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任小鱼也要跟着站起来，她按住她的肩膀，后知后觉，好像刚才才义正言辞说离她一米，现在又碰上去了。
她借着裙子挡住微微红的脸，待热意消退，她把裙子从人鱼头上套下去。
穿好后，凌薇说，“你低头。”
任小鱼听话低下头，正好看见那个粗糙的，不细看压根分不清是圆圈还是月牙的图案。
“以后你记住，低头就能看到月牙，说明你把衣服穿对了。”
人鱼抬手按住月牙，仿佛怕它长腿跑了一样。
不过等她站起身，凌薇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这条鱼是活生生的衣架子，要是她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估计早早就被星探给签进公司，不想当明星也能在模特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见任小鱼光着脚，家里也没有第二双凉拖，便叹口气，“等会我出去给你买一双吧。”
若是没有任小鱼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凌薇今天就会出去工作，后来她想一想，就当今天给自己放个假，等会去医院瞧瞧她妈。
人活着总是会饿的，凌薇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把青菜和几个鸡蛋，还是她临走前买的。
任小鱼被她指令必须要离她一米远，她小步挪着，跟在凌薇屁股后面，看她拿出两个圆圆的东西。
凌薇从箱格里取出两个鸡蛋敲碎放在碗里搅拌，搅到一半她想起来，任小鱼好像也没吃东西，她停下手，问她，“你饿不饿？”
怕她不理解，凌薇伸手在肚子上拍了拍。
任小鱼浅蓝色的瞳仁像是宁静的海水，当她注视着凌薇时，“海水”柔和拍打着海岸，凌薇不自在扭扭身子，侧身说道，“不饿就不做你的饭了。”
她突然伸手从箱格里拿出一枚鸡蛋，就那么当着凌薇的面，将鸡蛋塞进嘴里慢慢吞掉。
啪嗒。
如此野蛮的一幕令凌薇手中的筷子掉在地面上，待额头的抽疼消失，她指着任小鱼道，“下次不准这样吃东西，要不削皮要不去壳。”
任小鱼不懂削皮去壳是什么意思，但是凌薇的模样不像高兴，她点点头，老实的不得了。
凌薇挑剔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下面条的时候多下了一人份的。
任小鱼站在一旁盯着天然气灶下的火焰发呆，她看着跳动的火焰，缓缓又要把手伸过去，被凌薇瞧见，狠狠拍在她的手背上。
“你还真想成为烤鱼是吧。”凌薇恼道。
“不听话就不让你呆在我这里了。”此时的凌薇像个恶毒的继母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动不动用把你给“扔”了作威胁。
面条滚开，凌薇撒上调味料，将火关上。
盛出两碗青菜鸡蛋面放在狭小的饭桌上，任小鱼遵守约定，离她一米远，凌薇真饿了，她指指对面的凳子，“你坐那里吃饭吧。”
任小鱼挪动小小的步伐，看着凳子，学习凌薇将屁股放在凳子上。
她不会用筷子，照猫画虎也不行，双手各捏着一根筷子对着碗里的白条条使劲。
凌薇看不下，想要帮她，转念一想，教这条鱼，那肯定要接触到，她现在想要断掉这条鱼的念想，就不能产生任何暧昧。
好险好险。
她也不管任小鱼是真不会用筷子还是假不会。
起身去筷子筒里找出一柄叉子，放在她碗里。
任小鱼看着叉子，再看看凌薇，见她埋头吃面，不理她，于是任小鱼迟疑了下，张嘴咬住那根叉子，用牙齿嚼了起来。
凌薇抬眸一看，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
她连忙探身揪住叉子，从任小鱼嘴里夺下剩下的半根叉子，细长的铁柄已经被吃完一半了，凌薇恶寒，见任小鱼没有任何不适，她表情纠结道，“你能消化掉？”
这是个傻问题。
她都人鱼了，自然不能以人类的眼光看待她。
凌薇捏着叉子一言难尽，她问，“好吃吗？”
任小鱼实诚摇头。
凌薇反而笑了，重新给她拿个叉子，“那就证明你还没完全傻到底。”
她先用叉子卷着面条演示了一遍，任小鱼学习能力强，再说叉子比筷子容易操作，面条缠满叉子送进嘴里，任小鱼一用力，面条连着叉子全咽胃里。
食物尚算温热，她咂咂嘴，感受一股陌生的很像凌薇身体的温度在熨慰她的腹部。
凌薇余光一直看着她，见她把叉子又吃了下去，特别无奈。
统共就买了两把叉子，凌薇扶额叹气。
人类进化的一大里程就是会使用工具，凌薇勉强说服自己，在接受新事物之前总是会笨手笨脚的，她用了十二分的耐心来宽慰自己，所以才能好脾气的先自己吃完饭。
没了叉子，任小鱼想要直接用手抓，可对上凌薇警告的眼神，便按耐住自己，浅蓝色的瞳仁盯着她。
将碗筷放在洗碗池里，凌薇搬凳子仔细测量距离坐在她对面，然后端起碗拿起筷子，挟起一筷子面条以一种特别别扭的方式给她喂饭。
任小鱼明白凌薇的意思后，瞳仁绽放一抹惊喜的光芒，在人鱼世界，给对方喂食物也算是一种亲密的行为，她张开嘴前，凌薇后知后觉提醒她，“小心你的牙齿，力气轻点。”
于是，任小鱼力道放的轻轻的，对待食物像是对待爱人那般温柔。
同时投喂者凌薇恍然有种她正在照顾刚长出牙的小婴儿。
一番折腾下来，凌薇出了一身汗，她将披散着的头发全扎起来，露出细长白嫩的脖颈。
任小鱼吃完饭，被她勒令坐在椅子上不准动，在身后跟来跟去的，特别耽误事。回房间脱掉睡裙，凌薇又忍不住对着镜子去看肩后的人鱼印记。
愁眉苦脸了一会，凌薇飞快从衣柜里找出t恤短裤穿上，顺便从床垫缝隙里找出一张银行卡装进并夕夕九块九买的黑色挎包里。
出门前还要把这条鱼安顿好，凌薇叉腰站在原地，试图跟任小鱼商量，“我要出去，你老老实实呆着这里，不许来找我，明白吗？”
任小鱼睁大了眼睛，传达一个讯息，她不愿意。
“唉你。”凌薇戴上帽子，也因为这条鱼的不配合感到头疼，再一次感慨命运如此捉弄她，凌薇好声好气哄着，“我一会就回来，再说你多大的本事，我家的门用钢筋别上，你都能闯进来，还怕我会跑吗？”说着，凌薇拿起断成两半的钢筋比合着，“我是怕你不知死活跑出去，被别人看到，把你当成怪物抓了送去研究，或者……”凌薇在脑海里想象了另一种可能，不由得打个寒噤。
虽说这条鱼有异能，可是人心险恶，凌薇自从破产后就接连不断感受到了，她也不能保证如果任小鱼真的被有心人抓走了，面对她的人会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孤岛一天一夜的相处到底又让凌薇心软，她思索了下，打开乌露淘汰给她的二手液晶屏电视，随便打开一部动画片放给她看。
会跳出五彩斑斓画面的黑盒子明显吸引住任小鱼的视线。
凌薇道，“给你放动画片看，你在家乖乖的。”
见任小鱼专注看电视，凌薇换好鞋，悄悄打开门出去，从外面锁上门后，她想，哄人鱼跟哄小孩也没什么两样。
凌薇住的地方偏远，赶去她妈住的医院需要两个小时。
以前她没有这么着急，可能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行为不可控制的人鱼后，凌薇止不住担心。
不知道动画片能吸引她多长时间。
脑海里浮现出任小鱼的模样，鱼尾是变成了长腿，可浅蓝色的瞳孔和尖尖的耳朵没有掩盖，而且她也不会说话，双腿还没用习惯，看着精神也不算太稳定，万一真发疯跑出去了，别人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不同。
等地铁中，凌薇焦虑小幅度点着脚，不住偏头去看小屏幕显示的到站时间。
s市人满为患，地铁没空座位，凌薇站在角落里，盯着跳动的显示屏发呆。
耳边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呼声，“妈妈，美人鱼！”
凌薇漂浮的灵魂归了位，心下一慌，做贼心虚般四处乱看。
没有任小鱼的身影，凌薇手捏住挎包肩带紧张搓着，她才发现地铁的广告屏上播放一段电影预告，是当红小花演的奇幻电影，女主饰演的人鱼被人类抓走展览，男主心地善良英俊多金，在一次上流酒会见到了被强迫水中表演的人鱼，决定救下她放回大海里，男女主经历过一系列的挫折与险境最终在一起。
凌薇没什么兴趣，她家里有一条如假包换的真人鱼，比电影里的扮相漂亮千倍万倍。电影预告稍微瞄两眼就能猜到剧情大概。
小孩子还处于单纯天真的幻想时期，拉着她妈妈的手指着屏幕说话，一定要去看这场电影，不断夸人鱼的尾巴好漂亮，恳求她妈妈给她买美人鱼的裙子。
只要不是那条人鱼被发现就好，凌薇心定了定，站着也无聊，她索性看着这对母女，孩子的眼睛纯净水亮，那副略有点耍无赖的样子，有点像任小鱼。
凌薇笑了笑，正好地铁到站，她随着人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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