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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  ? (八十一)


    ◎——◎


    扶安俞会拒绝在泊瓷的意料之中。


    突然被告知让他之后接任式尘成为皇帝, 他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不过,扶安俞的反应比泊瓷预料之中还要激动。


    他已经完全被情绪操控,无法冷静地考虑其中的利弊了。


    这件事对于扶若来说只有利, 只要他冷静下来考虑就不会拒绝。


    只是现在他的情绪如此难以平稳, 让泊瓷觉得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了。


    毕竟想要继续沟通需要建立在扶安俞接受她提议的前提下。


    泊瓷出声呼唤了山城。


    山城很快就出现在了泊瓷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等着泊瓷下令。


    泊瓷冷漠地说:“送安王大世子回宫。”


    扶安俞想要说什么, 对上泊瓷视线的那一刻, 一种无力感让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扶安俞意识到自己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应该就觉得对他无话可说了。


    山城推着扶安俞的轮椅走向观星台的门口。


    扶安俞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他看到泊瓷走向了观星台。


    她雪白的身影在暗色天空的衬托下,仿佛一道天光。


    扶安俞被推出观星台的瞬间,关闭的大门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微微抬起手臂, 一直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蓄满了眼眶。


    这一刻, 扶安俞觉得自己置身于悬崖之上, 唯一的路就是泊瓷给他准备的桥梁,让他可以完全开始不同的生活。


    他当然可以坚持自己的选择, 不选择泊瓷给他准备的‘桥’。


    弟弟如今已经无法继承安王府了,如果他不接受她的提议,那么以后他大概连进入国都都很难了。


    她可能会让新帝将他困在封地。


    真的不甘心,但是扶安俞又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真的无法平静的接受,她这个提议并不是认可他的能力, 只是因为她要将式尘纳为己有而已。


    “大世子,请上马车吧。”


    山城说完,跟手下一起将扶安俞搀扶上了马车。


    扶安俞进入马车之后,他推开了车窗, 透着寒意的夜风扑面而来。


    夜空一片漆黑, 只能隐约看到一轮弯月, 如同她刚刚纤细而凛然的身影。


    扶安俞觉得自己大脑在胀痛。


    大约是情绪都被压抑在心里,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是他现在却在平静地看着月亮。


    扶安俞突然想到了扶若,他从前只觉得扶若总会任由感情占据大脑,行事不够慎重。


    如今想来,扶若比他活得更加肆意。


    他曾经自满地认为自己虽然腿部受伤了,但是脱离了她布下的局。


    如果他也能如同扶若那般将感情宣泄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跟轻松一些。


    可是,他注定无法任由自己靠感情行事。


    他必须考虑很多事。


    理智与情感在撕扯之下,他的理智已经在警告他,做出错误的选择,他无法承担代价。


    扶安俞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趣,总是时刻衡量着情况。


    正是因为如此,她当初才不允许他留在国都吧。


    如果他成为了大皇子,可能会努力将自己的势力在国都之中扎根。


    至少经过这么多年,他就算达不到跟泊氏制衡的状态,但也不会让她将式尘这么顺利地送入皇宫。


    她可能已经预测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用扶若填补了他的位置。


    若是泊瓷将他舍弃到底,彻底用式尘代替他。


    他也不会如此的难过。


    扶安俞靠在窗边,任由冷风将自己缠绕,冰冷覆盖在肌肤上,散去他所有的温度。


    他觉得血液在这种冷意之中流动得都迟缓了起来。


    只是心脏还在痛。


    如同已经四分五裂,痛到他的大脑都浑浑噩噩。


    他觉得自己快疼死了。


    可是,他不会在这种疼痛之中死掉。


    因为心脏还在跳动,所以他在痛感之中更加清晰地认知了自己还活着。


    ******


    皇帝病重后,天气总是很阴郁。


    今天已经是皇帝陷入昏迷的第三天。


    天空乌云密布。


    这也是赵丞相与同僚们被困在宫中的第三天。


    前两天也是阴天,但是都没有现在这般阴沉,仿佛大雨欲来。


    赵丞相看着阴郁的天空,心情也很是压抑。


    泊瓷预言大雨降临,皇帝的生命也会随雨消逝。


    赵丞相几乎是难以入眠,今早更是感受到一阵心悸。


    在赵丞相住处伺候的太监察觉到他的面色不对,特意去请了太医。


    太医们几乎都没有休息,一直都在寝殿之中,时刻观察着皇帝的情况,然后施针,备药。


    太医给皇帝看诊之后,他来到赵丞相的房间,赵丞相先是询问了皇帝的情况。


    太医诊断赵丞相火气攻心,给他开了方子,然后让太监去太医署取药。


    有宫女来通报,国师来见皇帝了。


    这是泊瓷近几天里第一次来皇宫。


    赵丞相一直在等着泊瓷,如今听到泊瓷来了,心中更是急切,他猛然起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丞相晕倒的消息传到泊瓷耳中时,泊瓷刚刚准备进入皇帝的寝宫。


    皇帝身边一直都是二皇子在照顾,三皇女扶凝每天下午都会来一次。


    安王也来过几趟,但今天是临王,也就是三皇女的生父到国都的日子。


    由于皇帝昏迷,所以泊瓷下令让安王与扶凝去迎接临王。


    泊瓷让皇上房间的太医都去了赵丞相那里,然后让侍卫打开门进入了皇帝的寝宫。


    她刚刚进入皇帝的房间,皇帝突然醒了。


    扶曲的脸颊凹陷更加明显,憔悴又充满病态,可是眼睛却意外的明亮。


    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难免让人觉得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太医都不在,皇帝的房间里只有温公公和式尘。


    温公公刚刚想要去通知留在宫内的大臣们,可是却被泊瓷拦住了。


    温公公立刻跪下行礼:“国师大人,皇上醒了,奴想去通知大人们。”


    泊瓷看了一眼皇帝,有些惊讶地说:“皇上醒了吗,是温公公看错了吧。”


    扶曲大怒,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看到泊瓷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下一刻,式尘已经用手帕捂嘴了皇帝的嘴。


    温公公顿时头皮发麻,恐惧如同虫蚁般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他将额头贴着地面都不敢动。


    泊瓷什么也没有说,走向皇帝的床榻边。


    “皇上,你昏迷了三日。”


    泊瓷眼中透着担忧:“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帝挣扎起来,只是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挣脱式尘的束缚。


    泊瓷听不清他呜咽的声音,只是从他愤怒到泛起红血丝的眼中似乎就能感受到他在骂什么。


    逆臣。


    逆子。


    “皇上,今天临王到了国都之后,大约只需一两日,玄王也会到。”


    泊瓷语气温柔地说:“他们可以参加皇上的葬礼与新帝的登基仪式。”


    扶曲突然不挣扎了。


    他猩红地双眼中恨与愤交织着,仿佛要化为烈焰将泊瓷燃烧殆尽。


    扶曲很清楚,此刻他已经无法反抗泊瓷,门口的侍卫如同跪在地上的温公公一般,因为恐惧着泊瓷而不会轻举妄动。


    泊瓷对式尘招了一下手,式尘有些迟疑,但还是松开了皇帝。


    皇帝嫌恶地看向式尘,咬牙说:“果然是一个不该出生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对,都怪那个女人,粗鄙,无知,竟然让你跟山野村夫一样长大。”


    “皇上,二皇子与他母亲的感情很好。”


    泊瓷静静地微笑说:“惹怒他并不是一件好事。”


    扶曲胸腹起伏的厉害,能够看出他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只是他并不想沉默,语言是他唯一的武器。


    “我很早就留了遗诏,泊氏就是谋害君主的逆臣,你们泊氏总是说为国尽忠……”


    “皇上,我在为国尽忠,而不是为你尽忠。”


    泊瓷缓缓地露出笑容说:“您以为百姓们会在乎这龙椅上坐着谁,有着什么样的血脉,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因为很多百姓一生都无法得见这一国之君。”


    泊瓷语气温柔地说:“让国家安泰地就是明君,他们需要明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觉得朕不是明君,放肆,你这个逆臣……”


    扶曲看到式尘似乎准备对他动手,他直接指着式尘破口大骂:“你更是一个蠢货,你以为一个乱臣贼子能够让你安稳坐在皇位上吗,泊氏是扎在皇权上吸血的蛀虫。”


    泊瓷轻叹:“皇上,你这么说,我会替泊氏那些窥天命而早逝的先祖们觉得难过,他们一直想尽办法让国家在天灾与人祸之中更安稳,我也是这样想的。”


    式尘在泊瓷的身侧,双眼如同出鞘的利刃般充满冷意与危险的注视着皇帝。


    他看起来像是只要皇帝再说一句侮辱泊瓷的话,他就会扭断对方的脖子。


    扶曲咬牙切齿地说:“令人作呕。”


    “皇上,你为什么不能专注于自己的职责,总是想着如何对付泊氏。”


    泊瓷有些忧郁地抚唇说:“我的母亲对于泊氏来说是一个很无能的存在,所以我必须来保证泊氏的昌盛,我们之前不是合作的很愉快吗?”


    “厚颜无耻!你们泊氏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明明可以阻止皇权的内乱,但是却趁着内乱加深自己家族的势力。”


    扶曲真的太恨了。


    这种恨意让他恨不得扑过去撕咬泊瓷的血肉。


    泊瓷失望地眯起眼眸说:“皇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你们泊氏狼子野心,还自诩忠臣,活该代代家主短命,泊瓷,你也活不了多久!”


    式尘刚刚上前一步,泊瓷就拦住了他,微笑说:“二皇子,可听出了皇上话中的不妥之处。”


    式尘双手微微握拳,似乎在压抑着情绪,他皱眉说:“皇上想要拔除泊氏,但是内乱却想依靠泊氏来解决。”


    扶曲愣了一下。


    泊瓷嘲讽地看向扶曲说:“皇上,你太贪心了,连取舍都不懂,你想要毁了泊氏,就别想依靠占星术,想要占星术,就跟泊氏保持利益关系,形成平稳的制衡,我的外婆应该告诉过你,你一生无子,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扶曲看了一眼式尘,愤恨地说:“你本来不该出生的,是我让你出生的,你这个孽子如今不跪下感激我,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孽子连人伦都不懂……”


    “皇上,别这么激动。”


    泊瓷平静地打断扶曲的话,指向窗外说:“下雨了。”


    扶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呲目欲裂,泊瓷微笑着拍了拍式尘的手臂说:“二皇子,记得要对皇帝心怀感激,毕竟出生在这世间还算不错吧。”


    “是的,无论是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还是如今遇见小姐……”


    式尘目光柔和下来,弯起唇角说:“我觉得很幸福。”


    泊瓷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明显,她转身走向大门。


    “泊……”


    皇帝刚刚张口,式尘已经表情冷漠地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


    扶曲的头部撞在玉枕上,只觉得阵阵发晕,他脸颊憋红地说:“泊氏信神真的是最大的笑话,扶辰,你给她当走狗……”


    “剑。”


    式尘的声音如同落雨般透着丝丝凉意,“我是她的‘剑’,皇上,皇宫内不允许任何人携带武器,可是你却允许了国师大人的‘剑’进宫。”


    扶曲想要破口大骂,他当初以为式尘只要是个人,就会懂得为自己谋划利益。


    式尘手指缩紧不让扶曲发出声音。


    事实上,刚刚他侮辱小姐与母亲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可以永远都不必说话了。


    “父亲,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叫式尘,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


    “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叫对过我的名字。”


    82  ? (八十二)


    ◎——◎


    扶曲没有想到式尘敢跟自己这样动手。


    他今天虽然状态稍微好了一些, 但是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脱式尘的牵制。


    式尘掐着他的脖子,扶曲觉得双眼发黑,他用力的挣扎, 张嘴拼命地吸取空气的模样, 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扶曲以为式尘会这样掐死自己, 突然他觉得式尘把什么东西放入他的嘴里, 顺着喉咙就进入了他的胃部。


    式尘松开了皇帝, 看着他拼命呕吐却只是吐出了一些胃液。


    “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扶曲歇斯底里大吼,只是仍然有气无力的模样。


    式尘看着窗户的方向说:“雨越下越大了, 父亲。”


    扶曲听到式尘叫父亲,只觉得怒火攻心,气到双眼发黑。


    他抓住自己的枕头想要砸向式尘, 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控制自己的手, 他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你这个畜生, 弑父,弑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式尘依然很平静,漆黑的双眸如夜般,只有冷漠。


    “那个药是补药,不是毒药。”


    式尘说:“只是不知道父亲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药性。”


    扶曲刚刚想要继续骂式尘,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温…公……公, 太…医……救……”


    扶曲每一个字说的都很艰难,仿佛用力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着。


    温公公整个人跪在地上,听到皇帝的呼唤也不敢动,只觉得自己仿佛跪在冰天雪地之中, 身体不断地在发抖。


    “父亲你知道么, 这样的大雨很快就会变小, 然后停止。”


    式尘垂眸看向皇帝,伸手帮他按住抽搐的身体,低叹:“国师的预言是不会出错的,看来父亲的身体挺不过这场大雨。”


    扶曲愤恨地瞪大眼睛,他没有预料到式尘已经被泊瓷控制到这种地步了。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比泊瓷先坏掉。


    不对。


    最开始就错了。


    他找到式安安,觉得用那个女人的命运可以逆转一部分的命运,这想法可能是错的。


    只是……


    扶曲看向床边,式尘的脸孔变得更加柔和又秀美,变成了他爱过的那个女子。


    他是爱她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才可以用爱情打动她,让她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他明明是注定成为九五之尊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成为皇帝还是跟式安安四海为家?


    他明明可以都拥有的。


    如果没有泊氏的话,他是都可以拥有的。


    泊氏上一任家主死的时候,他以为泊瓷太年轻了,他可以逐渐地架空泊氏。


    错了……


    说不上哪里错了。


    “父亲,小姐的家族一直守护着这个国家,我与母亲四处漂泊时,百姓们都夸赞你是仁慈又贤明的君主,因为国师大人选择必然是明君。”


    式尘看着皇上的瞳孔在逐渐的涣散,表情依然很平静。


    父亲。


    他曾经在年幼时幻想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父亲在自己与母亲的身边,他与母亲不知道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只是在见到皇帝那一刻。


    式尘突然理解母亲为什么要离开这个人,他的真诚,他的笑容,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初是为了让母亲为他生下子嗣。


    如今是为了让他可以成为出其不意反刺泊氏的棋子。


    式尘看到皇帝的手垂落下来,他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就看到泊瓷独自站在屋檐下。


    “小姐,你这样会着凉的。”


    式尘眸光轻颤,担忧已经覆上了他的眉间。


    泊瓷没有询问皇帝的情况,而是抬起了自己的手。


    式尘这才看到泊瓷的手里有一把油纸伞,泊瓷微笑说:“我准备去洛玄宫,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式尘点头,他不会询问泊瓷为什么要去,也不会质疑他该不该去。


    他只会回答她的提问。


    泊瓷看到雨已经小了,刚刚的大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细雨。


    泊瓷打开伞,她对式尘招手,意示他来自己的伞下:“门口可以乘辇车,我们走吧。”


    式尘目光柔和,伸手抓住伞柄说:“小姐,我来为你撑伞吧。”


    泊瓷看向他,然后松开了伞柄,他一手拿伞,另一只手提起她的裙摆。


    泊瓷什么也没有说,迈开步伐进入雨中,而式尘紧紧地跟随着她。


    ******


    泊瓷来到洛玄宫,不用等护卫汇报,直接就可以进入宫殿内。


    因为扶凝很早就下令,国师大人随时可以进入她的宫殿。


    扶凝知道泊瓷来的时候,泊瓷已经在洛玄宫的正厅里喝茶了。


    “姐姐!”


    扶凝一脸开心地进入正厅,头上金簪的流苏不停地晃动,足以能看出她的步伐有多么的急切。


    “小福,一会宫里可能会有些忙。”


    扶凝眨了眨眼睛,还来不及问泊瓷这话是什么意思,门口有侍卫匆匆跑来,跪在门口大声说:“皇女殿下,前殿有御前侍卫来报,皇帝驾崩了。”


    扶凝愣了一下,听到泊瓷说:“你先去吧,一会安王与临王也会过去,赵丞相还有几位大臣都还在皇帝的寝宫。”


    扶凝抚着唇角问:“我那位二皇兄不去吗?”


    式尘开口说:“我听国师大人的安排。”


    扶凝转眸,视线落在式尘的脸上,一脸惊讶地说:“哎呀,二皇兄你竟然也在啊,我以为是哪位下仆站在姐姐的身后呢。”


    式尘知道扶凝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刚刚扶凝进来时,他与她对上了视线,她故意用‘下仆’这样的形容来嘲讽他看起来很卑贱。


    式尘点头说:“皇妹的眼力很好。”


    扶凝皱起眉头,有种重拳出击却打空的不爽。


    “小福,我来这里是想要见扶若。”


    扶凝猜到泊瓷是因为扶若才来的洛玄宫,她对旁边待命的侍女招了一下手说:“姐姐,这位是我的侍女,名叫橙,让她带你去。”


    “你先去皇帝的寝宫,一会我让式尘也过去。”


    听到泊瓷这样说,扶凝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转身看向门外,发现雨已经停了。


    “绿,准备辇车。”


    扶凝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临王了,不知道他带来地是哪个孩子,要能让她愉快一下就好了。


    扶凝清了清嗓子,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现在她必须要保持悲伤的表情才行。


    侍女很快就回来了,看来辇车已经准备好了,扶凝立刻动身往宫殿门口走。


    与此同时,泊瓷已经来到了关押扶若的地方。


    扶若所在的地方,如果没有铁栏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简陋的房间,只是他手脚都被重铁束缚着。


    附近守门都是扶凝手底下武艺出众的侍女。


    扶凝以前虽然一直很想杀了扶若,但是她觉得扶若成为阶下囚的模样更有趣。


    所以这几天里,扶凝偶尔会来嘲笑他,以此作为她的乐趣。


    听到脚步声时,扶若以为是扶凝,他坐在木床上一动未动。


    “看来大皇子的心情不错。”


    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雨后萦绕在空气的凉意。


    扶若的呼吸一顿,转头看到泊瓷正站在牢笼外,旁边站着式尘,仿佛一只守着主人的猛兽,沉默且充满危险。


    扶若动了动唇角说:“国师大人竟然有时间来看我,皇帝已经驾崩了吗?”


    “对,可是你没有办法参加葬礼。”


    泊瓷语气冷淡地说:“扶若,你运气一向很好,你做的这些事,成为死囚也没人能保下你,但是新帝即将登基,所以你可以回玄王的封地。”


    扶若缓缓地起身却没有走到泊瓷的面前,而是盯着式尘说:“可国师大人的狗却一副想要咬死我的模样。”


    式尘神色未动,似乎听不到扶若在说什么。


    泊瓷继续说:“我不会让玄王进入都城,到时候会直接派人送你到玄王与王妃的身边,我的下属会送你们回封地。”


    扶若弯起眼眸说:“这个判决值得国师大人亲自来跟我说?”


    “扶若,留下你比当时留下扶安俞轻松多了。”


    泊瓷微微眯起眼睛说:“我也不能说自己所有选择都是对的,但是留下你至少是一个有趣的决定。”


    扶若手指微微缩紧,眼睛反复打量着式尘说:“你最终选择他真是命运的指引么,还是你喜欢这张脸?”


    泊瓷看向式尘,轻笑了一下:“扶安俞之前也说了我喜欢他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泊瓷抬起手,式尘立刻将脸颊靠近她的掌心。


    他美丽的脸庞在她的手掌之中,仿佛属于她的工艺品,任由她随意地把玩。


    泊瓷满意地眯起眼眸说:“真的很好看,不是吗?”


    扶若眼眸冷下来:“既然这么满意他的脸,为什么不私藏起来,还让他成为皇帝,你不是最喜欢将喜欢的东西藏起来吗?”


    泊瓷看向扶若,露出微笑说:“你倒是知道我的习惯。”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从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开始。”


    扶若只觉得一种冰冷感让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他习惯性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以为你是重视扶安俞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他远离国都。”


    泊瓷漫不经心地说:“嗯,毕竟扶曲作为帝王有些失职,所以拥有帝王星的人,不能放在他的身边。”


    “什么?”


    扶若惊愕地看着泊瓷,不可置信地说:“你准备让扶安俞成为帝王星,为什么?”


    扶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反复地呼吸着,似乎想要缓解心间的郁气。


    “因为泊氏不能跟皇族结姻的规矩,所以你想把他从帝位撤下来吗?”


    扶若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又忍不住否决说:“不会,你怎么会为了守一个规矩就这么费心思……”


    “你在说什么?”


    式尘目光透着寒意,“小姐作为家主一直都恪尽职守的。”


    泊瓷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式尘的脑袋说:“我们走吧。”


    皇帝如今驾崩,身为继任者的式尘还是需要露面的。


    现在杀了扶若,不是一个好时机,只会让大臣认为式尘忌惮扶若,甚至上位第一件事就杀掉他。


    “等一下,泊少主,等一下……”


    扶若伴随着铁链摩擦的声音,一脸仓皇冲到牢笼前,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仿佛濒死的人在努力地握着救命的稻草。


    “我对你来说应该是有趣的吧,你刚刚也说了,我是有趣的,他更有趣吗,他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地方吗?”


    泊瓷停下了步伐,冷漠地看向扶若。


    扶若急切地说:“他如果不能成为皇帝,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价值么,他一直在民间生活,母亲也没有家族,他做了什么,只是因为拥有一张好看的脸?”


    “你的问题太多了,扶若。”


    泊瓷走到了他的面前,冷淡地说:“你一直都这么贪心,我讨厌不懂取舍的人,明明这世间很多人连如愿都难,你却想事事如愿。”


    扶若怔怔地注视着她,低声问:“那么如果我当初不进宫,只是想留在国师府呢?”


    83  ? (八十三)


    ◎——◎


    “如果?”


    泊瓷语气意味深长地念着这个两字, 轻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嘲讽。


    “你跟扶安俞真的很喜欢用这个词,只是你们所说的‘如果’都是不会发生的事,扶濯, 你除了当大皇子真的没有办法留在国都了吗?”


    扶濯是扶若的本名, 听到泊瓷这样喊他, 他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那时候, 他进入了国师府, 皇帝没有给起他的新名字。


    她称呼他为扶濯。


    而他叫她泊少主。


    如今,他偶尔还执拗用泊少主称呼她, 但是她再也没有叫过他的本名。


    “你真的是知道怎么让人心痛,泊少主。”


    扶若眼眶红了,他叹息了一声:“我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可是你很聪明, 野心勃勃。”


    扶若没有想到泊瓷会这样评价他, 他琥珀色的眼眸泛起晦涩的浅光。


    “我不讨厌有野心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行动。”


    泊瓷漆黑的眼眸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她轻声问:“你对权势的渴望真的是源于我吗?”


    “你觉得是源于我的野心, 认为我对你感情只是我追求权力的借口?”


    扶若轻轻捂住眼睛,感觉泪水落在他的手指上,“只有这份感情,对于我来说是真实的,为此我能付出一切。”


    “你追求地是完美。”


    泊瓷平静地说:“最完美的伴侣, 最完美的地位,只是很可惜,这世间不存在你追求的东西。”


    扶若缓缓抬起头,他的眼中没有眼泪, 刚刚那点眼泪在他的手指上, 他轻轻摩挲一下就消失了。


    “你就是完美的, 泊瓷,你是最接近神的人。”


    扶若对泊瓷伸出手,哪怕她看起来近在咫尺,他无论怎么努力,拼劲全力都无法触碰到她。


    他的眼神疯狂而执着,仿佛失去了理智的信徒。


    若是神明不偏爱于他,他就希望神明能够坠落下来。


    “我不能否认你的努力,很遗憾,你追求的虚幻并不存在。”


    泊瓷这一次没有再回头,转身走出了关押着扶若的地牢。


    天空已经放晴了。


    泊瓷对式尘说:“你去跟扶凝汇合吧,皇帝的葬礼有丞相和亲王安排,我在国师府等你。”


    “好。”


    式尘弯起唇角说:“也快要到用餐的时间了,小姐确实应该回府了。”


    泊瓷轻轻抬手,点着式尘的额头说:“在宫里要注意称呼,二皇子。”


    式尘低笑着应声,泊瓷略显亲昵的动作让他的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他观察着泊瓷的表情,突然与泊瓷四目相对,他脸颊一烫,刚刚想要移开视线,泊瓷捏住他的耳垂说:“有什么想知道就问吧。”


    式尘问:“小姐就这么放过他吗?”


    泊瓷知道式尘说的是扶若,她平静地说:“我刚刚也说过,现在这个时机杀掉他,只会有损大臣们对你印象,你还没有登上皇位呢。”


    式尘垂眸说:“嗯,我明白。”


    他的表情是一览无遗的遗憾。


    泊瓷平静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留下后患的。”


    式尘脸颊更烫,他靠近泊瓷小声说:“我不是觉得他是隐患,只是他对小姐的心思让我不舒服。”


    “为什么?”


    泊瓷微微皱眉,“你也想要杀扶安俞和扶凝吗?”


    “不,我只是觉得他的目光很不尊重小姐。”


    式尘抿唇,眼中难以控制泛起杀意,“他似乎将小姐当成了他人生里的战利品。”


    泊瓷笑了一下说:“二皇子,你的观察力依然那么好,哪怕是来到陌生的地方,面对地都是你不熟悉的人。”


    式尘心脏一紧,转头看向泊瓷,她的微笑映入他的眼瞳。


    她松开了他的耳垂说:“我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二皇子。”


    式尘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希望自己能够不辜负她的期待。


    ******


    式尘回到皇帝寝宫时,看到在庭院里的扶安俞。


    扶安俞露出微笑说:“二皇子殿下。”


    式尘礼貌地回应,他以为对方是出于客气,所以才会跟他打招呼时,听到扶安俞继续开口说:“我父亲以及刚刚进宫想要面圣的临王与赵丞相已经去轩和宫了,奉常徐大人也直接过去,会在那里商议皇上的葬礼。”


    “感谢。”


    式尘道谢之后,转身想去轩和宫,听到扶安俞说:“二皇子殿下不必客气,我刚刚也提醒了三皇女,但是对方只是怀疑地质问我,为什么我不去。”


    式尘停下步伐,看向扶安俞却没有说话。


    “二皇子真是一个聪明人。”


    扶安俞弯起眼眸,“我在等你,我应该有资格跟殿下说一下皇位的事。”


    式尘有些惊讶:“你有资格?”


    扶安俞凝视着式尘,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他问:“国师没有告诉你么,她之后想让你退位,我才是帝王星。”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神色,心中都升起了一丝窃喜。


    扶安俞觉得式尘也许接受不了退位这件事,而式尘没有想到泊瓷竟然对他如此上心,立刻就找到让他可以留在她身边的办法。


    只是在看到式尘眼中的欣喜时,扶安俞心间的喜悦瞬间消失了。


    扶安俞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没有从她那里听说这件事吧?”


    “嗯,这是小姐的决定,她不用特意告诉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安俞皱起眉头:“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你是用这种方式让她注意到你的么,讨好般地奉献着一切。”


    式尘从见到扶安俞起,这位大世子总是温润如皎月般,总是温温和和的模样。


    急切与焦躁此刻在扶安俞的脸上分外的明显。


    “你没有任何价值,你一无所有的话,她还愿意让你在身边,你凭什么会这么认为,因为长着一副好看的脸吗?”


    “我一直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相信着小姐并且听她的安排。”


    式尘平静的模样让扶安俞心间泛着刺痛的灼热。


    扶安俞觉得式尘已经完全是胜者才有的从容姿态。


    “好,你听她的安排让位给我,你考虑过我成为她的君主之后,是她需要跪拜的人,而你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能为小姐做什么,所以小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式尘的眼眸有冷意一闪而过,“大世子这番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期待小姐以后跪拜你吗?”


    扶安俞愣住了,他刚刚想要开口否认,式尘已经抬手阻止他说话。


    “这些都是小姐考虑过的问题,确实我成为皇帝,我不会让小姐行跪拜礼,你若成为皇帝,想要看到小姐跪拜你……”


    扶安俞厉声打断式尘的话:“你不要胡说!”


    “小姐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她也不需要问我的想法,因为我一直以来,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在她的身边。”


    式尘注视着扶安俞问:“你们……我是说你和那位大皇子,除了小姐身边的位置还有其他的野心吧。”


    扶安俞紧紧抓住轮椅,扶若很明显想要皇位,而他其实就是不想连累家人而已。


    式尘看着扶安俞有些苍白的脸颊,眯了一下眼眸说:“大世子,你当年一定要离开国师府吗,你可以留下的吧,毕竟被‘失手’射伤了。”


    扶安俞咬牙说:“不,这件事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在青州时,你找到主子询问婚约的事。”


    式尘突然转变话题,扶安俞心乱如麻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当时我在附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扶安俞皱眉,他知道当时式尘在附近,毕竟泊瓷咳嗽起来的时候,式尘带着弦隐就冲进来了。


    “‘老家主很早就补偿过我了’,你这么说之后,小姐说老家主让她跪祠堂保证安王府的平安,而你立刻道歉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扶安俞没有想到式尘的记忆力这么好,连这样被随意提起的事都记得。


    式尘问:“老家主答应给你的补偿是什么?”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跟现在没有关系。”


    式尘动了动唇角,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我的猜想,你当时应该可以留在国师府,可是你选择了离开,因为你觉得留在她的身边,一旦你被认为是泊氏的人,你的家人会受到牵连。”


    扶安俞手指微微缩紧:“二皇子……”


    “你否认也没有关系,现在你来找我说这件事,在考虑什么?”


    式尘冷漠地注视着扶安俞的眼睛说:“你在担忧自己不接位,我的心思都在小姐的身上,会将这个国家弄得逐渐衰败。”


    扶安俞目光复杂,他与式尘接触的很少,没有想到对方却将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式尘的观察力以及思考方式让扶安俞很敬佩。


    他不否认式尘拥有成为帝王的资质,想来泊瓷也不会随意地选择一个人代替帝王星成为一国之主。


    “不会的,我不会将小姐殚精竭虑保护的国家弄得一团糟,只是,我一旦失去了小姐身边的位置。”


    式尘唇角勾起,他用压抑的声音说:“我可能没有办法什么都听话。”


    扶安俞低叹,难掩苦涩地说:“比如自己的婚事,你想娶的是泊国师。”


    一片沉默。


    扶安俞疑惑地看向式尘,发现他用手捂住脸,但是能够看到他脸颊一片通红。


    扶安俞诧异地开口:“你……”


    “我没敢有这样的想法,当然,肯定心里还是会有期待的,这样的野心让小姐知道,小姐不知道会怎么想,但是……小姐说她不讨厌有野心的人。”


    泊瓷不讨厌有野心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扶若才能成为大皇子,她还允许秦月心进入泊氏为自己谋一个不同的未来。


    式尘情绪难以平息,他转开脸说:“大世子请不要用言语来蛊惑人心。”


    扶安俞沉默下来,没有想到刚刚还从容不迫的式尘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变得慌乱不已。


    扶安俞双眸暗淡地说:“看来你是真的舍得皇位。”


    式尘看向失魂落魄地扶安俞,非常冷静地说:“没有什么舍不得,皇帝是守护这个国家的人,最重要地是职责,小姐也是如此,她也尽职尽责守护着国家,所以身体才会频频生病,而这个国家,有很多人守着。”


    式尘背脊笔直,目光明亮而坚定,没有一丝迷茫:“没有我,也会有人守护这个国家,事实上,我没有进宫之前,百姓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改变。”


    扶安俞惊讶地动了动唇角。


    式尘神色缓和,透着些许温柔说:“这个皇帝非我不可吗,我想不是的,因为小姐已经找到可以替代我成为皇帝的人。”


    他的语气沉稳,想起她的脸庞,他的神色已经彻底地温柔起来:“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非要做的事情,只是守护她而已。


    如同信徒找到自己唯一的光,愿意永远侍奉的神明一般。


    式尘说:“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人生就那么长,只要小姐不舍弃我,我愿意死在她的身边。”


    84  ? (八十四)


    ◎——◎


    扶安俞哑然, 眼前用平静声音诉说心中所想的式尘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冷意。


    式尘漆黑的眼中只有提到泊瓷时才会有显而易见的情绪,注视着其他事物的时候,总是透着一丝乏味。


    他只对泊瓷有兴趣。


    如同守着珍宝的猛兽, 只要不触碰他的珍宝, 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会视而不见。


    扶安俞觉得这样的式尘很危险, 甚至超出了扶若对泊瓷的执着。


    式尘观察着扶安俞的脸色, 冷淡地说:“大世子的决定还是去跟小姐说吧。”


    扶安俞垂眸, 唇角的笑意透着淡淡的苦涩:“二皇子,你这种没有一丝迷茫与犹豫的态度真是让我羡慕, 因为已经坚信自己可以成为她身边特别的存在了吗?”


    式尘眯起眼眸,扶安俞这话细听,其实带着一股嘲讽。


    “大世子, 如果你不觉得我是特别的, 为什么要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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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单独找我谈话。”


    式尘明亮的眼眸仿佛清凌凌的湖面, 映出了扶安俞无法隐藏的灰暗情绪。


    扶安俞语气怅然地说:“你是她推翻整个棋局的最后一步棋,谁……也没有脱离她的掌控。”


    扶安俞以为自己接受了她的安排, 可以脱离她的布局,而扶若在局中挣扎着,想要证明他不会顺从她的安排。


    无论他们怎么选择,似乎对她的布局都没有任何影响。


    听到扶安俞这么说,式尘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式尘觉得这位大世子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小姐, 甚至都不如被关在牢里的那位大皇子。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得不到小姐的关注吗?”


    式尘语气平缓却透着一丝嘲弄,“那是因为小姐一直在关注着我啊,对了,我可以给大世子一些提醒, 小姐很讨厌不懂取舍的人。”


    扶安俞呼吸都停顿住了, 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野兽满足地舔舐着嘴唇, 露出了獠牙。


    “你还真敢说。”


    扶安俞的表情彻底冷下来,连一丝出于礼貌的微笑都消失了。


    式尘深深地看了扶安俞一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扶安俞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式尘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


    式尘进入轩和宫时,扶凝的耐心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她对皇帝丧葬流程没有任何兴趣,最让她厌烦地是她那位亲生父亲,除了外貌比以前苍老许多,依然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


    看到式尘来了,扶凝一脸虚弱地看向他:”“二皇兄,你来了,我就先回洛玄宫了,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式尘知道扶凝会突然这么称呼自己,是因为想要找个借口脱身。


    毕竟之前在洛玄宫,她对他还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听到式尘这样说,扶凝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是扶若的话,大约可能会暗讽她几句。


    扶凝没有想到式尘竟然回答这么爽快。


    式尘看到扶凝正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他考虑一下,开口问:“还有什么事么,需要太医?”


    “没什么。”


    扶凝摇头,带着自己的侍女走出了赵丞相与亲王们议事的房间。


    丧葬的流程已经确定下来了,只是仪式开始的时辰需要国师决定。


    赵丞相看到式尘立刻就开口说:“二皇子,请问国师如今身在何处?”


    式尘回答:“回府了。”


    赵丞相脸色微变,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国师没来露面就算了,竟然直接回府了。


    安王注意到赵丞相的脸色,也知道对方肯定心中有不快,赵丞相是皇帝的心腹之一,如今皇帝突然驾崩,他悲痛至极,而且皇帝就如同国师预言的一样,生命结束在大雨停止的时刻。


    安王立刻开口安抚赵丞相的情绪:“丞相,国师做出准确预测与决定都要去观星台,所以可能知道皇帝驾崩才立刻返回国师府。”


    安王的话让赵丞相的脸色稍有缓和,临王也在旁边缓和气氛,他看向式尘说:“我与亲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个情况下,真是让人感叹不已,本是来参加册封太子的仪式,没有想到却变成了参加兄长的葬礼,说起来太子的册封仪式改成新帝的登基仪式,这些也需要跟国师请示日期。”


    式尘是第一次见到临王,这位王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商人。


    式尘想起了泊瓷回府前说在国师府等他,他心间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柔软,看向安王等人说:“我去一趟国师府吧。”


    赵丞相想要说什么,但是式尘完全没有给他机会,直接走出了他们议事的房间。


    式尘对于去国师府的路很熟悉,而且进入国师府也不用等着通报,因为泊瓷派了弦隐在门口迎接他。


    看到弦隐对自己挥手,式尘回以微笑。


    弦隐走到式尘的身边,他笑眯眯地说:“主子本来是派别人来迎接你的,但是我觉得你看到我会更安心,对不对,皇子殿下。”


    “你一向很细心。”


    听到式尘这样说,弦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主子刚刚用餐之后就去了观星台,我领你过去。”


    “好。”


    式尘应声,跟在弦隐身后,看到弦隐非常亲切地对鞠躬的仆人们打招呼。


    弦隐可以叫出每一个仆人的名字,能看出他在国师府生活得如鱼得水,将这里视为自己的家一样自在。


    这一点让式尘很羡慕,他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弦隐一样,也能将国师府当做自己的家。


    弦隐将式尘带到观星台的入口,守门的护卫对两个人行礼之后,弦隐开口说:“这位是家主等待的二皇子殿下,请开门吧。”


    护卫们看了一眼式尘,然后推开了观星台入口的大门。


    弦隐对式尘微笑说:“这里是观星台的入口,没有主子的允许,我们不能随便进入,殿下请进。”


    式尘对弦隐点了一下头,他独自走了进去,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式尘也没有回头。


    因为他看到泊瓷的身影,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她。


    泊瓷站在观星台之上,转身看向他。


    她在上,他在下。


    泊瓷微笑说:“想上来看看吗?”


    式尘轻轻摇头,然后对泊瓷行礼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小姐。”


    泊瓷问:“式尘,你在那里能看到星辰吗?”


    式尘仰头看向天空,天色尚未完全变暗,她站在高处,身上笼罩着夕阳的残光,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我看不到。”


    式尘听到了脚步声,泊瓷从观星台上走了下来,她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站在了他的对面,微笑问:“不想看看上面的风景么,有很多人都想登上我的观星台,看一看入目的会是什么景象。”


    式尘露出微笑说:“我不想,我登上去有什么用呢,小姐在上面可以观天命,我注定跟小姐看不到相同的风景,不如在下面守着小姐,这样小姐下来就等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泊瓷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眸:“你的身边啊。”


    “我……我并不是那么傲慢的意思,我……”


    泊瓷笑着打断式尘说:“傲慢一些也不错,式尘,在举办完先帝的丧葬之后,你就要登基成为新帝了,而且……”


    泊瓷声音一顿,看到式尘紧张地更明显了,她加深笑意说:“我也很期待在你的身边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式尘脸颊微红,只怕继续说下去,自己又会被他的小姐逗的面红耳赤。


    他连忙转移话题,说明来意:“丞相与王爷们已经把丧葬的流程都确定好了,需要小姐来确认仪式开始的时辰。”


    泊瓷微微颔首说:“我知道,之后我会给他们答复,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用餐?”


    式尘轻声说:“嗯,但是小姐不用担心我,一会我回宫后就可以让侍从安排。”


    “别麻烦了,在这里吃吧,赵丞相会处理宫里的事,那位老爷子身为皇帝的心腹,肯定想好好送自己的君主一程。”


    泊瓷知道安王与临王也在,皇帝的丧葬事宜都不用式尘过问。


    “等丧葬结束了,就可以准备你的登基仪式,在这之前,玄王快到国都了,让他直接将扶若接回领地,登基仪式就不让玄王出席了。”


    虽然没有要扶若的命,但是不让玄王出席登基仪式,也代表了新帝压制玄王的态度。


    “我明白了,我都听小姐的。”


    式尘微笑说:“我在这里用餐之后再回宫。”


    泊瓷对式尘伸出手,式尘虽然不知道泊瓷想要做什么,但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里心。


    一瞬间,式尘觉得自己像回应主人握手要求的小狗。


    泊瓷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她眼中笑意更明显,握住式尘的手说:“明天早上再回去也没事。”


    式尘瞪大眼睛,他看起来有些慌,脸颊与耳根都一下子就红了,他垂头抗议:“小姐,你又这样戏弄我,现在肯定不行啊,除非让安王大世子直接登基。”


    “我知道扶安俞去找你了。”


    泊瓷松开了式尘的手,“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接受我的提议,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很高兴,小姐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式尘抿了抿唇角,绯红蔓延至脸颊说:“那时候我就可以住在小姐的府邸了。”


    泊瓷靠近式尘说:“帝位不要了?”


    式尘神色郑重地说:“在其位,尽其责,如果我成为皇帝却没有办法完成小姐的安排,那么我只能退位了。”


    泊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式尘的脸颊。


    式尘知道她在拿自己反应取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哪里好笑。


    他此刻真的是觉得脸颊都要烧起来了,心间也滚烫烫的。


    只是泊氏与皇族有规定,如果他不考虑后果,可能会给小姐造成不好的影响。


    式尘抓住自己尚存的理智,努力地冷静下来说:“我还是需要先成为皇帝的,还有我能做的事,然后才能让大世子接位。”


    泊瓷弯起唇角说:“嗯,确实,不过你不能留宿,我觉得有点可惜呢。”


    “小姐……”


    式尘看到泊瓷笑容透着促狭,他轻轻捂住脸说:“我会想偷偷跑出来的。”


    泊瓷眨了眨眼睛说:“我的君主深夜来见臣,不知道为了何事呢?”


    式尘真的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戏弄自己,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热化了。


    式尘扭开头说:“小姐,你再这样戏弄我,我可能连一刻的皇位都坐不住了。”


    泊瓷笑起来说:“现在就先吃饱饭,然后好好休息吧,式尘。”


    式尘将她的手护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好,听小姐的。”


    只要小姐呼唤他的名字。


    他什么都听小姐的。


    85  ? (八十五)


    ◎——◎


    玄王到国都时, 皇帝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他被卫兵拦在城外,等待接犯错的长子回封地。


    玄王对自己的长子曾经很宠爱, 毕竟扶濯曾是他唯一的孩子。


    当时长子决定留在国都, 自愿成为先帝的养子, 玄王是反对的, 国都情势复杂, 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势力,他怕儿子陨命在这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 扶若在国都建立起了势力,可是依然无法与泊氏对抗。


    玄王站在城门外,也知道自己这一生可能都没有资格进入国都了, 他接回儿子, 就等于接受被拘禁在领地。


    可是玄王仍然觉得, 儿子能在这场皇权之争中活下来已经算是一个好结果了。


    押送扶若去城门见玄王的是式尘还有御前侍卫。


    式尘只负责将扶若送上宫门口的马车,那马车是泊瓷准备的, 车夫还有周围的侍卫都是泊瓷武艺高超的暗卫。


    扶若戴着手铐与脚镣走到宫门口时,看到了扶安俞的身影。


    扶安俞看向式尘说:“二皇子殿下,我可以跟玄王世子道别吗?”


    扶安俞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带,他本身腿脚不便,虽然曾经也习武, 但是很明显无法在这个情况做出任何事。


    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就为了表示,他没有别的目的,就想跟扶若告别。


    式尘对最前方的护卫摆了一下手,护卫们让出了一条路, 让扶安俞可以靠近扶若。


    只是两个人没有办法单独交谈。


    扶安俞对扶若露出微笑说:“你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因为还在国丧期间, 扶若一袭白衣, 俊逸的脸庞上带着笑容,一如既往透着和煦。


    “除了行动被限制了,其他方面,凝妹还是很照顾我的。”


    扶若与扶凝这些年暗地里总是针锋相对,他以为扶凝会趁机折磨他一番。


    只是除了一些嘲弄的话,扶凝这些日子都鲜少露面,后来扶若才知道扶凝得到了泊瓷的允许,可以随时去国师府。


    扶若眯起眼眸说:“如愿以偿,总是能去掉人的戾气。”


    扶凝只要能去泊瓷身边,根本就不愿意过多的关注扶若的情况,反正他也不可能逃出去。


    “今日一别大约很难相见了。”


    扶安俞语气温柔地说:“阿濯,一路顺风。”


    扶若听到扶安俞用原名称呼他,他垂眸,然后轻笑说:“俞哥,我曾经很嫉妒你。”


    扶安俞惊讶地看向扶若,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射伤了你,让你失去了成为大皇子的资格,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废棋’,可当我了解她之后,我觉得她应该是想把你藏起来。”


    扶若弯起唇角说:“你知道么,她喜欢将重要的东西藏起来。”


    扶安俞呼吸一顿,他下意识地看向式尘,苦笑说:“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想法应该是对的。”


    式尘察觉到了扶安俞的视线,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因为他曾经听泊瓷亲口说过,她喜欢将重要的东西藏起来。


    式尘也知道扶若比扶安俞更加地了解泊瓷。


    “你察觉不到很正常,因为你距离她太远了,不过……”


    扶若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式尘的脸,“她对容貌的喜好,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扶安俞弯起眼眸说:“二皇子殿下除了这引人注目的容貌,在国师的面前应该别有一番姿态吧。”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扶若目光平静地看向式尘面无表情的脸,语气颇为感慨地说:“二皇子殿下长得比国都第一男花魁还美,听说那个男花魁勾了不少人的魂,有男有女,不少人都因为他连家都散了。”


    扶若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侍卫们脸色都变了,毕竟式尘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而扶若如今可以说是阶下囚,言语间却拿式尘与男伎在比较。


    “一个男花魁都能勾住人,而玄王世子这么多年却连国师大人的视线都没得到。”


    式尘丝毫不在意扶若故意贬低他。


    式尘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在市井之中听到过很多难听的话。


    这要是寻常百姓,可能会扯着衣领直接大骂对方是狐媚子,各种难听的话都会骂出来。


    扶若这种暗讽都不算什么,式尘反而特别真诚地说:“玄王世子,你都不如一个伎子,连心悦之人都勾不住,但如果你觉得是长相的原因,你只能重新投胎了。”


    扶若没有想到式尘不止沉得住气,还能反讽回来。


    扶安俞觉得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毕竟还在宫门口,周围还有皇宫侍卫。


    扶若现在只是大世子,而式尘马上就要成为新帝了。


    扶安俞语气柔和地转移话题说:“阿濯,我能为你送别,也是二殿下的仁慈。”


    扶若笑了笑,他只是遗憾没有早些察觉到式尘的存在。


    若是早一点察觉到,他一定会想办法在式尘的脸上划上几刀。


    “不必送了,俞哥。”


    扶若察觉到扶安俞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他抬起手,铁链作响,神色从容而平静地说:“我们所选的路是不同的,也无路可退,但所幸的是,这确实是我们自己选的,所以我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末路。”


    扶安俞愣了一下,扶若已经迈开步伐继续向前了。


    两个人擦肩而过,让扶安俞想起了那一年,他离开国师府,扶若来送他的场景。


    扶若站在国师府的门口目送他离去,如今是他在皇宫的门口注视着扶若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感觉有风拂过,似乎比以往的冷意更加明显了。


    三日后就是式尘的登基仪式,而泊瓷明天邀请了扶安睿去国师府。


    想来是要询问弟弟去边关的事,但实际上,这件事已经由不得弟弟的意愿了。


    式尘成为皇帝的第一个早朝,应该就会宣布让他的弟弟去边关。


    他如果不同意泊瓷的提议,那么就会返回封地,大约跟扶若差不多,以后都没有什么机会来国都了。


    扶安俞低叹,这是人生的常态,哪怕是自己的选择,也不一定会有如愿的结果。


    事到如今,随着式尘登基,权势的争夺已经平息,他也不用担心安王府的情况了。


    弟弟也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而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现在只需要考虑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所选的路到最后是什么。


    ******


    泊瓷站在城墙上,看着玄王站在马车前等待着扶若。


    她没有想到玄王在这样的情况还是愿意接受扶若。


    山城出现在泊瓷的身边,单膝跪地说:“主子,玄王大世子到了。”


    泊瓷转头,看到扶若正好登上了城墙的阶梯,他的步伐停顿了一下,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扶若站在泊瓷的身边,他的脚镣已经被取下来了,但手铐并没有。


    “玄王在等你。”


    听到泊瓷这样说,扶若笑了一下,拿出了泊瓷给他的信说:“这留在我的手里,总归是不好的。”


    泊瓷接过信函,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说:“你觉得自己登上城墙,而没有选择从城门走去找你的父亲,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你邀请我,我肯定是会来的。”


    扶若目光平静地看向玄王府的旗帜,“其实我没有想到他会接受我,想来他对我做了什么也不是一无所知。”


    扶若呼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什么重担一般,他转头注视着泊瓷的侧脸。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与她相处过了。


    “我一直都想跟你看一样的风景。”


    扶若琥珀色的眼眸透着细碎的浅光,“我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泊少主,你身边只有我能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吧,如果你早将那位二皇子接回来,他肯定会被我划花脸。”


    泊瓷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扶若比起失去帝位,更执着于伤害式尘的脸。


    扶若笑了一下说:“怎么了,我不觉得在你的庇佑之下,我能阻拦他成为新帝,毕竟你为了他把所有阻碍都解决了。”


    这里所有的阻碍,扶若没有明说,但是他很清楚皇帝离世的如此突然,肯定都在泊瓷的控制之中。


    扶若垂眸问:“如果我当时不想进宫,只是单纯地想要在你的身边……”


    “这不会是你的选择,扶濯。”


    扶若睫毛微颤,随即大声笑起来说:“不过能让你这样亲自出面解决我,我这些年没有白努力。”


    “许多大臣,以赵丞相为首都认为你才是皇帝选择的储君。”


    泊瓷伸出手,她的手中握着一个瓷瓶,“扶若,你的党羽们依然对你怀抱着希望,我只能掐断他们的希望。”


    扶若点了点头说:“我若是没有选择来见你,而是跟我的父亲回去,那么就是死于意外?”


    泊瓷目光晦暗地问:“你想回去吗?”


    扶若的视线落在泊瓷掌心的白瓷瓶上,他微笑说:“不想,但是我依然决定要反抗你,泊少主。”


    扶若挥开了泊瓷的手,瓷瓶掉落在地,山城立刻护住泊瓷,戒备地看向扶若。


    扶若已经攀爬上了城墙,他转身看向泊瓷说:“泊少主,我就是这样的人,希望我是最让你厌烦的人。”


    “濯儿,你做什么呢!!”


    城墙下传来玄王惊慌的大喊声,他注意到爬上城墙的儿子。


    扶若只是叹息着,他等不到冬季的来临。


    冬季。


    雪。


    泊少主。


    最终他的神明都没有留在他的佛阁。


    他再也无法到达冬天。


    扶若转身与泊瓷对视着,然后跳下了城墙。


    山城立刻开口说:“主子,我派人下去确认大皇子的情况。”


    泊瓷抬手阻止山城,她听着玄王悲切的哭喊声说:“派人去宫里通知二皇子,玄王大世子以死明志,允许玄王进宫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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