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武德充沛的曜青,燕十九在剑术上的造诣也足以笑傲绝大多数云骑。


    而与他惊人剑术齐名的,是他对剑的追求。


    燕十九在军营里解决一日三餐,衣服鞋袜也一应是云骑军所发的制式服装,连寻常休沐,也只是把身外的铠甲一脱,便充当常服便出门了。


    一开始,同僚们对燕十九的行为颇为不解,多有人告诉他,如果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亦或是有何难言之隐,云骑军的大家都很乐意提供帮助。燕十九便一次又一次地解释,他没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觉得云骑军的饭菜就很好,他本人也不常出军营,对常服没什么需求。


    况且作为被云骑军捡回的孤儿,除了军营,燕十九也无处可去。


    当然,以上种种省吃俭用的节俭行为并不代表着燕十九是个家资丰厚的小富豪,他常年保持这兜比脸还干净的赤贫状态。


    无它,身为宝剑爱好者,燕十九的每一个信用点都被用在了购买珍稀矿物与委托工匠为他铸造武器上了。


    他不仅喜好剑器,而且购入新剑一定要比前一柄好,以至于花销次次递增,立下多少战功,拿到多少奖金也不够往里填的。


    久而久之,云骑里的兄弟们也都知道这小子并不是吃不起饭穿不起衣,而是把赚到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剑上了。


    燕十九一向对他来仙舟之前的事绝口不提,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对剑有着如此狂热的追求,就像没人知道他换下来的剑都去了哪里。


    有人传说每当燕十九得到一把新剑,便会毫不犹豫地折断旧剑并将其丢弃在某个荒地,也有人说他不过把那些剑都收在某个仓库里罢了,但谁也没有见过那些旧剑,于是两派人从未争出过上下。


    这个怪模怪样的年轻短生种,是数年前被打扫战场的云骑从废墟里刨出来的。


    约么十来岁的小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古仙舟款式的衣服,胳膊淌着血,腿摔断了,断了的肋骨插进肺里,浑身都是被烈火灼烧的伤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出现在战后的废墟里。


    他身旁甚至还有一具步离人的尸首,上面插着一截断剑,小孩说这个怪物血糊拉渣地扑上来,他拿着剑猛刺了许久,这怪物才不动了。


    丹鼎司的医士唏嘘不已,要是防风没找到他,这么小的孩子,说没也就没了。


    捡到他的云骑叫防风,极有耐心地坐在病床前面问小孩是从哪儿来的,他说从小跟着白先生到处飘,说不上哪儿来的。问他先生是谁,他说白先生是他先生,大大的好人,至于叫什么,先生不说,小孩也不问。又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小孩说不知道,睡得好好的,眼睛一睁就在这了。


    防风没办法,只能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星球的名字,要是知道是哪个星球的,仙舟也能给他送回去。谁成想小孩眼里的迷茫快要溢出来,问:“什么是星球?就是天上的星星吗?”


    末了,除了这孩子叫燕十九什么有用的也没问出来。


    说实话,其实叫燕十九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样姓氏加数字的名字,怎么听怎么像个代号。但小孩很执着,“我叫燕十九,就叫这个,这是先生给我取的名字。”


    防风疑心他其实是被那位白先生抛弃的,但也不敢再问,怕伤着孩子的心。


    丹鼎司的医士治好了小孩一身可怖的伤势,云骑也派人才子调查了战场,却实在查不出这孩子究竟从何而来。


    但无论如何,战火纷飞的前线不是让孩子久待的地方,于是这篇战场的指挥官便拍板决定将燕十九送去曜青,与战死云骑的遗孤一同安置。那里有退役云骑负责照料,将军也会去巡查,即使有何不妥也能即使处理。


    负责教导孩子们的云骑报告说,燕十九在剑术上天赋不俗,也明显有着一身从小打熬的好身手,可若说是其他势力派来的间谍,又实在不像。


    一来他对宇宙通识一无所知,望见星槎时的惊叹、听老师讲解科技时流露出的茫然与不解也做不了假。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燕十九是短生种,派他来做卧底,属实是作用不大。但保险起见,仍建议太卜司为其卜卦,以防错露。


    太卜司起了两卦,终于确认他当年确实是意外流落战场,而非其他势力派遣至仙舟的卧底。


    在学宫里,燕十九的剑术进步得飞快,不过两年工夫就能够击败武学老师了。


    通过毕业测试后,燕十九申请加入云骑。经由将军评估,年仅十四岁的燕十九正式成为了曜青云骑的一员。


    但将军不让燕十九上战场,他说燕十九武力值够,但文化水平不够。上战场可不是提着剑往上冲就行,传递消息、接受指令,得会用仙舟科技;带领小队作战,要能够分析战场;遇到敌人,需要得分辨敌人类型、弱点何在......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于是,燕十九在老师们的监督下,白天参与云骑军的操练,晚上生不如死地学习宇宙通识与仙舟科技,终于在即将年满十六岁时,被批准参与巡猎。


    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惊人,燕十九擅长潜伏偷袭,在专职斩首的机动队呆的如鱼得水。每次出征,但凡条件允许,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卷走敌军珍稀物资,临走前还要丢几箱炸弹炸炸孽物的后勤。


    靠着一身耀眼的军功,年仅十七岁的燕十九很快就被擢拔为云骑军骁卫。


    防风疯狂揉搓着身前人的脸蛋,“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我们十九真有出息!这么快就当上骁卫了,咋们曜青大概没有比咋们十九更年轻的骁卫了!”


    燕十九微弱地挣扎一会,也就由着防风去了。


    “咋们今天晚上去吃饭,庆祝你升职。也见见你嫂子,她知道你当上骁卫也高兴坏了。”


    燕十九待在曜青的这些年,白芍没少给他带些吃的喝的用的。学宫放假,别的小孩有家长领,燕十九也有,白芍每个月都要带着他在曜青逛逛吃吃。


    防风继续絮絮叨叨,“今天订的席面有好酒,你姐不爱我喝这个,你机灵点给我打掩护知道不?”


    燕十九嗯嗯啊啊的,句句有回应,句句不走心。


    白芍就在驻地门口等着他们,燕十九远远看见她的身影,便丢下还在唠叨的防风,一溜烟地跑过去绕着姐姐打转。


    “姐姐最近怎么样?这次好些将士受伤了,我听说丹鼎司忙得团团转,姐你还好吗,别太累着了。”


    白芍往他手里塞了个糕饼,“我累什么,咋们曜青丹鼎司人员充足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十九三两下啃完饼,“对了,姐,我听说工造司从朱明运回来一批武备,都是上好的剑器,你领我去看看呗。”


    白芍亲昵地捏着他的脸,“又想换新剑啦?前几个月才换的,你巡镝够不够啊,不是姐姐说,手上多少还是得留点钱啊。”


    燕十九忙不迭点头,“够的够的,骁卫薪晌高,我这次出去还得了一笔奖励,只要不是怀炎大师亲自打造,都是够的。”


    防风终于撵了上来,屈指敲敲燕十九的后脑勺,“你小子真敢想,怀炎大师亲自打造。”


    “梦想总要有的。”燕十九大言不惭,“万一实现了呢。”


    白芍看着两人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禁在心中轻叹一声,这次又得是何等惨烈的战况,才会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升职又是拿奖励。


    算了,剑客爱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小子确实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爱买剑就买吧,至于价格,她当姐姐的把把关也就行了。


    白芍复又捏捏燕十九的脸,“走吧,带你去,朱明这次运来的可是好东西,那批长剑品质极好,你可得仔细挑一柄最合心意的。”


    燕十九最终倾家荡产带走了一柄样式极其简朴却锋利异常的朱明长剑。


    *


    “防风!不需给十九喝酒!”


    白芍一声怒喝,打断了防风偷偷摸摸把酒杯递给燕十九的动作。


    “嗨呀,没事的,就一小杯。今天好日子,让十九尝一小口,不碍事的。”


    防风嘿嘿直笑,“再说了,堂堂曜青男儿、云骑汉子,哪能不会喝酒。十九也一直想试试咋们曜青的好酒呢,你说是不是这样十九?”


    燕十九疯狂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芍,“姐,你就让我试一口,我保证就喝一口!求你了姐......”


    怎么会有人能拒绝可怜兮兮看着你的小狗?


    燕十九在防风期待的眼神下一杯就倒。


    “看来这小子酒量不行啊。”


    防风摇摇头,与白芍碰杯。


    白芍爱怜地摸摸燕十九的额头,为他披上防风的外衣,“还小呢,今天带他回家住吧,明天你们再一起回去。”


    防风摇头道:“不小了,都十七了。”


    燕十九突然含糊不清地说:“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月亮?”


    “什么?”防风吓一跳,还以为他这么快酒就醒了,仔细一看却发现燕十九还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怎么了?”


    “没事,说梦话呢。”


    直到两人酒足饭饱,窗外月上枝头,燕十九还趴在桌上会周公。


    防风把他背起来掂了掂,“这小子,长得真快,有他以前两三个重了。”


    白芍剜他一眼,“小孩儿就是长得很快的,说起来就几年,其实已经从孩子长成大人了。”


    她忽然沉默下来。


    防风也没接话,好半晌才开口道:“是啊,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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