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娇珠映玉 > 25.第 25 章 选择
    不仅静安郡主怀疑明惠郡主是否知情,外面怀疑的人也不少。


    可惜就算怀疑也没人敢当着明惠郡主的面问她。


    不管如何,安王作为皇长子,在圣人还没有立太子前,他都是最有希望登顶的皇子,没人会蠢得冒然得罪安王。


    在世人眼里,这次的事,只有褚映玉是最可怜的。


    好端端地去参加个赏梅宴,结果祸从天降,要不是七皇子的侍女碰巧先遇到那醉汉,将其杀了,只怕她的后半辈子就要毁了。


    还有好好的未婚夫,两家都快要商量婚期,突然出了这么件事,这婚是退呢,还是不退?若是不退,难不成让她和左明珠共侍一夫?


    听说褚映玉那天从别庄回去后,就直接病倒,谁不暗叹一声可怜人。


    褚映玉确实病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回京路上因为在风雪中站了许久,受了寒气,当晚喉咙干涩,翌日开始就咳嗽流鼻涕。


    大夫过来看过后,确认感染风寒,开了几副药让她暂时服用着。


    褚映玉生病,自然不能去给父母请安,理所当然地窝在秋藜院里养病,足不出户,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皆与她无关。


    过了两日,孟月盈、齐润怡来长平侯府找褚惜玉,顺便去秋藜院探病。


    褚映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暖炕上,请她们入座,时不时咳嗽一声,用帕子撮鼻涕,弄得鼻尖发红。


    许是生病,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和鼻子看着红通通的,仿佛哭过一般,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怜惜。


    孟月盈看她这模样,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她绞着帕子,以往她对褚映玉极有意见,觉得她这不好、那不好的,不足以匹配优秀的兄长。


    经此一事,又觉得她十分可怜,那些偏见突然消失大半。


    齐润怡关心地问:“映玉姐姐,你还好吧?”


    “还好。”褚映玉说道,这些天喉咙不舒服,声音也不如以往的柔和,略带几分沙哑。


    然而听在旁人耳里,却觉得她估计是哭得狠了,声音都哭哑。


    褚惜玉也是满脸同情,“长姐,你好生歇息,养好身体,娘说让你别想那么多,还有爹娘在上头顶着呢。”


    长姐的婚事有波折,她虽然同情,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她自己的婚事都是一团乱,心里烦着呢,觉得自己和长姐不愧是姐妹,同病相怜。


    褚映玉喝了口水,淡淡地应一声。


    对于她们今天过来探病,她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礼貌地接待,让丫鬟上茶。


    孟月盈和齐润怡今儿来探病,是真心实意想要安慰她的。


    同是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总归是感同身受的多,并没有那种真的巴不得她不好的恶劣心态。


    关心完褚映玉的身体,齐润怡忍不住问:“映玉姐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是个率真的,很是为褚映玉的处境着急。“你是要继续维持和瑜表哥的婚事,还是要退婚?”


    褚惜玉和孟月盈都看过来。


    外界都这么说,给褚映月的选择只有两个,所有人都盯着长平侯府和靖国公府,等着两家是继续婚约还是退婚。


    褚映玉眼睑微垂,没有作声。


    急性子的齐润怡很是受不了,恨不得她马上给个答案,“映玉姐姐,现在外面都在说这事,将军府很宠左姐姐的,他们可不会让她受委屈,绝对不会让她去作小的。”


    褚惜玉生气道:“我姐和瑜表哥十年前就定下婚约,也不能作小!”


    她也不想有个给人作妾的姐姐,说出去多难听啊。


    褚家的女儿绝对不能给人作小。


    “那能怎么办?”齐润怡扁扁嘴,“我娘说,左大将军镇守西北,圣人对将军府十分礼遇,若是将军府闹起来,圣人肯定会偏心将军府。”


    说到底,不管是长平侯府还是靖国公府,都没有左大将军更得圣心。


    这京城里,王公贵族多得数不清,看的从来不是你是什么身份,而是谁更得圣心,手里的权力更大。


    左大将军不仅有军权,还有圣心,长平侯府和靖国公府根本比不上。


    这点就算是齐润怡这般单纯的闺阁少女都能看出来,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褚惜玉被她堵得词穷,扭头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孟月盈,“月盈,外祖父和你爹娘他们怎么说?”


    靖国公当年上过战场,也是立过功的,正是如此,才能让庆阳大长公主下降。


    先帝驾崩后,靖国公就交还兵权,一直在家荣养,靖国公府自然比不上现在风头正盛的左大将军。


    孟月盈看了一眼褚映玉,“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是知道一些的,父亲是个没主意的,不过祖父却不同意退婚,对褚孟两家的婚事非常看重。至于母亲,她的态度很奇怪,既高兴又纠结。


    不过不管他们想不想退婚,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关键还是左家。


    孟月盈又道:“我二哥这些天一直在养病,太医来看过,那药好像是一种很厉害的秘药,对中药之人的身体影响极大……”


    想到那天,二哥强撑着身体都要去见离开的褚映玉,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孟月盈以前总觉得褚映玉配不上兄长,兄长对她应该也是无甚情爱的,直到那日,她终于知道,原来兄长对褚映玉这未婚妻亦非全无感情。


    若是早知道,她肯定不会故意针对褚映玉,那些只是为兄长不平。


    孟月盈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错了,这些天心里实在不好受,是以才会听说褚映玉生病后,特地过来看她。


    可惜她和褚映玉以前的关系实在不好,见到人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齐润怡睁大眼睛,“秘药?什么秘药?”


    但凡某些药冠上这两个字,就让人觉得很厉害,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我也不知。”孟月盈摇头,“我是偷听到我爹和祖父说的,他们没说太清楚。”


    褚惜玉和齐润怡真是好奇死了。


    要知道,如今大伙儿仍是不知当日给孟瑜山下药的人是谁,都过了好些天,也没什么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是明惠郡主那边还没查明,还是事情涉及到什么,不能公开让不相干的人知晓。


    现在听说那药是秘药,难免让人想多了。


    褚映玉的眼睑微颤,同样有所猜测。


    看来算计她的人和给孟瑜山下药的人,应该不是一伙儿的,礼部侍郎之女没这么大的本事。


    幕后之人会给孟瑜山下药,可能有什么考量,涉及到朝堂的争斗。


    几人又猜测一番那秘药,因没什么答案,话题又转到算计褚映玉的人身上。


    “没想到谢清婉居然是这样的人。”提起这事,齐润怡仍是十分震惊。


    谢清婉以前给人的印象,是一个略有些清高的才女,品性高洁,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褚惜玉点头,“谁说不是呢,她的琴弹得那么好,连瑜表哥听了都夸一声的。”


    闻言,孟月盈看向褚映玉,总觉得怪怪的。


    她和褚惜玉交好,以前对褚映玉也没什么好感,可能是现在心态变了,突然发现,褚惜玉这当妹妹的,在姐姐面前说话是不是太过口无遮栏?她这外人听了,都觉得这话听得刺耳。


    “我二哥通晓琴艺,遇到弹琴弹得好听的,自是会赞一声,没别的意思。”孟月盈插嘴道。


    褚惜玉没听出她的意思,哼了一声,“反正,她害人是不对的。”


    而且害的还是自己的姐妹,不管她和褚映玉的关系如何,两人是嫡亲的姐妹,代表的是褚家,谢清婉如此,根本不将他们长平侯府放在眼里。


    孟月盈冷笑,“人家有郡主撑腰呢,怕什么?”


    她也厌恶谢清婉的下作手段,为了讨好明惠郡主,居然连底线都不要了,明明人看着挺清高的,谁知道私底下居然是个谄媚恶毒的小人。


    “就算是明惠郡主,也不能这么做吧?”齐润怡反驳,“安王再大,上头还有圣人呢。”


    她心里偷偷加一句,现在坐在那位置的,还不是安王。


    明惠郡主也不是公主。


    孟月盈道:“如果谢清婉成功了,说不定明惠郡主就能心想事成,到时候明惠郡主得了好处,肯定会护着她的。”


    届时,褚映玉一个被毁了名声的姑娘,谁还会在意?


    安王再出面安抚长平侯夫妻,给些好处,长平侯夫妻俩也不好再闹。更何况,很多人都知道,夫妻俩更疼龙凤胎,说不定真愿意为了龙凤胎的前程,牺牲长女。


    毕竟事情都发生了,他们还有一双儿女,肯定知道如何取舍。


    只能说,谢清婉算计得明明白白,也考虑好如何善后。


    偏偏事情却脱了轨,褚映玉逃过一劫不说,孟瑜山还被人下药,将左明珠牵扯进去,导致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反倒是谢清婉所做之事,变得没那么紧要。


    事情暴露后,要被牺牲的自然也是她。


    齐润怡说:“听说谢家已经绞了她的头发,送去姑子庙。”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觉得谢清婉自作自受之余,又难免有些同情。


    谢清婉做出这些事,谢家不想受牵连,自然要做出决定,也算是给长平侯府一个交待,并对外声称是谢清婉一人所为,和谢家无关。


    牺牲一个谢清婉,拯救家族的名声,以免连累家里其他还未出阁的姑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谢清婉所做之事有没有谢家暗中帮忙,众人也无从得知。


    正如世人不知道,谢清婉下手时,明惠郡主到底有没有提前知晓一般。


    孟月盈离开长平侯府后,心情不太好地回到家。


    她先去正院拜见母亲。


    齐氏见女儿回来,问道:“见到你姑母了?她怎么说?”


    她知道女儿今天去长平侯府,便让女儿去问问小姑子静安郡主的意思,事情不能一直这么拖着,褚家是坚持婚约不变,还是要退婚,赶紧给个说法。


    想到这里,齐氏心里就恼得不行。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都这时候了,公爹居然还是坚持不肯退婚,一定要孟瑜山娶褚映玉,大不了让他娶两个。


    齐氏冷笑,靖国公想得可真好,估摸男人都想享齐人之福,也不看将军府答不答应。


    人家左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会是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人吗?


    再看左明珠以往的行事,这姑娘是个爱憎分明的,听说对男人三妻四妾最是厌恶,之所以一直拖到十八岁还未成亲,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坚持要找一个对她一心一意、没有通房小妾的男人。


    这样的姑娘,哪家敢娶?


    哪个男人敢要?


    齐氏其实很喜欢左明珠的家世和丰厚嫁妆,但她不喜欢左明珠的性格。


    是以她现在十分纠结。


    左明珠这样的儿媳妇可不好拿捏啊,当婆婆的,哪个愿意看到儿子被儿媳妇霸占,到时候儿子只有一个女人,岂不是委屈了自己儿子?


    要是褚映玉那木头一样的性子,自然是好拿捏的,以后她嫁过来,让她立规矩就立规矩,想往儿子房里塞人就塞人,根本不带犹豫。


    但左明珠那性子,绝对不行。


    齐氏心里纠结得不行,她想要一个有左明珠的家世、褚映玉的性子的儿媳妇,这世界咋就不能两全呢?


    孟月盈不知道母亲心里的纠结,说道:“姑母没说什么,说映玉表姐生病了,等她病好再说。”然后又道,“而且,二哥的病也没好,现在退婚……到底不好吧。”


    虽然将军府那边在等着消息,可这么逼迫,倒显得左家咄咄逼人了。


    齐氏哼了一声,其实心里也是知道小姑子想什么。


    小姑子肯定是不想退婚的,要是退了婚,以后褚映玉想要找人家就难了。


    但是不退婚……


    她倒是想让儿子两个都娶了,自己儿子享齐人之福,她可是很乐意的,届时禇映玉作小,左明珠作大……


    可是将军府那边乐意吗?


    将军府那边确实不乐意!


    将军府的左老夫人宠爱左明珠,可不想孙女受委屈,虽然她没明说,但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希望褚孟两家退婚,让孟瑜山只娶孙女一人。


    甚至表示,如果褚家愿意退婚,她愿意补偿褚映玉。


    左老夫人此举也算是厚道了,为了左明珠,只能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她还特地请荣亲王妃去当说客。


    荣亲王是先帝的幼子,当今圣上登基时,荣亲王年纪还小,可以说是圣人当儿子般养大的,对荣亲王极为宠爱。


    是以左老夫人请荣亲王妃过来当说客,也算是给长平侯府面子。


    荣亲王妃见到静安郡主后,先是委婉地表达左老夫人的意思,然后问道:“静安,你怎么想的?”


    静安郡主坐在那里,沉着脸不说话。


    荣亲王妃觑了她一眼,倒也有些明白,同样是当娘亲的,自己女儿遇到这种事,哪里会高兴?


    好半晌,静安郡主道:“这事我还要等侯爷回来,和他商量一下。”她叹了口气,“映玉是我和侯爷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都希望她平安喜乐,有个好归宿……”


    荣亲王妃笑着附和:“正是呢,我也有四个孩子,都是冤家,为他们操碎了心。”


    荣亲王妃和荣亲王成亲后,共育有三女一儿。


    长女和次女都相继出阁,只有儿子和小女儿尚未婚配,在儿子十岁那年,荣亲王上折子请封为荣亲王府的世子。


    因圣人宠信荣亲王,盯着荣亲王世子婚事的人家可不少。


    荣亲王妃又询问褚映玉的身体。


    “这些天都是病恹恹的,一直不见好。”静安郡主面露担忧之色,“特地请了太医过来看,太医给她开了药,说让她放宽心,病才能好得快。”


    荣亲王妃闻言,心里了然。


    大家都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褚家大姑娘的婚事生变,甚至要被逼着退婚,肯定郁结于心,病才会一直不好。


    她又窥了静安郡主一眼,看她忧心忡忡的,好一副为女儿担忧的好母亲模样。


    这表面功夫做得真不错。


    大家都是在京里头混的,时常在太后那里露脸,谁不知道谁啊。


    荣亲王妃心里有几分不屑,觉得静安郡主装模作样的,要是她真这么疼爱长女,为何每次进宫拜见太后时,极少带长女进宫,只带小女儿和小儿子?


    就算褚惜玉和褚瑾玉是龙凤胎,让人稀罕,但长女也不能一直不带来露脸啊。


    要是褚映玉经常在太后面前露脸,说不定褚家姐妹俩的未婚夫都要换个人,褚映玉配七皇子,褚惜玉配孟瑜山,这还差不多。


    只能说,静安郡主还真是疼一双小儿女,小儿女是宝,长女就是草。


    晚上,长平侯下衙回来,静安郡主和他提这事。


    左老夫人愿意补偿褚映玉,这补偿里,不仅有房产田契和金银珠宝等实惠的东西,以及左家的人脉,还有一项是愿意让左家的五公子娶褚映玉。


    按将军府的意思,褚映玉没了婚约,那左家就赔她一个夫婿。


    “伯亭,你怎么看?”


    她一边伺候丈夫更衣,一边问,见他眉头拧起,显然是不高兴的。


    静安郡主又道:“其实我也不高兴,不管如何,映玉也是我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纵使她再不好,我这当娘的也不会不管她。左家如此咄咄逼人,置她于何地?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许是见她生气了,长平侯反而没有那么生气。


    他宽慰地拍拍妻子的手,“是为夫无能,无法护住你们。”他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罢。”


    直到用过晚膳,长平侯又问:“那左家的五郎如何?”


    “左五郎啊……”静安郡主想了想,“我在左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是个极俊的孩子,和他的父兄一样,都有报国之心。”


    这话说得委婉,所谓的报国之心,便是以后会上战场。


    左家是行伍出身,历代都为大周征战、护卫在西北,左家的孩子从会走路起,就懂得如何舞刀弄枪,每一个左家弟子的宿命都是在战场。


    这年头,疼爱女儿的人家,大多都不会将女儿嫁入武将之家,除了觉得武夫粗鄙外,也是怕女儿将来守活寡。


    七皇子也算是半个武将,但他到底是皇子,就算他上战场,身边保护的高手肯定不少,圣人总不会让自己儿子真的在战场上战死。


    长平侯摇头,“不好。”


    他的顾虑也是如此,褚映玉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也是疼爱的,希望她过得好。


    原本孟瑜山这个女婿他是极为满意的,家世好,长得俊,还很上进,将来他若是出仕,以他的学识才华,肯定会受圣人重用,长女也能跟着享福。


    静安郡主叹气,“可是左家那边不会乐意让女儿与人共侍一夫的,现在宫里还未有什么表示,若是圣人出面……”


    长平侯不以为意,“圣人就算再宠信大将军,也不能管到别人家里的事去吧?”


    圣人日理万机,哪里有那闲工夫?


    “圣人不管,太后娘娘呢?”静安郡主提醒他,“你别忘记了,这次的事,左家姑娘也是受害者。”


    他们的女儿是受害者,左明珠又何其无辜?


    只要左家抓住这一点,圣人也不好说什么。


    长平侯神色一滞。


    他心里也是矛盾得厉害,不想女儿和孟瑜山退婚,又敌不过现实,同时也觉得左家的提议不好,不想让女儿将来嫁个武将,以后守寡。


    静安郡主哪里看不出他的纠结。


    她心里冷笑,觉得根本不用纠结,因为左家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纠结,只要这事一天没个结果,左家就一天不会放弃。


    果然,不过两日,荣亲王妃又来了。


    荣亲王妃这次来,不仅带来左家的意思,说愿意再多给补偿,务必要让褚家姑娘不受委屈,继而也带来宫里的太后的意思。


    她委婉地说:“太后娘娘说,若是你家的大姑娘愿意,可以让皇上下旨为她和左家的孩子赐婚。”


    太后娘娘到底还是偏着静安郡主的。


    但左家也不能无视,不如给褚映玉和左五郎下旨赐婚,如此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太后看来,这安排非常完美。


    静安郡主心中微动,沉吟片刻,说道:“这事……我先问问我家映玉罢。”她一脸无奈,“这孩子最近一直卧病在床,我看着实在心疼,想着她命苦,心都要碎了,我们夫妻俩便也不想逼她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让褚映玉自己选择。


    荣亲王妃一听,便知道有戏,笑盈盈地说:“是这个理,映玉那孩子确实受了委屈。”


    她又说几句好话,终于满意地离开。


    -


    静安郡主等到长平侯下衙回来,和他说这事。


    “伯亭,我觉得左家的补偿挺不错的,你觉得呢?”她询问道。


    长平侯叹气,许是有心理准备,其实也不那么难受,连太后都表明她的态度,愿意为长女和左五郎赐婚,聪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当即夫妻俩一起去秋藜院。


    因褚映玉在生病,天气又冷,不好叫她到正院,夫妻俩只好亲自去看她。


    来到秋藜院,静安郡主让屋里伺候的下人退下,直接将来意说明。


    褚映玉默默地听着。


    静安郡主说完,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要继续履行瑜哥儿的婚约,还是选择左家的补偿?”


    长平侯见长女清瘦的模样,这次生病又瘦了一圈,难得升起了些父爱,柔声说:“映玉,你别怕,不管你怎么选择,爹娘都是支持你的。”


    褚映玉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冷冰冰的,甚至有些尖锐。


    她说:“我都不想选。”


    “什么?”


    长平侯夫妻俩愕然,下意识皱眉,看她的眼神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不体贴父母。


    看到他们的反应,褚映玉面上露出讽刺之色。


    说什么都支持她,等她说出不符合他们想要的答案时,他们又露出这种表情,分明就是言行不一。


    许是看到她脸上没有掩饰的嘲讽之色,长平侯有些尴尬。


    他确实没想到长女会这么说,原本还以为她至少会选一个的,毕竟她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而且这两条路中,左家的补偿是最好的,正常人都会选这个。


    但长平侯不知道,他这女儿现在都不稀罕这些,甚至对自己嫁不嫁人都无所谓。


    静安郡主生气地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两个都不选,那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褚映玉平静地迎向她的怒气,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呗,这样世人也能赞我一声品性高洁。”


    上辈子她被人骂过卑鄙无耻,骂过冷酷无情,还真没人赞过她一声品性高洁。


    或许可以试试。


    静安郡主真的生气了,气得破口大骂,“做什么姑子?你可知道姑子是怎么样的?哪家要是出了一个做姑子的姑娘,你知道外人会怎么看?你难道要让惜玉和瑾玉以后都抬不起头?你怎会如此恶毒?!”


    褚映玉面无表情地想,哦,还有一个恶毒呢。


    果然品性高洁这东西和她无关。


    “那又如何?”褚映玉继续笑,笑得冷冰冰的,“母亲,我都要当姑子了,届时斩断红尘,惜玉和瑾玉和我也没关系,他们如何,我又何必在意呢?”


    “……”


    长平侯夫妻俩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这种话,纷纷瞪大眼睛。


    这一刻,夫妻俩都有种女儿是不是被鬼附身的想法,否则好好的一个孝顺的孩子,怎会变成这样?


    静安郡主终于气疯,站起身一巴掌打过去。


    哪知褚映玉微微偏身,那巴掌擦着她的脸而过,虽然没打中她,但修剪得尖锐的指甲刮过她的脸,瞬间血就迸出来。


    看到她脸上出现一道半个手指那么长的伤痕,长平侯吓了一跳,赶紧叫道:“快叫大夫过来!”


    静安郡主也吓到了。


    她没想过要伤她的脸,姑娘家的脸何等重要,就算她再不喜这女儿,也不至于想让她毁容。


    大夫来得很快,看到褚映玉脸上的伤,不禁暗暗摇头,识趣地没有多问,取了一瓶膏药,让丫鬟抹到伤口上。


    “大夫,会不会留疤?”长平侯担心地问。


    大夫道:“幸好伤得不算深,这膏药有止血去疤的功效,我再开些药配着吃,尽量不让留疤。”


    长平侯这才松了口气。


    等大夫离开,长平侯夫妻俩已无怒气,只觉得十分疲惫。


    长平侯叹了一声,说道:“映玉,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去当姑子的,而且你不知道,那些姑子庙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当姑子……”


    他有些难以启齿。


    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并不知道,其实前朝时,姑子也是某种不好的称呼。


    听说有些姑子庙专门做皮肉生意,导致世人提起姑子时,就想到那些事。


    大周朝建立后,很多姑子庙虽然被拆除了,但有些姑子庙为了生存,暗地里仍是做这些生意。


    虽说很多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家庙,家庙倒是没有这些脏污之事,可家庙也不是那么好待的,素来是用来磋磨那些犯了事的女子。


    一个年轻的姑娘去了那里,如何能熬过一辈子?


    长平侯还不至于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女儿。


    静安郡主也平静下来,比起丈夫的难以启齿,她倒是不介意将外界残酷的一面告诉她,最好能吓唬住她,省得这女儿太有主意,一点也不乖顺。


    褚映玉果然脸色变了变。


    她不禁想到被送到姑子庙里的谢清婉。


    见她被吓到,静安郡主有几分满意,又道:“我们是不会让你去姑子庙的,你只有两个选择,选一个罢。”


    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作为父母,他们完全可以替她决定,然后将她关起来,直到出嫁。


    只是比起这个,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比较省心。


    褚映玉沉默片刻,说道:“我选左家的补偿。”


    长平侯夫妻俩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那好。”长平侯转头对妻子吩咐道,“阿蓉,明儿你让人去靖国公府,告诉岳父和舅兄,让他们抽个时间来府里商议退婚之事。”


    静安郡主点点头。


    等夫妻俩离开,褚映玉默默地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


    寄春进来,看到她脸颊上的伤痕,眼泪落了下来。


    “哭什么?”褚映玉回过神,笑了笑,“不用这样,其实我挺好的,左家的补偿很丰厚,还补偿我一桩姻缘,我也不算吃亏。”


    寄春哭道:“哪里不吃亏?那左五郎是个粗人,哪里能比得上表少爷?”


    大周虽不至于重文轻武,但时下的审美,还是以斯文清雅为主,姑娘家更喜欢那些清贵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耍刀弄枪、没什么讲究的武夫。


    褚映玉拍了拍丫鬟的手,暗忖就算她作出选择,还有一个七皇子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坚持要娶褚家的姑娘,若是的话,她怎么选择都是没用的。


    若他放弃……


    其实左家也不错,听说家风正,那左五郎的武功很好,记得上辈子,他曾在某次秋猎时夺得第一,只要不死在战场,也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男儿郎。


    陆玄愔回到府时,已经是三更半夜。


    最近他领了西郊大营练兵的差事,每天都忙到很晚,回府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晚。


    刚进府,便见苏媃迎过来。


    “殿下。”苏媃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左家那边想要补偿褚姑娘,说将左五郎赔给褚姑娘,让左五郎与褚姑娘定亲。”


    她将长平侯府发生的事详细的汇禀给主子,同时说起褚映玉脸上受伤的事,“……褚姑娘最后同意了。”


    陆玄愔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


    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绷紧身体。


    夜色静谧,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外头一片冰天雪地,似乎连呼进去的空气都带着极致的寒意,身体几近发麻。


    好半晌,陆玄愔的声音响起,“动手。”


    苏媃神色一顿。


    宁福儿小心地问:“殿下,是要揭穿褚二姑娘和荣亲王世子私会的事?”


    陆玄愔冷冷地看他。


    宁福儿明白了。


    他们殿下当宝一般重视的姑娘,却被长平侯夫妻当草般磋磨,甚至还伤了她的脸,主子生气,那就别怪他让他们不好过。


    长平侯夫妻俩疼爱小女儿和小儿子,要是褚惜玉出事,只怕夫妻俩都会急上火,哪里还有时间去逼大女儿选择什么?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