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第二十四章:九死一生


    ◎我主人如果醒不过来,我便杀了你给他陪葬。【一更】】◎


    从昏厥中醒来时, 纪桓躺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敲碎过一道,疼得许久未能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艰难地看向屋外,厨房的门依旧向外敞开着, 分不清白天黑夜的魔族,让他无法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咬紧牙关后背刚脱离地面两个指节的宽度,完全脱力的身体又使得他再一次落回原位。


    剧烈地咳嗽声, 在后背落地时响起,一口黑血从喉咙中咳出,腥臭味钻入鼻腔,一时间让脑袋更晕得厉害。


    不知在地上挣扎了多久, 他才勉强坐起身来,依靠着身后的灶台,合上双眼奋力使周身的真气运转,当他睁开眼时, 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来就连老天都觉得陆仙尊应当回到更广阔的天地。”


    坐在地上足足缓了一盏茶, 纪桓才杵着身后的灶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搀着灶台将重续经脉的药材一一放到药罐里熬煮, 待熬好汤药, 便赶忙盛好一碗送去陆云琛的卧房。


    “药熬好了。”纪桓边说边一把将门推开, 在跨过门槛时, 仿若铸铅的双腿使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把手中的药给撒了。


    陆云琛起身相迎道:“是什么药,怎么一去就去了这么久。”


    纪桓笑了笑,也不打算提刚刚为了突破地阶九死一生的事, 赶忙将手中的药碗放置桌面, 双手捏着耳垂倒吸了口寒气:“处理这些药材时费了点时间。”


    陆云琛颔首, 盯着纪桓看了一会,关切道:“怎么脸色也这么差。”


    闻言,纪桓偏头看向不远处的铜镜,镜中的自己眼底乌青,双唇血色全无,鬓角处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点,他赶忙低下头佯装不经意般将血点蹭去,浅笑道:“约莫是蹲在炉边熬了一夜,你知道的,我虽是魔尊之子,但身体里还有一半人族血统,跟我那些兄长自是没法比的。”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下巴,道:“我有没有长胡子?”


    见陆云琛摇头,他嬉皮笑脸地揉捏了两下颊面,朝着陆云琛得意洋洋地一扬下巴:“我这叫什么,天生丽质!”


    陆云琛浅笑道:“是天生丽质。”


    看着对方心中的疑惑在自己插科打诨下淡去,纪桓心下松了口气,拉着陆云琛在桌边坐下:“你先等我一会,我去书房拿点东西,我便开始为你重续手筋。”


    来到书房取出魔族族内的地图时,纪桓也有些迟疑,他本意只为了将陆云琛救出险境,无意让人界与魔族之间的平衡打乱,可突破地阶后,他能感知到这具身体被那副烈药催得元气大伤。


    哪怕能强撑到为陆云琛续好手筋,这身体也未必能撑得下去。手中的牛皮纸在他掌心的力度下绽开道道褶皱,终随着呼出口的热气,他握紧地图夺门而出。


    当将整张牛皮纸在陆云琛眼前摊开时,他一眼便看清了陆云琛眼底流露出的讶异:“时间紧迫,我也许没办法为你摸清目前魔族的布防,要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恐怕只能靠你自己拿着这张地图找出去的路。”


    “你就这样毫不避讳地把魔族地图送到我面前来?”


    纪桓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我相信陆仙尊是整个仙门最坦荡之人,哪怕我将这份图纸双手奉到你跟前,你也断不会做出小人行径。”


    这番话让陆云琛一时半会未能回过神来,他静默了许久,转而望着纪桓笑了:“你很了解我吗?”


    对方的反问,倒是让纪桓措手不及。他对陆云琛所有的了解都来源里书里的人设,一个角色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跟原书里的设定相差太多,更何况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眼前的陆云琛和书中的陆云琛所差无几……


    陆云琛道:“这个问题你迟疑了,其实你也不能确定我就是……”


    “你是!”纪桓低声将陆云琛的话打断。


    陆云琛偏头盯着纪桓看了许久,只是笑了笑,并未再与纪桓争辩。在混沌中飘荡了许久,连他自己都忘了那个陆仙尊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时隔太久,那些曾属于自己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唯有临死前无声地悲鸣,仍旧清晰如初。


    他不明白纪桓为什么会喜欢那个空有天资,却狼狈死去的陆仙尊,明明那是连他想起都为之厌弃的曾经,一个自诩正义却连在意之人都护不住的废物。


    “我没骗你,别管你那白眼狼徒弟说了什么,他们那样的人还不配对你品头论足。”纪桓看着陆云琛兴致不高,揉捏了两下陆云琛的脸颊,“等你手好了,内丹也修复了,让那群宵小之辈看看谁是爹。”


    陆云琛被纪桓逗得哑然失笑,待纪桓端起药碗将放凉的汤药喂到他嘴边时,他并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纪桓的好意。


    苦涩的药汁在口腔里绽开,陆云琛蹙紧眉心,下意识地将头偏向一边。


    “小仙尊是不是不喜欢吃药。”纪桓说着,瓷勺在棕黑色的药汤里搅动了两圈。


    “有谁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纪桓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这种东西,小时候还偷偷倒过几次,差点没挺过去,醒来看见我父母站在我病床边抹眼泪,我就没敢再做这种荒唐事。”


    陆云琛知道纪桓说的不是七少的事,而是他自己的事:“看上去七少很有心得。”


    听到七少这两个字,纪桓握着勺子的手颤了颤,赶忙心虚地低下头,想到魔尊那种大角色在原主病榻边偷偷抹眼泪的模样,就连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也立了起来。


    “是人间时的养父。”他解释完,回想起前世父母的脸,心下一沉,又抬头盯着陆云琛看了许久,舀起一勺药送到陆云琛唇边,没办法回去这件事有一点后悔,可如果能救下一个值得救的人,搭上这条命也不亏。


    陆云琛乖乖喝下汤药道:“你人界的养父和亲母是怎样的人?”


    纪桓摇了摇头,怕越想越会让自己动摇:“哈哈,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恩,也是,你来魔族很久了……”陆云琛知道纪桓有意回避,便也不再多问。


    “你呢?在玉衡仙宗除了师弟,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吗?”纪桓道。


    “我师姐。”陆云琛说着又饮下一口纪桓送到嘴边的汤药。


    纪桓听到这个答复,愣了一下,想起原书里的剧情将椅子往陆云琛身边拖近道:“我想如果知道你失踪了,魔族已经会加强对各个界口的防守,你独自藏匿在魔族内,也很难长久。”说到这里,纪桓将药碗放下,指上地图上的一角:“这里是我大姐姐的住所,你逃到她那里去,她知道你和你师姐的关系会帮你的。”


    “你呢?”


    纪桓紧抿住双唇,他也不确定为陆云琛重续筋脉后,是否能安然挺过这一劫,不多时他强颜欢笑道:“……我不能出面帮你善后,而且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要真是背离魔族,两界都容不下我,我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帮你逃跑的主谋。”


    “找她就一定安全吗?”陆云琛问。


    “她与你师姐交过手,对你师姐也是颇为欣赏的,而且她一直看不惯祁南枭的行事作风,先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据我了解我大姐这个人更喜欢势均力敌的对手,完全不屑于趁人之危。”回想起剧情里魔族大公主的行事作风,纪桓对于对方会帮助陆云琛离开这件事十拿九稳,只不过送陆云琛回去后,她肯定会借机再跟陆云琛的师姐打上一架。


    陆云琛浅笑:“连这你都知道?”


    纪桓一愣,急忙干笑了两声道:“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特别适合交心。”


    陆云琛颔首。


    两人说着说着,碗中的汤药已经见底,纪桓将陆云琛牵到床边,让陆云琛在床上盘腿坐下,他正坐在陆云琛对面闭眼调动体内的真气,待气息凝聚于掌心时,他一睁开眼便见陆云琛的脸色苍白了不少,豆大的汗珠顺着陆云琛额角一路流至下颚。


    他赶忙将真气运转回丹田,伸手去探陆云琛的脉搏。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认错了药材。”纪桓眉心紧蹙,赶忙跳下床向门外赶去。


    “等等,与药无关,应当是我体内的旧疾。”陆云琛开口说话时,语调都虚弱了不少。他望向纪桓,明明被识破杀了纪桓也并不会影响后续的打算,可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想在纪桓面前继续演下去。


    在逼断双手经脉时,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愚蠢至极,但又想到往后纪桓还会义无反顾地跟在自己身边,又觉得也未必不值得。


    “难道是药性相冲。”纪桓自责的啧了一声,看着陆云琛苍白的脸色,紧握住双拳,“我太急切了,本当先观察几日脉搏再调整用药,我……”


    陆云琛打断道:“是我先隐瞒你旧疾在先,没事,我看过你熬煮的药材,应该与药无关。”


    纪桓咬紧双唇,只觉得陆云琛这番话是说来安慰自己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让陆云琛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无奈只能继续下去,纪桓重新回到床榻,再度运转体内真气,气流来到掌心,纪桓握住陆云琛的腕口合上双眼,用心眼去探陆云琛腕口断裂的经脉。


    真气依靠陆云琛先前服下的汤药一点一点将断裂的筋脉缝合,纪桓感觉到浑身热得难受,丹田处更是在真气向外灌注下,像水在体内烧热,将五脏六腑都狠狠灼烧了一遍。


    一次一次突破身体本来的极限去做一件事,疼痛感愈演愈烈,纪桓紧咬着下唇,在剧痛中强行维持着注意力,心脏像是被烙铁按压,又疼又热,像是马上要在体内爆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喉头中泛上一阵腥甜,鲜血从唇间渗出滴落在陆云琛的手背上。


    陆云琛感觉到手背上的暖流急忙睁开眼,纪桓脸色比刚来时更为苍白,陆云琛明白此时不能打乱纪桓的发力,只能调动体内的内丹去平衡纪桓已经紊乱的内息。


    热流在陆云琛腕口处窜动,纪桓意识已然模糊,唯有心眼中即将快修复好的经脉。


    当最后一处破损在金光下愈合,纪桓缓缓睁开眼,他看着陆云琛弯起嘴角,还没开口说话,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就染红了陆云琛的衣襟。


    陆云琛急忙将纪桓搂入怀中,严声道:“七少!”


    纪桓头无力地靠在陆云琛的肩膀上,想要抬手碰碰陆云琛的脸颊,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我就知道,是我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陆云琛眼角余光看着纪桓血色全无的脸,从未想过还有人可以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他掌心金光从纪桓后背灌入,奋力控制着纪桓体内早已紊乱的内息。


    在昏迷前,纪桓只记得疼痛的内脏暖暖的,很快就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暖暖的,他很累很困,闻着陆云琛脖颈处淡淡的檀香味,全然克制不住困意。


    当再醒来时,纪桓躺在床上,本以为身上会疼得厉害,哪知除了酸麻外,再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是回去了吗?”纪桓喃喃自语,他动了动酸麻的手指,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懒懒地不想动弹。


    热流掠过指尖,纪桓双眼疲惫地拉开一条缝,隐约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是爸吗?”纪桓问。


    陆云琛将白布搓洗干净,又去擦纪桓颈部残留的血迹。


    纪桓奋力睁开眼,在看到陆云琛时愣了片刻,手指勾了勾陆云琛衣服上的挂饰:“我是还活着吗?”


    陆云琛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纪桓看了一会,又默不作声地将沾血的白布浸入温水中清洗。


    “不会吧!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把握的,不可能我俩都死了吧……”


    “没死,你很遗憾是吗?”陆云琛冷声道。


    “我也活着!”纪桓拍了一把床板,猛然坐起身来,身体比强行突破境界时要好上百倍,纪桓坐在床上左右扭动着身子,“还以为这小破身板死定了呢,没想到我还是挺厉害的嘛,陆仙尊你看我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纪桓正对上陆云琛如覆冰霜的眼眸,想了许久,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双手往肚子上一搭,合上了双眼。


    陆云琛问道:“你在干什么?”


    “人说临死前都会出现一些幻象,不应该的,我心里的小仙尊绝不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纪桓你一定是下地狱了。”纪桓躺在床上嘴里小声地嘀咕着。


    陆云琛看着纪桓在床上装睡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两下纪桓的脸颊,本决定在纪桓醒来后定不给他好脸看,如今倒也先软了下来:“我看你是很厉害。”


    纪桓听见答复,双眼再度拉开一条缝,对向陆云琛温柔的神态时,不由呼出一口长气,他就知道刚刚一定是起来得太急才会花了眼。


    “你的手怎么样了?”


    “能动了。”


    “恩,那等出去后,我们就去找修复内丹的方法。”


    陆云琛低声道:“如果修复内丹也要搭上你的一条命,你是不是还要做一次这种蠢事。”上一秒明明告诉自己不应当与纪桓生气,可听着对方说的话,下一秒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不悦。


    “我……小仙尊,你是生气了吗?”纪桓问道。


    “没有。”陆云琛冷声应答,起身端起水盆离开。


    纪桓望着陆云琛的背影,头无力地往枕头里一埋,他做这件事之前就没想过陆云琛面对一个将死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反正他都已经死了,陆云琛再怨再气,他九泉之下也不会知道。


    而且陆仙尊说不定能背负着自己这条命,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努力活下去。


    可造化弄人,他不止没死,一觉睡醒后更是生龙活虎,就刚刚那腾身坐起的模样,现在想装可怜博同情好像也来不及了。


    屋外,陆云琛端着水刚走出院门,登阙手中的长剑恰好拦住了陆云琛的去路。


    “我主人如果醒不过来,我便杀了你给他陪葬。”


    陆云琛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正对着自己颈部的刃口转向一边,见状他冷瞥了一眼登阙,从其身边掠过。


    登阙紧握着剑柄,望着陆云琛远去的背影,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心里有千万不满,也不能在尘埃落定前砍下对方的头颅。


    他走到屋外,刚要抬手推开门,细细思虑后又缓缓放下。


    屋内纪桓伸头盯着门口的人影看了许久,才干笑道:“小仙尊你回来了?”


    “是属下。”


    “哦,那你傻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进来!”纪桓道。


    登阙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门推开,他看了一眼纪桓,俯下身低声道:“属下见你安然无恙就心安了,若主人没有其他吩咐,属下便先行告退。”


    听着登阙冷冰冰的话语,纪桓心下打鼓,他伸头去探登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不确定地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属下只是尊主派来服侍主人的奴仆,没资格询问主人所做的事。”


    那十有八九是知道了。纪桓深吸了一口气,要是一开始知道有那么多问题要处理,他还不如当时就死了算了。


    “其实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的。”纪桓干笑着,说出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属下只是一个小小奴仆,没资格过问主人的事情,若主人没有其他吩咐,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纪桓无奈道:“怎么小仙尊生气,你也生气,我这个七少也做得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登阙严声道:“主人为他……”话说到一半,登阙想起纪桓不喜欢有人说陆云琛的坏话,再度俯身低头道:“若没有他事,属下便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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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 第二十五章:我很爱他


    ◎可看着纪桓一副离了陆云琛就活不了的样子,他又不可能把那狐狸精给杀了【二更】◎


    这句话说完, 登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纪桓坐在床上望着登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脑海里都能构造出陆云琛和登阙在这间屋子里因为自己争执的画面。


    他无力地向后倒去, 头落在枕头上时,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出了一声叹息。


    待听见屋外传来响动时,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门口,掌心搭在小腹上紧接着又是一声有气无力地轻叹, 明明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英勇而又壮烈,可偏偏就因为这件不得了的事情,惹得两个人都不高兴……


    外面传来推门声, 他闻声偏过头看向门外,见来人是陆云琛,他挪动着身子往床边靠了靠:“我做这件事真好好考量过的,你看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登阙熬了温补的汤药, 托我送进来给你喝。”陆云琛说完, 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在纪桓床边坐下。


    提起登阙, 纪桓刚想开口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一眼便扫见陆云琛身上未换下的血衣, 随之又想起登阙刚才毕恭毕敬的话语, 嘴边的疑问转而变成了一句关心:“登阙有没有为难你。”


    “要是他知道你关心的是这件事, 心中想必会很失望吧……”陆云琛盛起一勺汤药在唇边吹了一会,唇瓣含着勺边探了探温度,才将瓷勺送到纪桓唇边。


    “不用喂,我自己能喝。”纪桓不适应地往后靠了靠。盐姗廷


    陆云琛将手中瓷勺再度凑近纪桓跟前道:“张嘴。”


    听着陆云琛命令的口吻, 纪桓身体一颤, 乖乖张嘴含住边缘, 刚喝下一口就苦的纪桓蹙起眉头,他抬眸对向陆云琛的眼神又不敢把药水吐出来,只得小口小口地咽下。


    “登阙放了什么,这药怎么能这么苦。”纪桓龇着牙倒吸了口凉气,额心蹙起的褶皱深的哪怕是停上一只蚊子都能在他的眉宇间活活夹死。


    陆云琛又盛起一勺在唇边吹了吹:“良药苦口,我想他是想让你记得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特别是豁出性命来救我这样的人。”


    这段话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那般。纪桓听进耳内反倒不是滋味了起来:“登阙平日便不善言辞,他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万万别往心里去,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在我看来小仙尊你绝对值得我做任何事。”


    陆云琛刚要送到纪桓嘴边的汤药,随着纪桓的话语洒在了床上,他低下头慌忙用手袖去抹,却被纪桓抓住了腕口。


    “你有没有试过用剑。”


    “恩?”


    纪桓浅笑:“我看着恢复得不错,不过毕竟伤得太重,普通的动作不影响,但不知道用剑时会怎么样。”


    “你想看吗?”陆云琛问。


    纪桓望着陆云琛的双眼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陆云琛手中勺子的边缘触上纪桓的下唇:“先把药喝完再说。”


    纪桓忍着苦涩和冲鼻的药味又乖乖喝下一勺,他偏过头干呕了一声,看着还有大半碗的汤药,欲哭无泪道:“报复!绝对是登阙对我的报复,他肯定在私库挑了很长时间,才能熬出那么难喝的一碗药,比我原先喝的那些药加起来还难喝……”


    说完这番话,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背靠着墙面,眼神怯怯地瞥了一眼药碗,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陆云琛柔声道:“该。”


    纪桓委屈地看向陆云琛:“你怎么也帮他说话。”


    “纪桓。”听见陆云琛喊自己原名时,纪桓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没敢在陆云琛这声轻唤下去看对方的眼睛。


    陆云琛放下手中的药碗,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纪桓紧抿住下唇,感受到陆云琛灼热的目光时,下意识地往里挪了一些,眼神复杂地盯着床尾一角,无论是那声名字,还是陆云琛之后的问题,都让他忍不住想去逃避。


    “我知道,你比谁都清楚这样做会死的。”陆云琛说。


    “……我不知道,在小仙尊的想象里,我这种魔族的小角色是不是太伟大了点。”纪桓心虚地反驳道。


    陆云琛无声地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对这件事情说多余的话,他默默端起药碗,重复着吹凉试温,将汤药送到纪桓嘴边的动作,纪桓也多半是心虚得厉害,一口一口将汤药咽下,未曾再说一句抱怨的话。


    药见底后,陆云琛从怀中掏出一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放在纪桓床边,便端着药碗离开了寝室。


    “小仙尊。”


    合上门的刹那,屋里传来纪桓的呼唤,陆云琛手上的动作一僵,只是柔声道:“好好歇息。”说着他将门最后一条缝拉上,目光无神地盯着木门一角,想到从斩断经脉又到不惜一切救下纪桓的性命,亦或是后来的关心愤怒,这些情绪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在的自己身上。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能对一把刀产生那么强烈的情绪变化,明明从拿到魔族地图起,便应当将纪桓当作一枚废子弃置一旁。


    ——连一枚废子都舍不得丢的陆仙尊,又能做什么呢?


    脑海中在这声疑问下,前世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又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放映着,陆云琛呼吸粗重,一股腥甜奔向喉头,他狠狠锤向门扉,将那铁锈味硬生生咽了回去。


    “陆仙尊,主人将药喝完了吗?”登阙问道。


    闻声陆云琛转过头,眼中的杀意一纵即逝,脸上反而掩上了温和的笑意:“喝完了,不过这药苦了些,他与我抱怨了好久。”


    “苦口良药。”


    “是,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对了,他还未恢复应当要好好休息,府中还有其他可供歇息的客房吗?”


    登阙颔首道:“我领你去。”


    屋内,纪桓听见那声捶门声时,坐在床上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温温柔柔的小仙尊生起气来的样子也很可怕。


    嘴里苦涩的药味还没褪尽,纪桓拿起床边的饴糖,外面包着的那层油纸还是热的,他扒开油纸,未干的糖液仍粘黏在纸上,应当是陆云琛用厨房的糖现熬的糖浆,整一小块糖都粘在纸上,根本扒不下来,没办法,他只能拿着油纸舔着纸上的糖浆。


    很甜,刚好能把药味盖去。


    ……


    入夜登阙依旧在纪桓屋外守着,他坐得离门不近,但刚好能听见屋内的响动。


    刚听见屋外凳子倒了,登阙赶忙推开房门,纪桓刚将凳子扶起一半,看着站在门口的登阙,尴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主人穿好外袍是想要去找陆仙尊吗?”登阙问这句话时面无表情,就像一只杵在门外的石狮子。


    纪桓将凳子扶回原位,落在登阙身上的目光就没有变过:“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属下就在门外守着,主人若有任何不适,知会一声便可。”


    听这种语气,纪桓就知道登阙的气多半还没消。


    “我就是想找你道歉的。”


    登阙道:“主人的决定向来都是对的,根本没有必要向奴解释缘由。”


    “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就连陆仙尊都没想到我会做那么荒唐的事情,我知道我是不顾及后果,可眼下的局面我没办法选。”纪桓缓步走到登阙面前,明明是笑着的,可偏偏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你心里肯定觉得,我背叛了魔族,做出这样的事,我也没资格否认什么,我确实在魔族和陆仙尊之间,更偏向陆仙尊一些。”


    “就因为陆仙尊的长相?”


    纪桓点了点头道:“对。”


    “我不理解。”登阙总算没有再阴阳怪气用属下主人这些客道话来堵纪桓的嘴。


    “人界有一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可以看不起我,可我不会为我的选择而后悔。”纪桓把这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都说得无比真诚,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爱陆云琛爱得要死要活。


    登阙蹙起眉心,想到今日陆云琛脸上的表情,哪怕只有匆匆一瞬,登阙也能感觉到对方并非良善之辈,可看着纪桓一副离了陆云琛就活不了的样子,他又不可能把那狐狸精给杀了。


    作为奴仆应当无理由地跟随主人每一个决定,同样作为奴仆也要保护好主人的安危,可面对陆云琛这个危险人物,两种魔奴本分内的事情开始相互驳斥。


    “我真的很爱他。”纪桓担心登阙会把陆云琛手已经好了的事捅到魔尊面前,咬咬牙说了一句连他都觉得不适的谎言。


    登阙道:“如果陆仙尊死了,主人会怎么办?”


    纪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双眼憋红,故作悲戚的开口道:“他要是死了,我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登阙眼神更加复杂,他想了许久,低声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属下恳请主人,若是再有危及生命之事,定要告知属下,让主人死在魔奴之前,就是属下的失职。”


    “那陆仙尊手复原的事情……”


    “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登阙在心底暗暗做了决定,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纪桓和陆云琛,如果有一天他已无力再战,在死之前,哪怕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会杀了陆云琛。


    唯有这样他才能将魔奴分内之事做得尽善尽美。


    “还有……对不起。”纪桓看着登阙无奈地笑了笑,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所以所有的决定都不敢与登阙说,想想连找登阙保驾护航都不敢得自己,好像愧对了对方的忠心一片。


    “主人不会有错,属下知道主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可属下还是贪心地想要主人能把属下当做真正能相信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一滴都没有了,我尽量在这两天多更一点,尽量,努力想写完一万字,不过到最后还是差了些,羞愧的捂着脸脸


    26  ? 第二十六章:心底的疑惑


    ◎那你想如何,与七少离心吗?◎


    “我想带陆仙尊离开这里。”纪桓承认他在登阙这番话下动容了, 他是原主濒死时来到这具身体里的入侵者,举目之下,周围的人与事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哪怕到现在他也无法在这个环境里找到半点亲切感 。


    他自嘲地一笑道:“在你听来这是一个很荒唐地决定吧!”


    说到这里纪桓觉得身体有些脱力,疲惫地坐在了身后的高凳上,他垂着头,双臂无力地搭在两膝上, 在把这件事说出口后,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位魔族的忠仆。


    登阙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陆仙尊与主人说了什么吗?”


    “不是,把他从死牢里带出来那一刻,我就已经做了决定。”纪桓说完, 抬手抹了一把双眼,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敢抬起头去看登阙的眼,对方眼中没有预想中的愕然, 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那属下能做些什么?”登阙问。


    在这样的答复下, 纪桓却愣住了, 过了许久脸上才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要麻烦你帮我盯着父尊他的动向, 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


    “界口惨案后, 各处出入口把守森严, 若想要送陆仙尊出去定不会轻松, 依这段时间属下所打听到的,不出七日尊主必会派人到主人府中要人。”


    “界口惨案的凶徒眼下一点消息都没有?”纪桓问完,见登阙颔首,下意识抿紧双唇, 思量了许久才低声道:“我去内库取药那日, 他也去了, 门口守卫乃至我二兄都未察觉他的到来,更奇怪的是,我被二兄刁难的时候,他竟然会出现帮我解围。”


    登阙道:“有没有可能那凶徒实则是仙门派来救陆仙尊的。”


    “不可能。”


    纪桓之前也想过,可对方很多矛盾的做法,让纪桓现在都想不通是为什么,如果是为了救陆云琛来的那对方绝不会在界口闹出那么大的风波,可如果是为了置陆云琛于死地,那又说不通对方为什么在界口的时候没有杀了他,在内库的时候又要出面帮忙。


    想了很久,纪桓神色复杂地深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个动机令人完全看不透的高手,其实以他的能力,不杀人也一样能潜入魔界,根本没必要闹出那么大的风波,不过我与陆仙尊分析过,对方这样做可能是为了让陆仙尊再无翻身之日。”


    登阙板着脸沉思了许久,似有话想跟纪桓说,双唇微启,本来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口道:“属下定不负主人所托,无论主人做出怎样的选择,属下都会站在主人身边陪主人一起面对。”


    纪桓双手杵着膝盖,看着登阙笑了笑,虽然登阙还是说着毕恭毕敬的话语,可听到这些话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不再是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孤立无助的那个自己。


    有了登阙的支持,纪桓也感觉到身上背负着担子至少不会压得他不知所措。


    “要麻烦你帮我去大姐姐府里送份拜帖。”纪桓道。


    “属下遵命。”


    “回去休息吧,别在屋外守着了,我没什么大碍,想来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便全好了。”纪桓说着,起身轻拍了两下登阙的肩膀,“今天的事,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这句话倒让登阙不知当如何回应,在他的认知里身为主人绝不会对手下的魔奴说出这样的话,纪桓一次次向他表达歉意,就像是把他放在了同等的地位上。


    他看着纪桓的双眼,努力抽动着嘴角,终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以后……”不要再不顾自己生死去冒险了好吗?他没能说出后半句话,朝着纪桓恭敬地欠身道:“属下遵命。”


    说罢,他满是汗液的手抓握了一下刀柄,转身匆匆离去。


    门并未关上,纪桓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合上了门喃喃道:“也不知他怎么就走得那么急。”


    夜深人静,纪桓没睡,坐在偏房里的陆云琛也同样难眠,他身上那件血衣穿了一日还未换下,空洞的目光落在房间内的一角,像是被人抽离了魂魄般,定定的在床上坐了一整夜。


    桌上蜡烛已经燃尽,烛泪化作了一摊凝固在桌面上的‘脓血’。


    他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就连屋外响起的脚步声也未曾察觉。


    “陆仙尊,这是主人让登阙送来的汤药,主人说你经脉刚刚复原,还需好好调养。”登阙端着托盘进屋,边说边将托盘内的药碗放在桌上。


    陆云琛在登阙的说话声中回过神来,眼底留有遮掩不去的疲惫,他看了一眼登阙后,目光才落在了药碗上:“劳烦了。”他开口,声音却低沉沙哑。


    登阙道:“主人说他想帮你离开魔族。”


    “恩。”


    “他特意派我关注族内关于界口惨案的动向,还与我说了神秘人的事情。”说着,登阙已经拎着托盘来到了陆云琛的跟前。


    陆云琛抬眸,布满血丝的双眼漠然地看着登阙道:“然后呢?”


    “主人觉得是仙门的人想要杀你。”登阙走到陆云琛脚边停了下来,“但在我看来,如果将所有事跟陆仙尊挂钩,就能说得通那个神秘人奇怪的做法。”


    听着登阙这番话,陆云琛眼底波澜不惊,他甚至没再看登阙,站起身将身上沾血的外袍脱下。


    登阙道:“陆仙尊怎么不说话了。”


    陆云琛指腹轻轻摩擦过沾血的内衬,另一只手将衣带拉开,像是全然没听见登阙在说些什么。


    “行,陆仙尊不说我就接着往下说了,我有一种猜测,陆仙尊要不要听听看。”登阙等了许久,依旧等不到陆云琛的答复,他也不急,顺手将托盘放至陆云琛身边道:“从来没有什么仙门之人闯入魔族,所有事都是陆仙尊你做的。”


    内袍随着陆云琛拉开最后一道衣带敞开,白皙的皮肤下是一条条丑恶狰狞的伤痕,他看着登阙,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留有鞭痕的心口道:“从这里落刀,不就能打消你所有的疑问了吗?”


    闻言登阙手握上刀柄,目光从陆云琛脸上一路移到陆云琛的胸口,在僵持中,陆云琛突然上前借用登阙的手抽出刀,将刀口对准自己的咽喉,惊得登阙立马将手收回。


    陆云琛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垂眸看着沾染在指尖的血迹,笑着俯下了身子。


    “陆仙尊在笑什么?”登阙厉声问。


    闻言,陆云琛抬眸眼神中满是讥讽:“笑你,给了机会都不敢动手。”


    登阙问这番话时,就想探探陆云琛,可什么都没有从陆云琛脸上探到,就好像他在说一件与陆云琛毫无关系的事情。


    没有破绽他就没有办法将心中的猜测告知纪桓,他握紧手中的刀,心里也在纠结要不要进一步试探陆云琛的虚实,可又担心真动起手来,若是伤了陆云琛,又不知怎么跟纪桓交代。


    正在登阙内心想法来回拉扯之际,门被一把推开。


    本想找登阙问拜帖有没有送到大公主府中的纪桓,没想到推开门会看见这样一幕。


    “你们俩……”纪桓一时消化不了眼前的画面,眼神在这两个人身上来回飘忽,一时间很难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做出一个定论。


    陆云琛当着两人的面,脱下内衬后,拿起床边的干净衣物披上。


    “属下有罪,还请主人责罚。”登阙将刀插、回刀鞘,转身在纪桓面前双膝跪地。


    “只是换洗衣物送来得晚了些,便要如此,看来魔族的规矩果然森严。”陆云琛弯起唇角,衣带在两指间打了个转后下系在了一起。


    纪桓苦笑着将登阙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动不动便跪下。”


    登阙望了一眼身后的陆云琛,皱紧眉头,对着纪桓再度毕恭毕敬地俯下身道:“属下有罪,属下不该……”


    “身子好些了吗?”陆云琛不着痕迹地打断道,说着他顺手拿起床上的外袍走到纪桓身边,“连头发里都有你的血,往后可莫要再做这种傻事。”


    纪桓尴尬地笑了笑道:“吐点血而已,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你过来难道是为了看我有没有喝药?”陆云琛问。


    “不是。”纪桓多少有些心虚,还没想过这么早跟陆云琛见面,不过确实也是想借着询问拜帖的事情看看陆云琛有没有气消,“我来就想问问登阙拜帖的事。”


    登阙想要说的话被两人的交谈岔开,他只得先回复纪桓的疑问:“送到了,大公主说明日午时魉楼见。”


    “行,那我先去看看厨房里熬的汤药。”纪桓说罢转身离开了陆云琛的卧房内。


    屋内又只剩下陆云琛与登阙两个人。


    “你是故意的。”登阙道。


    陆云琛指向颈部的刀伤,浅笑道:“那你想如何,与七少离心吗?”


    登阙僵住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纪桓的信任,才能听到纪桓的心里话,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纪桓再度防备他,他该怎么办?


    陆云琛看着登阙紧蹙着眉心,迟迟不语,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药在桌上,记得喝。”登阙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陆云琛警告道:“若是你辜负了主人我一定杀了你。”


    说罢,登阙离开了陆云琛的屋内。


    作者有话说:


    今天修文,修的晚了一些,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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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 第二十七章:他并不喜欢你们


    ◎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容许他的血脉被人族随意践踏,◎


    与鹿清见面, 纪桓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这段日子纪桓已经凭借一己之力和魔族内有头有脸的兄弟闹得水火不容,就连老五上门送过一次药材后, 也再未登门拜访。


    在魔族用一副张牙舞爪的嘴脸讨了太长时间的生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哥哥姐姐相处。


    所以提前了一个时辰跑到魉楼里模拟与鹿清见面后交谈的场景,店内伙计进屋添了第三回茶水,每次离开时都会对他投向不解的眼神, 他双手无力地杵着额头,发出一声哀叹。


    纸上谈兵时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真放到现实里,他甚至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 什么样的措辞来跟鹿清达成合作。


    屋外楼梯被踩得吱呀响,金属相互碰撞发出了锵锵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脸上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见到我, 不想笑就不用笑, 摆出一副哭丧似的嘴脸看得我眼睛疼。”来人身穿铁甲战衣, 眉眼如画, 看面相本应是个柔情似水的性子, 可望向纪桓时那双杏眼目光凌厉, 颇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纪桓起身拉开一旁的高凳道:“阿姐坐。”


    鹿清将手中重剑往桌上一放,高束的银发在微风中浮起,她侧目打量了纪桓一遍,冷笑了一声在纪桓招呼下入座。


    见鹿清没有转身离开, 纪桓心下松了一口气, 掀起长袖为鹿清满上了一杯热茶:“阿姐喝茶。”


    鹿清端起茶水品了一口, 杯中茶的味道让她流露出几分讶异,当再看向纪桓时,眼神比刚进屋时柔和了些许:“幻月花茶,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种茶的味道。”


    当然是书里写的,手握剧本的好处就是能从个人喜好上先一步拿下对方的好感。纪桓面带微笑,为自己也满上了一杯热茶道:“我一直想与阿姐亲近,所以才对阿姐平日里的喜好不甚了解。”


    话音刚落,魉楼的伙计便送来了状若白玉的点心,纪桓心中暗喜,刚好将盘中的点心推到鹿清跟前:“这是魉楼新出的点心,由露雪草的汁水混合凝香花蕊制作而成,配合上幻月花茶可谓是相得益彰,阿姐尝尝看。”


    鹿清拿起糕点咬了一口气,脸上又比刚刚多了点笑意、


    纪桓看着鹿清的态度一点点改变,低下头长吁了一口气,心道再接再厉。


    “看来人还是需要见见才行。”鹿清边说边就着点心饮了口热茶,“不过魔族未来的尊主之位不是落在二弟头上,就是落在天魔将军头上,你前来拉拢我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纪桓看过原书知道祁南枭能那么快在魔族有一席之地,跟祁南枭的身世有着很大关系,祁南枭是魔尊流落在仙门的私生子,他母亲是凌云霄原掌门的亲女,因为与魔族苟合,凌云霄现任掌门权衡利弊后,把这个大着肚子的弱女子推出来平息众怒。


    而凌云霄就是主角受所在的门派,祁南枭也正是通过这层关系,才慢慢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可书里祁南枭在魔族挣扎了很长时间,最后才依靠在魔族这些年得到的人心逆风翻盘,纪桓怎么都想不到祁南枭能和尊主之位的继承人扯上关系,以至于本该往正事上引的自己,竟不受控制地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尊主之位二兄是有机会,可那个祁南枭不过是叛逃仙门来到魔族的走狗,尊主之位又与他何干。”


    鹿清放下手中的糕点,单手托腮看了纪桓许久,轻叹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你与祁南枭已经结下了梁子,看在这壶幻月花茶的份上,我劝你还是莫要与他为敌的好。”


    “阿姐不是也不喜欢他。”纪桓道。


    “我是看不上他,可我并不惧他,而你……”鹿清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桓道:“只是个魔族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可怜虫。”


    这件事纪桓心知肚明,可是当别人从嘴里不加掩饰地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


    “别怪我说话难听,是你今日请我饮茶,又带我吃了那么好吃的点心,我才提醒你的,你以为父尊把玉衡仙宗的廉贞长老送给你,是因为对你的宠爱吗?”


    鹿清放下茶杯,捏住纪桓的下巴审视了一番:“看你这副皮相,不难看出你的生母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是没能生出天资卓越的孩子,在那个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个漂亮的小玩意罢了。”


    “父尊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我找回来的。”这些深层次的东西,是纪桓在书里没办法看到的,他想从鹿清口中知道更多,只有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这句话在鹿清听来可笑至极,她指腹轻轻摩擦着纪桓的下唇,眼神里的笑意中透着怜悯:“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容许他的血脉被人族随意践踏,小七这并不代表他宠爱你,待他大限之日,你就会发现他没有给你留任何退路。”


    纪桓愣住了。


    “这眼神看得阿姐心都疼了。”鹿清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手收回,“他连名字都不屑于给你们,你们到现在都还相信父尊是爱你们的,何其可笑,要说爱,他应当只爱过凌云霄的大小姐吧,毕竟为了让祁南枭有成为魔族继承人的机会,你刚开口,他就把廉贞长老这个阻止他爱子前路的障碍,毫不犹豫地推给了你。”


    在纪桓这个读者的眼里,七少这些简易的称呼,只不过是因为作者懒得给炮灰取名字才想到了那么敷衍地称呼,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魔尊眼里他们连名字都不配有。


    连他们最后一个个惨死,纪桓都以为是魔尊走得太突然,对祁南枭翻身始料未及,现在看来所有的事情都在魔尊的掌控之中,兄弟间的至死方休的矛盾早就在魔尊的操控下早早埋下,他们的死,只是到了他们该死的时候。


    鹿清拿起佩剑,站起身道:“我吃了你茶,与你说了这些话,你也不亏,想活下去学学五弟怎么做的。”


    见鹿清要走,纪桓赶忙起身道:“阿姐等等!”


    “想拉拢我还是省省吧,你们这些废物,只会挡住我前行的路。”


    哪怕姐弟间的气氛有所缓和,鹿清说起话来也依旧嘴上不饶人,不过鹿清很好,二少必然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可他从没有提醒过原主这些,在二少眼中如果他失败了那原主作为他的‘爱宠’也应该一起去死。


    “阿姐,你对陆云琛怎么看?”纪桓问道。


    “廉贞长老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纪桓看向鹿清的双眼道:“阿姐自始至终依旧按陆云琛在玉衡仙宗的身份称呼他,心里对这个陆仙尊是欣赏的对吧?”


    “是又如何。”


    纪桓道:“阿姐吃了我的茶,能不能答应我,接下来我说的事哪怕你不愿意帮忙,出了这道门便忘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鹿清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上露出那么认真的表情,未做为难,放下手中的佩剑,坐了下来道:“好,你说。”


    “魔族界口的惨案想必阿姐也有所耳闻,我知道这把火终会烧到陆仙尊身上,所以我想带陆仙尊离开这里,可眼下魔族戒备森严,单凭我一个人的能力很难离开,所以今日请阿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求你帮忙。”


    “游碧尘在魔族那么长时间所培养的势力不可小觑,祁南枭真和他斗,他未必会输。”


    纪桓道:“游碧尘是谁?”


    鹿清横了纪桓一眼,无奈道:“在魔族那么久,你连你一直依仗的二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


    纪桓尴尬地笑了笑,作者在文里都没有写二少叫什么名字,他怎么会知道。不过听到二少有名字这件事纪桓并不意外,毕竟二少好歹也是魔尊未来接班人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自然是他们这些低质量的废物比不了的人。


    “也是,以你的身份也不配直呼他大名,不知道情有可原。”


    这番话虽然不中听,但纪桓也无法反驳,只能看着鹿清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阿姐是知道的,在二兄眼里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


    “他向来嚣张惯了,就喜欢你这样的小跟班,反正出了魔族你在外面也没有活路,留在这里讨游碧尘的欢心,还能享受平安富贵,祁南枭是有些能耐,可他的胜算更大,哪怕没办法与祁南枭修复关系,你前路依旧一片光明。”


    “我其实不在乎魔族最后的赢家是谁,我只想尽快带陆仙尊离开,阿姐会不会帮我,给我句准话吧!”纪桓说。


    鹿清在听到纪桓这样说后完全愣住了,许久她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缓了一会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的意思是你要为了廉贞长老背叛魔族?”


    “说背叛就是背叛吧,不过我觉得我只是在选一条我真正想走的路。”纪桓笑了笑,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这种茶很奇特,味道很淡,没什么太过新意的地方,但是却会在晃动下亮起珠光,看着就像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池水,“阿姐喜欢幻月花茶是因为里面装着太阳吗?”


    “人族的河流在阳光下很好看。”鹿清垂下眼帘,轻轻晃动了一下茶杯。


    纪桓颔首道:“恩,看过人世间的山川河流,就不想再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我想出去。”


    “……在我面前就不要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你要是真舍不得人界的山川河流,这些年也不会在魔族窝着不走,你在人界受了那么多罪,早就让你恨透那个地方了,跟我在这里扯什么瞎话。”说完鹿清横了纪桓一眼,露出一副把纪桓心思早就看穿的模样。


    纪桓心里不承认这是扯谎,要不是事发突然需要更强大的助力,等帮陆云琛调养好身子,他也一样会离开这个地方,说起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考虑到原主的人设,纪桓只能说出符合鹿清想象的话:“我心悦他。”


    “他心悦你吗?”鹿清问。


    纪桓想了想觉得如果说他们两情相悦就太假了,他故作失落地摇了摇头,无力地浅笑道:“我不知道,可这段日子他在我心里早已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地位,我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死在这里,阿姐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说到这里他的双眼里憋出盈盈泪光,又装作不想让鹿清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偏头抹了把眼睛。


    “判出魔族,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鹿清问。


    纪桓答:“我知道,但我不怕。”


    鹿清盯着纪桓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很麻烦,我需要再想想。”


    一个不确定的答复总比拒绝要好,纪桓站起身毕恭毕敬朝着鹿清欠身道:“我知道了,不管阿姐最终会不会同意,小七先在这里谢过阿姐肯帮小七保守秘密。”


    鹿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纪桓快些离开,纪桓懂了对方的意思后并未逗留,离开时还为鹿清又点了一壶茶,一份点心。


    接下来就是回府等到鹿清的消息,纪桓也不打算把所有的赌注压在鹿清的身上,想要保证能在魔尊下令前逃出魔族,他还得自己再找一条离开的路线,才能确保在鹿清拒绝后,还有其他能送陆云琛离开的办法。


    刚回到府中,纪桓就让登阙陪着自己在魔族四周转悠,不同于上一次送陆云琛师弟离开,现在各界口守卫森严,纪桓更是从登阙口中得知如今在界口看守的都是魔尊身边的精兵良将,完全不可能被纪桓买通。


    “除去界口你说会不会还有能离开魔族的地方?”纪桓问。


    登阙道:“族内那么大,必然会有能离开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听身边朋友提起过,他们有没有什么能不惊动魔兵离开魔族方法。”


    登阙握紧刀柄,快步走到纪桓面前欠身道:“魔尊有令不允许魔奴与除去自己主人以外之人来往,属下令主人失望了,还请主人责罚。”


    纪桓无奈道:“你又没有错,是我以前看冥风总是与外人来往,才会认为你们私底下应该多少会有往来。”


    “冥风是瑕疵品。”


    把这句话和鹿清在魉楼里跟自己说的那些真心话联系在一起,纪桓本就沮丧的心情又像是再度挨了一个大耳巴子。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他真的以为魔尊不喜欢原主,只是因为看不上原主的脾性,有了鹿清的提点后,他听到这个真相的第一反应是瑕疵品配瑕疵品很正常。


    冥风看着纪桓脸色不对,关心道:“主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在外面跑了一日累了吧……”纪桓疲惫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了算不上真心的笑。


    “那属下为你去浴房备些热水,在浴房中泡一会会舒服一些。”


    纪桓本想拒绝的,可看着登阙,好像不让登阙做这件事他不会安心,只能浅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陆仙尊,待备好热水后,你到他房里找我吧。”


    “属下遵命。”


    去陆云琛房间的路,纪桓第一次觉得好长,走了很久都没走到,当推开陆云琛的门时,纪桓脸上连笑容都撑不住,在陆云琛身边刚坐下,身上所有的力气像是被人一瞬间抽空了。


    他不是原主,可当真相被剥开时,他还是忍不住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愤愤不平,他知道七少不是好人,但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原主也只能长成这副小人模样。


    颅顶被暖意笼罩,纪桓偏头对向陆云琛关切的眼神,低声道:“小仙尊,我都那么大一个了,哪有用摸头来安慰人的。”


    陆云琛说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什么。”纪桓将头往手臂上一埋,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陆云琛,“我突然发现我所看见的和这里真正发生的,根本不一样。”


    陆云琛缓缓收回手道:“不一样会让你很失望吗?”


    “会吧。”原本趴在桌子上的纪桓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很难说是什么感觉,是所认为的事情脱离了掌控让我难受,还是原本盖棺定论的人和我想象中不一样让我难受,早知道这样,就不问那么多了……”


    陆云琛垂下眼帘,若不是这段时间对纪桓有所了解,他都忍不住怀疑纪桓话中有话点的人是自己了。


    “你还想看我舞剑吗?”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纪桓下,这是陆云琛唯一能想到的话。


    “看!”纪桓原本失落的神情在陆云琛的提议下总算多了些光彩,“不过我屋里没有剑。”


    “树枝也可以。”


    纪桓点头,与陆云琛走到庭院内,他用手刀折下一截树枝递到陆云琛手中,在院内灯笼的映照下,陆云琛一套剑招行云流水,明明手中只是一根普通的枝杈,在陆云琛手里像是一把上好的神剑。


    纪桓看得不住愣神,直至陆云琛剑招收尾,纪桓才怔怔道:“真好看。”


    陆云琛柔声道:“看着漂亮,实则都是用不上的虚招。”


    “虚招?”


    “生硬的剑招可看得人开心不起来。”陆云琛走到纪桓跟前,食指指节轻轻蹭过纪桓的唇角,“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会在凌晨十二点更新文


    28  ? 第二十八章:比试


    ◎若是这样才能让阁下安心,还请赐教◎


    唇角在感受到了陆云琛指节温度的那一刻, 纪桓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身体在陆云琛突然亲昵的触摸下,潜意识里做出了回避的反应,让纪桓自己也很尴尬, 他双唇微启,本欲开口解释自己是因为极少与同性之间有这样暧昧的接触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可转念想到自己写的那本小黄、书,又觉得这样的解释确实站不住脚。


    他不止不反感陆云琛的触碰, 甚至在那个动作、那句话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谁知道这身体比脑袋反应还快……


    “抱歉,是我逾越了。”陆云琛说着缓缓将手收回。


    纪桓长篇大论的解释在脑海里才走了一半,就听见了陆云琛的道歉, 他急忙道:“不是…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你知道的嘛……我……”他站在原地结结巴巴说了许久,都没能把一句完整的解释脱口而出。


    之前无论是跟那群讨厌的兄长打嘴仗,还是在魉楼里求鹿清帮忙都没有过口舌笨拙的时候,怎么偏偏在面对这种场面时舌头反倒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半天都捋不直。


    “热水已备好, 还请主人移步浴房。”


    登阙的出现让纪桓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突破口, 他一把拉住登阙的手腕走上前道:“小仙尊那树枝太轻, 看不出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 用登阙的刀试试。”


    陆云琛道:“也好。”


    “属下听闻陆仙尊擅长用剑, 刀与剑不同, 陆仙尊双手刚刚复原,属下担心用不合适的兵刃,恐怕会对陆仙尊康复无益。”登阙说。


    纪桓故作遗憾地点了点头,心里不由感叹自己反应果然够快, 这样借着登阙不着痕迹把话题岔开, 恰好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翻篇:“小仙尊的手才刚刚复原, 今日便……”


    登阙打断道:“主人私库中有剑,主人既然想看看陆仙尊双手恢复得如何,不如属下将剑取来。”


    不等纪桓以陆云琛身上尚未恢复为由来拒绝,陆云琛便以偏头看向纪桓柔声道:“不知陆某是否有幸试试七少的剑。”


    “好吧……”


    刚得到了纪桓的同意,登阙立即欠身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主人与陆仙尊在园中稍等片刻,属下现下便去私库将剑取来。”


    待登阙走后,纪桓眼角余光瞥向站在不远处的陆云琛,身体缓缓向陆云琛身边贴近,直到两肩相触,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正要开口,肩头的触感一空,他看着陆云琛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小挪半步,他在原地走了两步,望向陆云琛尬笑了两声。


    “我还没见过私库的剑长什么样,你说我藏在私库里的那把剑,是不是一把好剑。”


    陆云琛轻声道:“不必如此,我知道刚刚的事并不是你刻意为之,换作是我,恐怕当时也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听着陆云琛如此善解人意,纪桓松了一口气,手臂往陆云琛肩头一搭:“你能理解便好。”


    “想来七少也听过不少传言,会有此举,我自然理解。”


    之前谈话中培养出的‘求知欲’,让纪桓直接脱口而出道:“什么传言?”问完,纪桓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自觉又给自己挖了个新坑往下跳。


    “外界传我与祁南枭师徒行苟且之事,七少应当有所耳闻,有哪样的举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陆云琛说这番话时虽然脸上的笑意未改,但眸光却黯淡了下来。


    “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纪桓作为读者先不说祁南枭在原书里是有官配的人,就陆云琛这样的人情愿死也绝不肯受这种侮辱,那日在刑房游碧尘只是解开了他的衣服,他都能站起身来与之殊死一搏又怎么可能会仍由别人对自己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我只是很少跟同性间这样亲昵而已,你刚刚那样安慰我,我很开心,脑袋跟身体的反应没达成一致,这不代表我反感你碰我。”


    为了证实这句话的真实性,纪桓拉起陆云琛的手,脸一个劲地往陆云琛的掌心里来回蹭:“被你这样摸摸,我都感觉我刚才所有的烦恼完全扫空了,我的老天,小仙尊你的手里该不会是有让人快乐的魔法吧!”


    陆云琛轻笑道:“支支吾吾半天,这样不就把话说清楚了吗?”


    纪桓抓着陆云琛不断往自己脸颊上蹭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僵住了,许久才怔怔道:“小仙尊?”


    “怕你今夜想着这件事睡不着,所以找了点小办法。”陆云琛说着,指背又轻蹭了两下纪桓的脸颊,“你呢?还要把我的手抓多久,一会你的属下可就快回来了。”


    纪桓急忙将手抽回,双手尴尬地相互摩擦了两下:“那外界传你与祁南枭的事。”


    “传言是有。”陆云琛道。


    “其实这些传言无伤大雅,我知道你不是,当然哪怕就是有,那应该感到不光彩的那个人也绝对不该是你。”


    “传言而已,外界如何评价于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在魔族关了数年后,仙门也是流言蜚语不断,甚至于纪桓费尽心思编写的话本,都不及外界相传下那个传闻中早就被魔族玩烂的陆仙尊一半精彩。


    面对这些祁南枭这个爱徒倒也贴心,总会将这些流言蜚语一件一件说给他听,欣赏他在那些龌龊言论下不堪受辱的模样。


    可那个会在这些言语下羞愤的陆云琛,早就死了。


    “也是,小仙尊你如此豁达的一个人,又怎会拘泥于这些。”纪桓说着顺势搂住了陆云琛,“不过能用这种事情来逗弄人,还真不一般。”


    陆云琛道:“多谢夸奖。”


    正在这时,登阙已经将剑取了过来,纪桓身为古武世家的传人对兵刃多少有些了解,接过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又拉开剑鞘打量了一遍剑身,这把剑虽不能和陆云琛曾经的佩剑,还有往后他要为陆云琛找的那把剑相提并论,但也是把好剑。


    他转身将剑递到陆云琛面前:“试试这把剑趁不趁手,若是用着趁手,这把剑就是小仙尊你的了。”


    陆云琛拉开剑鞘道:“这把剑绝非凡品,七少这样轻易便赠予我,不心疼吗?”


    “若不是我的私库简陋,没有那么多奇珍异宝,我还觉得这把剑配不上你呢!”


    听到这句话,陆云琛抬眸望向纪桓,他真的越来越好奇,在纪桓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陆仙尊一人舞剑恐难以试出双手恢复得如何,若是陆仙尊不嫌弃,登阙自请与陆仙尊切磋一番。”登阙说。


    陆云琛望向登阙,欠身道:“你的好意陆某心领了,不过这双手刚刚复原不久,怕是不宜比试。”


    登阙冷声道:“陆仙尊在害怕什么?”


    “原是如此。”陆云琛握着剑走到登阙跟前,“若是这样才能让阁下安心,还请赐教。”


    两人突然间的话里有话让纪桓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两人的举动,双方手中兵刃出鞘,刀剑相碰,不多时陆云琛与登阙手中招数越来越快,两人模糊的身影伴着金属不断碰撞的火花看得纪桓只得站在一旁干着急。


    纪桓是习武之人,知道在两方交手下横叉一脚,不止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三个人都会受伤,除了目光紧跟着两人的身影外,他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登阙为了让陆云琛在纪桓面前露出马脚,手中招式渐渐变得不留余力,几个来回下来,登阙将魔气凝聚刀身,紫气依附于刃身,他一个转身,不再躲避陆云琛剑招的同时,凝聚着魔气的刀身朝着陆云琛胸口劈去。


    不承想陆云琛手中的剑快要没入登阙肩头时,急忙收回了剑招,紧接着一道橙光在这个间隙下奔来,将一半刀气打散,另一半刀气仍向陆云琛奔去,血随着刀光从陆云琛前胸溅出,登阙瞪大眼睛,根本没想到陆云琛会用身体硬生生扛下他的一记杀招。


    纪桓急忙闪身向前将陆云琛搂入怀中,伤口里渗出的鲜血使他身上的衣服染红了大半,纪桓掌心运起的橙光拢上了陆云琛的伤口,他转头吐出一口污血,看向纪桓时眼神涣散,看着纪桓眉头紧蹙,他抬起手来摸了摸纪桓的唇角。


    “小伤而已,怎么又这样了,不是说你笑起来才好看吗?”


    纪桓紧抿着双唇,不断将内力注入陆云琛体内,纪桓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满目的鲜血外,还有耳朵里突然响起的嗡鸣声。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登阙会突然对一个内丹尽毁的人下那么重的手。


    突然,陆云琛倚在纪桓怀里咳了起来,随着一声声咳嗽,鲜血不断从陆云琛喉咙中涌入,纪桓咬紧牙根,把更多的内力灌入陆云琛体内,待陆云琛脉象渐渐平缓,纪桓头才无力地埋在陆云琛满是腥味的肩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属下自知铸成大错,愿以命相偿!”登阙跪在纪桓面前,毫不犹豫地将沾血的刀刃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纪桓抬起头看着登阙,眼神里满是疲惫,他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如今这样。


    “你……我……”纪桓低吼了一声,大脑到现在都一片混乱。


    “属下知道主人的意思了。”


    “登阙我不是……”


    刃口刚拉过耳后,一道白光将登阙手中的刀击落,陆云琛施展术法的手也在这一瞬间垂下,头无力地落入了纪桓的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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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第二十九章:理解


    ◎属下自知此事无法挽回,陆仙尊伤一刀,属下可以偿还十刀、二十刀◎


    “别再做傻事了, 先回屋休息。”眼见登阙刚刚差点就了结了自己,纪桓没法再说出责备的话,他横抱起昏厥的陆云琛, 走过登阙身边时,再度停步,“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还有别做傻事。”


    登阙低声道:“属下是不是被主人憎恨了。”


    “……没有。”纪桓说罢,轻叹了一口气,“不要胡思乱想了,要是你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才会令我憎恨。”


    “属下知道了。”


    登阙回头望着纪桓的背影,双手紧紧攥住衣摆,不知在院中跪了多久,他颤抖着手拿起了地上沾血的长刀, 眼底满是落寞。


    卧房内, 纪桓打来热水为陆云琛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 伤口很深, 若非他及时反应过来挡住了一半刀气, 恐怕会直接贯穿心脏。


    他拿起瓷瓶把药粉撒在皮肉外翻的刀痕上, 扶起陆云琛为其身上的伤口缠上一圈圈白布, 陆云琛下巴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微弱的呼吸轻扫过他的侧颈。


    当把陆云琛轻轻扶回枕头上的那一刻,纪桓都觉得刚刚发生的事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坐在床边, 低头看着胸口、掌心的鲜血, 如果他能再强一些用一记掌力便能将刀气打散, 是否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食指被人轻轻勾了一下,纪桓回过头,陆云琛双眼拉开一条缝,指腹再一次蹭了蹭纪桓的食指。


    纪桓柔声道:“别说话,你伤得太重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


    陆云琛双唇微启,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他没事吧。”


    “还好刀被你打掉了,不然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纪桓垂下眼帘,重重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就不该犹豫,要是我当时不顾及那么多拦在你们中间,你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陆云琛浅笑道:“还好你没做这种傻事,刀剑无眼,若全都落在你身上该有多疼。”


    “你知道吗?若我来不及出手,你差点就死了。”


    “一条贱命而已,我若死了,你就不必为我做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说着陆云琛收回手发出一阵轻咳,胸前伤口在咳嗽声的拉扯下疼的陆云琛脸色发白。


    纪桓找不到缓解的方法,只能赶忙俯身为陆云琛轻抚着后背:“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陆云琛手指掩住唇边又咳嗽了几声,轻声道:“若是我死了,你就不必为我离开魔族,连旁人都知道我已是废人,出了这魔族别说保护你了,怕是连自己的安危都护不住,要是你不出手该有多好,那样我便不会拖累你了。”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几声咳嗽后被溢出的泪水粘黏到了一处,本就因重伤脸上血色全无,此时这样倒叫人心疼。


    “登阙他……”


    陆云琛轻声打断道:“我知道比武之中难免会有受不住手的时候,他这样也好,让你看见哪怕我手好了,还是废人一个,所以纪桓别再为我做冒险的事了,不值得的,就算出了魔族像我这样的人,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我说过我们离开后,我一定会为你找到修复内丹的方法。”


    陆云琛问道:“一定能找得到吗?”


    纪桓愣住了,原书中主角攻受从未遇到这样的局面,剧本中没有的东西,他也没办法十拿九稳,可这世界那么大,他相信总能从一本书里找到办法。


    哪怕在当初的世界古武世家已经没落,但除去古籍,还有不少家族会研究新的秘法,连他们那个世界都尚且如此,在这里应当会有更多的能人异士,他就不相信找不到能修复内丹的法子。


    可书里没写过的事,纪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说了自己能做到的事:“就算找不到,还有我在,我保证在我倒下前,绝不会让你有事。”哪怕这具身体灵根下乘,根基薄弱,他也会让原主的身体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陆云琛看了纪桓许久才浅笑着应了声好。


    “时间紧迫,你现在的身体可能不利于之后的计划,但想要身体快些复原,就必须用猛药来催,这汤药饮下后身子会很不舒服,你有隐疾在身,体内又没有内丹做底,怕是比普通人要更加难受,你看这药你要不要喝?”纪桓问。


    陆云琛道:“若真有这种药,我喝。”


    “好,那你闭着眼睛睡会,我现在便去准备。”纪桓说着起身离开了房内。


    听着纪桓脚步声走远,陆云琛合上双眼轻笑了一声。登阙性子太直是个很好拿捏的人,从听见登阙提起要去库房拿剑,陆云琛就已经猜到了登阙在打什么主意,这一刀后,哪怕登阙和纪桓提起这几件事跟自己之间的关联,纪桓也不会相信。


    他抬手摸了摸绑在胸前的白布。登阙差点自尽是在他计划之外的事,最完美的结局就是放任登阙去死,少了一双怀疑的眼睛盯着自己,后续的很多行动会更轻松,可是这个人在纪桓心里应该很重要吧……


    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 :“还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这颗心能生得硬些呢。”


    ……


    去熬夜前,纪桓还是先去了登阙的房间。


    当纪桓推开门时,登阙呆坐在桌边手里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刀,直至纪桓拉开登阙身旁的高凳,登阙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跪在了纪桓面前。


    “属下自知此事无法挽回,陆仙尊伤一刀,属下可以偿还十刀、二十刀,还望主人切莫将属下赶走。”登阙说完,双手杵地朝着纪桓磕了一个响头。


    “你是魔族的人,对他的敌意深我能理解,当然我也相信你对我绝对忠诚。”纪桓说着,伸手想要将登阙从地上拉起来,可他像是双膝黏在了地上,无论纪桓怎么用力依旧一动不动,纪桓收回手叹了口气:“你要还继续跪着,那我就走了。”


    登阙赶忙起身道:“主人!”


    “你下死手是担心我叛逃魔族后,陆仙尊没有办法护我周全,在你看来如果他死了,我就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对吗?”纪桓问完,登阙无声地张了张嘴,可惜这张嘴太笨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做法,纪桓见登阙这样,伸手搭上了登阙的肩膀:“没事的,我可以保护自己,而且你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吗?”


    “是,主人去那,属下就去那。”


    纪桓浅笑道:“还有你保护我,那以后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害怕。”


    “主人……”


    “这一次我能理解你,但至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下次你再伤害陆仙尊,我与你之间的情分便尽了。”纪桓心里是气,要是换作是魔族的其他人,他别说十刀二十刀,怕是要对方百倍千倍的奉还。


    可登阙不一样,登阙是魔族培养出的奴仆,除了忠心为主外,他的思维跟普通人不一样,纪桓没办法怪登阙什么,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有提前察觉到登阙的异样,先一步把这种事扼杀在摇篮里。


    登阙道:“哪怕陆师尊对主人不利,也不能动手吗?”


    “是。”纪桓心道魔族在培养一个魔奴的过程中肯定灌输了不少对仙门之人的怨恨,可惜他现在心思得放在怎么离开上,想要改变登阙的思维,只能等出去后慢慢来。


    “属下知道了。”


    纪桓道:“好好休息,明日到陆仙尊床边与他道声歉,这件事便过去了。”


    “属下遵命。”


    纪桓离开登阙卧房后,走在院落中长叹了一口气,当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栏里,那种袭来的疲惫感几乎要将纪桓吞没,他往身边的墙面一靠整个人缩坐在地上,抬头望着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同样色彩的天空,手掩住双眼,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这一天很长,从在鹿清口中知道原主在魔族真正的处境,到陆云琛命悬一线,就像是一眨眼的工夫过去了很多天。


    他在地上坐了很久,才缓缓地站起身来,用力拍了两下脸颊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


    ——既然决定卷入是非之内,往前冲吧!英雄!


    纪桓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后,脚步轻快地向私库走去。


    待熬好药,已经是第二日晨起,纪桓将药端到卧房时,便见陆云琛坐卧在床上。


    “醒的那么早,是伤口疼吗?”纪桓吹着碗里的汤药走到陆云琛床边坐下。


    陆云琛轻声道:“不是喝了药才睡吗?”


    “你不会就这样等我等了一夜吧?!”纪桓讶异地看着陆云琛点了点头,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住陆云琛的颊面,“我有没有说过受伤的人该好好休息。”


    陆云琛委屈巴巴地看着纪桓道:“不记得了。”


    纪桓看着陆云琛的眼神气都生不出来,只能如泄愤般揉捏了两下陆云琛的颊面,陆云琛望着纪桓轻声道:“伤口疼。”


    “伤…伤口疼……”纪桓收回手,往陆云琛身边靠近道:“不是都洒了一些止疼的药粉了吗?”


    “也疼。”


    纪桓想到父母哄他的法子,凑近陆云琛胸口吹了吹道:“呼呼,痛痛飞走。”


    陆云琛看着纪桓忍俊不禁:“说我是在哄小孩子,看上去你也高明不到哪去。”


    “那小仙尊跟个小孩子似的,当然得用哄孩子的办法哄。”


    “我才没有。”陆云琛说着头偏向一边。


    纪桓舀起一勺药在嘴边吹了吹,将勺子送到陆云琛唇边道:“小仙尊乖乖喝药,不闹哈。”


    “纪桓……”陆云琛看向纪桓,脸上温柔的笑容多了些许的无奈。


    “哈哈哈哈哈。”纪桓笑得前仰后合,勺里的汤药都洒出了不少。


    陆云琛轻叹道:“纪桓。”


    “好了好了,不笑了。”纪桓罢了罢手,咳嗽了两声后,他端坐起身子,又再舀起一勺汤药送到陆云琛嘴边,“小仙尊待会喝下这药伤口可能会更疼,你得先忍忍。”


    陆云琛颔首:“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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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第三十章:变数


    ◎我贵为仙尊,为何要对一个半人半魔的废物感恩戴德◎


    纪桓又舀起一勺汤药送到陆云琛唇边, 陆云琛张嘴喝下后,抬手抓住了药碗边缘。


    “手已经好了,我自己来吧!”


    闻言, 纪桓的动作迟疑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瓷勺,把药碗交入了陆云琛手中,待碗里的汤药见底, 他接过药碗随手放在一旁的高凳上,搀着陆云琛躺下。


    “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若是身体有不适之处, 就立刻叫我。”


    陆云琛侧过身望向纪桓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能照顾好自己。”


    “啧,平躺着,这样睡容易压着伤口。”纪桓说着凑近了陆云琛跟前, 将陆云琛挪正后掩了掩被子被褥, “躺好了, 受那么重的伤当好好休息才能早日康复。”


    “你教训起别人来说话一套一套的, 那你自己呢?”陆云琛轻声问。


    “我怎么了, 我觉得我自己很……”纪桓话还没说完, 陆云琛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他失去重心的身体跌入了陆云琛的怀中,愣了一会他转过头看向陆云琛,两张脸贴得极近,“伤口疼不疼?让我看看出血了吗?”


    他边说边低头用一只手拉开陆云琛的衣襟, 眼见身上的白布没有血迹渗出, 又再度揉捏着陆云琛的脸颊:“作为一个病人, 你这样做简直胡闹,不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是不是?”


    陆云琛未想过一失手会是这样的场面,计划内的主动撩拨,和计划之外的亲密贴近两种感觉全然不同,陆云琛呆呆地望着纪桓,明明颊面被纪桓毫不客气的来回揉捏,可却偏偏只能感觉到纪桓呼出的鼻息。


    纪桓道:“小仙尊,别一做错事就装傻,装傻是没有用的。”


    “恩,错了。”陆云琛轻声认错,眼神却心虚地偏向了一边。


    纪桓颔首道:“行吧!看在你认错及时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伤没好之前再这样,非得找个绳子把你绑起来才行。”


    “恩。”应声后,陆云琛抓着纪桓手臂,迟迟未松开。


    纪桓垂眸看向陆云琛骨节分明的手指,眯笑着眼,轻拍了两下陆云琛的手背:“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又不好意思跟我说,所以才抓着我不放的。”


    陆云琛轻声道:“不是,为了帮我重续手筋,你身体本就损伤极大,昨夜恐怕又是一夜未眠,这点药效于我而言算不上什么,你还是回屋睡会。”


    纪桓拒绝道:“不行!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身边怎么都要有个人照顾着。”


    “这样熬,恐怕身子都得熬坏了。”


    “有道理,我要是再倒下,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是很不利的。”纪桓说着脱下鞋袜,拉开被子往床上一挤,“那我俩一起睡,我就在你旁边,要是觉得身体哪不舒服,随时都可以叫我。”


    “啊?”


    纪桓尴尬地笑了笑道:“是不是太挤了?算了,你毕竟是个病人,我还是坐在旁边守着就行。”


    看看纪桓要拉开被子下床,陆云琛赶忙握上纪桓的手腕道:“不挤,一起吧……”


    床的宽度使得两人挨得很紧,纪桓忙了一整日未曾合眼,早就在诸多杂事的侵扰下疲惫不堪,刚沾上枕头没多久便睡着了。


    两个人头靠在同一个长枕头上,耳边是平稳的呼吸声,陆云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转头盯着纪桓的后脑勺,这是他第一次跟同性躺在同一张床上、睡同一个枕头,哪怕纪桓背对着他,那呼吸声却仿若贴在耳廓一般。


    身边人翻了个身,陆云琛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纪桓的睡颜,下意识抬起手去触纪桓眉峰处的褐色小痣,纪桓突然动了动眼皮,吓得陆云琛赶忙收回手背过身去。


    突然,纪桓伸手往前一捞,将陆云琛搂入怀中,软嫩的脸颊蹭了蹭陆云琛的后颈,他瞪大双眼呼吸一滞,这样的冒犯本可以不留情面地将其一脚踹到床下,他身体却仍僵着,许久他才偏过头看向纪桓的睡颜,浅笑着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主人!”登阙急匆匆推门而入。


    闻声,陆云琛手指轻抚过纪桓身上的大穴,从床上坐起身来。


    登阙走入内室,便见两人衣裳不整地躺在床上,他赶忙转过身,咬了咬牙许久才正过身看向床上的两人道:“主人,出事了。”


    陆云琛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后,轻声道:“他睡着了,有什么跟我说便是,待他醒了我会替你转达。”


    看着床上的画面,登阙紧握着刀柄,心道哪怕狐妖一族都没有陆云琛这样的好本事,却又不敢再为难陆云琛。


    “若是机密不方便让我知道,待他醒了,我会告诉他你来过。”陆云琛说。


    登阙道:“四少领了尊主的旨意过来提审你,人现在就在前厅候着。”


    “好。”陆云琛坐在床上系好内衬的衣带后,下床拿起搁在床尾的外袍披上,“带路吧!”


    登阙拔刀对上陆云琛的咽喉,严声道:“主人不可能睡得那么死,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陆云琛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那般,低头将腰带系上:“他累了一整日,应当好好睡会,别担心,最多再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


    听着陆云琛的话,登阙将刀架在陆云琛侧颈处,伸手探了探纪桓的脉搏,许久他回过头看向陆云琛,不再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反倒多了几分迟疑:“陆师尊你究竟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我又怎么能料到你进屋要说些什么?”陆云琛问。


    登阙一愣,对于陆云琛的答案竟找不出话来反驳,许久才道:“你可以让主人再睡两个时辰,也可以让他现在醒来,对不对?”


    陆云琛道:“是。”


    “那为什么……”


    “他醒过来除了让自己处境艰难,还能做什么?”陆云琛问。


    在这句疑问下,登阙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要是之前他能琢磨出陆云琛和神秘人之间的联系,那么现在他完全看不明白陆云琛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甚至于打翻了他对陆云琛之前所有的怀疑。


    登阙问道:“陆仙尊知道出了这间屋子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你再问下去,我就要改变主意了。”陆云琛说完,登阙握着剑的手僵住了,一双眼看着陆云琛内心有所动摇,见状陆云琛复言:“你知道怎么做对七少才是最好的,对吗?”


    “陆仙尊,请。”


    陆云琛颔首,封住腕口两处大穴,让双手看起来依旧是毫无知觉的模样,登阙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纪桓,咬紧牙关,跟在陆云琛身边的同时,握紧了刀柄。


    临近前厅,陆云琛突然停住了脚步。


    “陆仙尊?”登阙面露疑惑。


    陆云琛瞥向登阙握着刀柄的手,低声道:“你要跟他们动手吗?”


    听到这个疑问,登阙愣了一会,从未想过那么微小的动作下,陆云琛也会察觉到自己的意图,他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既然被戳破,便干脆直言道:“是,要是我什么都不做让陆仙尊被人带走,就愧对主人对我的信任。”


    陆云琛道:“也是,你得用命好好护着我才行,不然等七少醒过来一定会觉得是你在砍伤我之后,想要在魔尊跟前表忠才会趁他睡着把我交出去。”


    闻言,登阙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不然我怎么会跟你出来,只要拿准你不想让七少失望这点心思,你完全就可以随意摆布,你可要杀干净些,要是留了一个活口,我逃走后,七少可就解释不清了。”


    登阙怒不可遏地拔出刀抵住陆云琛的脖颈:“陆云琛!主人这段时间对你掏心掏肺,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下作伎俩。”


    “我贵为仙尊,为何要对一个半人半魔的废物感恩戴德。”陆云琛往登阙刀口上凑近,“不想在七少醒来百口莫辩,就做好这把刀,毕竟只有我活着你才不会跟七少离心。”


    听完这句话,登阙忍无可忍扬起手便给了陆云琛一拳,在冲力下陆云琛撞向墙面,唇边渗入的鲜血滴落在地,陆云琛轻蔑地看了一眼登阙。


    “生气了?呵,为了不让他恨你,你那么厌恶我,不还是要……”


    登阙怒声打断道:“就算我与主人离心,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登阙一把扯过陆云琛衣领,将陆云琛拽向前厅,等将人带到四少面前时,毫不犹豫地将陆云琛推到地上。


    登阙粗暴的动作让陆云琛胸前的伤口再度裂开,血迹渗出纱布,像衣袍上开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人已经带来了。”登阙说。


    四少冷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陆云琛道:“我这做兄长的来了,七弟也不出来见见吗?”


    登阙冷着脸道:“主人没什么好与四少说的,人已经送到,四少请吧!”


    “也好,我本来还怕他出面阻拦,到时候我要是一不小心杀了他,也不好和父尊交代。”四少使了个眼色,他身旁的魔兵将陆云琛押到了一边,“告诉你的主子,他上次让我那么难堪,我可会在他的人身上一点一点讨回来的。”


    “七少请便。”


    看着登阙转身离开,四少愣在了原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从,喃喃道:“上次要借来玩玩都跟我玩命,现在怎么就不在乎了?”


    身旁的近侍欠身道:“怕是回过神来,七少想到对主人做的事就寝食难安。”


    四少看了一眼陆云琛道:“可我的气还没消呢,七少那杂、种打了我之后想轻易了事,那不能够!”


    作者有话说:


    纪桓:喵喵喵!睡一觉我那么大的一个小仙尊没了——


    今天有点事,所以更新晚了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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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第三十一章:你不敢杀我


    ◎纪桓紧咬着后槽牙,想了很久,抬手狠狠给了自己脸上一拳◎


    发梢上滴落的水珠划过锁骨洇湿了胸前带有大片血迹的白纱, 四少粗暴地抓起陆云琛的长发,迫使着陆云琛抬起头来看着他。


    “想好了吗?看你身上的刀伤,那杂种对你也好不到哪去, 要是你肯答应,在你死前我会对你好的。”


    陆云琛浅笑道:“答应你不也是死吗?”


    四少不耐烦地看向陆云琛,他拽起陆云琛的长发,再度将陆云琛的头按入池水中, 在无法运转内丹护体的情况下,只能忍受冰冷刺骨的水流源源不断地灌入鼻腔和咽喉,被窒息感折磨下身体忍不住地挣扎,在朦朦胧胧中耳边还能听见四少的狂笑。


    意识渐渐模糊, 在陆云琛快要反抗之际,四少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池中拽了起来,脱离水面后, 他歪倒在地, 抑制不住的咳嗽使得肺部像被人狠狠抓牢难受得要命。


    四少蹲下身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陆云琛你还以为你是玉衡仙宗的人吗?我告诉你, 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差别。”


    陆云琛冷声道:“我猜你不敢杀我。”


    四少一愣, 站起身一脚踩上陆云琛的胸口:“我不敢杀你?”说罢, 他的脚心狠狠碾过胸前的刀伤, 看着陆云琛在剧痛下紧咬着下唇,他笑道:“,我是谁,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敢杀你。”


    陆云琛艰难地开口道:“你杀了我, 你交谁去血池。”他了解魔族的血池, 一个死人可不如一个活人融入血池带来的增益大, 哪怕他内丹尽毁,但这具根骨极佳的身体对于血池来说也是一味极好的燃料。


    “七少那杂种跟你说的吧?”四少俯下身看着陆云琛苍白的脸,脚依旧踩着陆云琛的胸口,“他许诺你什么了,让你这样都不肯帮我,你只要帮我说那个在界口杀人的是七少,你们是一伙的,原来的七少早死了,我就能让你在去血池前活得舒舒服服。”


    陆云琛合上眼没有说话,四少碾过胸口的力度一次一次加重,他都紧咬着下唇不作回应。


    四少放下脚,看着陆云琛双眼微眯成一条线道:“我再问一遍,这件事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四少小心些,我如今身娇体弱,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只怕待血祭之日来临时,你没办法交代。”陆云琛看着四少弯起眉眼浅笑,湿润的长发粘黏着脸颊、脖颈,胸前的伤口完全裂开,流出的鲜血将包裹前胸的白纱染红了大半。


    四少越想越气不过,跨坐在陆云琛身上,将他内袍拉开,俯下身一口咬上陆云琛的侧颈,手顺着腰下寻摸:“随便玩玩,玩不死吧!”四少说着唇触上陆云琛的下颚,灼热的鼻息扫过脖颈时,陆云琛打从心底觉得恶心,只听对方继续说着令人作呕的话语:“我先试试你和那杂种玩什么让你那么护着他,等明日我派人请他过来,把今日这幕再演一遍给他看……”


    “我是无力杀你,但想要杀了自己倒也简单。”陆云琛轻声道。


    四少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血便从陆云琛唇边涌了出来,他赶忙坐起身,看见那双眼目光涣散,吓得一把握住陆云琛的手腕将魔气灌入陆云琛体内,才让陆云琛脉搏渐渐平稳下来。


    待确保其无性命之忧,他无力地跌坐在地喘着粗气,一双眼愤愤地看着陆云琛。


    “不继续了吗?死人多好,连挣扎都不会。”陆云琛说话声虚弱无力,原本苍白的双唇被鲜血染得艳红。


    四少咬牙道:“你个疯子!”


    陆云琛笑了笑,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去他娘的!不能死,又不能玩个痛快!”


    四少狠狠砸向地面,看着陆云琛巴不得上前将其撕碎,又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活了那么久,从未在谁面前如此受挫,没想到这段时间被那个杂种狠狠打了一顿不说,一个仙奴都能让他这么难堪,他坐在地上低吼了一声,拳头一次一次击向地面。


    身旁的近侍见状急忙拉住了四少的手臂道:“主人何必伤了自己,尊主说了这仙奴要活祭,只要留着一口气在,你想怎么折磨他就怎么折磨他,我看这仙奴只是嘴硬罢了,多给他吃点苦头,说不定他就答应了主人想做的事。”


    “他这身体打又打不得,要是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我还怎么跟父尊交代。”四少皱着眉头恶狠狠地问道。


    “不打他,也有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


    四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旁的近侍道:“说来听听。”


    “主人私库里不是有几瓶二少送来的药,那药最适合用于逼供,属下看二少长对那些骨头硬的仙门中人用药,不出一日,再硬的骨头都能给磨下来。”


    四少斜眼看向陆云琛道:“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不会,属下在旁边瞧着,若是快不行了,属下便将吊命的药灌下去,哪怕他真不肯答应主人的要求,我也保证他能熬到被投入血池的那天。”


    “行,现在就给他取来。”


    待近侍将药取回,四少随手拿起一瓶凝露走到陆云琛跟前,他一手抓起陆云琛的长发,一手推开塞子,将瓶口按压在陆云琛唇边。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肯答应我把那杂种拖下水,我就饶了你。”见陆云琛迟迟没有回答,四少看了近侍一眼,对方急忙来到陆云琛跟前捏开了他的双唇。


    凝露灌入嘴中,入口是甜的,没多时五脏六腑就在药效的作用下仿若在承受一场永无休止的凌迟,陆云琛疼地蜷曲起身子,紧咬住下唇。


    这药他从入口便熟悉,在魔族没有完全易主之前,便有人用这药逼他乖乖就范,能看着仙门曾经的天之骄子匍匐在脚下,对某些人来说全然是一种享受,这药不会一直疼,每半个时辰疼一次,一次便足足疼上一个时辰,这种疼会愈演愈烈,在祁南枭给他喝下解药前,他在这种痛楚下已经意识模糊。


    “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我要看他失态,看他跪在地上求我,现在算什么?我看二兄给的药也不过如此。”


    四少看着陆云琛的反应还觉得不解气,上前撕开胸前的白纱,又打开一瓶凝露从伤口上淋了下去,看着陆云琛疼得身体发颤,总算有了点笑容,“再多喂两瓶,我要让他知道忤逆我的下场,一个仙奴也敢让我吃瘪,我不弄死你,是因为父尊要活人,那只要没断气就行了。”


    陆云琛睁开眼睛,看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极力克制着杀了对方的冲动,凝露一瓶一瓶地灌下,一连三瓶下肚,陆云琛觉得就连身上的经脉都如同有刀刃来回划动。


    “主人不能再喝了,再下去,他的身体受不了的。”


    四少颔首:“给我搬个椅子来,我要坐在这里好好看看仙门天之骄子的丑态,不是要死吗?你现在还有力气自裁吗?”


    陆云琛躺在地上,已经涣散的双眼看着四少。


    “我看二兄给那些仙奴喂药,都疼得在地上打滚,是不是时间太长,这些药药效不佳,不然再灌下两瓶看看?”


    “主人万万不可,若是死了,你不好跟尊主交代,属下听闻这药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猛烈,他现在就是在死撑着,再发作两次总有他受不了的时候。”


    四少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快道:“行吧!你盯着他,等他疼着要跪地求我的时候,便来叫我,都被送来做供人玩弄的畜生,还以为自己是玉衡仙宗的廉贞长老,到时候他求着要帮我的时候,我得让他自己把衣服脱了。”


    说罢,四少站起身来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陆云琛,冷哼了一声,缓步从水牢离开。


    ……


    卧房内,纪桓睡了这段时间最安稳的一觉,他手垫在枕头下,脸蹭了蹭枕边,许久才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转头看着身边空无一人,手摸了摸陆云琛睡过的位置,床榻已经凉了,看起来人应当离开了很久。


    “我睡得有那么死吗?”纪桓口中喃喃自语,坐起身来将床铺整理好,才下床向外屋走去。


    刚推开门,就见登阙直挺挺地跪在屋外走廊上,纪桓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后,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当感觉到疼痛,他看着跪在门口的登阙蹙起了眉心。


    “你这是干什么?”


    “四少奉尊主之名前来提审陆仙尊,属下没有阻拦。”


    纪桓大脑睡得迟钝,想了很久才快步走到登阙跟前道:“你说小仙尊被四少带走了?”


    “是,属下无能还请主人责罚。”


    “……你先起来,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哪怕你动手也无非是白搭上一条命。”纪桓紧咬着后槽牙,想了很久,抬手狠狠给了自己脸上一拳,“小仙尊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睡那么死!”


    登阙双唇紧抿着下唇,回想起陆云琛说的那些话,他好像又错估了那个人,陆云琛应该很明白短时间根本没办法劝他打消念头,反倒是一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会让他因为维护纪桓,而放弃跟四少一行人正面冲突。


    想到这里他又跪在了纪桓面前:“是属下失职,才会让陆仙尊被四少的人轻易带走。”


    “你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是我醒过来,发现陆仙尊不见了,你死在前院,你让我怎么办?”纪桓上前吃力地将登阙从地上拽了起来。


    “属下……”登阙看着纪桓欲言又止。


    纪桓垂下眼帘,在一段时间的冷静后打消了去闯四少府邸的念头,抬起头再度看向登阙道:“大姐姐那边有消息吗?要是还没有消息过来,我想再见她一面。”


    作者有话说:


    本着不剧透的原则,这里说一下‘能打四少就像打条狗的小仙尊’不出手是有其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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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第三十二章:共饮


    ◎他又喝下一口,第一次尝酒的滋味很微妙,在烦心时那种晕乎乎的感觉也让他觉得莫名的舒服。◎


    拜帖送去就再没了下文, 纪桓坐在庭院里焦头烂额,差点没忍住提刀杀去四少府中抢人,仅存的一丁点理智又将这种跟送死无异的冲动给抑制了下来。


    他理解鹿清闭门不见, 并做好了鹿清不再会参与此事的心理准备。


    登阙道:“主人,你都在这里坐了一整日了,哪怕大公主不肯出面,属下也定然会与主人共进退。”


    “我想通了, 救不了,就不救了呗,我已经尽力了,为了仙门里的人把自己命丢了不值当, 更何况他现在这样,真带他出了魔族对我来说也是累赘。”纪桓仰起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登阙,露出了故作轻松的笑容。


    登阙欠身道:“主人英明。”


    纪桓站起身舒张着僵硬的四肢,偏头望着登阙浅笑道:“你说我今日睡的是不是还挺是时候的, 哈哈哈, 要不然精、虫上脑说不定得跟四少扭打在一起, 保不准就被他抓住了小辫子。”


    “对。”登阙应声道。


    “跟着我折腾了一天, 你恐怕也累了, 回去休息吧!”纪桓眯笑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朝着登阙晃了两下, “我喝完这壶茶就回屋。”


    登阙道:“属下遵命。”


    看着登阙的背影走远, 纪桓放下手中的茶杯,无力地坐回了石凳上,庭院里那棵古怪的树看得人心烦意乱,他单手杵着额心, 拿起茶杯狠狠砸碎在地, 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满地的碎片, 越看越令人焦躁不安,纪桓抬起茶壶狠狠向地面砸去,没发出响声不说,甚至一晃眼的工夫,本该落地的茶壶又回到了桌面上。


    “你砸它的时候,脑海里该不会想的是我的脸吧?”


    随着白纱从眼前掠过,鹿清背着手稳稳地落在了纪桓跟前。


    纪桓赶忙摇了摇头,眼神真诚道:“怎么可能,阿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仙女。”


    鹿清手一挥从紫气中提出两坛酒摆在桌上:“本想着一边喝酒一边和你商量救廉正长老的事,既然你不打算救了,那就当我来找你喝酒吧!”


    闻言,纪桓激动地抓住了鹿清的手腕道:“救,我要救的!”话音刚落,见鹿清冷冷地盯着他的手,他急忙将手松开,抬起头朝着鹿清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鹿清垂眸嫌弃地拍了拍手腕处道:“我刚才不是听你跟你的魔奴说不救了,怎么见到我主意就变得那么快?”


    “这件事我不想登阙参与进来,带陆仙尊离开魔族,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没道理因为我这种不顾后果的决定去送死。”纪桓脸上的笑意随着开口说的话渐渐沉了下来,“阿姐,我知道我要是杀进四少府中把人抢出来,登阙是我的人肯定难辞其咎,你帮我送他离开魔族好不好?”


    鹿清道:“你死了,生为魔奴,以魔族对他的教导,他一定会以身殉主。”


    “那你告诉他,我和陆仙尊已经假死逃出去了,他抱着这个希望会找我的,等到去人间走一遭,就算哪一天他发现真相,我想他大概已经有了其他支撑自己走下去的东西。”


    “好,我答应了。”


    纪桓想了想看着鹿清蹙起眉心道:“阿姐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认为我一定会死,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你蠢啊!”鹿清说着将坛口揭开,烈酒的醇香扑鼻,单是闻一口都让人有些微醺,她将酒坛塞到纪桓怀中道:“出了那么大的事,还给我写拜帖,我要是见你,等你带着廉贞长老逃走,我不就被推到众矢之的了吗?”


    说完,鹿清拿起另一坛酒掀开红布,端起酒坛豪饮了一口。


    纪桓抱着酒坛,思量了一番鹿清的话,身子急忙转向鹿清到:“我是真打算救陆仙尊,当时一觉醒来就得知陆仙尊被人带走,一时关心则乱所以才给阿姐惹了麻烦,可我发誓我定没有借着这件事想要陷害阿姐的意思。”


    “知道了……”鹿清瞥了纪桓一眼,“上次在魉楼我就知道你是个蠢货,不过没想到你比我先前估计得还要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纪桓没想反驳,只是看着鹿清讨巧地笑了笑,见鹿清朝他扬起下巴,他赶忙端起坛子灌了一口,这酒入口带着辣味,没多时又回上一股酱香,酒劲很烈,才喝下一口,没多久他就觉得脑袋有些晕。


    上辈子因为身体的缘故,他从不碰酒。


    毕竟想要用那具残躯修炼都极有可能随时要了性命,他只能避开一切有损身体的吃食,生为旁人眼中最有潜力的后辈,又怎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对他来说自己可以死在追求至高境界的道路上,可绝不会因为口腹之欲给那具残躯徒增负担。


    他又喝下一口,第一次尝酒的滋味很微妙,在烦心时那种晕乎乎的感觉也让他觉得莫名的舒服。


    “原本近两日就可以动身,但你这间屋子周围眼线众多,我这次偷偷来见你都费了不少力气,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闯入老四府中就已经被魔兵团团包围了。”鹿清说。


    纪桓将酒坛子放在桌上道:“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


    “我不知道,不过盯着这里的人有不止有老四的人,还有祁南枭的人,所以你只有在血祭的时候才有机会带廉贞长老离开。”


    那一夜,鹿清跟他说了很多,又让他喝了很多酒,当他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胃里被酒后劲催得翻江倒海,他跑到树旁干呕了两声后,蹲在树边,无神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前方一角。


    酒喝了很多,但鹿清在醉酒前的交代他都记得,鹿清能在血祭开始后,找借口为他支开两个界口的守卫,并会安排死侍带登阙离开,接下来从祭品暂住之所到界口很长一段路都需要纪桓的随机应变。


    陆云琛作为此次血祭的重要祭品会被送到东厢房沐浴更衣,房内会点上一种特殊的香,以便祭品在活祭前醒不过来。


    所以鹿清给了纪桓两颗丹药,带着一个昏迷的人离开不容易,所以他得在陆云琛被送到摆放祭品的房屋前把丹药给他。


    离血祭之日还有七天,在这段时间纪桓要装作不在意陆云琛死活的样子,让周围的眼线放松警惕。


    ……


    距离陆云琛被带走已是整整三日。


    四少歪坐在主殿的座椅上,双眼微眯道:“你说他一点都不紧张?”


    “回禀主人,自陆云琛出事后,七少第一日是有些急躁,但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两日带着近侍上魉楼吃喝玩乐,还找了几个美貌的狐妖作陪。”


    “为了一个仙奴让我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这么轻易便不在意了?”四少蹙紧眉心摇了摇头,“不对,那仙奴受了那么多苦头都不肯给他下绊子,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黑衣人道:“那属下继续盯着七少,若有何异常之处,再向主人禀报。”


    “盯好了。”


    “是。”


    看着黑衣人离开,四少不耐烦地将跪在地上为他捶腿的妖奴踹翻在地,俯身拍了拍膝盖。自以为抓了纪桓的心肝来折磨,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意,那陆云琛又是个特别能撑的人,到现在去看了一次都没流露出半点丑态让他高兴高兴。


    “来人!”四少喊道,他身边的近侍进屋跪下,四少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妖奴道:“天凉了,拖下去杀了吧,我正好想要一个兔皮围脖取暖。”


    闻言,惊慌失措的小兔妖急忙跪地求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使原本秀丽的容貌变得扭曲难看,四少眉头蹙得更紧:“吵死了!动作那么慢,是想故意恶心老子吗?”


    近侍上前捏开小兔妖的嘴,伸手将兔妖的舌头拽了出来,四少瞥了一眼近侍手中血淋淋的软肉,不耐烦地罢了罢手。


    不多时,近侍再端上来的是一件雪白的围脖。


    四少拿起围脖看了看,眼见白毛中有一小簇黑毛,掌心一转,幽蓝色的火焰将那兔妖的皮毛也烧得干干净净:“还以为生得那么清秀,身上那张皮会合我心意一些,没想到竟是这种下等货色。”


    近侍跪地道:“属下不知有没有资格替主人分忧。”


    “开口前你要想好了,若是分不了忧,那么在我身边服侍的魔奴可就要换人了。”


    “属下明白。”


    四少颔首道:“行,先猜猜我是因何事忧愁,若是猜对了,待会就算不能讨我欢心,我不杀你,你喝一瓶凝露在我面前打滚给我看,我什么时候看腻了,什么时候把解药给你。”


    近侍低下头,明白上次提出的建议并不能让四少满意,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七少什么身份,上次竟然胆敢对主人动手,主人必然要让七少将主人所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讨回。”


    四少冷声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从他身上把我所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讨回来呢?”


    “属下认为七少既然不在意那仙奴的死活,四少不如直接下帖请七少来看看您是如何对那仙奴严刑逼供的,也可看看七少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若是这过程中七少敢动手,属下便杀了他,到时留影珠中的影像加上属下的口供,一定能让七少坐实仙门探子的身份。”


    四少听到这个提议,满是兴趣地坐直了身子道:“他要是不肯来呢?”


    “那不就证明七少对那仙奴余情未了,到时可将仙奴的手脚卸下,然后一样一样地给七少送去。”


    “不行,陆云琛可是主祭,弄成那样父尊会不高兴的。”四少摇头。


    近侍道:“割肉总行吧,大祭之日衣服一挡,谁看得见。”


    作者有话说:


    因为快过节了,家里有点忙,所以最近更新的是时间都有点晚,等春节过完后,会努力调整正常更新,也会尝试一下二月份能不能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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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第三十三章:扫兴


    ◎我贵为魔尊之子,他一个仙门送来的物件,也配跟我辩驳?◎


    几个模样生得艳丽的狐妖在院内嬉戏打闹, 纪桓脸上蒙着一块白绸,随着院中狐妖嬉笑声,他伸手向前摸寻, 直至将一人抱入怀中,才眯笑着眼将遮住眼睛的白布取了下来。


    眼见抱在怀里的是登阙,纪桓随手将绸缎丢在地上不快道:“我玩得正开心,你跑来内院凑什么热闹。”


    “回禀主人, 四少身边的魔奴说有要事求见,属下便将人带了过来。”


    纪桓转头看着站在院门口的男人蹙紧眉心道:“就为了这种小事跑来打扰我的兴致,他来干什么?我记得我和四兄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纪桓走到石桌旁坐下:“小月儿,还不过来给爷倒茶。”


    话音落, 模样秀丽的狐妖走了过来,眼见纪桓张开怀抱,那狐妖自然而然地往纪桓怀中一坐后,拿起桌上的茶杯, 娇小的身躯紧贴着纪桓胸前, 将茶杯往纪桓唇边送去, 见纪桓轻抿了一口, 她抬眸望向纪桓, 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能把人魂魄摄走:“月儿给爷倒的茶好喝吗?”


    纪桓手指卷起狐妖垂在颈部的秀发, 浅笑道:“这茶沾着你身上的香味, 比我一个人品时更妙。”


    就连四少的近侍都在这样的画面下愣了许久才晃过神来:“烛之见过七少。”


    纪桓眼神仍落在狐妖身上,指背温柔地划过那狐妖的下颚道:“刚抓你时怎躲得那么远,不想让爷好好抱抱吗?”


    狐妖指尖点过纪桓的唇瓣,娇嗔道:“还说, 月儿以为不管月儿躲哪爷一定能找到月儿, 谁曾想爷根本不记得月儿身上的狐香。”


    “哟, 小月儿还生气了。”纪桓说着勾起狐妖一缕发丝细细地闻了闻,“惹美人生气,可不应当,我定好好记记,下一次一抱便抱住我的小月儿。”


    “爷可不能食言。”狐妖说着藕臂搂住了纪桓的脖颈,她仰起头来,凑近纪桓淡粉色的唇瓣,呼出的热气里带着一股醉人的女儿香,“要是爷抓住月儿,月儿随你处置。”


    四少身边魔奴看着这两人腻歪,不得不提高音量道:“烛之见过七少。”


    纪桓本被怀中美貌狐妖迷得神魂颠倒,被这声不识趣的求见打断后,搂着怀中的狐妖,笑容一僵,沉着脸再度看向那魔奴,眼神中满是不快。


    “见过了,没什么事就快滚,看着你这张脸就倒胃口。”说着纪桓使了个眼神,原本坐在他腿上那只风情万种的狐妖识趣地起身离开。


    “烛之奉四少之命,特来与七少谈谈陆云琛的事情。”


    纪桓冷笑道:“人你们不是都已经接走了吗?跟我还有什么好谈的。”


    “回禀七少,主人在审讯那仙奴的过程中,从那仙奴口中听到了一些于你不利的言论,为保七少清白,主人派我前来请七少亲自走一趟,好与那仙奴辩驳。”


    纪桓端起茶品了一口,蹙起眉头,将茶杯里的茶往地上一泼。


    见纪桓没有回答,烛之又道:“七少看我们何时起身?”


    “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纪桓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冷瞥了一眼烛之,“我贵为魔尊之子,他一个仙门送来的物件,也配跟我辩驳?”


    “可那仙奴说得情真意切,若是七少不肯前往,主人恐怕要将那仙奴所说的话如实禀报给尊主听,这件事要真由尊主亲自督查,到那时七少恐怕就解释不清了。”


    烛之话音刚落,纪桓手中的茶杯向烛之头上砸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他站起身睥睨着烛之,见烛之额头上流下了鲜血,自觉还不解气正欲抬脚,得亏登阙眼疾手快拦得及时,不然这一脚恐怕已经落上了烛之的胸口。


    “松手!我今日非得让这下贱玩意知道这魔族里谁是主,谁是奴!”


    登阙劝解道:“主人,烛之到底是四少身边的魔奴,主人动手就是打了四少的脸。”


    纪桓从登阙怀中挣脱出来,一脚踹向登阙胸口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是他四少栓不好自己家的狗,先咬了我,我把他打死也是应该的,你那么护着他,是不是想要待他受罚?”


    “属下甘愿受罚。”登阙捂着小腹赶忙跪在了纪桓跟前。


    这一幕不止烛之傻了,就连站在庭院中的几个狐妖也往后缩了缩生怕纪桓的怒气一不小心波及在自己身上。


    烛之跪在地上不敢去擦额头上的血。


    “还跪在这里干什么?”纪桓冷声道。


    “主人也不相信那仙奴说的话,所以想要当着七少您的面让那多嘴多舌的仙奴好好受受苦,也算是给七少解气了。”烛之跪在地上说话都带着颤音,连眼神都不敢直视纪桓。


    纪桓蹙紧的眉头慢慢舒张开来:“这样啊,四兄有心了,不过近几日我与我这几位美人都有约,待能过去观刑怕是要等到三日后。”


    “既然如此,主人为表示诚意,决定一日割一块陆云琛身上的肉给七少送来,算是让七少先平平今日的怒火,那肉会一直送到七少来观刑之日。”


    “行吧,别伤了脸,那肉也割得隐秘些,这段时间寻了那么多美人,没一个有陆云琛生得好看,听说他马上就要死了,在死前我还想与他温存一番。”


    烛之道:“既然说定了,那烛之便先退下了。”


    待烛之离开,纪桓以被烛之扫了兴致为由,将院中的狐妖悉数驱离,直至院中只剩下他们主仆两人,纪桓赶忙起身为登阙拍了拍身后的灰尘。


    登阙道:“无碍,主人那一脚并未真的伤害到属下。”


    “没踢到也摔疼了吧!”纪桓拍完登阙身后的灰尘,抬起头看着登阙笑了笑,“你小子演技可以啊,看起来比我还略胜一筹,要不是我脚上没感觉,还真以为伤到你了。”


    “主人真的要去看陆仙尊受刑吗?”登阙问。


    纪桓点了点头道:“恩,血祭大典的前一日去。”


    四少的近侍说到做到,哪怕纪桓在跟几个狐妖游河,对方都能将装有陆云琛血肉的匣子送来,纪桓看着匣子里的白肉心中再难受,也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继续与身边的狐妖吃酒玩乐。


    而这些事,四少无一例外都会说给陆云琛听,就连纪桓口中那些刺耳的答复也绝不会遗漏,他想看到陆云琛绝望的模样,可对方无论听到什么,神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晏杉廷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水牢内,四少走到陆云琛跟前蹲下:“我的人已经在去接那杂种的路上了,既然这些天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么亲自看看他的态度,你就会知道这几日为了他所受的折磨,究竟有多可笑。”


    陆云琛冷冷地瞥了一眼四少,又合上了双眼。


    又是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四少紧了紧后槽牙,狠狠捏住陆云琛的颊面:“要知道你不喜开口说话,昨日我就该割了你的舌头给他送过去!”


    陆云琛双眼无神地看着四少,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激不起他的情绪起伏。


    被凝露折磨了那么多天,除了在毒性发作时会让陆云琛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蜷曲着,四少从未如愿在这张脸上看见痛苦求饶的狼狈模样,他用那药试着给降服不下来的小妖奴灌了一瓶,不出两日,那小妖奴疼得满地打滚,抓着他的裤脚苦苦哀求。


    可陆云琛呢?除了日渐苍白的脸色外,他从中享受不到一点乐趣。


    “主人,七少来了。”


    四少松开手,冷声道:“好戏开场了,我想看看是他先受不了主动跪下来求我,还是你先受不了。”


    纪桓跟着烛之一路走到陆云琛跟前。


    陆云琛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双手双脚都被墙上长长的铁链束缚着,四少一抬手,在水牢里守着的小奴上前转动着墙上的转轮,原本瘫在地上的人,随着双手处铁链收紧,被拉地坐了起来。


    他身上的外衫大敞,露出了胸口那道至今没有愈合的刀伤,那泡得发白的伤口,还挂着几滴鲜红的血珠。


    纪桓道:“四兄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把好好的美人弄成这样,啧啧啧,可惜了。”


    四少走到陆云琛身后,俯身捏起陆云琛的下巴道:“你今日不也是特意来看我怎么对这仙奴行刑的?”


    “那是他说了诽谤我的话,要不然这样的美人,我可舍不得这般对待。”


    四少手指划过陆云琛胸口的刀伤,陆云琛疼得蹙紧眉头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发白的伤口中流了出来:“小七,你看这样满意吗?”


    “他说了那样的话,四兄就只是这样吗?”纪桓双眼微眯成一条线,唇角上扬道:“我觉得还不够。”


    这样的回答出乎了四少的预料,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云琛脸上的表情,对方仍旧像个死人一般,哪怕听到这样的答复也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他沾血的手指温柔地擦过陆云琛的下颚,唇贴近陆云琛耳畔道:“你听见了吗?小七说还不够,我可要加码了。”


    陆云琛浅笑道:“随意。”


    34  ? 第三十四章:亲自动手


    ◎在我身边这几日我待你不薄吧,你怎么连这样的脏水都敢往我身上泼!◎


    又是一拳落在了棉花上。四少没有预想之中畅快, 近些日子积累的愤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目露凶光朝着挂在墙边的刑具一抬手,一条带着倒刺的长鞭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冷笑着抽上地面, 震耳的响声在水牢内久久回荡。


    “七弟说的是,他污蔑了你,要是罚轻了,倒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应该。”


    说着, 四少扬起的第二鞭狠狠落上了陆云琛的后背,血肉被长鞭上的倒刺一拉一扯,像是飘落在空中的红色小花,随着水牢里阴冷的风, 轻轻地落在了四少的脸颊、衣襟上。


    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本就暴戾嗜血的四少将内心潜藏的凶兽释放,扬起的长鞭一次次不留余力地落下,在飞舞的猩红中, 他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第八鞭响起, 纪桓看着陆云琛呕出一口鲜血, 长袖下双拳紧得咔咔作响, 脸上还得强撑着不在意的笑。


    鹿清说过血祭的主祭品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来这之前就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 却恨不得上前咬碎四少的骨头。


    原书里寥寥数语中,都是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吗?


    一旁的烛之看着四少发疯的模样心惊肉跳,赶忙上前挡了一鞭子,四少在腥味中连眼白上都染上了一层赤色, 他手中沾有血肉的鞭子指向烛之道:“就连你也想让我不痛快是不是!”他厉声呵斥, 手中的鞭子抽向烛之颈边。


    纪桓眼看着倒刺将那一道鞭痕刮得鲜血淋淋, 一时间难以想象陆云琛后背又会是什么模样。


    烛之咬着牙,强撑着痛楚跪到了四少跟前道:“主人,这仙奴是尊主要用来活祭的,再打下去,人怕是要撑不住了。”


    提到魔尊,四少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沉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奄奄一息的陆云琛,握着鞭子的手不住颤抖着,由疯狂暴虐所带来的极致快乐被对魔尊的恐惧一扫而尽。


    “啊!”四少握着手中的鞭子低吼了一声,眼神恶狠狠地看向陆云琛道:“废物!真是废物!什么仙门奇才、天之骄子,连让我玩得痛快都做不到!废物!”


    纪桓见四少不会再打,不由松了口气。


    “四兄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副兽态的吗?”纪桓问。


    四少转过身看着纪桓,厉声道:“你说什么?”


    “明知道他是父尊血祭大典中一件重要的祭品,四兄只顾一时欢愉,而忘了父尊的嘱托,不是兽,是什么?怕是连修为最差,未脱离走兽形态的妖,都不会像四兄一样露出这幅丑态。”


    听到这句话,四少拿起手中长鞭向纪桓打去,纪桓侧身躲过,四少见状甩出的鞭子更是没了章法,没几下,纪桓一手拽住了四少的长鞭,抬起脚来狠狠踹向四少的小腹。


    四少在纪桓的脚力下落入污水中,纪桓漠然地看着溅起的水花下那扑棱的大黑蛾子,唇角笑容更甚。


    待四少从水中站起身来,纪桓才故作关切地问道:“四兄抱歉了,你也真是的,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强健身体,你看这脚一点都不听话,怎么能对四兄下手呢?”纪桓说完还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坏东西,怎么能胡乱来。”


    四少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忍不了我打骂你的小情儿,故意激怒我,然后找机会动手的吧?”


    “四兄先动手打的我,一转口就又说我的不对了。”纪桓举起鲜血淋淋的掌心,委屈道:“我以为请我过来是看什么好戏,没想到就是为了咬我一口,四兄你这样做哥哥,可没有二兄厚道。”


    四少气得浑身发抖,这纪桓前一秒还骂他不如最低贱的小妖,后一秒就骂他是会咬人的狗,他恨不得上去把纪桓嘴撕了,又心知打不过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知道从哪里灭。


    烛之看着四少眼神不对,心知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挽救局面,接下来倒霉的人也只能是自己,只得赶忙迎上前去:“七少这叫怎么回事,主人对那仙奴这般是因为他说了对七少不利的话,七少非但不领情,竟还弄得主人那么难堪。”


    “你是四兄的人,自然是站在他那边说话的。”纪桓看了一眼陆云琛又道:“这种血腥场面只有四兄喜欢,我看着烦躁得很,你瞧瞧,原本那陆云琛不止人长得好看,后背也生得好看,眼下又添了新伤,真是可惜了。”


    “烛之未曾想过,七少连对一个仙奴都能这般怜惜。”烛之说。


    纪桓浅笑道:“我向来对美人都怜香惜玉,若你生得好看些,我自然也会怜惜你的。”他说完向前迈了半步,吓得烛之往后退了退,见状他嘲弄地一笑道:“怕什么,上次在庭院里我就觉得你污了我的眼,我身边那么多美人,就连魔奴都比你生得标致些,你这副尊容,还指望着我看上你不成?”


    “烛之不敢。”


    纪桓故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眼神懒洋洋地望向四少道:“若四兄拿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让我看,那恕七弟先行告退,外面还有美人等着唱曲给我听呢。”


    四少脸色气得铁青,一时间连开口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冷冷地盯着烛之。


    在四少的注视下,烛之不得不紧了紧后槽牙,再一次挡在纪桓跟前道:“这仙奴既然诽谤的人是七少,七少就不想折磨一下他吗?他可是亲口说您是仙门派来的内应,您知道的,他这番话闹到尊主面前,可会使得您性命攸关。”


    “他好大的胆子!”纪桓装出一副气愤的模样,指着陆云琛冷笑道:“在我身边这几日我待你不薄吧,你怎么连这样的脏水都敢往我身上泼!”


    陆云琛冷冷地看了纪桓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烛之见状上前为纪桓轻抚着后背:“七少消消气,他人在这里,还不随你处置,烛之自觉他这样的贱奴敢这般污蔑抹黑你,可不能轻易放过。”


    “用那鞭子打?”纪桓瞟了一眼那鲜血淋淋的长鞭恶嫌地摇了摇头,“看着就恶心,我又不似四兄般粗野,可不想血肉溅在我身上。”


    “四少私库里有一种凝露,那仙奴已经喝下了三瓶,再过一盏茶这毒便要发作了,若由您再喂下他这第四瓶,待此毒发作,必然会如野兽撕咬,疼痛难忍。”


    纪桓双眼微眯道:“拿来我看看?”闻言烛之赶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了纪桓跟前,他拿起瓷瓶看了一圈瓶身后,狐疑道:“该不会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吧?”


    闻言烛之赔笑道:“怎么会呢?主人本意是为了让七少出气,又没有加害七少的意思。”


    “那可不一定,我自己都知道我与四兄一向不合,才不相信四兄会这么好心。”纪桓偏头看向站在一旁拧着袖口的四少道:“你故意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我是吧!四兄心机够深的啊,你都不敢弄死的人,死在我手里,这样你就能去父尊那里参我一本是不是?”


    四少低吼道:“胡说八道!”


    烛之看了一眼四少缩紧了脖子,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把事情闹得更僵,挪了挪身子将四少挡在身后道:“七少找那么多借口,莫非是舍不得吧?”


    “有什么舍不得的,喂药可以,但是……”纪桓摸了摸双唇,望向陆云琛扬起唇角,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我要用嘴喂他。”


    四少道:“小杂、种你馋疯了吧!”


    “你那么大声怕是心虚了吧?”纪桓摇晃了一下瓷瓶,“里面该不会还真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四少紧咬的牙根咔咔作响,本来今日是给纪桓难堪的,没想到骑虎难下的反而变成自己,不过他也想看看纪桓敢不敢喂下这瓶药,只能松口道:“只要你将这瓶药给他喝下去,随你怎么做。”


    闻言,纪桓走到陆云琛面前,手捏住陆云琛的下巴,凑近他耳边轻嗅道:“真可惜,身上的香都被这身血腥味给盖住了,说起来我还挺怀念你的味道的。”


    说着他唇瓣轻轻吻过陆云琛的下颚,双手朝着陆云琛的腰身探去。


    四少看着纪桓这样心中怒气更甚,原本请纪桓来这里是为了让他吃瘪,最好能害死他,没想到纪桓倒是什么都不顾及,反倒跟陆云琛温存了起来。


    不多时他站起身来,看向身后背过身的两人,快速从腰间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攥入掌心,随后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四兄这就害羞了,要不是这仙奴一身血腥味,败了我的兴,我还想给你看点更刺激的。”


    四少道:“我可没有二兄那种癖好。”


    兄弟俩都是神经病有什么好比的。纪桓心中冷笑,耸了耸肩道:“那真遗憾。”


    “够了吗?你这药还喂不喂。”


    “喂,当然喂。”纪桓说着打开凝露,在喝下凝露的同时将那颗黑色的药丸也送入了口中,再度蹲下身抬起陆云琛的下巴。


    连陆云琛都看不明白纪桓究竟要做什么时,纪桓温热的唇瓣便吻住了他的双唇,他撬开了陆云琛的唇瓣,随着冰凉的凝露,那颗药丸在这带有侵、略、性的强吻中灌入了他的咽喉。


    体内的毒在这一吻中发作,陆云琛呼吸困难了起来,纪桓双手搂住陆云琛鲜血淋漓的后背,怀中能清晰的感受到陆云琛身体在剧痛下微微颤抖,他的舌将黑色的药丸推入陆云琛咽喉,指尖滑至陆云琛腰身时,用内力压抑着陆云琛体内毒素的蔓延。


    四少不耐烦道:“需要那么久吗?”


    纪桓感受到陆云琛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才讪讪结束了这一吻道:“最后一次,自然要认真些。”说着纪桓站起身来,手指抚过染上水色的唇瓣,望着四少浅笑道:“只有这样往后我才能好好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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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 第三十五章:我之所求


    ◎杀啊,他们性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四少看着纪桓得意的模样, 气得牙根痒痒,他本意请纪桓过府是为了给其难堪,没曾想到了最后难堪的那个人反倒成了自己。


    一旁的烛之见四少气恼的样子, 不敢再多嘴,只能领着纪桓离开了水牢了。


    “四兄的府邸可比我的府邸气派,府中连私狱都有,要是可以我也想向父尊请旨在府中建个私狱, 到时定要来跟四兄取取经。”


    纪桓环顾着四周,颇有一种到四少府中踏青游玩的意趣,等到了庭院里他又兴奋地凑到花坛前道:“这些花草我只在人间见过,没想到四兄府中也有, 唉,真羡慕四兄,无论是府邸的大小,服侍的魔奴、妖奴都远超于我府中数倍, 这地方光是看看我就喜欢, 下次我还能来找四兄饮茶吗?”


    “主人事务繁忙, 极难挤出时间招待七少。”烛之赶忙回绝, 望着纪桓的背影忍不住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纪桓故作失望地点了点头, 出去的路上, 他时常感叹着四少府中华美的装潢, 有时还要去摸摸四少房中的花瓶摆设、玉石屏风,更不要脸的是遇到喜欢的还会向烛之讨要,烛之跟在纪桓身后一路擦着汗,心中庆幸着还好四少没有亲自送纪桓离开, 不然以四少的脾气怕是将自己碎尸万段也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两人来到门外, 纪桓眯笑着眼道:“送到这就好了, 我看四兄今日挺生气的,你还是赶快回去死牢里盯好四兄,明日就是大祭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父尊可是会不高兴的。”


    烛之面露苦笑,朝着纪桓欠身后,匆匆向院内走去。


    待烛之离开,纪桓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低头看了一眼袖口上斑驳的血迹,往台阶下走时双腿麻得厉害,只要一想到书中陆云琛就在这样的惨境中苟延残喘了许久,直至被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他就心疼的厉害。


    走下台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四少府门上的匾额,终是无力地合上了双眸,血腥味犹在,就连不久前的那一吻都带着一股子腥甜。


    “主人,见到陆仙尊了吗?”


    登阙的说话声,让纪桓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登阙点了点头。


    “情况如何?”登阙问完,看着纪桓苍白的脸色,也能猜出屋内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站在纪桓面前自责地低下头道:“是属下无能,才会让事情演变成这样的局面,还请主人责罚。”


    纪桓道:“小仙尊没什么大碍,路上人多眼杂,有什么事回府中再说。”


    “是。”


    ……


    水牢内,陆云琛已经被准备血祭大典的神乐司接走了。


    四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水牢内,回想起不久前在这间水牢内发生的一幕幕,心中的怒火愈演愈烈,他揪过水牢外的两个看守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待烛之回到水牢时,满地的残骸看得人不由心惊肉跳。


    他绕过地上已经不似人形的两个东西,在四少跟前直挺挺地跪下道:“属下折返时被公务绊住了脚才姗姗来迟,还请主人责罚。”


    闻声站在血污中的四少转过身,一双眼在刚才畅快淋漓的发泄下赤红如血,烛之见状急忙匍匐在四少脚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蜷在地上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记得你的差事还是我给你讨来的吧?”四少说着,缓步走到烛之跟前蹲下,沾满黏腻血肉的手轻轻抚过烛之的颊面。


    “属下心里一直都感激主人对属下的恩宠,只要主人一句话,属下愿为了主人肝脑涂地。”


    话音刚落,四少一把掐住烛之的脖颈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赤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看向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道:“你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去死吗?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四少看着烛之在掌心力度不断收拢中挣扎,这一幕看得他呼吸急促,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笑容,眼见待囚于掌中的猎物动作越来越弱,他松开手,濒死的烛之瘫倒在地上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见状他走上前,狠狠踩住烛之的手掌:“你还真一条没用的狗,我领你回来不能取悦我,又不懂得什么叫做忠心护主,那干脆死好了。”


    烛之在手骨碎裂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四少脸上笑意更甚,他手中的长鞭抽向地面道:“等老子气消了,你要还活着,老子就恩准你继续做老子的狗。”


    烛之忍着剧痛跪在四少跟前,四少握着手中鞭子狠狠向烛之后背抽去,一鞭接着一鞭,直到破碎的衣袍下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看倒在地上的烛之生死未卜,他松开了握住手,那鲜血淋淋的长鞭落在了烛之脸畔。


    许久,他用脚踢了两下烛之的身子,见其没有一点动静,冷笑道:“没用的东西。”


    一通发泄后,他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一脸享受地合上眼,呼吸着水牢内充满腥臭味的风。


    不知坐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他警觉地睁开眼,在看清来人是谁时他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了诧异。


    来人一袭赤红华裳,原本凌乱的长发被玉冠束起,朱红色的薄纱落在身后的披发上,这身大祭的袍衣早已掩去来人原有的狼狈。


    四少冷笑了一声道:“那杂种在外面?我就说他肯定有私心,你才被神乐司带走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救你出来,我想用不了多久神乐司的追兵就该找上门了吧?”


    陆云琛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道:“这样的场景也只有你才能做的出来。”


    “跟老子废话那么多干嘛,那杂种救下你还特意里来这跑一趟,不就是让在你面前表现一番,就他那半吊子的水平,等追兵到了,也未必能在我身上逃到什么好处。”说着四少站起身来从肋骨处拔出两把弯刀。


    还不等四少提刀奔向陆云琛跟前,只见陆云琛一抬手,水潭里立刻凝起十六把冰剑,速度快得惊人,四少根本来不及躲避,就已经被冰剑牢牢地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四少咬紧牙关,想要把穿透四肢的冰剑从身上逼出,可无论催动多少内劲刺入体内的十六根冰剑依旧纹丝不动,他惊愕地看着陆云琛,渐渐反应过来后,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你果然是跟祁南枭里应外合。”


    正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烛之动了动,陆云琛一抬指尖,一记冰剑贯穿了烛之的心脏,又在陆云琛握拳间那冰剑与满地的污血融为一体,他浅笑着看向四少,神情温柔:“四少还是少拿我与那欺师灭祖的畜生放在一处,要是再听见那三个字,本该一击毙命的剑,就要堵住你的嘴了。”


    见识了陆云琛杀伐果断的模样,四少心下一沉,急忙道:“你要是杀了我,我父尊定会让人族百姓为我陪葬。”


    “杀啊,他们性命跟我有什么关系。”陆云琛扬起下巴,睥睨着四少,再度抬手,几把冰剑刺入四少的手脚,一身红衣下,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在腥味弥漫的水牢里看的四少后背发凉。


    四少咽了口吐沫,看着陆云琛不禁回想起东南界口皆被一剑封喉的尸体,顿时间眼神中满是惊愕:“界口的人是你杀的!”


    陆云琛道:“是我杀的。”


    “为了进入血祭大典意图刺杀我父尊,陆云琛你为了完成仙门大业,可真豁得出去,连被我折磨了那么多天都没有露出马脚。”四少看着陆云琛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你们这些仙门中人自诩正义之士,到头来还不是用这些见不得人的阴损法子。”


    陆云琛道:“魔尊那老不休生的儿子都在巴望着他快点死,这么热闹的场面我就不参与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既不在意苍生生死,又不想对我父尊动手,原本可以杀死界口魔兵就能逃走,那为什么要留下来?”


    陆云琛轻笑道:“因为我要做好血祭大典的祭品。”


    四少紧抿住双唇,根本想不明白陆云琛做这些事,究竟有什么好处,脑子里越来越乱,他摇了摇头道:“胡说八道!你这些鬼话我是不会信的!”他在墙壁上挣扎了两下,那刺穿他手臂、大腿的冰剑至今未化,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时间不早了,身为祭品我要回神乐司了,四少若没什么想问的就聊到这吧……”


    四少怒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云琛道:“让陆仙尊从这个世上消失。”


    四少愣了一下,想到陆云琛深不可测的修为,他惊声道:“你想通过血祭假死逃遁!”


    陆云琛颔首:“是啊,仇人太多,这个身份用起来太麻烦了。”


    听到陆云琛这样说,四少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不屑地看着陆云琛道:“那你还真够蠢的,为了那几鞭子贸然跑来杀我出气,我一死不就把你全盘计划都给暴露了,毕竟除了你……”


    那边话音未落,陆云琛冰剑刺穿了四少的咽喉和心脏,看着四少惨烈的死相,陆云琛转身离开死牢,墙上的冰剑在陆云琛离开的同时迅速融化,四少的尸身砸落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四少真有趣,神乐司的主祭品被看得那么牢,哪有时间来杀你。”伴着一声喃喃自语,他消失在了没有一个活物的四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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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第三十六章:意外收获


    ◎师尊迷惑人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血池开启之日将近, 各处界口的守卫兵力比往日更甚,魔族内服侍的妖奴大多都被调往神乐司准备血祭大殿,族内各处人来人往的热闹氛围下, 无人在意如今已然沦为一片血海的四少府邸。


    神乐司内小妖端着各式各样的珍宝来来往往。


    破晓将至,三两个小妖结伴推开了主院的大门,将托盘内名贵的仙药在玉制的盘子上摆放好。


    “真好看。”小兔妖毛茸茸的小手抓着木托,她站在红花梨木的椅子跟前, 小手试图要拉开披在男人脸前的红纱,刚触上红纱边缘,手背突然被人用木托打了一下,疼得她缩回手, 委屈地看着眼前的鹿妖轻声道:“疼。”


    “要是被神乐司的主事看见,肯定得把你的爪子剁了。”鹿妖抱着怀里的木托,佯装凶恶地向小兔妖咧了咧嘴。


    小兔妖道:“他是谁。”


    “是今年血祭大典的主祭品。”


    小兔妖回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喃喃道:“真可惜, 那么好看的人都用来当祭品……”刚说完后脑又被木托敲了一下, 小兔妖跳转过身, 秀眉紧蹙道:“你不要老动手打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走了。”鹿妖说完, 抱着托盘离开了主屋。


    两人刚走了一段距离, 鹿妖脸色一变, 摸着挂在腰身的香囊, 转身看向不远处已经关上的大门。


    小兔妖道:“怎么不走了?”


    “香没续上。”鹿妖想了想取下腰间的香囊塞到小兔妖的手中,“你去续,就在桌上一眼便能瞧见。”


    小兔妖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望着那双眼睛, 许久才怯怯地开口道:“可神乐司掌事的交代过, 需两人同行, 且同一间屋子不能进两次。”


    “刚才都是你岔开话,我才会分神把这件事忘了,这件事怎么着都该由你来弥补,而且再说了我不说出去,谁知道你进了这间屋两次。”


    小兔妖捏了捏手中的香囊,无奈地垂下头道:“好吧,你可得等着我啊!”


    鹿妖道:“去吧!”


    小兔妖拿着手中香囊向主屋跑去,因化形不久毛茸茸的小尾巴一颤一颤的。


    在进屋前,侧室摆放好灵草的小妖路过鹿妖身边道:“掌事要在前院点人了,你还不快些,要是晚了,小心小命都没了。”


    鹿妖转头看了一眼主屋,急忙跟在两妖身后离开。


    屋内,小兔妖在房间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了放置香炉的地方,她低头从香囊里取出一块塔香在香炉内放下,摸了摸袋子里没发现火石,她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屋外,又不敢在摆放祭品的屋子里进进出出,只得两手食指相合,嘴里念着咒语。


    指尖火苗燃起一点,她眯笑着眼伸手去点塔香,不等手指靠近塔尖,火苗就灭了。


    见状她皱着眉头再次搓着手指,搓得用力,笨拙的小术法还没有使出来,她整个人就被术法反噬冲翻在了地上。


    缓了许久,她才揉着屁股站起身来,目光正巧落在了陆云琛手腕上的绑带上。


    “是谁办事那么不认真,连绑带都松了。”小兔妖边说边走到陆云琛跟前,低下头将陆云琛手腕上的绑带一圈一圈地解开,又将绑带轻轻地系回了陆云琛的小臂上。


    待帮陆云琛绑好腕上的绸缎,小兔妖才又勾着身子与桌上的塔香做斗争。


    她闭上眼睛死命搓着两指,睁开眼往前一点,看着火焰在塔尖燃起,激动地在屋内蹦了一圈,当她一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傻了眼,吓得回头看了一眼红花梨木椅上的陆云琛,见人还在,又看向面前笑容灿烂的少年。


    面对屋里的两个美人,在陆云琛红纱遮面下,她都快以为座位上的祭品给她表演了一个分身术。


    “这个点在神乐司办事的妖奴应该都在前院。”纪桓摸着下巴道:“院里看守巡视的守卫是摆平了,里面这个该怎么办呢?”


    一句话吓得小兔妖两个兔耳都伸了出来,还不得纪桓动手,小兔妖扑通一声在纪桓面前跪下了,捏着两个兔耳朵道:“好汉饶命,我…我才来魔族几日罢了,你要拿什么就拿,只要留我一条命,谁问我,我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纪桓上前解开绑住陆云琛手腕的绸缎道:“我要偷主祭品呢?”


    “啊?”小兔妖猛然抬起头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纪桓:“主祭品啊……”


    纪桓颔首道:“不行?”


    “行!”小兔妖用耳朵遮住了双眼,缩在地上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道:“我什么都看不见。”


    纪桓本就没打算杀人,看着这小兔妖诚惶诚恐的模样更舍不得下手,只是轻声道:“转过身去。”


    “昂。”小兔妖应声,长耳朵仍遮着双眼,连毛都没褪干净的手爪扒着地面颤颤巍巍地转过身背对着纪桓。


    见状,纪桓松了口气,凑上前去轻拍了两下陆云琛的脸颊,眼见陆云琛在他动作下身体歪倒在椅子扶手上,惊得他赶忙伸手去探陆云琛脉搏,许久才杵着椅子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陆云琛浅笑道:“别装了,是我!时间紧迫,我们得快些离开。”


    说完,陆云琛依旧歪在椅子上没有动静,他不安地抿了抿双唇,伸手捏了两下陆云琛的脸颊,见其仍旧没有一点反应,脸上笑容渐渐苦涩了起来,他余光瞥了一眼蹲在桌子地上装石头的小兔妖,长叹了一声:“完了,出师不利,阿姐说这药有用的啊,该不会是那天那杯凝露与药丸的药效相抵了吧!”


    看着昏迷不醒的陆云琛,他头疼的抓了抓头发,当初忍心让陆云琛喝下凝露,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药丸一道咽下去,如今让陆云琛受了那么多苦,结果药效相抵一点用都没有。


    “大哥……”


    “什么?”纪桓没好气地问道。


    听着纪桓的声音,小兔妖缩紧脖子摇头道:“没…没什么。”


    纪桓道:“你过来搭把手。”


    “啊?”小兔妖转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纪桓,“不好吧……”


    “不愿意吗?”


    纪桓沉下声音,那小兔妖吓得立马站起身来,并随着纪桓的指示将昏迷中的陆云琛扶到了纪桓的背上,眼见纪桓背着陆云琛站起身来,小兔妖盯着自己毛茸茸的手爪道:“大哥,我这样算共犯吗?”


    “应该算吧。”


    在这句答复下小兔妖的兔尾颤了两下,赤红色的大眼睛盯着双手,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她不敢哭出声,生怕纪桓恼羞成怒杀了自己,双手捏在一起,待在原地无声得掉眼泪。


    那小兔妖本就生得七八岁小姑娘的样子,她一哭倒让纪桓心里难受。


    “哭什么?”


    小兔妖红着眼睛轻声道:“死了就找不到哥哥了。”


    “你哥哥是魔族的人?”纪桓问。


    小兔妖颔首道:“恩,哥哥说他到魔族做妖奴,等他有能力了,一定会来接我的,到时候谁都不会再欺负我,可哥哥不见了,我能找到哥哥再死吗?”


    她还没有褪去白色兔毛的手轻轻抓住纪桓的衣摆,见纪桓没有说话,她失望地松开手道:“那你能杀了我,他们说,犯了错的妖奴下场都很惨,我怕疼。”


    “能变回兔子吗?”纪桓问完,见小兔妖点了点头,才又道:“躲在我怀里,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会带你一起走,至于你要找哥哥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小兔妖想了想,变成一只拳头大小的小兔子缩在了纪桓怀里。


    纪桓低头看了一下鼓鼓囊囊的胸口,又偏头看了一眼身后昏迷不醒的陆云琛,脸上的笑容难免有些苦涩。


    计划中与清醒的陆云琛一起逃走破碎,还莫名其妙在摆放祭品的主屋里捡到了一只兔妖,心里唯一庆幸的是,找了个借口让登阙跟着鹿清一起行动,这个时候鹿清的人应该已经护送登阙离开了魔族。


    接下来真正的压力全落到了纪桓身上,他按照一开始定好的路线离开,背着陆云琛就很难不跟一些零散的守卫产生正面冲突。


    随着任务难度的增加,就连纪桓赶去界口的时间都压缩了不少。


    当纪桓越过最后一处关卡,眼见着已经离界口越来越近,身后的脚步声让纪桓还未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七少要带着我师尊去哪呢?”


    纪桓背着陆云琛咽了咽吐沫,无奈地转过身道:“血祭大典就要开始了,他是主祭品,你应该知道他现在这样根本扛不过血池,祁南枭你们好歹是师徒一场,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吧!”


    “只要你把他给我,我难为你,哪怕你从这里离开,我也能当作从未见过你。”


    纪桓厉声道:“祁南枭!没有他,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要不是他把我从我生母身边夺走,我又哪会走到这个地步,他那副温柔慈悲的假面下怀了多少肮脏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祁南枭拔出腰间长剑道:“你放心,他不会死在血池里,欠我的还没还清,他连死都不配。”


    纪桓听懂祁南枭的意思,陆云琛失踪后,他好顺理成章把人藏起来继续没日没夜地折磨,想来原书里陆云琛能活到剖内丹给主角受做药引,祁南枭应该也用了不少手段。


    如果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纪桓情愿陆云琛死在血池里,也不会将人交出去。


    纪桓将陆云琛放在一边道:“天魔将军真不好意思,今日不踩着我的尸身,人就别想带走了。”


    临近界口处两人扭打在了一起,纪桓这几日虽然已经突破了地阶大圆满,但与祁南枭的实力比起来仍旧天差地别,没几招下来就已经处于劣势,那把剑在祁南枭手中千变万化,很快纪桓就已被逼入了绝境。


    当祁南枭十几把剑归于一体向纪桓胸口刺去时,陆云琛一把将纪桓拥入怀中,剑刺穿陆云琛的肩膀,祁南枭杀意未尽,仍欲刺向纪桓胸口,却被陆云琛掌心的内劲硬生生将剑身逼了出来。


    “怪不得七少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救你出去,师尊迷惑人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祁南枭垂眸看着剑上的鲜血。


    陆云琛冷冷地看着祁南枭没有说话。


    “没逃出去很意外吧,也亏有人肯暗中报信,不然我等到大祭开始前劫走你,恐怕得补个空了。”祁南枭缓步走到陆云琛跟前道:“你一个废人眼下也奈何不了我什么,乖乖跟我走,别闹出太大的动静,七少这条贱命我可以不要。”


    37  ? 第三十七章:我只是不甘心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为什么能死得这么轻松……◎


    纪桓低吼道:“你听他的做什么?前面不远处就是界口了, 我拦着他,你赶快跑!”


    陆云琛回过头看向欲意再战的纪桓不住笑了。


    ——可惜了,上一世怎么就没遇到这么一个傻人。


    “师尊, 要是你不在意他会是什么下场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云琛轻声道:“来不及了。”


    “看来师尊是知道只要你还活着,哪怕掘地三尺我都会找到你,这样也好, 我也不想现在就杀了七少。”祁南枭说着缓步向陆云琛靠近。


    他刚抓住陆云琛的手腕,身后就传来细密的脚步声,还不等纪桓和祁南枭反应过来,三人就已经被赶来的魔兵团团围住。


    游碧尘从魔兵中间走了出来, 眼神扫了一圈面前的三人,走到纪桓跟前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后,发出一声轻叹。


    “带走。”


    纪桓看着陆云琛被带走的背影,眸光黯淡, 就连他自己都从未想过这一局会输得如此惨烈。


    直到被身后的魔兵强压着跪在魔尊跟前, 纪桓才从一败涂地的恍惚中彻底清醒过来。


    身边的血池浪花翻滚, 像是一头叫嚣着饥饿的猛兽, 欲意吞噬一切, 他抬起头看着魔尊端坐在高台上, 望向他时目光冰冷, 全然没有一个父亲被亲子背叛的痛心与失望,如同他只是一个与魔尊毫无关系的罪人。


    魔尊看了一眼身旁的近侍,其赶忙来到魔尊身边俯下身,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看见那魔奴连连点头, 许久魔尊身边的近侍才缓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传尊主旨意, 天魔将军急功近利险些放走要犯,罚闭门思过一月。”说完魔奴斜眼看向身旁的魔兵道:“来人,还不快些把天魔将军压回府中。”


    祁南枭临走时本还想问陆云琛的事情,他刚张嘴,就被魔尊一抬手封住了,直到被身边的魔兵拖走,他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待祁南枭离开后,那魔奴又道:“把仙门细作带上来。”


    不多时只见一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鹿妖被两个魔兵拖了上来。


    “七少,族内规矩若身在高位者背弃魔族,应废去内丹投入血池。”


    魔奴话音刚落,藏在纪桓怀中的小兔妖动了一下,刚想要从纪桓怀中钻出去,耳边便传来了凄厉的喊声。


    “尊主,小奴不是细作,是那只兔妖做的,她故意偷走我的香袋,就是为了找机会里应外合救祭品离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鹿妖抬起被打得血淋淋的脑袋,喊声沙哑凄厉,听得人心里犯怵。


    魔奴冷声道:“来人,把这仙门细作的舌头拔了。”


    原本想要出来的小兔妖身子一僵,又乖乖地把头埋在了纪桓的腰间。


    魔奴又道:“不过尊主念在您年纪尚幼,受仙门中人蛊惑才会做出背弃族内之事,待血祭大典结束后,褫夺七少封号,逐出魔族,往后是生是死与族内再无关系。”


    纪桓冷声道:“这件事跟那只鹿妖一点关系都没有,没什么仙门细作,救陆仙尊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谋划,与旁人毫无关系。”


    闻言,魔奴在纪桓面前俯下身道:“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逞什么英雄,尊主想留你一条命,才找得替死鬼,七少就好好受着吧,往后离开魔族,惹了祸就别想有着护着你了。”


    “我说了救陆仙尊离开这件事从头到尾……”话音未落,一击掌风将纪桓掀翻在地,他单手护着怀里的小兔妖,倒在地上呕出了一口鲜血。


    魔奴偏头看了一眼魔尊阴沉的脸色,高声道:“吉时已到,大祭起。”


    血祭的头一轮祭品陆陆续续的被带到了血池边,纪桓身旁的魔兵在魔尊的旨意下把纪桓拖拽到了血池附近,陆云琛就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身着一袭红袍,原本挡住脸的红纱紧贴着一头长发。


    陆云琛一眼便能看见魔兵押着纪桓站在不远处。


    “小仙尊!”纪桓高声喊道。


    陆云琛望着纪桓,在大祭的钟声响起时,浅笑道:“留在这,还是跟我走?”


    话音落,陆云琛合上眼背身向血池倒去,纪桓将身旁束缚着他双手的魔兵甩开,纵身跃入血池,池内的水像是有生命般撕咬着皮肤,他运转内力护着身体,伸手向眼前摸索,在意识完全模糊前,他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他。


    与之同时,祁南枭在府中坐立难安,他试过逃出去,可府外已经立起结界,离开的出口外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无奈之下除了等消息外,祁南枭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血祭大典的乐声结束,身边的副将才匆匆赶了回来。


    祁南枭赶忙道:“怎么样了?”


    “回禀将军的话,陆云琛已经祭身血池,七少因自觉罪孽深重,也投身于血池之中。”


    祁南枭身体一软无力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紧握住拳头狠狠锤向桌面,“我为什么要去拦他,明明无论他躲到哪里,我都能把他找出来的。”


    “将军……”


    祁南枭低下头,他曾以为得知陆云琛死讯最畅快的那个人应该会是自己,没想到心口却疼得快要裂开。


    “将军你哭了。”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为他难过。”说着祁南枭顺手摸了一把脸,竟已是泪流满面。


    恍惚间脑海里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陆云琛将他搂在怀中,握着他的手在纸上落下一笔一划。


    “师尊,仙宗中别的师兄弟都能参与仙盟大会,为什么枭儿不可以。”


    稚气的童声下,陆云琛握着他的手在纸上落上一点,柔声道:“和师尊在这里练字不好吗?”


    “可枭儿也很厉害,枭儿比他们都要厉害。”


    “对,枭儿比他们都要厉害。”陆云琛冰凉的指尖刮过祁南枭的鼻梁,“是为师还不够强。”


    回想起昔日的点点滴滴,祁南枭无力地合上了眼眸。


    副将轻声道:“将军不是恨陆仙尊的吗?”


    祁南枭道:“恨,当然恨,要不是有幸遇见了那个人,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陆云琛那副伪善的外表下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他说到这里望着掌心中的水渍,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为什么能死得这么轻松……”


    ……


    血池的水拍打着石岸,陆云琛手杵着石头面,呕出了一口鲜血,连日来的折磨与在路途中需要分神多护一个人,让他险些折在池中。


    凝露的药效再度发作,陆云琛又呕出一口鲜血。


    许久他转头看向昏迷中的纪桓,指尖温柔地掠过黏在纪桓脸畔的发丝轻笑道:“还真是一个傻子。”


    正在这时,纪桓怀中有东西动了动,陆云琛伸手将藏在纪桓怀中的小白兔拎了出来,这小妖刚化形不久,哪怕在血池中有纪桓和陆云琛两股力度护着,也没能抵挡住血池对它的侵蚀。


    它奄奄一息地躺在陆云琛的掌心里,在剧痛下,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蹭着陆云琛的指节。


    “是你的话,要是她死了,你一定会内疚的吧?”陆云琛说着指节蹭了蹭纪桓苍白的唇瓣,昏迷中的人不会开口答复,“纪桓,为了我的目的辜负了你,我很抱歉。”


    说着他不断将仙气灌入小兔妖体内,待小兔妖的呼吸渐渐平稳,陆云琛将那蜷曲成球的小妖怪放在纪桓脸边。


    从他被带入神乐司后,在那香味下全无困倦之感,他就知道纪桓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在杀完四少回神乐司的路上,他给祁南枭送了一封匿名信,纸上的字显现完全后,只需一刻钟便会燃成灰烬,以祁南枭现在焦躁的性子,根本认不出一封改变笔锋的信会出自他的手笔。


    他不在意祁南枭会在什么地方围堵,他装作迷烟下昏睡,就足以耽误纪桓原本的计划,祁南枭的出现让这件事不会再有更多的变数。


    一个活着的陆云琛,哪怕出了魔族,也会在人魔两界的追捕下束手束脚,可一个在所有人面前死去的陆云琛,可以去做很多事情。


    “纪桓,你想要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注定没办法成为你希望的样子。”陆云琛看着纪桓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纪桓就算被逐出魔族,想必那个叫登阙的魔奴也会在界外接引纪桓,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纪桓肯不肯跟他一起走。


    明知道带着这样一个正气凛然的少年,很多事会碍手碍脚,但那一刻一想到往后兴许再无缘相见,竟还是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私心。


    “唔。”


    陆云琛听见声响,急忙用水将石岸上的血迹洗净。


    “纪桓?”


    听到有人轻唤自己的名字,纪桓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石岸边的身影,浅笑着点了点头,脑袋里隐隐作痛,许久纪桓才看清眼前朦朦胧胧的人是谁。


    “这里是地府吗?”


    陆云琛道:“我们都活着。”


    纪桓将陆云琛这句话放在脑子里消化了许久,猛然间兴奋地纵起身来,急忙将陆云琛搂入怀中,他的手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感觉到疼痛后才抱着陆云琛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这次死定了。”


    “我也以为会死,还好有你护着我,不然我也没办法平安无事。”陆云琛柔声道。


    纪桓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说道:“我带着你从血池里游了出来?”


    “是啊,你不记得了吗?”陆云琛问。


    纪桓茫然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厉害了……”


    38  ? 第三十八章:万源之晶


    ◎太阳就是这样,虽然温暖又光芒万丈,但从不会只照耀在一个人身上。◎


    从原书和这段时间对魔族的了解里, 纪桓一直觉得血池是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地方,毕竟原书中期的祁南枭在与二少夺权中,被逼坠入血池内, 因为主角光环加身,祁南枭没有被血池吞噬,可还是在血池的侵蚀下经脉寸断。


    之后祁南枭的身体顺着水流飘到一处怪石嶙峋的山洞,在弥留之际被有着金手指的主角受救下, 两人还在山洞深处找到了血池的心脏万源之晶,祁南枭更是凭借吃下这一关键道具,成功杀回魔族登上了魔尊之位。


    在快要逃出界口时,纪桓与祁南枭交过手, 几招下来他就已经再无还手之力,更何况是坠入血池的是中期的祁南枭,实力比起现在必然只强不弱。


    那他能从血池中安然护陆云琛离开,只有一种解释, 血池只喜欢吃修仙者, 像他这种身体里拥有另一个世界内力的异端, 血池根本欣赏不来。


    “所以我是因为太难吃被血池吐出来了?”纪桓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我就真难吃到, 连主祭品它都没胃口品尝。”


    陆云琛环顾了一遍周围, 目光再度落到了纪桓身上:“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纪桓转头对向陆云琛温柔地笑,拍了拍胸口,心怀侥幸地感叹道:“难吃真好。”


    陆云琛疑惑道:“什么难吃?”


    “没…没什么。”纪桓站起身往陆云琛身上一趴,眯笑着眼道:“我俩现在算是从魔族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吧?”


    陆云琛抬起头看着眼前形状怪异的石壁, 没有应声。


    上一世从祁南枭嘴里听过关于血池的事, 所以他知道血池底部间隙中有一处怪石林可以离开魔族, 可具体该怎么走,沿路是否有分岔路口等,他一概不知。


    看着陆云琛思索的神情,纪桓脸上的笑容一僵,想到自己对着一个没有剧本的人问出这种话,不由尴尬地抓了抓脸颊,搂着陆云琛的肩膀继续把话往下圆:“前面好像有风,我觉得应该有能出去的路。”


    陆云琛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们走吧……”纪桓搂着陆云琛向前走去。


    离开时陆云琛看了一眼躺在石岸上的小兔妖,又看了一眼纪桓,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随着纪桓的牵引向前走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纪桓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脸色突然就变了,他停下脚步,低下头在身上来回翻找,好似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不见了吗?”陆云琛问。


    纪桓双手仍在衣服内来回摸索:“一只小兔子,我答应过她只要我能离开魔族一定会带她一起离开的,是不是血池的水流太过湍急,她在我怀里被冲出来了,我明明跳下血池的时候一直都在用内力护着她。”


    陆云琛轻声道:“很重要的一只兔子吗?”


    纪桓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自责愧疚的神情,他细想后一把握住了陆云琛的手腕道:“我想再回去找找,说不定血池也没有吃它,它只是沉入了池底。”


    别妄想了,落入这池中的活物都会被池水侵蚀吞灭。这是陆云琛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在看着纪桓焦急的模样下,他才明白纪桓可以为了任何一个人不畏生死,并不是他在纪桓心中有多独一无二。


    “是一只白色的兔子吗?”陆云琛温柔地浅笑道,说出的话,未曾带一丝不悦的情绪。


    “对,是只白色的兔子。”


    陆云琛自责地轻叹道:“你昏迷的时候它在你怀里动来动去,我怕它憋坏了,就将它拿出来放在你身边了,也怪我,刚刚在想这地方该怎么出去,一时分了心,倒把它给忘了。”


    “没事就好。”纪桓抓着陆云琛的手腕松了口气,直起身时,拍了拍陆云琛的肩膀,“这件事你别往心里去,我都差点把那小东西忘了,更何况是你,你在这里等一会,我找到她,马上就回来。”


    陆云琛望着纪桓的背影走远,独自站在石窟内眸光沉了下来。


    太阳就是这样,虽然温暖又光芒万丈,但从不会只照耀在一个人身上。


    被血池侵蚀过的身体一时间血气翻涌,他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一路流到手背,脱力的身体斜倚着身后的石壁,缓了片刻,他才用袖口将掌心的血迹擦拭干净。


    选择走这一条路有利也有弊,少了陆云琛这层身份,接下来的事情处理起来要方便很多,可随之而来是身体在池水中受到的创伤极难修复。听着洞内响起的脚步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自己直起了身子。


    不远处的黑影越走越近,陆云琛擦过唇边,自然而然地掩上了温和的浅笑。


    “找到了,就是这只兔子。”昏暗的石窟内,纪桓喜滋滋地将小兔妖举到陆云琛跟前,“好小一只,我都怕她死了,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坚强的。”


    为兔妖渡仙力时,陆云琛都没好好看过她,如今像个毛球般在纪桓掌心里缩成一小团,看起来软软糯糯的。


    在装昏是两人的对话陆云琛都听见了,他知道这兔子是个女子,却不知道这小兔妖幻化了怎样一副皮相。正在思索着,纪桓拉过陆云琛的手戳了戳窝在他掌心里的小毛球,感受到外力后那小毛球将身子蜷得更紧。


    纪桓道:“可爱吧!”


    陆云琛明知故问道:“……这只兔妖是你什么时候捡到的?”


    纪桓将掌心里的小兔子踹入怀中:“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两人一前一后向洞口深处走去。


    一路上纪桓连说带演地跟陆云琛描述见到小兔妖时的场面,那兔妖的小尾巴怎么害怕地颤抖,又是怎么用耳朵挡住眼睛,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你都不知道这小兔妖有多可爱。”


    陆云琛望着纪桓提起兔妖时眉飞色舞的模样笑而不语。


    纪桓道:“等她醒了,我让她化成人形给你瞧瞧,我觉得她挺乖巧的。”


    “这小兔妖很清秀吧。”陆云琛轻声道。


    纪桓摸着下巴,回想着在神乐司看见兔妖时的场景,小丫头一直用耳朵遮着眼睛,纪桓还真不记得长得清不清秀,不过……


    “有点像年画里的福娃娃。”


    陆云琛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纪桓的这个形容,他记忆中一直找不到能够匹配的样貌。


    突然纪桓一把抓住了陆云琛道:“小仙尊,你看这边有几个分岔路口。”


    说罢纪桓掏出怀中毛茸茸的小兔妖在洞口测风向,书里并没有说祁南枭和主角受从哪一条路离开的,只说过他们找到万源之晶的地方,洞口无风,往里走有微光闪耀,他握着兔妖在各处洞口探了探。


    最终他指向其中一条岔路口道;“往这条走。”


    “可这条路不是没有风吗?”陆云琛问。


    纪桓道:“就是没风才有可能是出路,我们往前走走看,如果没有出路再退回到这里。”看着陆云琛点了点头往洞内走去,他紧跟于其身后,不由松了口气,想到原书里主角攻受的奇遇,他便想不如依靠万源之晶来修复陆云琛的内丹。


    如原书描写的那般,洞内有微光闪耀,两人进洞没有多久,就看见一块镶嵌在似有水流流动的石壁里的银白色晶石,这块石头约莫脑袋大小,中间是拳头大小的赤红色,像是万源之晶的心脏,随着墙面上水流的影子不断跳动着。


    陆云琛走上前道:“这是什么?”


    纪桓快步走向前去,伸手摸了摸墙上的万源之晶,然后故作讶异地看向陆云琛道:“我小时候听说过,血池下面有一颗集池中精华的石头,原来就是这一颗,这颗石头可了不得,要是把它吃了,那修为不得往上翻个七八番。”


    陆云琛看着纪桓,怕是连魔尊都不知道的石头,纪桓却能说出这东西究竟与什么相关,再回想起不久前纪桓引他进洞时的模样,似乎对方早就知道走进这里,一定会见到这块晶石。


    “小仙尊,要不要试试看?说不定你体内受损的内丹便能因此复原。”纪桓见陆云琛许久没有回应,不由边说边往陆云琛身边凑,“这石头越看越了不得,这样的奇遇可不多见,若我是你一定会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缘。”


    说完,纪桓下巴往陆云琛的肩膀上一搭,低语道:“说不定还能更强呢……”


    陆云琛轻叹道:“走吧……”


    “啊?”纪桓本搭在陆云琛肩膀上的下巴,随着陆云琛转身落了个空,差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待他缓过神时,陆云琛已经向洞口走去。


    见状他赶忙跟上前去:“千载难逢的机遇要是不把握住,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你知道魔族为何每年要举办血祭大典吗?”


    纪桓回想了一下书里的情节,似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他快步跟上陆云琛的步伐道:“不知道。”


    “这块石头与血池相连,亦与魔尊相连,从血祭大典出现至今,这石头确实累积了不可小觑的力量,若不是如此,众仙门单凭一些良莠不齐的妖奴魔兵,倒也不至于对魔族惧怕至此,这算是魔尊的另一颗心脏,想来还不等你我把他撬下来,他本尊若有感知,怕要追溯到源头,亲自来这里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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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 第三十九章:结界


    ◎算了,曾经的荒唐事不谈也罢◎


    陆云琛说的这番话, 纪桓回想了一下原书中祁南枭他们拿到石头的情节,魔尊在突破天魔境的天劫中湮灭,魔族内各方势力混斗后, 刚归于安稳,二少还来不及摸清血池的奥秘,万源之晶就已经被祁南枭吸收了,那就说明当时的万源之晶和新任尊主之间的联系是断开的。


    两人重新回到分岔路口, 纪桓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出来时的洞口,暗叹这或许就是主角光环,只要主角没有出面触发,哪怕万源之晶再了不起, 也只是一颗镶嵌在墙上的漂亮石头……


    陆云琛问道:“这几处口都有风,你觉得我们该往哪里出去?”


    纪桓站在正中央,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洞口道:“恩,都有风……”之前看着那些细节多的小说, 恨不得作者少水点, 当穿越后把原文当做开挂神器, 又忍不住恨作者为什么不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写得详细些。


    陆云琛见纪桓久久做不出抉择, 也能看出来纪桓都不知道能从那个洞口出去。


    他闭上眼睛, 神识出窍, 将剩下几个洞口都探了个遍, 有三处是除了有些石缝外,是个死口,两处有通外外界的结界,除了放置着万源之晶的那个山洞外, 周围并没有魔气。


    “要不我们往这边走?”纪桓道。


    陆云琛睁开眼睛, 握住了纪桓的手腕:“往这边。”


    两人从结界里出来时, 身处在一个透着光亮的山洞里,人界已是清晨,出了洞口,洞外烟雾缭绕,向远处眺望身下已是万丈悬崖,山洞藏于云雾之中,在晨光的照耀下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一条崎岖迂曲的小道,似能直通山下。


    陆云琛看着云巅深处的光芒,久违的伸出了手,温暖的阳光透过指腹在他的脸上落下几片光斑。


    他转头看向如好奇宝宝般在四处来回转悠的纪桓,弯起唇角:“果然很像。”


    “像什么?”纪桓闻声,偏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陆云琛。


    陆云琛浅笑道:“没什么。”像太阳。


    两人并未在山顶逗留太久,而是顺着那条崎岖的小路往山下走,纪桓边走边打量着四周,山中灵气充裕,多仙草灵兽,纪桓下山的路上采摘了不少用衣袍兜着。


    这地方很僻静,来往路上并未见有人来往,但对周围山路不熟,两人只能顺着小道往山下走,哪怕是看着满山的仙药眼睛都放光的纪桓,也没有进入山林的打算。


    快到山脚时,从石台上眺望隐隐约约能在云雾中看见远处有一处村镇。


    陆云琛道:“原来这山在结界之中。”


    “一路走来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这山上灵气充足,随处可见仙药、灵兽,却偏偏渺无人迹,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座仙山存在。”纪桓说。


    “万源之晶果然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这山中的结界跟万源之晶有关系?”


    陆云琛颔首,指向不远处的村镇道:“那里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再来镇,是浩天门的管辖处,再来镇虽不挨着浩天门,可镇内仍有浩天门的仙寮驻扎,此处灵气充裕,若非有强大结界将其隐藏于云雾之中,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应当会遇见浩天门的弟子。”


    说罢,他垂下眼帘,回想着很久以前来到再来镇的场面,不多时在面前比画道:“要是我没记错,这山前应当是个湖,湖深处烟雾弥漫,常有来往渔翁在此处消失,浩天门也派过一船弟子来探查这里的情况,那船人在大雾中迷了路,最终葬身湖底。”


    “这样说来我们离开这里是不是就回不来了?”纪桓颠了颠衣服里的一兜仙草,回头看向身后烟雾缭绕的大山,“要知道是这样,下来的路上我们就应该往山中都探探,指不定能找到些稀有的药材。”


    陆云琛撕下一块袖口的布料,咬破手指在红布上写上符咒,之后陆云琛将写满红布的符纸往身后石壁上一按,纪桓眼见橙红色的火焰在陆云琛的掌心中燃起,待陆云琛收回手时,血红色的符咒印入了石壁中。


    纪桓蹲下身,用手指搓了搓石头上的符咒很是惊讶:“小仙尊你也太厉害了吧,只是这样刚刚那道符咒就完全镶入石头里了!”


    陆云琛道:“此咒是玉衡仙宗专门用来定位的基本咒法,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法术,只需我念启动此阵的咒法,你随时可以回来。”


    一句话的功夫,原本留在石头上的红色咒印也消失无踪,纪桓看着眼前的石头揉了揉眼睛,又用手搓了搓刚才符咒所在的位置。


    他疑惑地看着身后的石头,缓步朝着陆云琛身边走去:“岂不是他们如果闯过迷雾来到了这个结界里,也可以留下一道符,随时回来采摘这里的仙草!”


    “符咒的强度……”陆云琛本想开口解释符咒的强度与画符之人的修为有关,他能靠一个小小的定位咒法穿破此处结界,是因为他如今已是劫变,可又想到自己在纪桓面前内丹尽毁,他深吸了一口气浅笑道:“符咒的强度不重要,他们若有能力突破迷雾进山,何至于此山到现在还无人开采。”


    “也对,我们能在这里留下定位符,是机缘,机缘这种东西就像是我们明明碰到万源之晶,却无法取下,很难说的。”纪桓回头看着身后的仙山,眯笑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还是有点幸运在身上的。”


    “是。”陆云琛食指指节轻敲了一下纪桓的额心,“是很幸运。”


    纪桓道:“小仙尊,你有没有觉得,你有些时候和我在一起相处时的动作,就像我是你的徒弟那样?”


    陆云琛还未收回的手僵在了半空:“是吗?”


    “是。”


    “因为当人师尊的时候太小了吧……”陆云琛深吸了一口气,过去的记忆恍若还在昨天。


    纪桓问道:“小仙尊,当那个人师尊的时候多大了?”


    “十二岁。”


    书里没详细说,纪桓也没细想过,所以听到陆云琛这样说的时候,属实有些惊讶:“不可能吧!”


    “年少心高气傲时,和挚友闯了大祸,挚友因此事被逐出师门,全仙门知道祸端在我这里,对玉衡仙宗群起攻之,要我师尊把我和祸端一起交出去,年少时我不服气,本就天资过人,根本不把仙门里那些人放在眼里,亲自出面打了一架,结果寡不敌众差点就死了。”


    陆云琛说到这里双眼失神地望着远方的村镇,“弥留之际,是师尊带我回来的,他没有怪我,跟我说那不是祸,只是我遵循了自己的本心,还把我出去逞威风结果被人打的事隔三差五拿出来嘲笑,然后便把那个祸端交给我了,说他往后就是我的责任。”


    陆云琛提到师尊时唇角不住上扬,可提起那个‘他’时,目光却渐渐冷了下来:“算了,曾经的荒唐事不谈也罢。”


    纪桓看着陆云琛脸色不对,赶忙笑着转开话题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得往前看,比如说,你说我俩天黑之前能不能去到再来镇。”


    “悬,湖上没有船夫,迷雾里是什么情况也拿不准,实在不行要不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再渡河。”


    纪桓将头往陆云琛肩膀上一搭苦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纪桓指向肚子,“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得住。”


    陆云琛盯着纪桓的肚子看了好一会,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担心那只小兔子的伤吗?”


    “是我的五脏庙快不行了。”纪桓额心撞了一下陆云琛的肩膀。


    陆云琛呆愣道:“饿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吃东西,是因为喜欢美食的味道。”


    纪桓看着陆云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头挪到陆云琛胸口的同时,双手往陆云琛的肩膀上一搭轻轻摇晃道:“小仙尊,你不能因为你已经辟谷了,就觉得我们也已经达到这样的境界。”


    说到这里,纪桓抬起头一脸真诚道:“从救你到现在又渴又饿,今日再不进城,明日真就爬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纪桓肚子里咕叽叫了一声,陆云琛弯下腰轻轻戳了一下纪桓的小腹道:“听声音确实饿了。”


    “刚刚不是我的肚子在叫。”纪桓说。


    “那是……”


    躺在纪桓怀中的小兔子,用毛茸茸的手爪子扒开了一点纪桓的衣襟,赤红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陆云琛道:“美人哥哥,小兔子也饿了,你们可以带着小兔兔一起吗?”小家伙边说边眨巴着眼睛,哪怕仍是兔子模样,看起来也可怜兮兮的。


    “关门前是能到,可眼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解决。”陆云琛说。


    眼前的一人一兔听见能进城后眼睛都亮了:“什么问题?”


    “我们身无分文。”


    纪桓指着地上的仙草道:“把这个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界内所有的仙山都在各门各派的掌握中,你能解释得清楚这些仙草是你从哪里采来的吗?”


    纪桓想了许久,看着陆云琛摇了摇头。


    陆云琛取下头顶的发冠在手中掂量一下:“烧了以后应该能化出不少银子,衣服上也有金线,都烧了的话,算上吃穿住行,应该能够在镇里撑一段时间。”


    “那我去找柴火?”


    陆云琛双眼微眯,浅笑着凑近纪桓跟前道:“你就不担心我会着凉。”


    纪桓倒吸了一口凉气,将陆云琛一把搂入怀中:“你着凉,病了我肯定会心疼的。”听到这里陆云琛唇角微微上扬,纪桓咽了口吐沫,“我…我好饿。”


    陆云琛浅笑道:“好了,这身太引人注目,我也没打算穿这身进城。”


    纪桓往后一跳,拿出怀里的小兔子,一人一兔郑重地向陆云琛鞠了个躬,他捏着小兔子的手爪唱道:“听我说谢谢你……”


    陆云琛无奈地打断道:“可以了,找柴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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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 第四十章:小兔妖


    ◎他抬起手,看着阳光透过指缝,原本素净的手指,恍然间似乎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得到了陆云琛的指示, 纪桓把窝在怀中的小兔妖掏了出来,小家伙身形要比一般兔子娇小,被纪桓提在手里时, 活脱脱像一个白色的小毛球,那双赤红色的眼眸还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纪桓道:“要是想快点进城去吃好吃的东西,就得帮忙一起去捡柴火。”


    ‘噗’的一声后,纪桓手中的兔子变成了一个模样清俊的小妮子, 头上束着两个髻子,纪桓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抓着小妮子的后颈,只见她双脚凌空摆动了两下, 赤红色的双眼望着纪桓眨巴了两下。


    纪桓把手一松,小丫头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她摔得一双眼发懵,许久才缓过来看向纪桓, 毛茸茸的小手捂住摔疼了的屁股,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没哭出声, 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陆云琛本还想着那兔妖究竟是一个怎样勾人的小丫头, 见到小兔妖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他愣住了。


    紧接着又见那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哭到情深处,两个耳朵从头顶上冒了出来,委屈地耷拉在脑袋两边。


    纪桓蹲在地上,手指戳了一下小兔妖粉嫩嫩的脸蛋, 无奈道:“又哭什么, 不是你示意我放你下来的吗?”


    小兔妖哼了一声, 身体一转,直接背对向纪桓。


    “你该不会是不想捡柴火吧?”纪桓绕到小兔妖身前,捏住小兔妖的脸蛋道:“要还是一直哭个不停,我们就把你丢到山里喂狼,刚才来到的路上你是没看见,那狼好大一头,到时候一口就能把你囫囵吞下肚。”


    小兔妖看着纪桓,吓得打了个嗝。


    一旁的陆云琛之前还在思考着等那只兔妖醒了,该用什么办法把人赶走,没想到真看到那小兔子被纪桓吓得一愣一愣的,心便软了。


    他上前将摔在地上的小兔子抱了起来,手轻抚着小兔子后背道:“摔疼了吧?”


    这一问,小兔子脑袋便埋在了他的肩头,热烘烘的小耳朵往他颈边一搭,压着嗓子闷闷回了句‘恩’,小东西有了可以随意撒娇的地方,便变得黏腻的很。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小兔子偏头看着陆云琛道:“闫知之。”说完她兔子耳朵触上陆云琛的下颚,“我记得你,哥哥是在祭品房里那个祭品吗?”


    “是。”


    “知之看见哥哥坐在那里就觉得好看,没想到脸上红纱掀开更好看了。”说着她侧脸蹭了蹭陆云琛的肩膀:“知之喜欢哥哥。”


    纪桓捏了捏自己的脸,想来原主的皮相也是个大美人,怎么那小家伙一醒来就跟陆云琛亲热,反倒自己成了个外人。


    陆云琛道:“那知之乖乖跟纪桓哥哥去找柴火好不好?”


    “漂亮哥哥说山里有狼。”闫知之说着赤红色的眼睛还委屈地望着纪桓。


    上一世纪桓还真没带过孩子,哪怕有年纪比他小的孩子,也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极少跟他走动,等到和古武世家的同辈来往时大家都已经是半大小子,倒也没有谁真能拉下脸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回想起初次见这闫知之的场面,小家伙也是缩在桌子下面,无声地掉眼泪。


    纪桓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陆云琛身边后,轻轻敲了一下闫知之的额心道:“骗你的,这山里没有狼,就算是有,我也能将它一拳打跑。”


    闫知之歪头看着纪桓道:“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纪桓说。


    小家伙点了点头,将连皮毛都没有褪去的小手伸到纪桓跟前:“拉钩钩。”


    纪桓勾上闫知之的小拇指,刚才还趴在陆云琛怀中可怜巴巴的小丫头,歪头看着纪桓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就像是年画里的小娃娃。


    不多时小家伙从陆云琛怀中挤了出来,一蹦一跳地向山间走去。


    纪桓看着陆云琛道:“小仙尊,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孩子的。”


    “你也不错。”陆云琛看着闫知之的背影,“怎么会想到把这样一只小兔妖带上。”


    “要是我不带她走,她小命得交代在魔族吧……”纪桓垂下眼帘,“想起来可惜了那鹿妖,为了我的事情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的生死重要吗?”


    纪桓点了点头:“当然,小仙尊是和我一样的人应该也很了解,那些对于上位者来说看似无足轻重的生命,其实都是最宝贵的,不过我的能力真的太弱小了,还是有很多事情做不到,就像是那鹿妖被打成那样,我连在魔兵的看押下站起身来反抗都难。”


    陆云琛不由开始回想这段时间和纪桓的相处。


    看着陆云琛的模样,纪桓抬起手在陆云琛眼前晃了两下,陆云琛微愣,再度转头看向纪桓时,纪桓搂住了陆云琛的肩膀道:“失神了?你在担心我适应不了外面吗?我不是那么迂腐的人,谁要敢杀我伤我,或者伤害你们,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漂亮哥哥要快些跟上来。”闫知之眯着笑眼转头对着纪桓招了招手。


    两个人的谈话被闫知之打断,陆云琛浅笑道:“快去吧,再磨蹭一会,天黑之前都进不了再来镇。”


    纪桓道:“知道了。”


    陆云琛看着那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脑海里全是屠戮四少府的画面,那些临死前惊恐的眼神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很久以前,他似乎也秉持着那样的想法,在还没有对一切完全绝望的时候……


    ——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人呢?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将界口的魔兵除净,又为了取四少的命把四少府杀得干干净净,他抬起手,看着阳光透过指缝,原本素净的手指,恍然间似乎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


    待两人带着柴火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一大一小躺在地上,肚子不断的发出咕咕的叫声,陆云琛起身将火染上,把头饰与衣袍在烈火中化净后,借着一根竹子,便带着纪桓驭物飞行穿过了挡在山前的结界。


    没多时,两人便在再来镇外的一处山石旁。


    小兔子从纪桓怀中钻出来时,四只脚走路飘飘忽忽的,不多时圆滚滚的小屁股往地上一落,那小毛球抬着头,脑袋一晃一晃的,眸中没什么神采。


    陆云琛将画出来的散碎金银放到纪桓手心道:“你俩吃饱了,顺道帮我买套衣服,买副面具。”


    “面具?小仙尊要面具干什么?”


    陆云琛无奈地浅笑道:“浩天门里有认识我的人,我现在是个废人,若是被仙门的人找上,不止保不住自己,可能就连你们,我也护不住。”


    听陆云琛这样一说,纪桓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处境,无论是人界还是魔族,他和陆云琛已经死了,仙门的人要是知道人还活着,怕是不会放过他们,如果魔族那边要再次出动,魔尊应该也不会像是在血祭时那样轻易放过他。


    “那我们这样进城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纪桓抓起闫知之毛茸茸的爪子。


    被纪桓这样一抓,小兔妖两个耳朵又冒了出来,她赶忙用一只手压着小兔耳:“别不让我进城,我能变回去的。”


    闫知之咬着牙,好不容易把兔耳朵憋回去,没一会又冒了出来,赤红色的眼睛里有眼泪水转悠,小家伙找到依靠后,倒少了在魔族做小妖奴那般坚强:“可以的,一定能变回去,漂亮哥哥,知之想要进城。”


    纪桓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这样进了城想低调都难。”


    陆云琛走到闫知之面前蹲下:“在进魔族做妖奴前,有没有去过人界的村镇,要说实话,可不许骗我。”


    “没有,我哥哥不准我跑到人族的地方去,说他们会伤害我。”


    “想进去吗?”陆云琛问完,看着闫知之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轻声道:“进去后乖乖听纪桓哥哥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


    陆云琛牵过闫知之的手,咬破手指在手臂上写下一道符咒,没多时闫知之手上的茸毛不见了,就连两个兔耳朵也没有了,她惊讶地盯着写在手臂上的符咒,张大嘴道:“哥哥,你好厉害呀。”


    “小仙尊,你又能御物飞行,又能用符咒压抑住知之的妖形,你张口闭口都说自己没用,那我该怎么办?”纪桓掌心覆上闫知之的头顶感叹。


    陆云琛道:“我也只能弄些之前在玉衡仙宗里学过的小花招,这咒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应该是够你们逛了,切莫贪玩早些找客栈住下,要是被发现,我现在这样可救不了你们。”


    “那你呢?”纪桓问。


    “明日清晨再来接我……”刚说完,陆云琛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晨起醒不过来,午后也可,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陆云琛刚说完,纪桓便脱下外袍给陆云琛披上,陆云琛看着纪桓道:“干什么?”


    “天冷,我们一定会早些赶回来的。”


    陆云琛拿下外袍递到纪桓跟前:“才与你说莫要引人注目,你就忘了,穿着这身在街上跑,旁人不看你们都难,莫要管我,去吧,我也不似你想的那般脆弱。”


    纪桓想了许久,接过衣袍点了点头,待穿戴好衣物便带着闫知之进了城。


    哪怕穿戴整齐,原主这副面容在人群中也亮眼得很,好在路过的都是些普通人,虽总是回头看他和小兔子,但也不能一眼看出这两个人的身份。


    正当纪桓路过一处小摊时,正巧听见穿着相同的男人在小声闲聊,看城里旗帜上的标志与那两人衣服上的纹路相似,他猜测出对方大概是仙门弟子,不由握紧了闫知之的手从他们身边绕开。


    “听说魔族的四少死了,甚至他身边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这世间谁有这种本事跑去魔族杀人。”


    “有,沈知书就能,有可能是因为玉衡仙宗的廉贞长老死了,才对魔族四少痛下杀手。”


    “不可能吧,沈知书被逐出浩天门后都消失了十来年了,怕早就死了吧!”


    “那人用的是冰剑杀人,沈知书凝水成剑最是一绝,陆仙尊被压往魔族时就已是废人,你想想除了沈知书还有谁能闯入魔族闹这么一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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