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女士满头问号:“什么东西?”


    言不栩抬起手在空中一划,镜面倏然呈现,一枚银色的金属鱼钩从中飞出,但它被一层透明的柔软物质包裹着,仿佛一颗漂浮的泡泡。


    “这……”


    “外交官”女士看着面前的“泡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言不栩耸了耸肩,“是一个和鱼钩很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


    “意识海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东西?”


    言不栩随口道:“也许有人在意识海钓鱼?”


    这是最接近真相的一集。


    而“外交官”女士:“……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


    她盯着空中那枚被“泡泡”包裹的鱼钩,道:“可是它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和方式去到去到了意识海……可回收,说明不是投影,没有虚化,这个物品在现实纬度的意义上是真实存在的。”


    原本靠在桌子边的她直起身体,沉默了几秒钟,蓦然道:“存在,也就意味着,可以追溯本源。”


    神秘事务局除了普通的外勤调查员、观测员以及一些技术工程师之外,还存在一种极其特别的工作人员,他们的人数极为稀少,保密程度最高,工作性质也最特殊。


    来自图书馆的阅读者;灯塔,也就是第二白昼的涉密学者;以及【翡翠冰川】的守夜人。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他们可以被称为“异能者”,而从神秘学意义上解释,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来自于【灵感觉醒】。


    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知晓这个世界上最稀有、最绝密的知识和真相,于是也就参与处理最危险、最诡谲的入侵事件。


    “外交官”女士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鱼钩是可以被‘阅读’的。”她说道。


    她是一位“阅读者”。


    言不栩有点惊讶:“你确定要‘阅读’它?”


    “就算把它送到图书馆测量,他们大概率也会叫我回去。”


    “外交官”女士道,语气冷淡,却莫名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因为我是这个维度最优秀的‘阅读者’。”


    她退掉了白手套。


    很难相信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漂亮的一双手,每一处弧度、每一次线都极其优美,就像是神明精心描绘镌刻的艺术品。


    她细长的指尖在包裹鱼钩的“泡泡”上划过,“泡沫”随之消散,但鱼钩却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她掌心上方,而她如玉如瓷的手指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亮银流光。


    “外交官”女士的手指,与漂浮的鱼钩轻轻接触。


    ……


    如同被压缩进了一个逼仄的匣子,四周的景象在快速后退,后退的同时又被放大、膨胀、杂糅,一切都失去了应有的线条,旋转成一团模糊不清的、花花绿绿的色彩,就像把无数管浓稠的颜料搅和在了一起,涂抹在同一个平面。


    这色彩持续地扭曲着,直到融化成混沌的黑暗。


    一切声音都消逝在了时间中,最后连时间也迷失了,感官混乱到了极点,她仿佛看见自己的眼珠在颤抖,又或者是她的心跳声——咚,咚,咚。费力地在虚空中跳跃,像一个血肉模糊的、濒死的舞者,向她发出最后的预警。


    不要看。


    不要看!!!


    灵感在疯狂预警,但她却无法动弹,她只能看着自己带血的眼珠仿佛穿透了混沌迷障,看见一条透明的线连接起两个遥远的世界。


    线的一头,是巨大无垠的黑暗,那黑暗中仿佛睁开了一千个一万个饱含诅咒的眼睛;而另一头,她看到一片涌动的、蠕行的、扭曲的血红阴影,时而扭曲成漩涡黑洞,时而凝聚成浩瀚的流光星辰,那些诡异的星光和不可名状的阴影物质最终缠绕成一只巨手,捏着那条透明的线,轻轻一提。


    世界轰然破碎。


    如果这一刻还有什么是存在的,那应当只余她的意识。


    她的身体,她感官都离她而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认为自己从未存在过,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她”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在浩大的时间洪流中掩埋,就此消逝。


    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道声音。


    那声音似乎从宇宙深处而来,恢弘的回响层层叠叠的交织在一起,凝聚成一个她可以理解的词语:


    “别看。”


    这仿佛一句赦免。


    她感觉到自己从身体到灵魂都仿佛被冲刷、重塑,属于人类的一切缓慢归位。可是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离开意识层,缓缓向下沉去。


    一旦她的意识沉入了意识海,就极有可能被暗面的入侵所污染!


    她想要发出声音,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可是意识是无形的,而她无力挣扎。


    不……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忽然停止了下坠。


    有人“拽住”了她破碎的意识,逐渐脱离了危险的深渊。


    属于虚空的噪声与杂乱回响逐渐远去,她的视线逐渐恢复,看见光——光线具现化成一团团的金色线条穿入她的眼睛,尘埃碎裂成大片大片的虚影,现实纬度的一切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和意义,这是她【视角穿透】的后遗症。


    过了许久,这些无意义的形状才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她转动着脖子,抬起头。


    言不栩就站在她面前,神情难得凝重。


    他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但那只手,连带着胳膊却仿佛失去了实质,只余下一团扭曲的镜面碎光,勉强糅合成手臂的形状。


    “外交官”女士用了数秒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手……”


    “虚化了。”言不栩道,“你读到了什么?”


    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近乎损毁的胳膊:“污染竟然从你的心智里弥漫出来进而影响到现实维度,但你还能活着回来。”


    “祂饶恕了我……”“外交官”女士喃喃道。


    “我读到了……”她无法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大量没有意义,不能理解的噪声和时空乱流充斥着她的脑海,这让她头痛欲裂,眼球充血,耳鸣不止,身体毫无力气,但值得庆幸的是,理智尚存。


    “我没有办法阐述,”她看向言不栩,尽管此时她眼中的言不栩是数道重叠的虚影,但她的语气严肃无比,“那可能是我无法理解,也不可直视的存在,我建议你将这个东西——”


    她话音未落,只见漂浮在空中的鱼钩寸寸碎裂,转瞬崩塌成一抔齑粉。


    “这个东西无法承受弥漫的污染,”言不栩停顿了一下,微微挑眉,“难道真的是个鱼钩?”


    这个问题或许将永远没有答案。


    “你无法理解、不能直视的存在,”他重复“外交官”女士刚才的话,语气奇异,“神明。”


    “我不知道。但是不要说暗面,我们的世界本身就有很多未知的存在……毕竟连无限游戏这样的暗面入侵都出现了。”


    “外交官”女士的肩膀放松下来:“幸好祂似乎是友善的。”


    “你确定祂是友善的?”


    “至少捡到了一条命。”


    言不栩抬起手,似乎是想抱起胳膊,但因为一只手虚化了,这个动作只能停在空中,他嗤笑道:“你还真是胆子大。”


    “外交官”女士面无表情:“你看这你的胳膊再说一遍这话。”


    言不栩混不在意地道:“没事,会恢复的。”


    “走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用完好的手臂在空中一推,棱形镜面倏然浮现,他半只脚已经迈了进去,“外交官”女士如梦初醒般道:“等等,刚才是你拉我——”


    她望着着言不栩的目光逐渐古怪起来,但是转念又想到他去屏障之外跟旅游一样,似乎在意识海捞一个【坠落意识】反而显得稀松平常起来。


    “不用谢。”


    言不栩随意地挥了挥手,一步跨入了镜像回廊之中。


    折叠的镜面逐渐消失,“外交官”女士缓缓直起身。她不是言不栩,在身体精神都受损的情况下无法进入镜像回廊,因此她走到圆形房间的的一处书架前按下了其中一层角落的机关。


    沉重古老的书架“轧轧”转动而开,背后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外交官”女士抬手握住黄铜门把手时,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为什么要走?”


    言不栩已经离开,圆形房间只剩她一个人,这声音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是从她脑海中传出来的:“为什么不带走那个玻璃球,反正也只有你能用,它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闭嘴。”


    “外交官”女士岿然不动地说道,手腕沉下,“咔哒”一声,门把手被拧开,她离开了圆形房间。


    ……


    “蔚司蔻人呢?”陈副局长皱着眉问。


    “在这。”


    “外交官”女士的声音出现在监测室虚掩的门外,她推开门进去,却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了门边:“什么事?”


    陈副局狐疑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外交官”女士——也就是蔚司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晃了晃:“抽烟。”


    “年纪轻轻,烟瘾倒是不小。”


    “你年纪大了,真是爱唠叨。”蔚司蔻将打火机放回去,暼了陈副局一眼,道,“你这样就别怪你女儿不理你,你应得的。”


    陈副局没有她的话,只是道:“一会儿跟我去一趟灯塔。”


    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起来回复完消息,看到日历上特意标注的“女儿生日”,就剩下不到十天,神情怔了一瞬,而后关上手机继续去看数据大屏了。


    ==


    “e-107陈诗骤,e-108封鸢,服务台到检。”


    小诗连忙起身往服务台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叫封鸢:“走啊,你坐那干嘛?”


    封鸢这才站起身跟着她走过去,小诗好奇道:“你刚没听见叫号?”


    “没,”封鸢几乎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啊?”小诗无语道,“还说我疑神疑鬼,你更离谱。”


    系统从封鸢口袋里露出一点毛茸茸的耳朵尖,被封鸢一把按了回去,在脑海中警告道:“别出来,小心被保安赶出去。”


    “宿主,刚才真的有人在看你吗?”系统好奇地问。


    封鸢“嗯”了一声:“但应该不是在这,是在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你也能知道?”系统惊讶,“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看你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见我,我让她别看。”


    “你让她别看她就不看了?”


    “不然呢?”


    刚才在交警大队那两个警察说有人会为他们检查身体,但等了半天最后又没有等到,交警直接让他们离开了,俩人满头雾水地来了医院。


    封鸢接过服务台护士递过来的挂号单,墙壁屏幕上显示下下个就是他,拍完片子他和小诗又去抽了血,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而可悲的是他明天还得上班。


    “回去了。”封鸢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五点钟,比他平时下班还早了一个多小时。


    “几点?”小诗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五点,还早呢,正好回我妈那一趟。”


    她说着将挂号单、病历等一系列东西塞进包里,嘀咕道:“这可不能让她发现,不然她一准炸了……诶你上次说的那个好吃的饭店在哪,我带她去尝尝。”


    封鸢在地图软件里翻找,随口道:“不带你爸啊?”


    “啊,我爸妈离婚了。”


    封鸢忙道:“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小诗笑了笑,“我从小就很少见到我爸,他一直忙工作,也不怎么管我们母女,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妈离婚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封鸢沉默了几秒钟,道:“不管怎么样,在父母身边就好。”


    小诗“嗯”了一声:“我先走了。”


    告别了小诗,封鸢去了距离医院最近的地铁站,一边走一边点了个外卖,等他回家,外卖也刚好送到。


    吃完饭,他把下午买的鱼缸洗干净,然后蹲在茶几前观察水杯里的鱼。


    封鸢戳了戳杯子壁,对系统道:“它一动不动,好像死了。”


    鱼听了稍微蠕动了一下触须,表示自己还活着。


    系统也抬起爪戳了戳杯子壁:“它还在动呢,肯定没有死。”


    封鸢拧开杯子盖,用吃外卖剩下一次性筷子把鱼从杯子里夹出来放进了鱼缸,在这个过程中鱼没有丝毫反抗,而鱼进了高透明的玻璃缸里,就能更清楚地看到鱼的模样,封鸢看了一眼,好怪,再看一眼,还是觉得好怪。


    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但不知道是不是镜头的问题,拍出来照片很模糊,只能勉强看出桌上的鱼缸里养着一条红色的小鱼。


    “你别说,”封鸢将照片给系统看,“这么看还真有几分像金鱼了,就是不能细看。”


    他“啧”了一下:“对于这种丑东西来说,细看是一种残忍。”


    鱼:“……”


    “四舍五入以后我们家也有锦鲤了,”封鸢摸着系统的猫头,懒洋洋道,“以后要是我倒霉,是不是也可以转发这个鱼?”


    鱼听了大惊失色,在水缸里来回扑腾,这可不兴转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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