起身,踢了一脚石子。


    周允申点头:“那便是明日了,明日肯定会到。”


    隋衡没有回头:“你先回去罢。”


    周允申警惕问:“你要去做甚?”


    隋衡有些莫名,忍不住回头看他:“你管我做甚。”


    嘶,瞧瞧,瞧瞧,破罐子破摔了都,被打击的不轻啊,周允申耐心:“我只是问一问罢了,若是允欢问起来我好交代。”


    隋衡扯了扯嘴角:“你就说我有事


    殪崋


    ,晚些回去。”


    周允申心提的高高的:“允欢今日受了这般大的惊吓,你还是早些回去陪她罢。”


    “知道了。”隋衡应付了一句,说着便翻身上马离开了,马蹄扬起的尘埃呛得周允申直咳嗽。


    他没有犹豫,也骑马跟在了身后。


    他倒要瞧瞧隋衡去干什么好事去了,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他也好及时劝慰一把,若是隋衡要去干什么坏事,他就能冲出去,把这厮逮个现型,捆了扔在允欢面前。


    他不敢跟的太近,进了城对方就下了马,而他也下了马,左躲躲右躲躲,最后眼瞧着隋衡进了一家……香芸馆。


    周允申头上顶着一笼包子,探出头去,神情肃穆、恍然、悔恨、叹息交杂,他就知道,隋衡这厮不可信,竟敢背着允欢逛花楼,喝花酒。


    实在不是他多想,这香芸馆外面瞧着上下三楼,楼上的窗棂大开,还倚着一位漂亮姑娘,斜斜的支着胳膊看着楼下,楼下门口有许多姑娘们聚集,一个个花枝招展,水灵的很,不是花楼是什么。


    周允申纠结了半响,还是认命的进了楼,无论如何他不能瞧着隋衡深陷沼泽,就是撅折腿也得把人捆到允欢面前去。


    作者有话说:


    岁末已至,今晚要跨年啦,新的一年又要到来啦,希望包子们诸事顺利,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元旦快乐~( ̄▽ ̄~)(~ ̄▽ ̄)~(笔芯)


    明天我尽量粗长,吃饭去了o(≧v≦)o


    另:二哥不是猥琐男。感谢在2023-12-30 20:01:16~2023-12-31 20: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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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 大乌龙


    ◎换布条◎


    馆前人来人往的姑娘们确实不少, 周允申只得避着身子往里躲。


    “抱歉抱歉,让让,让让啊。”周允申猫着身子往里去, 一时没瞧见姑娘们手里拿着的东西,馆内别用东天, 是一个回字形的楼, 多见拱桥连廊, 倒并非是乌烟瘴气、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每一层楼间都有不少铺子,人倒是络绎不绝, 没想到这地方竟是别有洞天。


    周允申左顾右盼间瞅见了一道雪青色身影,在一间屋子内, 同一个穿着清凉的姑娘说话, 那姑娘手中拿着一把扇子, 掩嘴笑着。


    周允申瞳孔微缩,可让他给找着了,他踏上拱桥,穿过连廊, 几步奔向那处, 在那姑娘将将要拍上隋衡肩膀的时候暴喝一声:“干什么呢隋衡。”


    他的突然出现把老板娘吓了一跳,绣着牡丹的团扇掉在了地上。


    隋衡蹙眉转身, 莫名看了眼突然出现的周允申:“你在这儿做甚?”


    嘿, 好意思问他?不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若我不来, 还不知道你了这等背叛于欢欢之事。”周允申理直气壮, 顺便意有所指看了眼老板娘,那老板娘反应过来什么, 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哎哟, 小兄弟, 你瞧瞧我这是什么地方。”她揶揄道。


    周允申经这提醒,才侧目看了起来,这铺子里有许多置物架,上面摆着些精巧的瓷罐,大多都是胭脂水粉之类的,所以馆前才有许多的姑娘,再一瞧隋衡的手上,可不就是拿着一个青瓷罐,正拧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膏脂。


    香芸馆内是一个租赁铺子的地方,楼内置有许多铺子,大多都是卖姑娘们的衣裳、胭脂水粉之类的,也有糕点铺子,种类繁多,周允申没逛过花楼,自然一时没有辨别出来。


    他讪讪一笑:“竟、竟是如此,是我误会了。”他耳根漫上了红意,灰溜溜的转身出了铺子,隋衡无语对老板娘说:“把方才看过的都包起来。”


    老板娘喜笑颜开:“唉,好嘞。”


    隋衡接过了包装出了铺子,面无表情的瞅了眼蹲着的周允申,没搭理就离开了。


    周允申丢了人,也不好说什么,跟在身后出了香芸馆,二人走到静谧处,隋衡抱着胳膊淡淡瞧他,周允申被他瞧得心头发毛:“呃……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该回去了。”


    隋衡眸色不变,周允申却觉得他的眼眸里透露出一股淡淡的鄙夷。


    周允申:“……”


    好在隋衡倒也没说什么,二人在天黑透之前回到了驿站,隋衡提着东西上了楼,透过窗纸,屋内凉着烛火,他站在屋前敲了敲门,屋内没有答话声,隋衡静默了半响,推门而入。


    意外的,允欢坐在桌前晃着脚翻看着书,烛火摇曳,打在她的脸颊上,阴阴暗暗的,有些瞧不清出神色。


    听见隋衡进门她也没什么反应,支着下巴闲适的看着话本子,但她的视线却虚焦异常,没有落到实处,许是将将沐浴过后,她亵裤卷到膝盖,一条腿盘着,一腿垂下,沐浴后的水汽弥散在室内。


    隋衡走近了些,把手遮盖在她的眼前:“这般晚了,还是别看了,小心伤眼。”他下午被呲了后就反思了许久,许是他有些时候管教过于严厉,让欢欢有些厌烦了,但他年纪大些,总归还是要考虑的多些。


    所以他说话便温和了许多,也是他斟酌过后的语气,允欢没有说话,合上了书趿拉着鞋子往床上去,小脚光裸,瞧着隋衡直皱眉头。


    手比脑子快,隋衡上前几步把人打横抱起,“地上凉,又不穿罗袜。”他小心的把人塞在被窝里,裹紧了被子。


    “还在生气?嗯?”他微微俯下身,低低的问她。


    允欢半阖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时不知道是癸水的原因还是心情不大好。


    她确实一直在为那事纠结,导致她头现在有些隐隐作痛,也许是今日在山上吹风吹凉了,现在人有些不大舒服,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咳咳。”允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侧过来身子:“我难受。”


    隋衡赶忙问:“怎么了?哪儿难受。”


    允欢含糊:“头痛、肚子痛、想咳嗽,哥哥,我是不是生病了。”


    隋衡摸了摸她的头,发觉体温确实有些高,今日来回折腾的,人吓也要吓死了,“应该是着凉了,我去找大夫。”说着掖了掖被角就要起身。


    却被允欢抓住了袖子,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被他一塞进被窝,热意上涌,熏腾的她眼眶有些灼热,呼出的气息也烫的很。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娃娃。”她顶着困意问。


    隋衡一怔,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未说过这话。”


    允欢脑袋发晕,直接顺着心意说了出口:“你说没有孩子也没事,不必非要另一个小生命,我、我还看见你笑了。”


    隋衡:?


    这算什么理由,再说了,他何时笑了,隋衡有些怀疑的想,还有些匪夷所思,他继续缓缓的问:“我何时笑了?”


    允欢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你……你就有,就是找大夫回来以后,你笑得可高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隋衡哭笑不得,他时常会被允欢天马行空的小脑袋瓜给震撼到,他忍笑解释:“并非如此,欢欢,你先睡,好好休息,等明日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允欢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隋衡又附耳:“我从来没有不想要过娃娃。”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允欢放心的睡了过去,隋衡起身走到屋外,扶着额头淡笑了一会儿,白日的阴霾均烟消云散了。


    医堂的山羊胡大夫被抓了过来,把了把脉,只让熬些姜汤喝下去发发汗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明日还有咳嗽之意,熬些川贝炖梨,食补了事。


    隋衡送走了大夫后便叫小厮去熬了一锅热热的姜汤,还叮嘱一定要加些红糖,有些甜味容易喝下去。


    而他打了盆温水来,湿了帕子覆在额头上降温,应是允欢觉得热了,不停的翻滚身子想蹬掉被子,隋衡又生怕重手重脚的伤了她,只是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在隋衡出门端来姜汤后发觉允欢再次蹬掉了被子,人滚到了床榻里面,挨着墙壁寻求凉意,他把姜汤放下给允欢拉被子时发觉了隐隐有些不对。


    床榻上氤氲了一小块血迹,醒目异常,他凝神一瞧,迟疑着伸手略略掀开了一小块被子,俯身瞧了瞧。


    半响,他神情不自然的起身,刚想端起姜汤,又把碗放下,站在床榻前颇有些手足无措。


    隋萤刚刚吹灭了灯要睡觉,就听到了敲门声,她小声问:“是谁啊。”


    门外声音低沉:“是我。”


    二哥?隋萤赶紧下床套上了衣服,整了整衣裙开了门,“二哥,怎么了?”她有些忐忑,不知道隋衡这么晚找她做甚。


    隋衡却有些难以启齿,还抬手比划了一番:“呃……你可知道癸水用的布带该如何换?”


    啊?隋珞和隋衡在门前面面相觑。


    隋衡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二十四年来他头一回做这般事,偏生自己还是瞎子过河,幸而屋内暗,看不着他通红的耳根。


    隋珞恍然大悟,僵硬着身子,告诉了他。


    幸而二人是兄妹,若是换了别人,指定隋衡被人大棍子打出来。


    隋衡落荒而逃,回了屋子,深深吸了口气,从衣箱里拿了布条走到了床榻前。


    一番折腾,姜汤已然冷掉,他便仰头喝掉冷得,重新去厨房倒了一碗来。


    允欢喝了姜汤,发了汗,直到三更,热意降了下来,隋衡去盥洗室随意用冷水一冲,躺在她身侧睡下了。


    翌日,允欢醒时,天色大亮,她身上酸软,但还算清爽,脑袋也不疼了,她起身后发觉身上的亵衣换了一身,也没多想,许是昨夜出汗太严重了,哥哥便替她换掉了衣裳。


    思及隋衡,她忆起昨夜的胡言乱语,有些脸热,滚在床榻上羞赧,这一翻滚,被子被凌乱地蹬在了一旁,露出了昨夜未换掉的床铺。


    允欢凝视着这一小块褐色,登时匆匆下床进了盥洗室,只是没过多久,她又蹬蹬地跑了出来,站在床榻前红着脸沉思。


    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脑袋里又隐隐冒出那个念头,却又不敢确定。


    允欢倒在床榻上捂着脸。


    出门吃早饭时,她脸上的红意还未褪去,厨房内只有隋珞一人在喝玉米粥,心不在焉的吃着小咸菜,驿站饭食并未很丰盛,每日大多都是清粥小菜,每隔几日午饭和晚饭会有荤菜,毕竟不是自己府里,没得挑剔。


    她正想事,冷不丁允欢进来了。


    二人对上了视线。


    隋珞赶紧低下头喝粥,允欢有些奇怪,但是没有说什么,经历了昨日之事,二人的关系应当是改善了些,允欢也看在她“救”自己份儿上,不跟她计较以前的事了。


    玉米粥喷香,还甜滋滋的,正烫嘴,允欢便主动搭话:“昨日谢谢你了,今日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放风筝吧。”


    却见隋珞有些惊慌失措风打翻了粥碗,满面心虚。


    允欢:?


    空气凝滞了几许,允欢琢磨自己很凶吗?叫她这样害怕,这还是她这些日子头一次示好呢,就铩羽而归,允欢难免有些失望。


    隋珞又磕巴道:“好、好呀。”,允欢就又高兴起来了。


    她拿了周允申给她捆的小蜻蜓风筝,二人往校场旁的小溪边去,那边空地大,适合放风筝。


    她伸手感受了一下风的走向,便捏着风筝在空地上跑了起来,风筝顺着风越飞越高,细细的线绳从梭子上一圈圈的被扯了出去。


    绿衣盎然,虫鸟声此起彼伏,隋珞一步步挪了过来,四处张望了一瞬,低低的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允欢莫名转头,神色茫然:“啊?”


    隋珞脸色泛红,她看允欢一脸疑惑的模样,委婉说:“就是昨夜的事啊。”


    昨夜?昨夜什么事,允欢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儿。


    隋珞看允欢一脸呆呆的模样继续说:“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二哥哥竟然是内样的人唉,还会给你换布条。”


    啊?允欢大惊失色:“你怎么会知道。”


    隋珞一愣:“是……是二哥哥问我来着。”


    什么?允欢眼前一黑,风筝线被绷得很直,几瞬后直接断了开来,风筝随风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允欢小脸红成了石榴,脑袋还往外冒气,隋珞见此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这对隋珞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事,但是她并不生气,只是有些气恼和羞人,若是不会,把她叫醒了便好啊,何至于去问别人啊。


    风筝断了,允欢没有再放了,二人回了驿站,驿站前有两匹熟悉的马拴在门前,其中一匹很熟悉。


    哥哥回来了,允欢一个激灵,提着裙子往回狂奔。


    隋衡正在屋内换衣裳,今日终于守株待兔的把沈将军守到了,沈将军为人颇为耿直古板,但却不是莽夫,心细如发,并未说是燕王召集,只说是回京述职,不日便会返还,是真是假尚且不得知。


    周允申也不敢套话太过明显,便放人离开了。


    允欢冲进屋内,不满的控诉:“哥哥,你昨夜为何不叫醒我,隋珞都同我说了。”


    她冲进隋衡怀里,咬了他一口。


    隋衡抱了她个满怀,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看起来允欢已经恢复了朝气,都能来同他撒娇了。


    “为何要叫醒?”他故意反问。


    允欢怒目而视,脸都涨红了,显然她脸皮有些薄,无法理直气壮的控诉、质问、有条理的叙述。


    “好了好了,昨夜你发热睡得沉,我叫过你了,只是你没有醒罢了。”他一本正经的胡诌。


    允欢将信将疑:“当真?”


    “自然,要不然你怎么会从隋珞那里知道了呢?”隋衡好声好气,垂下眼认真的同她对视。


    好吧,这倒也是,允欢相信了他的话,气性消散的一干二净。


    “还有啊,小呆瓜,昨日哥哥我笑只是因为大夫说你的身子无事,所以才一时有些高兴罢了,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隋衡装作委屈的模样。


    清俊的脸庞微微皱起,眉眼下垂,学着允欢素日的模样,允欢当即有些愧疚,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整日都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还不同我说,这样罢,若你能背好这五篇文章,还能工整的默写下来,我就不同你计较了。”隋衡变戏法般的抽出一本庄子。


    允欢不可置信:?


    五篇?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作者有话说:


    ?(●??`●)??(●??`●)?


    头昏


    46  ? 被掳


    ◎人不见了◎


    月色高悬, 透过薄薄的窗纸撒入了屋内,隋衡靠着床榻闲适的翻着书卷,桌案前允欢捧着庄子支着脑袋愁闷的看。


    可恶啊, 哥哥实在过分,这么点小事也要同她计较, 简直是故意为难她, 不叫她好过。


    但实则允欢着实冤枉隋衡了, 隋衡本意是想磨练允欢的字迹,再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再说背书,隋衡的印象仍旧还是喜欢研读孤本的那个欢欢, 区区五篇文章, 对允欢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但允欢早就把这回事儿抛之脑后了, 也不记得自己在隋衡面前还有个美好的形象需要保留,故而三分走神四分困意,还有三分光看不进脑子。


    没多久便趴在桌案上呼吸深重。


    隋衡看完了一本游记,起身去瞧允欢, 却见她睡得很香的模样, 一挑眉,走了过去, 手掌托起了她的下巴:“看来欢欢并没有把哥哥的话放在心上啊, 睡得可香?”


    允欢困的迷迷糊糊, 有些被打搅的不悦, 先前的起床气也发了出来,啪的一声打掉了隋衡的手掌, 皱起脸颊:“困。”


    隋衡一愣, 随即陡然失笑。


    眼瞧着允欢又想趴在桌子上睡, 他耐心哄诱:“好了,去床上睡,别又着凉了。”


    允欢话倒是听进去了,却仍旧板着脸不说话,起身绕过他扑倒在了床榻,甩掉了鞋子,似是在表达对隋衡的不满。


    随即裹着被子在床上瘫煎饼,静默了半响,似是觉得憋屈的慌,披着被子站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隋衡,一缕小呆毛可爱的翘起。


    “我不想背书。”她掷地有声道。


    隋衡仰头望着她,诧异:“……自然可以。”


    这么好说话?允欢犹疑的看他,隋衡沉思了半响:“只是我以为这个对欢欢来说很简单,区区五篇,不过尔尔,只是若欢欢不愿,那便不背吧。”


    隋衡一番话叫允欢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好说话,她还生什么闷气,她随即便盘腿坐了下来,扬唇道:“我自小读书便不大好,爹爹把我送去书院后我时常溜回来偷偷睡觉,先生便经常同爹爹告状,我爹爹便总会打我的手板心。”


    她嘚吧嘚吧的抖了个空,隋衡神情逐渐疑惑:“等等,可我记得初次见面时,你分明说过自己喜欢研读孤本。”


    允欢一滞,随即想起自己貌似真的说过这句,但怎么感觉怪怪的,半响她恍然:“我分明说的是喜欢研读食谱类的孤本,同别的是不一样的。”不过此食谱非彼食谱,只是当时她看的很是着迷的话本子,内容是有关于美食的,那时她一个着急便秃噜了出来。


    隋衡眉头皱的愈发紧,允欢瞅着他的神情有些心虚,“哥哥……你。”


    隋衡叹了口气:“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没有人天生蠢笨,须知笨鸟先飞,日后我再对你严加管教些便好。”


    允欢傻眼,随后严声拒绝:“不必了哥哥。”


    “为何?”隋衡疑惑的问。


    允欢支支吾吾:“我……我一看书上的字便犯困,大抵是脑袋生病了罢。”


    隋衡哂笑,故意说:“哦?那说不准还真是。”


    允欢听他这般说,期期艾艾的刚要点头,便闻:“既如此,我便寻个大夫帮你看看,听闻针灸很是管用,我少时也有过这般举动,后来寻了治脑疾的大夫,每日以七七四十九针扎在头上的穴位,半月就好了。”他煞有其事的说。


    允欢一惊:“不用了不用了哥哥,我……大抵同你不是一种病罢,不必这么麻烦。”


    隋衡温声:“没关系,身体最重要,还是看一看罢。”


    允欢欲哭无泪,隋衡忍笑,话头一转:“不过眼下临州城应当也是没有这样的大夫,还是待回京后我再去寻好了。”


    允欢闷闷的哦了一声。


    “现在还是先睡罢,天色不早了。”隋衡瞧着人逗的差不多了便吹灭了烛光,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翌日一早,屋内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允欢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嘟囔着:“天亮了?要背书了。”


    隋衡穿衣的举措一顿,失笑的吻了吻她的眉心:“不用背,睡罢,我有事,先走了。”


    允欢又被稀里糊涂的哄睡了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晃醒,睁眼就是隋珞的脸庞,正焦急的喊她:“别睡了别睡了,二哥他们出事了。”


    允欢:?


    “怎么了?”她懵懵的问,心一瞬间提起来,茫然的就要往外走。


    “唉唉,你去哪儿。”隋珞拉着她,把她拉回了床榻上:“城外打起来了,今晨我听到了外面的点兵声,然后我偷偷看到你二哥同我二哥他们便一同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允欢这时候清醒了,“那位先太子还在吗?”


    隋珞想了想:“应该是在的,我瞧见队伍里没有他。”


    允欢起身:“去找他。”


    二人下了楼,蹬蹬的跑去找了裴琛,允欢敲了敲门,屋内响起:“进。”,二人推门而入,裴琛正下棋,自我对弈。


    “殿下,我哥哥和二哥他们做什么去了。”允欢着急问。


    裴琛头也不抬:“抵挡燕王的兵力。”


    允欢一惊,燕王打来了,这么快,“那……那现在怎么办,他们肯定会赢的,对不对?”允欢磕巴问。


    裴琛干脆:“不知道。”


    允欢不可置信,绕到他身前:“你可是先太子,怎么会不知道。”


    裴琛一笑:“我确实不知道,输赢不仅要看对方的兵力、领头人还要看战况,我也没有个肯定的答复。”


    允欢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那……在哪儿可以看到他们。”


    裴琛往东一指:“城墙。”


    允欢带着隋珞往城墙跑了。


    二人上了城墙,远远的瞧着,乌压压一片,瞧不出哪边是自己人,哪边是对方的人,更别说隋衡和周允申在何处了。


    咻的一声,一只箭矢射了上来,擦过了隋珞的耳边,隋珞失声尖叫,吓了一跳。


    允欢拉着她到旁边躲了起来,半响,越来越多的箭矢射了上来,一位扛着盾牌的士兵对叫他们赶紧回去,说完便被箭矢射了个对穿。


    二人脸色发白,心头发闷。


    “我们先走,这儿不安全。”允欢当即立断道,她趴着捡起了一道盾牌,同隋珞慢慢挪动,扛着下了城墙,城内一派焦灼,看得出情况不是很好。


    二人顺着人流逆行,允欢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身影,她捂着脑袋抬头一瞧,同薛梧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二人面面相觑。


    允欢瞳孔微缩,当即就要跑,却被薛梧抓住了手腕,焦声:“欢欢,你怎么在这儿。”


    允欢甩着他的胳膊:“关你什么事儿,放开我。”她有些着急,薛梧怎么在这儿,他又是如何进城的,哥哥最是讨厌薛梧了,若是叫他看见他们又纠缠不清,定要生气。


    薛梧却死死不放:“隋衡快输了,你知道燕王来了多少兵力吗?二十万,隋衡他们只有八万,燕王登基在即,你听话,莫要同燕王作对,否则你的二哥和父亲没有好下场。”他咬牙低吼。


    允欢当即大喊:“救命啊……救……”,还没喊两声,就被薛梧眼疾手快的捂着嘴拖到了墙角,隋珞瞪着眼睛刚要大喊,被薛梧一个手刀劈在了后颈,交给了身边的随侍。


    “唔……你放开我。”允欢被拦腰抱起。


    “对不起欢欢,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你走入歧路,我现在已经归顺了燕王,不日就会成为他的第一心腹大臣,隋衡必须死,我会带你离开的,乖。”薛梧低低的说完在允欢不可置信的视线中便敲晕了允欢。


    他扛着允欢隐入了暗处。


    隋衡他们直到晚上才进了城,这一仗并没有分出输赢,但双方却损失惨重,隋衡和周允申脸上污血混杂,喷出的气息粗重。


    罗最迎了上来,眉眼肃穆:“小将军,燕王来的竟这般快。”


    “确实没想到。”周允申舔了舔嘴角,他还筹备了份儿大礼想送给这位燕王殿下,他倒是突袭的巧,可惜了,这份大礼得要延后了。


    “欢欢呢?有没有要寻我?”隋衡问。


    罗最摇了摇头:“我没有瞧见,只是听闻上午时她与隋姑娘来了一处城墙,恰逢箭雨,便躲了下去,而后并未瞧见,想来是回了驿站。”


    隋衡点头,把箭扔给周允申:“我去瞧瞧。”


    只是还不等他离开,便被一位士兵拦住了脚:“大人,等等,我在城墙处捡到了这个东西。”士兵手里拿着一个袖箭,制作精巧,赫然是允欢贴身常带的物件儿。


    隋衡接过后,蹙起了眉头,这怎么丢三落四的,保命的物件都随便乱丢。


    言罢便说:“多谢。”


    说完他就往驿站而去,刚开始还没有多想,可越接近屋子就越觉得不对劲,他速度便快了起来。


    推开屋门后,屋内并无人影,床铺还凌乱着保持刚刚起床的模样,说明她早晨走后便没再回来。


    他又急急的到隋珞屋里,也没有人影,刚好裴琛出了屋子,他几步上前:“殿下,你可见过允欢?”


    裴琛奇怪:“她今日问我后便去了城墙观战,怎么?你没见她吗?”


    隋衡心悬起来,神情不大对劲。


    裴琛也意识到了什么:“人……不见了?”


    隋衡捏了捏眉心,烦躁异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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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 想法子


    ◎做作◎


    隋衡在城内加派了许多人马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大多数的士兵都只说下了城墙后人便不见了踪迹,最后还是在一个卖包子的老伯摊子上问到的。


    老翁说恰好他当时要收摊子,允欢在他的毯子前与另一个陌生的男子撞到了身, 而后那个男子便把她拉扯到了一旁,再后来便找不到了。


    周允申急问:“你可看见那男子长何模样?”


    老伯仔细思索了一番:“高高瘦瘦的, 长的还挺俊俏。”


    这算什么特征, 周允申急得抓耳挠腮, 恨不得摁头让他画下来,但被隋衡拦了下来。


    “你可看见他们往何处去了?”隋衡问。


    “就那边儿。”老伯冲着一道小巷子一指。


    “好, 多谢老伯。”隋衡给了他一两银钱,随后那老翁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周允申跳脚:“你就这么放他走了?怎么也得叫他把人画下来罢。”他围着隋衡团团转, 隋衡紧绷着脸颊:“你也太高看人家了, 那老伯明显记性不大好, 那条路是死路,应当是旁边那条巷子才是。”隋衡淡淡说道。


    老伯指的那条巷子和隋衡说的那条巷子挨着极近,但唯一不同的是老伯指的那条是个死路,巷尾一堵高大的墙, 除非那人有极为高强的轻功, 不然带着两个姑娘,还真不能翻的过去。


    周允申恍然:“那还不赶紧去找。”


    *


    允欢醒来时脖子一阵酸痛, 像是被折断了一般, 她抚着脖子爬了起来, 周遭一片昏暗, 身下颠簸个不停,外头风声呼啸, 她忍痛环视周遭, 目前是在一处马车上, 且隋珞同她并不在一处。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看了看驾车之人,果然是薛梧,背对着她驾车而行。


    她拔下头上的发髻,手脚绵软的抵在薛梧的脖颈处:“你要带我去哪儿。”


    薛梧侧目,又喜又愧疚:“你醒了。”,顺带腾出一只手,微微使了把力把允欢握着簪子的手摁了下来:“你别怕,我带你回京城。”


    回京城?允欢一惊,随即警惕问:“你……要送我回将军府?”


    薛梧一顿:“现在还不是时候欢欢,你得同我回忠宁伯府。”


    允欢:?


    “我不会同你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她干脆拒绝,薛梧是脑抽了罢,忠宁伯府同她好歹也是有仇的,薛梧是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说要把别人的娘子带回薛府的。


    “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是定远侯夫人,你不能这样做,我劝你要么把我送回将军府,要么把我掉头送回临州城。”允欢板起脸。


    薛梧冷笑:“隋衡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跟着他做甚,他现在是叛贼,连同周允申,若你不走,你便也是叛贼,欢欢,你信我一次,你跟我走,我爹娘不会为难你的,我会保护你的。”薛梧油盐不进。


    允欢气得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踹他两脚,她竭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现在同他讲话就是对牛弹琴,她得想法子在路上留下痕迹,等哥哥找来。


    “公主是不会同意你把我带回去的。”允欢提醒他。


    薛梧嗤笑一声:“那个疯女人,若不是当初她挟权势逼迫于我,我何至于娶她,她与四皇子早就被燕王送入大牢了。”


    允欢试探问:“你……你做的?”


    “自然,要不然,燕王怎会视我为心腹。”薛梧畅怀道,今时今日,他已然不同于过去,终于报了被隋衡赶出皇城的仇。


    “隋珞呢?”允欢又不动声色的问。


    薛梧淡淡道:“扔了。”


    允欢:?


    扔了?扔哪儿去了,不是,她只是个被牵扯的,你干什么这么对她。


    “你……你扔哪儿去了?”允欢胆战心惊的问。


    “路上,记不清了,死不死看她的造化。”薛梧唇角的冷笑叫她心惊,“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她。”允欢呆呆的问,这荒山野地的,隋珞被这么扔下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碰见个土匪什么的,还有什么命出来。


    突然她瑟缩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车厢里,似是不能接受隋珞的离去,眼前的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到极致,连枕边人都不放过,如何能寄托于他放过隋珞呢?


    但,事实上,隋珞只是被薛梧扔在了城外的草丛里,当时怕她大喊大叫所以顺手牵羊的带走,后来发现两个人实在难带走,便把她扔到了草丛里。


    很快就被搜寻的士兵发现了。


    隋衡摸了摸隋珞的脖颈和鼻端,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人昏睡了过去,罗最拍了拍她的脸颊都没能把人唤醒。


    “人没事儿,带回去请个大夫,让人赶紧醒来。”隋衡眉头紧皱。


    罗最:“是。”,言罢托着人便回了城,赶紧把山羊胡大夫又揪了过来。


    山羊胡大夫把了把脉,接着拿了一个粗长的针在火上捻了捻,精准的朝着她的人中扎下去,半响,隋珞呲牙咧嘴的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快快,隋姑娘,允欢在哪儿,是谁掳走了人。”罗最急吼吼的问。


    山羊胡大夫不耐的推了一把:“让病人静养。”


    “等会儿静养,等会儿静养。”罗最摇着隋珞的肩膀问 ,这时隋衡也进来了:“怎么样了?”


    隋珞迷迷糊糊的摸着脖子那儿一阵酸痛,脑袋经过半响的空白后反应了过来:“是……是忠宁伯府的四公子,薛梧。”她呆呆的说。


    隋衡倏然攥紧了手掌,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薛梧带着允欢在驿站稍作歇息,他们已然赶了两天一夜的路,还没怎么进食,允欢灰头土脸的,薛梧买了张油饼给她吃:“再忍忍,等到了京城就会好些了。”


    允欢捏着油饼,眼珠子一转,她想到个法子,既然薛梧这般放不下她,无非就是对她心存期望,想来是某方面正巧合了薛梧的喜好,若她做出矫情姿态惹得薛梧厌烦和不喜,是不是他就不会非要盯着她了。


    思及此,允欢蹙起眉头:“就这?我不想吃这个,我要吃鸡鸭鱼,还有牛乳,要放糖。”她没有很刻意,只是小声的嘟囔着,若是太刻意叫薛梧瞧出来也不好。


    薛梧耐心道:“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瞧见了,待回到京城我定会给你寻来。”


    允欢把饼子一扔,精准地扔在了他的怀里,油腻腻的在他上好的薄缎衣衫上印了个油印,“这么油怎么吃啊,我……我在临州从未吃过这等食物,就连罗叔先前带我们逃时还给我们备足了甜甜的点心呢。”她嫌弃似的在薛梧的衣衫上抹了抹手指。


    然后小心翼翼的瞅着薛梧的神色,果不其然,他脸色难看,略微嫌弃的看着那个油印,忍了忍,尽力没有说话。


    “唉,薛梧,我想洗澡。”允欢又说,她嫌弃的嗅了嗅衣裳:“你闻,都馊了,这么热的天气,该起疹子了,你有没有衣服啊,记得给我寻一身衣裙来。”


    薛梧略略不耐地咬了一口饼子:“荒郊野岭的,哪儿去找洗澡的地方,衣裳倒是有,我的你将就穿。”


    “那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唉,你是不是想耍流氓。”允欢故意声音很大,跳脚般的说,引来了周遭各异的视线。


    “你小声些。”薛梧警告似的说了一句,允欢决定再踩着他的底线试探一番。


    “你凶我?你敢凶我?”她不可置信,薛梧头痛道:“你安生些,我没有凶你。”


    “你还说没有,你方才的表情,眉头皱在了一处,语气还那般咬牙切齿,你知不知,连我夫君都没有这样凶过我。”允欢气得踢了他一脚,起身就往马车走。


    她暗自得意,为自己方才的表演沾沾自喜。


    薛梧确实有些不耐,但还是有些警惕在的,一时不知是允欢的小把戏还是她的真性情一向如此,若是真的,那隋衡……可真不容易,这般姿态,倒是比昭和公主还要娇纵三分,整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


    接下来三日,他被允欢整崩溃了。


    晚上睡觉要薛梧拿蒲扇扇着,说有蚊子,咬的她浑身都是包,睡不好,没有蒲扇便拿树叶。


    晨起要吃包子,嫌馒头没有滋味,水要喝热的,要不然来癸水时会腹痛不止,还煞有其事的同他说了前几日在山上的乌龙。


    一日中要有一餐荤食,行程路中还要去解手,还不准薛梧守着,好歹最后还是乖乖的回来了。


    要不然就是嫌弃马车不够软,不能洗澡,要么就是嫌弃薛梧人太闷,不会说话逗闷子,隋衡可比他有趣儿多了,此言一出,精准打击到了薛梧。


    “就他?锯嘴葫芦一个,如何能逗闷子。”薛梧阴沉着脸说。


    “自然会,哥哥待我是不一样的,他读过好多奇闻杂志和游记,张口就来,真正做到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几日,她日日闲暇时刻便说隋衡的好,叫薛梧不耐的同时还不甘心。


    以上种种,若是薛梧做不到,允欢就会对他表示鄙夷,和来自心灵上的打击。


    眼瞧着隋衡还没有寻来,允欢着急了,她这几日借口解手在路上留下来许多标记,按照脚程,应当是快到了才是,不过好的是薛梧对她越来越不耐了,连话都懒得和她讲。


    二人属实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允欢还在见天儿的努力烦他,最好叫她没办法回到哥哥身边也别被带到忠宁伯府。


    为此她决定下一剂猛药,想到这个绝妙的注意她就笑弯了腰,乃至晚上睡觉时都笑醒了。


    薛梧,叫你惹姑奶奶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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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 你完了


    ◎不知礼◎


    “薛梧, 我饿了。”,月上中天,大约三更天, 允欢掐着嗓音掀开了车帘,二人为了避免临州的官兵搜索而不去住驿馆, 许是有京城的官兵有意无意的掩护, 二人至今没有暴露。


    允欢此举做戏之余倒确实是饿了, 这几日她为了做戏,薛梧给她的东西她都没怎么吃, 忍着饥饿作弄他,她的手腕都变细了一圈儿呢。


    薛梧正靠在马车外面打盹儿, 这几日的奔波叫他也身心俱疲, 他素来养尊处优, 是个贵公子,跟随前来的小厮为了避免三人注意大而分开行走,当然,目的也是为了培养与允欢的感情。


    谁料事实与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只闻将军府幼女乖觉可爱, 不闻竟被隋衡娇纵成了这副模样,是了, 允欢把锅自然都扣在了隋衡脑袋上, 在定远侯府, 什么金银细软、吃喝穿戴, 五一不都是上乘,去了临州还有她的嫡亲兄长, 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薛梧可没隋衡这般财力, 或者说, 财力都在忠宁伯夫人手里把控着,他的手里不过是只供他与文人墨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银钱。


    薛梧被吵醒后颇有些不悦,沙哑着嗓音:“再忍忍,晚上叫你吃饼你又不吃,现在知道饿了。”


    允欢锤了他一把:“每天都是饼子,我不吃饼子,我要吃水晶珍珠糕,甘蔗馅儿的。”允欢胡扯了一通,怏怏不乐。


    薛梧无语:“现在去哪儿给你弄这种反季糕点。”


    允欢转了转眼珠子:“那你去给我打只鸡来,我要吃肉,我今晚必须要吃肉,如若不然我就哭给你看。”说着还嘟嘟囔囔的:“分明是你把我掳来的,还不给我吃喝,虐待我。”


    “我虐待你?”薛梧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最后看着允欢大眼珠子里续起了泪花,无奈的:“好好好,我去我去。”他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允欢这般算不算是有一点依赖他了。


    罢了罢了,依她去又何妨。


    薛梧认命的拿了匕首去捉野鸡,他并不怕允欢会逃走,荒郊野岭的,若是逃走了一个不小心踏进了什么洞里,可叫天天不应。


    茂密的树丛中,蝉鸣声格外响亮,这荒郊野岭的,他上哪儿去给允欢找野鸡去,薛梧烦躁的想。


    走了不知道多远,他看见了一处篱笆,眼眸登时一亮,匆匆奔走而至,是一家农户,这儿有一家,那想必村子也离着不远了,薛梧犹豫了几番,轻手轻脚的翻了进去,敲了敲门。


    最后以五两银子买来了一只杀好的鸡和几颗鸡蛋。


    待薛梧匆匆赶回去后允欢早就困的睡着了,他晃了晃允欢,把断了脖子的鸡拎到了迷迷糊糊的允欢眼前,吓了她一跳。


    “你瞧,我给你捉来了。”薛梧的眸子熠熠生辉。


    允欢咽了咽口水,眼珠一转:“那……你快些给我烤了呀。”,薛梧没再意她颐指气使的语气,生了火堆给她翻烤,阵阵烤肉的香气飘散了过来。


    良久,在允欢的不断催促下薛梧抹了盐巴就要掰一只腿给她吃,允欢当即:“等等。”


    “怎么了?”薛梧疑惑问。


    “我要一整只。”允欢很护食一般的说。


    “你吃的完吗?”薛梧脸色不大好看,他也饿,跑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有。


    “我吃不完你再吃呀。”允欢笑眯眯的说。


    薛梧瞳孔骤缩,面色更难看了,叫他吃别人剩下的食物,他堂堂忠宁伯府四公子还从未这般行事过,这说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你……一个姑娘,怎的如此不知礼,男子如何……如何能吃女子剩下的食物,这鸡这么大一只,足够你我二人分食。”薛梧面色宛如吃了屎一般难看。


    “怎么不可以,我二哥,我夫君都是这般的,连带着我爹爹,还有罗叔,赵叔,都是等我吃完他们才吃,他们说女子优先,你懂不懂啊。”允欢理直气壮,身上一股武将匪气。


    真是刷洗了薛梧的印象,他早知这群武将粗鄙,没成想竟这般娇惯一个女子,成何体统。


    “你到底读没读过女德女诫,身为女子就应该安分守己,你与这么多男子接触,简直……败坏是名声之举。”薛梧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允欢有今日多半是隋衡他们的纵容,也全然不能怪她。


    “没读过啊。”允欢懵然的看着他。


    薛梧一时无言。


    允欢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抢过烤鸡就开始啃,在薛梧越发难看的脸色中,这里啃一口,那儿啃一口,两只腿肉都啃食了干净,只剩下鸡脖子和……鸡屁股没动。


    “喏,我吃饱了。”允欢举着油乎乎的爪子四处看了看,在薛梧惊恐的眸色中印上了他的薄缎绸衫擦了擦,“唔,手感不错,对不起啊,脏了你的衣服,但是也是没办法了嘛,对了,你把你的衣服再扯一块儿给我擦手吧,还有几天呢。”允欢打了个饱嗝把残羹剩饭往前递了递:“你吃啊,别客气,你人还算不错,我决定收回以前对你的成见。”


    允欢直接把油腻腻的鸡屁股怼到他嘴上,大大咧咧的说,“这鸡脖子你应该不吃罢,就留着给我当零嘴罢,鸡屁股趁热吃,可嫩了,我二哥说的,对了……你应该清理干净了罢。”允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薛梧一脸菜色,仿佛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腥味儿,清理?清理干净了吧应当是,他恍惚的想着方才老头儿清理鸡的模样,仿佛还黏连着淡黄的……


    “呕……”薛梧咕涌了几下,推开允欢趴在旁边的树下开始呕吐,允欢踮着脚一脸喜气洋洋,暗自得意,一边不忘嘴上关心:“薛梧,你没事儿吧,怎么好好的吐了呀。”


    扎着双丫髻的少女一袭淡粉衣裙,清风吹过她的额发,垂下的发丝被她捋到胸前抚摸着,背对着薛梧,笑起来的脸颊上抿出小小的梨涡。


    “薛梧,你说话呀,我过去了啊。”她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猛的一巴掌拍上了薛梧的背:“我二哥说了,若是肠胃不舒服,得好好拍拍,这样才能吐的爽利,我帮你。”她的突袭叫薛梧一个踉跄,又呕了一声。


    随即被薛梧制止。


    “我没事儿,你走远一些。”薛梧垂着头摸索着把人推远了些,不想叫她看见自己的狼狈,允欢偷笑了一瞬,又正色:“那你鸡屁股吃不吃了啊。”


    薛梧咬牙:“闭嘴。”


    允欢委屈嘟囔:“你凶我。”


    薛梧……薛梧服了,他额头搭在胳膊上,挥了挥手,心累异常,这一夜,允欢吃饱了美美的睡了过去,薛梧忍着饥饿,穿着沾了油腻的衣衫,一脸菜色的叹气。


    接下来的路程,说长也不长,允欢敏感的察觉了薛梧加快了前往京城的速度,且瞧着他不悦的脸色应当是法子起了作用罢,允欢手指绕着头发想。


    只是,这马车颠簸的她真的快要吐了啊。


    “薛梧,你慢点,我要吐了。”允欢虚弱的揪了揪他的衣袖,薛梧不耐道:“马上就要进京了,你忍忍。”


    怎么忍啊,她真的要吐了啊,允欢头大了,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招惹他太过了,她晕乎乎的靠在马车上想。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允欢砰的一声头撞到了马车的厢壁上,痛的她啊了一声,随即捂着脑袋掀开了车帘:“薛梧,你做什……”


    气哼哼的质问骤然消失,马车前面挡了一道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身影,雪青色的绸衫居高临下的立在马上,身后是大片大片连绵的山峦,面色冷峻,眸色死死地盯着薛梧和她。


    “哥哥。”允欢喃喃,她仿佛被巨大的喜意砸中,高兴的脑袋上的大包都不痛了,她扬起笑靥,朝隋衡喊:“哥哥。”


    随即冷峻的面色骤然柔和了下来,眼眸中一片温润,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色,允欢激动的当即要跳下马车,却被一脸阴沉的薛梧拦住了脚。


    允欢:?


    都这样了,怎么还不放走,是她没有恶心到位吗?还是她做作的不够努力。


    薛梧冷笑:“追来的比我想象的慢一些。”


    隋衡眉眼淡淡:“把人放下,我饶你一命。”


    薛梧:“凭你?单枪匹马也想抢走她?你可别忘了,此地临近京城,只要我信号弹一放,不出一刻钟,周围就会被围住,你可就难逃升天了,该求饶的,是你罢。”


    隋衡:“燕王早已伏诛,进京捉拿逆贼的兵马早就进城了,薛梧,你早已没有了后路。”


    薛梧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这么幼稚的话我也会信?逆贼?何来的逆贼,那是正统的继位者,你在白日做梦呢吧。”


    隋衡撩起眼皮:“燕王名不正言不顺,你可知玉玺放在了何处?”


    “你果然知道玉玺放在何处。”薛梧霍然起身,吓了允欢一跳。


    “放在……废弃的,早已落锁的东宫内。”隋衡勾唇一笑,“陛下此举意欲何为,你该是清楚了罢,先太子回京,斩杀逆贼。”


    薛梧的脸色一寸寸变白,“不……不可能,你方才说谁?”


    允欢小心翼翼道:“是裴琛啊,他没死,做了皇帝,你完了。”她胆子奇大,不怕死的凑上去给了薛梧一击。


    作者有话说:


    胃痛,又码的晚了,最近在存稿另一本,我下本一定存稿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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