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刚才在沫芒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要走了？”
那维莱特轻轻点了点头。
枫丹的天突然变得阴沉沉的，仍在工作的枫丹人在看了眼窗外后，很熟练地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伞，而路上还在带着孩子逛街的主妇也不得不放弃购物计划，牵着自己的孩子回家了。
在其他人略显急匆匆的神色里，他们两个人看上去似乎格外悠闲。
符离和那维莱特换了张脸。
毕竟他和那维莱特在枫丹还是太显眼了，符离最后还是用上了幻术，所以虽然有几个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枫丹人好奇地抬头看了看他们，但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见到的是最高审判官和首席外交官。
符离诞生于层岩巨渊东北部的山脉中，那里位于璃月境内，靠近璃月和须弥边境，要去那里从靠近须弥的拜达港走更近。
那维莱特会送他到拜达港。
他们此刻在枫丹城的街道上，十分有默契地用普通人类的速度慢慢走着。
符离没有问他怎么知道他要偷偷离开的，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问，他抬眼望了一下天边。
比起晴天，现在天色有点暗，不过这不影响符离的视力，在他眼中此刻枫丹还是很明亮的，就是水元素有点活跃，但奇妙的是靠近那维莱特和符离的水元素又没那么活跃，与其他地方泾渭分明，就好像他们这里是很特殊的地方。
符离知道强大的元素生物可以影响一小个地区的环境，但它们依靠的都是自己的力量，而非直接掌控地脉流转中的元素力量。
如果真的有什么生命能直接掌控地脉里的元素力量，那它一定是元素的主人。
但现在水的主人芙宁娜又不在这里，而且她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元素力操控的乐趣，反而天天沉迷上台演戏，观看审判，所以符离想，这样的现象大概只是巧合。
不过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符离还是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水元素。
安静柔和，不会和他的火元素相冲，就像这些年来一直在他身体里默默流转的那股力量一样。
他抖了抖耳朵，微微侧过脸，红色的狐狸眼向一旁移过去，那维莱特比他的人形要高一点点，所以他想偷看的话也比较容易。
但那维莱特却在他视线转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动作，他直直地看过来，紫色的眼睛倒映出了符离的模样。
他问：“怎么了？”
符离摇头：“没什么。”
他把视线从那维莱特身上移开，正好错过了最高审判官此刻的眼神，符离看了看从他身边匆匆擦肩而过的枫丹民众，饶有兴趣地对那维莱特说起他听过的趣闻：“我记得刚来枫丹的时候有次下雨，我听到有人类小孩在那唱‘水龙水龙，别哭了’，结果没多久雨就停了，你说枫丹是不是真的有水龙，还听到了这句话。”
那维莱特：“……或许停雨只是巧合。”
“也是。”符离想了想，“我之前管情报的时候，都快把枫丹到处都走了一遍，也没感应到有什么强大的水元素生命存在……不过没有水龙也挺好的。”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你不喜欢它吗？”
“嗯……”符离想了想，“也不是说单独不喜欢它，只是对水元素类生命天然不喜，枫丹没有水龙对我来说算是个幸事吧。”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枫丹确实有水龙呢？”
“那我只能尽全力跑开了，且不说火元素被水元素克制，就算纯算实力差距我都不可能打赢它。”符离耸耸肩，深谙当年魔神战争打不过就跑的活命法则。
符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枫丹人都在这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水龙依然没有出现，想来应该不在枫丹，你也不用担心它会突然冒出来对枫丹不利。”
他以为那维莱特是被他说的故事勾起了担心枫丹被强大生物入侵的心思，所以宽慰了他一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维莱特好像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宽慰到，反而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符离：……？
这算是符离难得没有摸准那维莱特想法的一件事。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慢慢地从繁华的街区走到枫丹城外，气氛不再和最开始一样略微沉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悄然散去了不少，缕缕光线落了下来，落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枫丹大湖边停着不少的船只，因为巡轨船只有三条航线，很多地方去不了，所以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船只是枫丹人出行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拉客的船主人一眼就看到了从枫丹城方向漫步而来的两个人，他对着他们招手，热情地说：“两位客人，请问你们是要去哪？我的船随时可以出发，价格公道合理，还有沫芒宫颁发的执业资格证书，你们随时可以查询。”
符离和那维莱特对视了一眼，那维莱特对他点点头，主动对船主人说：“好的，那麻烦这位先生了，我们要去拜达港，摩拉的话就由我来付吧。”
船主人道：“好嘞！那请两位客人先上船吧。”
这艘船不是很大，但坐下那维莱特和符离绰绰有余，船主人忙着操控船只，把空间留给了两位客人，向拜达港飞速靠近。
符离本来想坐到那维莱特对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坐到了那维莱特旁边。
这艘船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发动机的轰鸣声有点刺耳，让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下意识背了过去，变成了一对飞机耳。
包括本来乖巧盘在符离身边的大尾巴也动了动，无意间轻轻撩了一下最高审判官的衣袍。
随即，一圈由水元素组成的罩子出现了，它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还阻断了从枫丹大湖上吹来的，水气十足的空气。
于是在最高审判官眼角的余光中，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腾的一下立起来了，还神气地抖了两下，大尾巴也没再乱动，安安静静地贴着符离。
符离当然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水元素罩子，他偏过头对那维莱特说：“谢啦！”
那维莱特颔首：“不用客气。”
坐的这样近，感官敏锐的魔兽感受到了从身边散发的温凉气息，和他身上的高热完全不同。
符离抬眼看着那维莱特在光线下的侧颜，最高审判官对他的打量安然接受，并对他抛出疑惑的眼神。
对那维莱特和符离来说，虽然离拜达港还有段距离，但他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建筑物的轮廓了。
符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远处的拜达港。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对那维莱特笑了笑，安静地享受最后一段时光。
于是那维莱特也没说话。
拜达港很快就到了，这里人来人往，有很多穿着教令院制服的须弥人。
在和船主人道别后，他们离开了刚才那艘船，进入拜达港。
符离比那维莱特略微走快了几步，他走到那维莱特面前，停下，站定，抬起眼，漂亮的火红色狐狸眼定定地看着那维莱特。
符离对那维莱特说道：“过去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可真的到能走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看，虽然沫芒宫内好像忙得要命，但对于沫芒宫外的人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官员的离开罢了，不值得一提，更需要担心的是马上会下的雨——哦差点忘了枫丹的报社，可能他们今天要忙着加班呢。”
那维莱特说道：“不，我认为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你的离开对他们影响很大。”
符离笑了：“如果我在枫丹待了几百年，做了这么多事，却连点影响力都留不下，那也太失败了。”
“好吧，我不左拐右拐了，我想说的是——”符离看向那维莱特，“这些年和你的相处对我来说很愉快，那维莱特。”
“我真诚地希望你的未来也能够幸福。”
“……”
符离看到那维莱特闭上眼睛，说道。
“我会的。”
于是狐耳青年又笑了起来，他站在人群中央，微微歪了一下头，伸出手，对那维莱特说：“临走之前，来个拥抱如何？”
火元素生物的体温似乎总是偏高的，对体温偏低的那维莱特来说有点难接受，但那维莱特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短暂的拥抱后，符离先放开了手，他对那维莱特说：“我走了，我要回我的……”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维莱特的表情，符离放弃了原本要说的“家”一字，他说，“故乡去了。”
“保重。”
——于是狐耳青年转身离开了。
……
在拥抱的瞬间，那维莱特感受到了对方体内活跃的元素波动，他默默地记了下来。
就算对方是和他完全相反的属性，作为力量顶端的生物，元素龙的本能依然让他记住了对方元素特性，更何况对方被他的力量浸染过许久，那维莱特当然能记住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如果符离没再回来的话，他可以循着力量的踪迹去找他，那维莱特没想清楚，他还有很多没想清楚的事。
就像他没想清楚，莱欧斯利问他他和符离的关系，得到他的答案后露出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就像他没想清楚，芙宁娜问清楚他请假的目的时，脸上为什么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就像他没想清楚，他明明似乎只有为朋友离开而感到的难过，就像过去那些年，他送走过的那些比较亲近的人类一样，可现在，他是心中却仿佛萦绕着另一种情绪。
他还有许多没想明白的事，但答案的主人马上就要离开了。
符离挣开他的怀抱，离开了。
随即一艘开往须弥的船扬起帆，那维莱特站在港口上方，看着它远去。
——他忽然好像有点明白了。
过去，最高审判官见惯了各种世事，他感到过悲伤，感到高兴，感到过愤怒……感到过许许多多，但那些基本都是为了其他人，很少是为了自己。
但此刻，萦绕在他心头，是一种更私人，更带有个人欲望的情绪，对毫无私欲的最高审判官来说极为罕见的情绪。
是无关乎职责，无关乎其他，他单纯想要符离做到的东西，说出来可能会让其他人大惊原来最高审判官也有任性的时刻。
他想要符离留下来，陪伴他。
——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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