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虽然不是石磨, 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至少原理是一样的。


    扶苏满意点?头,果然时间死线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你看?刚才?还死活想不出?来, 一旦发现想不出办法就要全体失业, 这办法瞬间就有?了。


    嗯?感觉哪里怪怪的?。


    扶苏歪头思考,怎么感觉他突然有朝资本家发展的趋势?


    啊呸呸呸, 绝不可能!他只是在鼓励社会进步!


    女庖人说完之后就一直期待着扶苏的?反应,这估计也是一个因为扶苏之前的?表现忽略他年纪的?人,居然在期待一个一岁小孩的?肯定。


    除了扶苏和女庖人之外,所有?人听了之后第一个想法都是,这怎么可能?这办法绝对不行。


    从来也没有?人想过用舂米的?法子去舂豆子,一来可能每天舂米都够累的?了, 菽又不像谷类得脱壳, 蒸熟了就能吃, 何必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呢, 硬点?就硬点?呗,连这种程度的?硬都承受不住, 说明你牙不行人老了, 别浪费粮食了。


    二来, 大部?分的?人都循规蹈矩, 踩着先人的?脚印过日子, 从来没想着变通过, 舂米就是舂米, 蒸菽就是蒸菽,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怎么偏偏就你要把米拿去蒸, 还要把豆子磨碎?没道理的?事情。


    等扶苏见到舂米的?杵时,扶苏觉得他刚才?的?想法还是太片面了。


    现代都是用机器给?米脱壳,已经很少有?人舂米了,只有?在一些文化保护地?区才?能看?到,扶苏以?前旅游的?时候见到过,不过人家那个杵的?碓(dui,第四声)头是用铁做的?,重是重,但脱壳的?效果也非常好。


    谁能想到,秦国用的?杵居然是纯木头的?!又重又钝,费力气不说效率还低,难怪他们没想过要舂豆子,因为根本砸不烂。


    说不定曾经也有?人尝试过,只是发现徒劳无功,这才?放弃。


    庖人们将泡好的?豆子都搬过来,先抓了一把扔进石臼里,让女庖人舂一点?试试。


    为了能更?快舂烂,女庖人又叫了另一个女庖人陪她一起,两人抬着杵一下一下捶击豆子,所有?人围成一圈观看?,就连禁军都兴致勃勃地?抻着脖子往里看?。


    扶苏赶紧招呼伍左抱自己出?去。


    这群看?热闹的?人真是没救了,也不看?看?这天多热就往一起凑,感觉就一瞬间连空气都升温了,再待一会儿扶苏都怕自己被闷死。


    伍左轻声问:“公子可要吃个桃子?”


    还有?桃子?


    战国时期的?桃子,扶苏还没吃过,也没怎么见过,听伍左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要!”


    伍左道好,随便问了一个庖人,不一会儿庖人就端着几个青桃走了回来。


    伍左拿起来就要喂扶苏吃。


    扶苏:??


    不是你们战国人都这么生猛的?吗?你是看?不见桃上面那厚厚的?一层毛吗!


    扶苏战术后仰,伍左不解地?问:“怎么了公子?”


    扶苏伸手指:“好多毛毛。”


    “哦 !”伍左瞬间懂了,他单记得长公子在膳食的?味道上挑剔,忘了注意桃子毛的?问题。


    伍左把桃放回去,对那庖人说:“去用水冲一下,把上面的?毛都冲干净了再端回来。”


    庖人:“喏。”


    说起来,伍左原本只是个普通内侍,庖人地?位比他还高一些,可谁让伍左现在是长公子贴身内侍,地?位水涨船高,他说的?话庖人也要无条件听从。


    不过扶苏没想到,伍左对于?地?位的?转换适应如此良好,这心态真不是一般人 ,看?来他当时随手一抓抓到宝了?


    很快,庖人端着洗好的?桃子回来,伍左重新精心挑选了一个桃子喂给?扶苏。


    扶苏拒绝他喂,拿过来自己吃。


    这个月份正是桃子的?成熟期,不过还没熟透,伍左特意挑了一个软一点?的?,免得硌到扶苏的?牙,又怕扶苏一次吃太多不舒服,挑出?来的?桃子并?不大,为此伍左还跟扶苏解释了一下,不是他不想给?公子大的?桃子,实在卡是公子年纪小吃不下。


    扶苏:知道啦知道啦,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你虐待我的?。


    扶苏矜持地?咬了一小口,哎呀——他痛苦地?闭起了眼睛,咧着嘴等那股酸劲儿过去,他就知道,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甜的?东西?,一口桃子皮差点?酸得他上天。


    伍左还以?为怎么了,慌里慌张地?扒着桃子看?,又焦急地?扫视扶苏,生怕这桃子跟公子相克,把扶苏吃出?毛病来。


    “怎么了公子?要不这桃子别吃了。”说着就要去拿扶苏手里的?桃子,扶苏挪开手。


    “别,我再尝尝,一定是刚才?吃的?方式不对。”


    按理说桃子应该是甜的?啊,甚至前世?吃桃子的?时候,扶苏总觉得水蜜桃没味儿,不爱吃,就爱吃那李子菠萝,玩儿刺激的?,当然现在不敢吃了。


    不过比起前几日吃过的?杏来说,这桃子酸得挺含蓄,看?起来还有?救,扶苏当然不能轻易放弃,让伍左帮忙给?桃子去皮,光吃果肉不吃皮,这下好多了,果然是熟悉的?软糯甜味儿。


    嗯——扶苏开心地?眯起眼,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桃子吃光,然后立刻洗手,坚决将讲卫生这个原则贯彻到底。


    伍左看?扶苏喜欢,就对庖人说:“再挑几个软的?装起来,一并?带回去。”


    庖人又应了一声退下,这时候装东西?的?方式也很古朴,是一个没刷漆的?竹编提篮,几个青色的?桃子在里面滚来滚去,还真有?点?古朴的?美感。


    扶苏看?到竹编篮子第一眼,脑子里想的?却是:五佴斯九零爸乙九二,竹子?秦国这时候有?竹子吗?


    他努力回想,似乎……以?前是看?过这么一个新闻,说秦岭的?熊猫和四川的?熊猫长得不一样?,一个尖脸一个圆脸,秦岭连熊猫都有?,应该也有?竹林。


    哎?他好像还忘了一个更?重要的?,秦惠文王时期,秦国就已经攻占了巴蜀,秦国的?疆域不止局限在西?北,连西?南都是他们的?。


    不对,现在他可是秦始皇的?儿子,什么他们的?你们的?,应该是我们的?。


    扶苏托着腮,嘿嘿偷笑。


    伍左不解地?来回看?扶苏和桃子,心想几个桃子而已,公子怎么开心成这样??


    难道第一次吃到味道这么正常的?水果,高兴坏了?


    刚才?扶苏让他给?桃子去皮,伍左这才?知道,不是桃子与公子相克,实在是桃子太酸了,伍左偷偷咬了一口桃子皮,茫然发现这根本不酸啊,怎么公子反应那么大?


    如果是自家幼弟,伍左肯定要说:就你矫情,吃个桃子都那么多事。


    但是面对公子,伍左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理由?: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能强求。


    同时伍左也在心里加重了公子爱吃甜食的?印象。


    旁边忽然传来欢呼,原来庖人们终于?将菽舂烂了,不过不是一开始那两个女庖人做到的?,她们舂了一会儿,菽依旧完好无损,迟迟看?不到希望,女庖人有?些失落,难道她的?想法是错的??


    可她不想放弃,咬着牙和同伴继续用力舂,围观的?女庖人们见她们如此吃力,忍不住也上去帮忙,毕竟是关乎整个膳房的?大事,她们怎能束手旁观?


    人多力量大,渐渐的?菽终于?被捣烂,碎成了小块,望着石臼里碎烂的?菽,庖人们忍不住发出?欢呼声,又蹦又跳。


    扶苏伸头朝外面张望,心想真是有?活力啊,跟他刚才?参观膳房时的?样?子天差地?别。


    没错,扶苏早就回屋子里了,虽然嘴上说着这天也不热啊,跟上辈子相比差远了,身体上却很诚实,自动寻找纳凉避暑的?地?方。


    没有?风扇空调和藿香正气水,人就连嘴硬都是有?限的?。


    哎,怀念空调的?第一年。


    庖人们将菽盛到了陶碗里,由?最初那个提出?设想的?女庖人端到扶苏面前,她跪下高举陶碗:“公子请看?,菽已经变软了。”


    扶苏探头看?一眼,这哪儿变软,还差一步吧?


    “那我现在就可以?吃了吗?”


    众人连忙阻止:“还不能吃!”


    女庖人激动的?心情霎时冷却,脸上原本激动的?酡红变成羞红,羞愧的?羞,她真是被成功的?喜悦冲昏头了,公子是要吃菽饭,她怎么能将还没蒸熟的?菽端给?公子。


    女庖人羞愧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举着陶碗的?胳膊都微微颤抖。


    “小人这就去蒸菽饭,还请公子稍待。”


    扶苏点?头:“去吧。”


    他很期待这碗碎豆子出?锅的?样?子,会变成什么呢?


    看?到女庖人端来的?成品时,扶苏一点?也不意外,想从无到有?建立科技树那是那么简单的?,不可能一次成功。


    别看?只是简单地?做一杯豆浆,现代人掏出?豆浆机,几分钟就能完成的?事,在秦国这可是跨时代的?发明,扶苏还不能亲自上手去做,还有?得磨呢,少说也得来回试验七八天,才?能达到扶苏想要的?效果。


    不过,磨豆子最好还是用石磨,他要怎么告诉他们呢?总不能说本公子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你们舂豆子的?方法不行,我这里有?2.0版本,扣1就传授你们新款设计图?


    不行不行,再想想。


    膳房的?火都是现成的?,因为时间也不早了,他们正在给?各宫主子准备餔食,生的?火都还没灭。


    好在现在做菜的?工序几近于?无,不然扶苏可不敢拉着他们在这捣鼓豆浆,免得耽误哪个夫人八子用膳,不仅庖厨们要遭殃,楚夫人的?宫殿也要被告状的?人们踏平门槛,太可怕了。


    庖人们小心翼翼将陶碗放到锅里开始蒸,扶苏则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不过他也没闲着,招呼胖庖厨过去,让他想办法把这些桃也做成桃子罐头,他爱吃。


    胖庖厨一听,高兴地?连连点?头,他刚才?还在为这件事发愁呢,不知道该去哪儿给?长公子找新的?果饮,原来长公子可以?接受桃子啊,那就好办了。


    扶苏:不,你不明白。


    这不是桃子还是杏的?问题,关键你煮的?时候不加糖啊!这次扶苏严肃叮嘱对方:“煮的?时候要加蜂蜜,知道吗?不加蜂蜜的?我不喝啊。”


    胖庖厨点?头:“臣记住了,一定多加蜂蜜。”


    对方似乎真的?不忙,记下扶苏的?需求之后,居然还无师自通地?给?扶苏冲了一碗蜂蜜水,摸起来碗壁尚温,居然还是用的?温开水?


    扶苏诧异地?看?回去,膳房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习惯?


    胖庖厨嘿嘿笑道:“臣之前去给?您送膳时,曾听宫门前的?姐姐们提起过,给?公子喝的?东西?最好是煮过的?,不然公子不爱喝。”


    扶苏恍然大悟,难怪呢,他就说膳房怎么会给?他送杏肉罐头,而不是像桑葚那样?直接榨成汁。


    没想到这庖厨还挺细心。


    扶苏朝胖庖厨投去长公子的?欣赏,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胖庖厨一愣,然后意识到什么,心中狂喜,他死死掐住虎口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比较冷静地?回答:“臣名叫河,原是宋国人,所以?大家都叫臣宋河。”


    “宋河?”扶苏复述了一遍,努力回想,宋国在哪儿来着?


    他以?前光顾着看?秦始皇一统天下,这之前的?历史没了解过啊,宋国灭亡的?太早,对统一大战的?战局毫无影响,这段历史自然也不会提,扶苏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不过他名字里有?一个河 ,大概是住在黄河边上的?吧?


    不过扶苏可真是污蔑宋国了,事实上宋国也不过亡了四十多年而已,以?这个胖庖厨的?年纪来看?,估计他的?父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宋国人,可惜一朝国灭,‘宋’只有?出?现在姓氏里还算有?点?意义?了。


    大概上辈子学杂了,扶苏一时间想的?东西?有?点?多,一不留神就问了宋河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宋江?”


    宋河一愣:“没有?,臣二弟叫宋泗。”


    哦,他懂,泗水河嘛。


    就是可惜了,没能来个跨时空联动。


    他问宋河名字的?目的?也很明显,以?后他还有?数不清的?新东西?要做,豆浆只是第一步,需要找个心细行动力强的?人来帮忙,之前就觉得宋河比其他人都镇定,是个好材料,再加上细心的?优点?,那就选他了!


    扶苏招招手,示意宋河靠近点?,他要说悄悄话,宋河怀着激动的?心情将耳朵贴过去。


    扶苏用气音告诉他:“你很聪明,比他们都聪明,以?后我想吃好吃的?就来找你,你应该都会做吧?”


    宋河亮起眼睛,快速点?头。


    其实他更?想大声答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长公子看?重了!可长公子要说悄悄话,显然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虽然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但要想这份看?重能持久,他不需要懂,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所以?他也用气音保证。


    “公子放心,只要是您爱吃的?,臣一定能做出?来!”


    不会做也得会做,大不了现学,饭都送到嘴边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吃。


    扶苏满意点?头,笑着眯起眼睛:“那就好,多多努力,我看?好你。”扶苏学着前世?老板的?样?子,拍了拍宋河的?肩膀。


    有?经验的?打工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会警惕地?守好自己的?肝,但单纯的?宋河还没经受过毒打,被长公子拍了两下肩膀,他只觉得热血一下子冲上了头,恨不得现在就起锅煎两个肉饼证明下自己的?实力。


    扶苏还拉住伍左肩膀上的?衣服,让他朝宋河靠近一下,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继续用气音小声叮嘱:“你们两个,好好认识一下,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要好好相处哦。”


    扶苏不可能每次都亲自跑到膳房来,一次两次还可以?解释,是想研究一下黔首都吃什么,是在关心民生,次数多了他爹可能要怀疑他的?就业志向,思考秦国长公子去做庖厨的?可能性。


    毫无可能。


    他爹会把他腿打断。


    所以?找一个靠谱的?跑腿就很有?必要,扶苏最信任的?就是伍左,当然关键原因是他现在手下就一个伍左能用,其他都是禁军。


    禁军们要么自己有?爵位,要么家中父兄有?爵位,天天跟着他到处走,保护他还行,要是让人家堂堂禁军天天往膳房跑腿,恐怕过不了两天就会收到一堆辞呈。


    不要觉得禁军都有?爵位很夸张,要知道秦国可是二十级功勋爵制度,战场上斩首甲士一个,就能获得最低等的?爵位,禁军们长相魁梧装备精良,拿个爵位还不是轻轻松松。


    宋河伍左点?头应是,两人对视一眼,态度都很友好,没有?想要闹不和别苗头的?意思,扶苏很满意。


    两人也看?得清楚,都是为了在长公子面前博个前程,他俩一个是庖厨一个是内侍,没有?利益冲突,既然如此何不和平共处呢,两人一起将差事办好,这前程才?长久。


    扶苏慢悠悠喝光了碗里的?蜂蜜水,宋河还要再去冲一碗,扶苏赶紧制止他:“饱了饱了,不喝了。”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他已经吃了一个桃子又喝了一碗蜂蜜水,小孩子的?肚子里哪有?那么多容量,再多吃点?就该闹肚子了。


    扶苏有?意控制自己的?食量,免得年纪轻轻营养失衡,在这个没有?靠谱医生的?年代,只能自己主动养生了,这样?才?能活长久。


    这不比他爹后来被徐福骗体面多了。


    扶苏低头,眼珠转了转,偷偷掩盖下他好孝的?心思。


    不过这件事也真是让人发愁,若是在前世?看?到秦始皇问卜仙山的?记载,扶苏顶多摇摇头,叹息一下古代人真是封建迷信,可现在他穿越了!秦始皇还成了他爹!


    要是以?后他爹再去寻找仙山,不体面的?可就要变成他们俩了。


    他记得他爹不仅派徐福去找神仙,自己还嗑丹药,再想想他爹每天批阅一百二十斤竹简的?战绩,能活到四十九岁简直是个奇迹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祖宗的?基因这么牛。


    他爹对他还挺好的?,他在章台作了那么多次都没被骂,而且还能有?皇位继承,这么好的?爹上哪儿去找第二个?


    没有?了,上下两千年都找不到啦!


    扶苏抱紧空了的?碗,就像隔空抱着他敬爱的?亲爹,抱得死死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带着他爹一起养生,长生费点?力气,活到将匈奴都统一还是有?可能的?!


    你那是为了让你爹长寿吗?分明是为了让他去打匈奴,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扶苏瞪起眼睛:污蔑!纯属污蔑!


    宋河疑惑地?望着扶苏,长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不想再喝蜂蜜水了吗?为什么还死死地?抱着碗不放?他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啊?


    宋河已经三?十岁,家中长子都已经娶妻,明年都能做爷爷了,他家里的?小孩可以?说泛滥成灾,他可太了解小孩子的?脾性,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长公子该不会是刚说完就改主意了吧。


    得用的?下属不能等着主子发号施令了再去做,你得想在主子前头,宋河属于?刚入职的?,急需表现,当即就想接过扶苏手里的?碗,再去倒一杯蜂蜜水来。


    没想到扶苏事情想完了,也注意到手里的?空碗,随手就递给?他,让他找人刷一下。


    原来是真的?不喝了啊,宋河拿着碗对自己猜错扶苏的?意思而懊恼,怎么就猜错了呢,他以?后为长公子办事不会也猜错吧,那不就坏事了嘛。


    扶苏还不知道自己简单一句话,已经让宋河陷入了内耗,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蒸锅,那碗碎豆子已经在锅里蒸了好一会儿,应该可以?出?锅了吧。


    说起这个,扶苏非常佩服那女庖人烧火的?技术,这还是个连风箱都没有?的?年代,她是怎么做到烧火不冒烟的??


    以?前他看?电视的?时候,总能看?到第一次做饭的?人笨手笨脚地?,每次他们一进厨房,过会儿就是浓烟滚滚,几乎能把厨房烧掉。


    起初扶苏还以?为是夸张,直到后来他去农家乐,亲自试验了一次,浓烟倒不至于?,但确实挺呛人的?,呛得他连眼泪都下来了,之后再也没敢不自量力地?尝试过。


    出?乎扶苏的?意料,他以?为豆子很快就能出?锅,其实不是,他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快到餔时,那一碗豆子才?蒸熟。


    这东西?别看?已经被捣碎了,依旧很硬,想蒸熟它,又费时间费柴火。


    扶苏瞄了一眼,发现并?不是自己以?为的?会是一碗软塌塌的?豆子,似乎是捣烂之后有?了粘性,它们变成了一坨……看?上去像是粗加工的?豆饼。


    而庖厨们则惊呼:“居然变成糗了!”


    第 92 章


    从字体?构成来?看就知道?, 糗指的是一种食物,一般指干粮、炒熟的米面或者食物粘连在一起的状态。


    能吃,但是味道?极差, 导致后来?衍生出了很多用糗比喻食物粗劣, 生活贫苦的词语, 比如饭糗茹草、羹藜含糗,看起来就不会好吃的样子。


    没想?到努力许久得到的居然是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窒息般的沉默在膳房中蔓延,其中以?那个女庖人最为无措。


    她满心以为自己找对了办法,能保住自己不被赶出宫去,甚至还会得?到长公子的嘉奖,可为什么?明明之前一切都很顺利, 为什么会这样?


    女庖人不敢置信, 徒手将陶碗从蒸锅里?端了?出来?, 不死心地用筷子翻看, 结果筷子一夹,豆子就软烂了?, 不过还是能分离出来?颗粒状的豆子, 没有彻底粘连成糗, 女庖人这才微微放心。


    尤其当豆子碎开后, 散发出的香气也与味道?糟糕的糗不同, 还是可以?吃的。


    女庖人的表情顿时从忧心忡忡变成喜笑颜开, 急不可耐地捧到扶苏面前。


    扶苏也用筷子翻了?翻, 发现一戳就碎, 如果再勺子压一压恐怕就要变成粉末状,算是很接近他要的状态了?, 于是扶苏开心地笑起来?,似乎对这一碗蒸菽饭极为满意。


    看见长公子露出笑脸,膳房的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情变轻松不少,要知道?刚才看到菽饭出锅时的糟糕状态,他们还真?以?为要被替换掉了?呢。


    虽然扶苏本?意不是想?吃蒸豆子,但既然拿这个当借口?,豆子熟了?他总要给面子地吃几口?,才好?名正言顺地赏赐。


    顾忌着豆子吃多了?胀气,他还是个孩子,还不想?承受这种痛苦,扶苏只吃了?两三口?,就把剩下的还给女庖人。


    “我喜欢你做的菽饭,以?后你就给我做菽饭好?了?。”


    女庖人喜出望外,立刻跪下谢恩:“多谢公子!小人一定会努力?把菽饭蒸得?更软,保证公子喜欢!”


    其他庖人望着女庖人,均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要知道?庖人虽然跟庖厨只有一字之差,但地位可是天差地别,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庖厨是现代的主厨,庖人就是个改刀、洗菜工,负责打杂的,洗菜烧火等等都是他们的活。


    如今女庖人被长公子看重,即便只是蒸菽饭,可对庖人来?说,这就是迈向了?成为庖厨的第一步,如何不让他们羡慕。


    女庖人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尤有余温的陶碗,就像抱着自己的铁饭碗,根本?顾不上烫,笑得?有点傻。


    扶苏指着碗说:“我就喜欢这么软的,记得?以?后给我吃的菽饭都要这么软,记住了?吗?”


    女庖人重重点头:“记住了?!”


    “嗯。”扶苏顿了?顿,如刚才问宋河名字一般,突然问起,“你叫什么名字?”


    宋河眼神一凝,看向女庖人,刚才他被长公子记了?名字,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后来?者,这着实给了?他危机感。


    原本?因为对方只是个庖人,心里?不以?为意,现在却是不得?不重视了?。


    女庖人根本?没看到宋河的眼神,她现在眼里?只有长公子和手里?似乎在散发金光的碗。


    “回公子,小人名叫芽,是家中长女,所以?大家都叫小人孟芽。”


    扶苏点点头,表示了?解,就跟孟姜女这名字一个套路呗,因为姓姜,又是家里?第一个女儿,就成了?孟姜女。


    话说这还是扶苏穿越之后掌握的知识,前世看孟姜女哭倒长城,他还以?为人家姓孟呢。


    不过:“孟芽……”扶苏反复念了?两遍说道?,“是个好?名字。”


    得?到长公子称赞,孟芽更兴奋了?,眼睛里?似乎有星星,笑得?弧度大了?,扶苏才发现孟芽脸颊上还有若隐若现的婴儿肥,他有点好?奇。


    “孟芽,你多大了??”


    孟芽微愣,不明?白长公子问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刚得?到长公子看重,就连长公子的问话都听?不懂,孟芽此时的心情跟宋河同频了?,她这个金饭碗不会不保吧?


    看到孟芽的反应,扶苏才发现自己又古今不分了?,这个时候问人家多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问身高呢,他不得?不又问了?一遍:“就是问你今年几岁?”


    原来?如此,孟芽腼腆笑道?:“回公子,孟芽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才十六岁?扶苏不敢置信,十六岁这么成熟??


    也不知道?秦国人都吃什么长大的,除了?个别鸡立鹤群的,其他人一个比一个高,比如孟芽,普普通通的平民,平日里?吃的是粗粮干的是粗活,瘦骨伶仃的,可偏偏长得?极高,扶苏目测她快到一米七了?。


    再加上微微发黑的皮肤,瘦削的身躯,眼神也缺少了?一种清澈的愚蠢,他还以?为至少二十多岁。


    这倒不是扶苏嫌弃二十多岁的人老?,他穿越之前都二十五六了?,没道?理嫌弃自己,只是这里?到底是秦国,一个女子十四岁就可以?成亲的年代。


    人们一旦成家就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因此一个个都成熟得?特别早,如果孩子生得?早,二十多岁时,儿女都快成亲了?,就像宋河才三十岁已经升级成爷爷一样。


    像他爹这样二十岁才有了?长子的还是少数,基本?都是贵族。因为只有贵族才讲究什么二十岁及冠的事,平民家中劳动力?少,死得?又早,恨不得?儿女越早成家越好?,早点成家分担养家重担,再生个小劳动力?出来?,他们才好?轻松轻松。


    他一开始还以?为孟芽年纪也不小了?呢,现在看来?,她脸上快要消失的婴儿肥不是年纪渐长消褪的,根本?就是吃不饱饭饿得?脸上没肉。


    在膳房干活都能饿成这样,扶苏真?不敢想?象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咸阳城外又是什么样的。


    扶苏问孟芽:“你家中有几个兄弟姊妹?”


    孟芽:“回公子,小人有一个长兄,还有两个弟弟四个妹妹。”


    好?家伙,八个孩子!比葫芦娃还多一个。


    扶苏忍不住朝孟芽投去佩服的目光,当然不是给她的,而是透过孟芽佩服她的父母,能养活八个孩子还不死,孟芽的母亲可真?够幸运的。


    两千多年前,生孩子这种事不仅母亲死亡率高,孩子的夭折率更好?,他们家有八个孩子,不代表只生了?八个,必然还有年少夭折没计入序齿的,如此看来?,孟芽的母亲恐怕从成亲那年起,生产就没停过。


    想?想?都可怕。


    不过,孟芽的父母居然能养活八个孩子?他们可真?是够能干的,也难怪孟芽饿成这样,想?来?是家里?吃饭的嘴太多,根本?就不够吃。


    能想?出用舂米的法子舂豆子,还敢向他提出来?,看来?孟芽是个既聪明?又胆大的人,偏偏她想?的办法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这样的人才扶苏绝对不会放过,好?好?培养,说不定后世的厨师们都得?尊称孟芽一声祖师呢。


    既然打定主意要培养,总不能眼看着人才饿着,于是扶苏就说:“你蒸的菽饭很好?吃,我想?让你的兄弟姊妹也尝尝。”


    他微微发愁地说:“不过,膳房的菽都是宫里?的,我不能随便送给你,这样吧,我就送你一百钱,你去市井中买些菽回家蒸了?吃吧。”


    然后就示意伍左给钱,伍左为难地回望:奴婢没钱。


    扶苏不敢相信:我可是秦王长子哎,连一百钱都拿不出来?吗??


    可没有就是没有,不管扶苏怎么瞪伍左,他都变不出一枚半两钱来?。


    他希望长公子能认清事实,甭管您是秦王长子还是幼子,一岁的小孩就是没有人权,您所有的钱都在楚夫人那儿呢,咱们出门之前也没申请经费,当然没钱啊!


    确定伍左身上真?的一枚钱都没有(毕竟三天前他还只是个扫地的小内侍,不要指望他有积蓄),为了?言而有信,扶苏只好?跟禁军借了?一百钱,好?在禁军们没有让他失望,轻轻松松就数出了?一百个大钱,没有经过扶苏的手,直接送给了?孟芽。


    这意思就是替长公子赏赐孟芽,而不是借给长公子一百钱,可谓是非常体?面地保全了?长公子幼小的自尊心,把扶苏感动坏了?,忙拉着对方袖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扶苏都想?吐槽自己,今天这句话出现的频率好?高啊,显得?他有点海。


    借钱的禁军笑得?有点爽朗,虽然心里?也激动,但比起宋河和孟芽来?说算得?上是镇定了?。


    不过也是,毕竟他和二人的身份不同,能得?到长公子的赏识是好?,如果没有,对他的影响也不大,身为禁军,他有足够的机会可以?升官加爵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面对扶苏递来?的橄榄枝就会不心动,他一边微微抬起胳膊,免得?长公子拉不住他的袖子,边低头回答:“回长公子,臣姓吕名滦。”


    “姓吕?你是齐国人?”吕可是齐国大姓。


    吕滦回:“臣高大父(曾祖父)原是齐国人,与父兄分家后就来?了?秦国,此后一直居住秦地,算起来?臣应该是秦国人。”


    都第四代了?啊,那就没问题了?,扶苏欣然接受,拍拍对方坚硬的袖子,略显沉闷的金属声随之响起,幸亏吕滦抬起了?胳膊,不然扶苏还真?不一定拉得?住呢。


    突然被赏赐一百钱的孟芽惊喜地回不过神,看上去有些发愣,庖人每个月也是领薪水的,这一百钱对她来?说并不算多,可她的钱都要贴补家用,连弟妹们的肚子都填不饱,每个月一领到钱就要上交父母,这是她第一次手有余钱,因此这一百钱虽然不多,对她来?说却是格外珍贵。


    同时也给了?孟芽极大的鼓舞,只是蒸一碗菽饭而已,公子就赏赐了?她一百钱,若她以?后都尽心为公子做事,只会得?到更多的赏赐,因此孟芽收下钱,重重地给扶苏磕了?几个头,就此成了?膳房第二个向扶苏献出忠心的人。


    而庖人们就更羡慕了?,谁能想?到只是蒸一碗菽饭而已啊,长公子不仅记住了?孟芽的名字,还给了?赏钱。


    别看长公子说的是什么,因为你做的蒸菽饭好?吃,我想?让你的兄弟姊妹们也尝尝,可扶苏上下打量孟芽,可怜孟芽太瘦的眼神他们都看得?真?真?的,长公子这分明?就是特意找个借口?赏赐孟芽罢了?。


    与此同时,大家看宋河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同样都是被长公子问过名字的人,可得?到赏钱的就只有一个呢,没想?到宋庖厨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庖人?这可真?是……


    庖人和庖厨们互相眼神交流,虽然没有明?说,可跟他们共事这么久,宋河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顿时生起了?气。


    不过宋河生气归生气,却没有迁怒孟芽,人家是靠自己本?事得?到赏赐的,别看只是将菽捣烂再蒸熟这么简单,但是能想?到将菽捣烂之后再蒸,别人却想?不到,这就是她的本?事,她合该拿赏赐。


    至于自己?宋河清楚,他只是一开始迎接长公子时与其他人表现不同,才给长公子留下了?印象,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就连长公子想?喝一种新的果饮,他都想?不出来?,最后还是长公子主动提出要喝桃子口?味的,才解决了?这一难题。


    作为同时被长公子记住的人,两个人都算是第一天加入长公子的阵营,可第一天,孟芽就已经凭着新点子胜过他一筹了?,宋河当然生气,气的是自己怎么这么笨。


    要是他也能有什么新奇的点子,说不定长公子也会赏赐他呢。


    虽然身为庖厨的他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一百钱对他的吸引力?没有对孟芽那么大,但不管多少那都是钱啊,还是长公子赏赐的,这个名头都足够他喝酒的时候从头吹到结束了?。


    宋河暗暗发誓,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会比孟芽先想?出来?,拿到更丰厚的赏赐!


    同时,宋河轻蔑地瞥了?一眼其他庖厨和庖人们,笑话我?可笑,你们这群连名字都没有的家伙。


    不止宋河看到庖厨和庖人们的眼神交流,扶苏也看到了?,他还真?怕自己刚抽的两张卡搞内讧,一个是庖厨一个是庖人,地位不同,孟芽很容易吃亏啊。


    不过当看见宋河用不屑的眼神扫了?一眼其他人,扶苏就知道?他这是白担心了?,不愧是第一个被他看中的好?厨子,这眼界这胸襟就是不一样。


    不错,他就需要这样的人才,那种只知道?内卷和内耗的坚决不要,不然就算领头人是条龙,这队伍也得?散。何况他距离龙也太遥远了?,中间?隔着两个他爹那么遥远,可不敢轻易尝试。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好?好?鼓励一番自己的两个新卡,发现太阳都偏西了?,深觉不能再继续逗留,扶苏拍拍伍左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伍左喜出望外,忙不迭地招呼另外两个内侍赶紧走。


    刚才看见天不早的时候他就想?劝扶苏回去了?,又怕扶苏没玩够不愿意回去,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长公子居然主动要回去了??真?是可喜可贺!


    快走快走,可别等长公子改变主意了?,那就走不了?了?,回去还得?被夫人训斥。


    宫门口?,楚夫人正束手站在门前,不住地朝着膳房方向张望,她今日穿的淡红色曲裾,被灿烂的夕阳一照就成了?橘红色,远远望去像是一盏温暖的橘红色暖灯。


    扶苏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某处被触动了?,前世他上小学时,放学时间?大概跟这个差不多,他总是幻想?妈妈能在家门口?等着他,就像现在这样,暖暖的夕阳下,他一眼就能望到她的身影。


    可惜上辈子他妈连他一面都不肯见,倒是这辈子得?到了?圆满,惆怅的情绪在扶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影响到他,甚至下一秒扶苏就扬起笑脸,伸长了?手臂挥舞。


    “母亲,我回来?啦!”


    终于听?到扶苏的声音,楚夫人被太阳晃得?有些看不清的眼睛一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几个人影,再仔细一看,最前面被抱着走的可不就是让她担心的扶苏嘛!


    楚夫人佯怒,冷着脸走过去,禁军和内侍们赶紧弯腰行礼,伍左抱着扶苏不便弯腰,却也低头不敢看楚夫人,当然这依然不是因为男女大防,而是主仆有别,他们哪敢抬头。


    只有扶苏没低头,笑嘻嘻地望着楚夫人,还伸手要楚夫人抱,楚夫人冷着脸伸出手,将儿子抱了?过去。


    扶苏从抱着伍左脖子变成了?抱着楚夫人脖子,笑得?格外开心,问楚夫人:“母亲,都两个时辰没见了?,有没有想?扶苏?”


    楚夫人本?来?带着怒气的脸微愣,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扶苏用撒娇的语气说话。


    扶苏从生下来?就安静的过分,从来?不像其他婴儿一样哭闹,让楚夫人很是省心,楚夫人哪知道?扶苏是重新来?过的人,又有宫人奶娘在一旁夸扶苏,说这是长公子体?谅夫人辛苦,所以?才不哭不闹,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楚夫人听?了?自然欣慰,对儿子更加喜爱,可谁知等扶苏会走会说话之后,她才发现孩子太省心的弊端,那就是他不闹你,但是也不亲近你。


    自扶苏出生起,他就住在偏殿,没有跟楚夫人一起住,这是宫里?的规矩,楚夫人幼年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谁知等扶苏长到一岁,却从来?没有主动要找母亲的意思,经常在他的偏殿一待就是一整天,只有用膳和早晨问安时能见到他的身影。


    楚夫人是爱扶苏的,可她觉得?,她的儿子并不亲近她这个母亲,哪怕扶苏对她很尊敬,也不曾刻意疏远,可楚夫人总觉得?她跟扶苏之间?隔着一层。


    她是第一次生产,但在楚国时,她曾见过母亲与幼妹和弟弟相处的样子,即便是日后高大魁梧的弟弟,幼年时也会缠着母亲撒娇,可扶苏从来?没有过,他总是格外安静、冷静,若不是有偶尔的童言童语,楚夫人甚至觉得?他不像个孩子。


    可没想?到,扶苏居然也会有主动撒娇的一天,而且才出去两个时辰而已,居然就问自己有没有想?他?


    楚夫人愣了?会儿神,心情因这个认知变好?了?不少,冷脸也板不下去了?,不由如破冰一般露出笑容,笑话扶苏。


    “我看是你想?我了?。”


    扶苏外头靠在楚夫人肩上,发出奶声奶气的鼻音:“嗯,想?母亲了?。”


    楚夫人又愣住了?,这种打直球直接说想?你了?,谁能拒绝得?了??尤其对方还是你那软萌可爱的幼崽,把持不住啊。


    这下楚夫人真?是一点起都没有了?,哭笑不得?地说:“才出去两个时辰就想?母亲,羞不羞啊。”


    小孩子都想?展示自己坚强的一面,有时候胆小了?想?念父母了?都不说,别人一问还会急哭,哭着反驳我没想?他们,我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但扶苏可没那么幼稚,想?就是想?,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再说人的童年能有几年啊,只有童年才能肆无忌惮地跟父母撒娇,若是二十岁再这么抱着楚夫人说母亲我想?你了?,满宫殿的宫女都得?吓掉下巴,扶苏还是不想?挑战所有人的心脏的。


    趁着能随意撒娇的年纪,他一定要腻歪个够,把上辈子欠缺的都补回来?。


    楚夫人不知道?扶苏想?了?什么,但儿子变得?更亲近自己是好?事,她一脸母爱的柔情,温声问扶苏:“饿了?吧?”


    扶苏点头:“嗯。”


    别看他在膳房又是喝蜂蜜水又是吃桃子,还尝了?几口?新鲜出炉的蒸豆子,似乎吃了?不少,实际上根本?不占肚子,这么一会儿早就饿了?。


    不过他每日都是与楚夫人一同用餔食的,今天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哪怕人就在膳房,他也没有吃,要空着肚子回去陪楚夫人。


    其实此时距离餔时已经过去很久,宫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吃晚饭消过食,准备睡觉了?,只有楚夫人为了?等扶苏,才这么晚才没吃。


    这也算是母子间?的双向奔赴了?。


    扶苏继续歪在母亲肩头,心想?有个妈妈真?好?。


    不对,有个愿意疼自己的妈妈真?好?。


    用完餔食,扶苏与楚夫人一起坐在廊下欣赏夕阳,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格外地消磨时间?,这种事看上去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扶苏却沉溺其中,不想?去思考欣赏夕阳的意义。


    他只想?思考自己穿越的意义,对于刚穿越的他来?说,秦国什么都没有,每天过得?都很痛苦,甚至这身份也是个大雷,他总是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甚至保住自己继承人的位置。


    除了?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支撑他在两千年前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扶苏想?了?想?,比起现在的他,前世的他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吧。


    第 93 章


    扶苏和楚夫人的关系得到明显增进, 最明显的就是膳房送来的蒸菽饭,扶苏居然主动?跟楚夫人?讨论,今天送来的这份怎么样, 口感有没有比昨天好?。


    换做之前他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举动?, 要?把?豆浆做出来, 这种事他自己关注就可以了,顶多最后出了成品的时候给楚夫人尝一下, 过程不必让她知道?。


    但现在扶苏非常喜欢跟楚夫人分享,让她参与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中,这是一种认同,不是认同楚夫人?成?为他这一世的母亲,而是认同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份。


    扶苏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认真思考过, 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再怎么认同, 他与这个时代的人?终究是不同的, 看到的世界不同, 三?观也?不同,如果自己逐渐适应并认同了古代人?的身份, 那么是否有一天, 自己会彻底被他们同化呢?


    这个问题, 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所以哪怕他很享受这一世的父母宠爱, 也?依旧不敢真的将他们当?做一家?人?, 扶苏喝了一口水, 捧着杯子眼神迷茫。


    算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好?歹穿越之前?他也?是个成?年人?了, 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影响三?观吧?不如勇敢点。


    暂时想通之后,扶苏放下杯子,打?算检查一下今天孟芽送来的蒸菽饭怎么样?,有没有变得更碎更软。


    那天在膳房的第一份,可能因为扶苏就在旁边等着,孟芽急着让他看到成?果,豆子虽然都被舂碎了,但碎得并不彻底,颗粒还很大,达不到扶苏想要?的效果。


    之后的几次,孟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豆子明显变得越来越碎,尝起来也?更加绵软,吃起来豆香更浓,扶苏表示满意。


    这个状态,只要?能有个石磨磨一下,就是他想要?的豆浆了!


    不过这石磨要?去哪里找?难道?真的要?他自己发明?


    扶苏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眼神却没有聚焦,明显在走神,楚夫人?无意见瞥见,微微皱了下眉。


    “扶苏?”


    “嗯?”扶苏茫然回神,不知道?楚夫人?为什么叫自己。


    楚夫人?看了眼他的筷子:“用膳时不要?玩。”


    扶苏跟着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一直在戳豆子,戳成?了一碗的豆粉。


    他是在思考事情,但在别人?看来就是在玩,吃饭的时候如此表现实在太不符合礼仪,难怪楚夫人?看不下去要?提醒他。


    扶苏尴尬地把?碗放下,跟楚夫人?解释:“母亲,我不是在玩,只是我觉得这碗菽饭还是有点硬,想把?它变软一些。”


    “硬?”楚夫人?拿起自己案几上那一碗,随便戳一下都会碎成?渣渣的豆子,就这扶苏居然还觉得硬?楚夫人?实在无法理?解小孩子的想法。


    楚夫人?高傲惯了,素来不把?宫人?庖人?们的认真努力看在眼里,她天然觉得,这些人?身为她的仆人?,尽心做事是应该的,可这次就连楚夫人?都想替庖人?们叫屈了。


    这种程度的还叫硬,分明是在为难人?。


    但扶苏不管,他坚持称这碗菽饭不够软烂,让孟芽再想想办法,最好?能让他想喝粥一样?喝下去就更好?了。


    当?楚夫人?要?训斥他,扶苏就捂着脸假装哭诉:“可是母亲,我牙疼。”


    “牙疼?怎么会牙疼?”扶苏一说起自己不舒服,楚夫人?顿时顾不上训斥,慌忙拉过扶苏检查他的牙。


    掰开嘴一看,整整齐齐的的小白牙,看不出有哪个受伤。


    楚夫人?焦急地问:“哪里疼?快告诉母亲,母亲去叫太医来。”


    扶苏委屈巴巴地指着最里面的牙,张着嘴含糊不清地继续哭诉:“就这几颗,吃菽饭的时候好?疼。”


    楚夫人?:“……”


    楚夫人?面色变换几次,如果她载入了现代词典的话,一定会说“矫情”,可是她不确定扶苏是不是真的被硌得牙疼,想了想命令郑柳说:“告知膳房,以后不必送菽饭过来了,公子不能吃。”


    郑柳点头:“喏,奴婢这就去说。”


    既然太硬了吃不了,干脆就不吃,楚夫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着实看呆了扶苏。


    哎,不是?他娘这是进修过孙子兵法吗?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他这戏没法往下演了啊!


    楚夫人?倒不是看穿了扶苏是在演,故意这么做的,虽然她觉得扶苏说吃菽饭牙疼很夸张,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岁的儿子演技如此精湛,说演就演,从不挑场合。


    她是真的在为扶苏的牙着想,况且菽饭这东西实在上不得台面,如果不是扶苏想要?尝尝鲜,根本端不上她的餐桌,停了也?就停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孰不知这对扶苏要?做的事造成?了致命打?击,他抱怨菽饭太硬,硌得他牙疼,只是为了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督促孟芽改进,顺便为自己之前?的出神描补一下而已,告诉楚夫人?他还是个好?孩子,才没有在用膳的时候偷偷玩筷子呢。


    扶苏赶紧拦下郑柳,不让她出去,转头继续委屈地说:“母亲,我喜欢菽饭。”


    楚夫人?:“可方?才你不是说吃了牙疼吗?”


    扶苏:“那是因为太硬了,不是我不爱吃。”


    扶苏开始甩锅:“一定是孟芽不够努力。”


    孟芽:???我胳膊都要?废了。


    化身残酷甲方?的扶苏才不在乎她有多累,任性地提出升级要?求,吃菽饭居然还要?用牙咬?太伤牙了,麻烦,你想个办法改进一下,我要?喝菽做的粥。


    收到此等无理?要?求的孟芽,捧着已经被怼成?豆粉的一碗菽饭,不可置信地向伍左求证。


    “公子真是这样?说的?”


    伍左理?直气壮地点头:“正?是。”


    这实在是个无理?的要?求,除了扶苏和伍左,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伍左不同,他坚定认为公子要?做的就是对的,公子这么要?求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们做臣仆的不就是要?尽心满足公子的要?求吗。


    他传达完之后还催促孟芽:“公子喜欢菽饭,兴许明天也?要?吃,你可一定要?尽快做出来,别让公子久等。”


    不仅提这种难到上天的要?求,时间还短?简直毫无人?性。


    听到两人?对话的庖人?都对孟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前?几天孟芽得到赏赐时他们有多嫉妒,这时候就有多同情。


    还以为给长公子做事是好?差事,谁能想到呢,小孩子这种生物,他真的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送走伍左,孟芽捧着陶碗呆呆地坐在石头上,似乎遭受了重大打?击回不了神一样?,庖人?们都摇摇头叹息,可怜啊。


    也?不知道?若是她做不出来,会受到什么惩罚?


    包括来往的宫人?们在内,有不少人?都在心里幸灾乐祸,只有宋河没笑。


    作为同样?被打?上长公子标签的人?,宋河的孟芽此刻的处境感同身受,若长公子提的要?求都这么难完成?的话,那早晚坐在石头上发呆的会变成?他。


    宋河表情凝重,愁眉紧锁,走过去安慰孟芽。


    “别太担心,公子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呢。”


    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想法,忘性也?快,要?是长公子忘了,哪怕孟芽做不出来也?不会有什么惩罚,所以不用这么担心。


    可孟芽听后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她说:“不行,若是公子不再喜欢菽饭,那肯定也?不会再记起我了。”


    宋河一窒,发现孟芽说的有道?理?。


    她能入长公子的眼,就是因为第一个想出办法将菽弄碎,才得以替公子蒸菽饭,得到嘉奖。


    如果公子不再吃菽饭,那她还有什么用?几日前?的赏赐岂不就如镜花水月一般,她以后还要?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这几天,因为她拿回去的一百钱,全家?人?都能吃上两顿菽饭,吃得饱饱的,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好?日子,要?知道?以前?他们家?只有朝食会吃菽饭,晚上只是一人?一碗藿羹而已。


    说是藿羹,其实就是一碗汤里飘着几根叶子,甚至朝食的菽饭也?只有半碗而已,勉强能维持一家?人?不饿死。


    已经吃上了饱饭,她说什么都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苦日子,孟芽想起曾经饿肚子的滋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不,她绝对不能让长公子放弃自己,这菽饭粥,她必须要?做出来!


    孟芽给自己打?了个气,谢过宋河之后就去领了一碗菽,又去舂豆子了。


    这次她依旧带上之前?给她帮忙的女庖人?,女庖人?跟其他看孟芽笑话的人?不一样?,她们两个感情很好?,也?愿意帮孟芽的忙,孟芽却觉得不能这样?光是接受对方?的付出,她暗暗发誓,若是下次能再得到长公子的赏赐,她一定要?分一半给对方?。


    女庖人?不像孟芽,被长公子单独指名只需要?给他做菽饭就好?了,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为了不耽误对方?的正?事,孟芽干脆先帮对方?做完,两个人?才一起去舂豆子。


    为了保证菽饭够软烂,达到长公子所说,能做成?一碗粥的状态,两人?不知疲惫地舂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胳膊都抬不起来,才将杵抽走,开始检验成?品。


    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她们点了一根柴火充当?火把?,这才不至于变成?两个睁眼瞎。


    宫里的柴火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每天都有定量,若不是长公子催得急,她们根本没想过要?用,现在用了也?是提心吊胆的。


    孟芽用筷子拨弄着石臼里的菽,另一个女庖人?也?就是阿罗举着火把?站在她身后,期待地问:“怎么样??我们成?功了吗?”


    孟芽拨弄几下,发现菽已经彻底碎烂,成?了白色的粉浆状,用筷子都夹不起来,孟芽将筷子提起来,仔细看着上面沾染的粉浆,眼睛越来越亮。


    阿罗站在后面看不清,孟芽又不回答她,急得她不得不再次问:“到底怎么样?你快说啊!又失败了吗?”


    前?面她们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没有这次时间长,所以蒸出来的还是颗粒感很重。


    虽然她们尝过了,觉得世上不会有比这更软的菽饭,可架不住长公子要?求高,想必这样?是不会达到要?求的,于是只能一次次重来,直到太阳都落山了才结束。


    阿罗左手举着火把?,右手则托着左手手肘,不然根本抬不起来,她满脸的疲惫,心想若是这次再不成?功,她决定不会再来了,宁愿明天早起,现在她只想休息。


    阿罗决定也?劝一劝孟芽:“孟芽,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做,明天长公子也?不一定要?吃菽饭的。”


    孟芽实在太倔了,阿罗真怕她钻牛角尖,正?当?她要?再劝一句时,孟芽却猛地起身兴奋地大声对她说:“不!我们成?功了!”


    阿罗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芽拉着阿罗一起蹲下,蹲在石臼旁,指着里面说:“你看!”


    她再次将筷子伸进去夹了一下,结果什么都夹不上来,抬起来的筷子上只有白色的粉浆,还在顺着筷子向下流。


    孟芽兴奋地拉着阿罗:“快看!”


    阿罗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不敢置信地说:“我们成?功了?!”


    孟芽猛点头,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看向石臼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麻袋半两钱,都想冲上去亲两口。


    趁热打?铁,两人?结伴去找宋河,请他帮忙打?开膳房的门?,她们想现在就将菽饭蒸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像粟米粥一样?。


    好?在宋河没回家?,不然她们的打?算注定要?失败了。


    宋河刚要?睡下房门?就被敲响,打?开门?居然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两个人?,宋河不解地看向孟芽:“你们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就是晚上八点,谈不上有多晚,但对于缺少电灯照明的古代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做一个梦了。


    孟芽难掩兴奋地说:“是这样?,我们想借用一下膳房,不知道?宋庖厨能不能帮一下忙?”


    宋河:“借用膳房?”宋河看看她们俩,好?心提醒。


    “入夜宫中不能开火,况且你们要?是偷吃东西,可是会被罚舂米一石的。”


    一石等于一百多斤,舂一百多斤的米,铁人?也?得废,而且这是惩罚,平日的工作也?不能停,每天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孟芽摇摇头:“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自己想吃,只是为了借膳房蒸一碗菽饭。”


    蒸菽饭?宋河也?眼睛一亮:“你们做出来了?”


    孟芽和阿罗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孟芽回道?:“应该是成?功了。”


    宋河也?替她们高兴,一方?面是单纯替孟芽高兴,另一方?面这么难的问题孟芽居然都能解决?看来长公子的要?求虽然难,但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又光明了不少。


    宫中入夜之后的确禁止开火,一来防止有人?偷粮食,二是防止火灾,要?知道?现在的建筑大多是木质的,要?是不小心失了火,火势蔓延得可太快了,说不定整个咸阳宫都要?被烧掉。


    因此想要?重新开火可不是简单的事。


    幸亏有长公子的要?求做令箭,作为秦王唯一的儿子,扶苏的分量还是很重的,谁也?不敢怠慢长公子的要?求,孟芽很顺利就打?开了膳房。


    她将所有的粉浆都掏干净,全部?倒进陶碗里,放进甗中就点火开始蒸。


    甗就是那天扶苏看着像蒸锅的东西,只不过在秦国?还有它自己的名字,分两部?分构成?,上面像蒸屉一样?的叫甑,两千年后还能在街头看到它的身影,或者是存在着它的名字,毕竟甑糕可是知名小吃。


    变成?粉浆之后,蒸熟就变得简单多了,比蒸菽的时间短了不少,等屋子中充满蒸汽和豆香的时候,孟芽就知道?成?了。


    她用两个竹片垫着,将陶碗端出来,这次她可不像那天在扶苏面前?那么猛,直接用手端了,关键是她发现这次蒸出来的居然和水一样?,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菽饭了,孟芽生怕手晃一下就都洒到地上,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等将陶碗放在灶台上,孟芽阿罗和宋河,三?个脑袋都凑了过去,为了更好?观察这新式菽饭,他们奢侈地点了两根火把?。


    火把?刚点起来,还没好?好?欣赏下这碗菽饭的卖相,他们先被这浓郁醇厚的香味勾引地馋虫都出来了,明明晚上都用过了膳,此时却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被一碗菽饭馋得食指大动?。


    “哇!这果真是我们做出来的吗?”阿罗赞叹道?,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原来耗费了她和孟芽一天时间做出来的东西这么香!那她们的辛苦值得了!


    真是太香了!


    阿罗和孟芽一样?,都是经常徘徊在吃不饱边缘的人?,她们吃过最香的东西大概就是新麦的麦芽,甜滋滋的,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味道?。


    她们常吃菽饭,硬不说,吃了还会胀气,根本就不爱吃,可惜家?贫,就连菽饭都不能吃到饱,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它呢?


    只是若让她们说实话的话,她们绝对不会夸菽饭好?吃。


    可是现在,面对这样?一碗洁白香醇的菽饭,她们实在说不出难吃的话来,已经馋得不敢张嘴了,生怕一张嘴就是满嘴口水。


    冷静,要?冷静,这是给长公子吃的东西,他们不能碰!


    不行,忍不住了!


    孟芽舔舔嘴,左右看了宋河和阿罗一眼,试探着说:“这东西也?是第一次做出来,还不知道?好?不好?吃,万一只是闻着香,吃起来不好?吃,怎么办?”


    阿罗反驳:“不可能,闻起来都这么香了,吃起来肯定更香!”


    阿罗是个直性子,根本没理?解孟芽什么意思,这毕竟是偷吃主子的东西,孟芽也?不好?意思直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阿罗解释。


    还是宋河阅历足脑子活,听出了孟芽的话外音,正?好?他也?有此意,而且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


    做出了新品,他们当?然要?先尝试尝试,然后多加改进,这样?才能保证献给主子的是最好?的。


    所以孟芽不好?意思直说,但是宋河说了。


    “我们把?它分了吧,都尝尝。”


    阿罗瞪大眼睛:“这怎么可以!”


    偷吃可是要?罚舂一石米的啊!她才不要?受这种惩罚,累死了。


    阿罗揉揉自己像灌了铅一样?的胳膊,心有余悸,觉得这种罪受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天真的阿罗没想过,这次成?功了不代表就结束了,以后长公子想喝她们不是还要?来这么一遭,胳膊疼就是常有的事了。


    宋河无所谓地说:“你不亲自尝一尝,万一公子喝了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阿罗不信:“怎么可能吃菽饭还会不舒服?”


    宋河指着陶碗道?:“这个样?子还能叫菽饭吗?这已经是一种新吃食了。”


    阿罗若有所思,承认:“宋庖厨说的有道?理?。”


    这次她主动?要?求:“孟芽,我们先尝尝吧,你别心疼,大不了明天我再跟你做一次吧。”


    既然阿罗都同意了,孟芽和宋河自然也?不会反对,三?人?对视一眼,觉得可行。


    于是孟芽又找来两个陶碗,将这碗菽饭一分为三?,怀着虔诚的心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光了。


    喝完舔舔嘴,回味无穷。


    阿罗率先说:“很香!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菽饭!孟芽,你真厉害!”


    孟芽:“阿罗,这是我们一起做出来的,你怎么光夸我不夸你自己呢?”


    阿罗没想到会被夸回来,有点不好?意思:“可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我只是帮忙舂了菽而已。”


    “可是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就算忙到天黑也?做不完。”


    下午其他庖人?嘲讽自己的眼神,孟芽都看在眼里,相比之下阿罗的帮忙真是雪中送炭,她绝不会忘记的。


    孟芽坚持要?将功劳分给她一份,阿罗怎么拒绝也?拒绝不掉,她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两次之后就干脆的应下了。


    “好?吧,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我们两个太厉害了!”说完看到宋河,“噢!还有宋庖厨 ,是我们三?个人?太厉害了!”


    宋河连连摆手,阿罗至少跟着舂了一天的豆子,宋河是真的什么也?没干,他哪里好?意思接受这种夸奖。


    为了不跟二人?就这个问题僵持,宋河主动?岔开话题:“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公子想要?的菽饭了,比粟米粥喝着还方?便。”


    一个还是米,一个已经直接变成?了汤,当?然是后者更方?便。


    孟芽点头,她也?觉得这就是极致了,提着一天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招呼二人?回房,打?算自己留下来收拾膳房的残局。


    宋河先走了,阿罗却怎么都不肯走,孟芽没有办法,最后只好?两个人?一起将膳房恢复原状,回去歇了不到三?个时辰,天又亮了,两人?挣扎着爬起来,又开始新一轮的舂豆子。


    于是这天早上,扶苏时隔一年,终于再次喝上了熟悉的豆浆。


    第 94 章


    扶苏怀着激动的心情捧起来喝了一口?, 嗯,温度适中,郑柳是等豆浆放温了才盛给他, 避免了扶苏太激动烫到嘴。


    只喝一口就要泪目了, 是熟悉的味道, 扶苏高兴地快哭出来,立刻又喝一口?。


    不知?内情的人看了, 还以为是豆浆太美味,扶苏喝了一口直接感动到哭。


    楚夫人将信将疑地看了眼自己面前那碗豆浆:“有这么好喝吗?”


    孟芽和阿罗力气有限,蒸出来的豆浆也只有一碗而?已,但扶苏怎么会忘了楚夫人呢,硬是将本就不多的豆浆又分成两碗,送给楚夫人一碗。


    楚夫人端起?碗, 她不像扶苏那么不拘小节, 直接捧着碗喝, 而?是用铜勺舀起?一勺, 慢慢吹凉,才送入口?中。


    本来是秉着挑剔的心情喝的, 谁知?豆浆一入口?, 楚夫人就控制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个味道……


    很浓郁的菽香, 比菽饭的香味浓郁十倍不止, 而?且这顺滑的口?感连米粥都比不上, 倒是喝牛乳有些相似, 却又多了一丝清爽, 总之是一种任何人喝了都会忍不住称赞的甜汤。


    想起?扶苏对牛乳的喜爱, 楚夫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扶苏会喝得这么开心, 她也爱喝。


    想着想着,楚夫人舀起?第二勺就要喝,扶苏忙喊道:“等一下。”


    扶苏喊郑柳取来饴糖,分别在?两人碗里?都放了满满一勺饴糖,才说:“好了,可以喝了。”


    好不容易在?秦国喝到豆浆,扶苏刚才太激动了,都忘了放糖,不过也是因?为太久没喝,都忘了喝豆浆的流程,刚喝第一口?还好,喝第二口?的时候扶苏就发现,这味儿不对啊?


    加完糖再喝,嗯,这回味儿对了。饴糖没有蔗糖那么甜,放一勺甜度刚刚好。


    扶苏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然而?他夹了两大勺饴糖的动作?还是震惊了所?有人。


    楚夫人:“……是不是太甜了。”


    郑柳以及所?有宫人:太奢侈了吧!


    饴糖是用谷类、麦子、玉米等经过发酵制作?成的一种糖,有软的有硬的,软的就是大家俗称的糖稀。


    看这个制作?原料就知?道,饴糖在?古代价格昂贵的要命,绝对不是底层平民?可以肖想的,甚至一些低阶的官吏家中也是一样。


    所?以扶苏往豆浆里?放了两勺糖,在?他们?看来就跟现代人吃着粥随手往里?面扔了两片金箔一样,奢侈且离谱!


    只有楚夫人没被扶苏的挥金如土吓到,要说起?来,她用的哪一样都比饴糖贵,那点饴糖根本没被她放在?眼里?,她震惊的是扶苏吃甜的程度。


    浅浅不到小指高的一碗,有必要放这么多糖吗??她皱着眉又喝了一口?,心里?想着如果甜得过分,她就不喝了赏给宫人。可没想到,加过饴糖之后的口?感比之前更盛,整整一勺的糖加进?去却根本不会甜到发腻,只会为之增色。


    楚夫人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碗,本来昨晚扶苏对她的亲近就足够令楚夫人开心,今早又喝到了儿子孝敬的甜汤,楚夫人只觉得心情像新?生的朝阳的一样明媚,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容。


    独自开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楚夫人问扶苏:“有没有送给你父王一份?”


    扶苏正在?跟碗底的豆渣做斗争,他喝到底才发现居然没滤渣,这技术还是不行,待会儿他得提醒孟芽一下。


    可这些怎么办?他不太想喝,可是扔掉又不太好,秦国粮食这么匮乏,他还要把豆渣扔掉,这也太浪费了。


    楚夫人一问,扶苏福至心灵看了眼楚夫人的碗,干干净净的,顿时更为自己想要浪费粮食的做法?感到羞愧了,他不再继续犹豫,捧起?碗也全?部喝光,然后才放下回道。


    “没有,母亲。”


    这可不行,哪有只孝顺母亲不孝顺父亲的,何况扶苏的父亲可是王上,一丁点也马虎不得。


    楚夫人:“那你尽快命膳房再做出一碗来,送去给你父王。”


    这咸阳宫到底是王上的咸阳宫,有什么好东西新?东西,当然要第一时间送到王上桌案前,如此也好让王上看到扶苏的孝心。


    楚夫人一心为扶苏着想,明明刚刚还放松地享受着美好清晨,转瞬就想到为扶苏描补。


    扶苏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终于搞出了豆浆,当然要让他爹也尝尝,不然他的努力直接就废了一半。


    改善自己餐桌是真,在?他爹面前刷脸的事也不能忘啊,这可是头?等大事。


    楚夫人怕扶苏不晓得其中利害,还特意提醒他,以为扶苏只将豆浆分给她是忘了嬴政,怎么可能呢,就算楚夫人忘了扶苏都不会忘。


    关键是这豆浆刚做出来,他和楚夫人喝的可是这个时代的第一碗(孟芽:不,准确来说是第二碗),根本没来得及请他爹品尝。


    况且这新?东西嘛,当然得他自己先试用过了才好送去章台,不然万一不好喝,那就不是刷脸了是在?给自己挖坑。


    现在?看来还不错,可以考虑让孟芽再做一份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改进?一下,颗粒还是有点大,滤渣技术有待提升,送给他爹的东西必须得是最好的!


    见扶苏应下,楚夫人也就不操心了,笑着抚摸扶苏的头?顶,夸赞道:“居然能想出用菽做甜汤的法?子,我儿果真聪慧。”


    扶苏:“……母亲,这都是膳房做出来的。”


    虽然方法?确实是他想的,但扶苏是不会承认的,他只是动动嘴提了个要求而?已,休想将功劳扣到他头?上。


    楚夫人摸着扶苏软软的头?发道,像一团轻柔的蚕丝,听说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楚夫人自然知?道是膳房人做的,甚至她还知?道是那两个叫孟芽的庖人所?做。


    扶苏第一次自己去膳房,楚夫人生怕膳房的人会怠慢他,待扶苏回来之后,找来跟去的内侍仔仔细细将每件事都问了一遍,自然知?道扶苏在?膳房认识了一个庖厨叫宋河的,还有一个庖人叫孟芽。


    扶苏问了他们?的名字,那么在?所?有人眼里?,这两人就已经被划入扶苏阵营了,确认了主仆关系的那种。


    哪怕做出来的人是孟芽,可她是扶苏的人,那么她的功劳她的好名声就都应该是扶苏的,这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残忍剥夺,可在?楚夫人的认知?里?,这再正常不过。


    扶苏无法?适应,他觉得该是谁的功劳就该是谁的,虽然他早就知?道豆浆怎么做,孟芽能做出来,也是他一步一步引导出来的,可他也只是起?到引导的作?用,真正想出办法?并实践出来的是孟芽,她就应该是这个时空唯一发明出豆浆的人。


    划时代的发明,这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她不应该没有姓名。


    扶苏抬头?望像楚夫人,她仍含笑看着扶苏,眼中含着欣慰和骄傲,显然她正为扶苏感到与有荣焉。


    亲手打?破母亲的欣慰期待有点残忍,但扶苏不得不这样做。


    他不解地看着楚夫人:“母亲,这明明是孟芽做出来的。”


    楚夫人含笑道:“她能懂什么?若不是我儿提点,再给她十年二十年 ,她也做不出来。”


    要不然为什么此前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想过将菽做成甜汤,怎么偏偏扶苏去了一次膳房,膳房就做出来了呢?还不是扶苏的功劳。


    不得不说,楚夫人还是有点敏锐的,竟然误打?误撞猜出了真相。


    但是扶苏能承认吗?那必然不能啊!


    关键时刻扶苏发挥装傻绝技,保持着迷茫脸:“可这是孟芽做的……我还说过要赏赐她呢。 ”


    “这是自然,她也算是有心了,扶苏要赏她什么?让郑柳去拿。”


    对于扶苏要赏赐孟芽的事,楚夫人接受良好,仆人做得好当然要赏,这样他们?以后才会更加卖力,甚至为了帮扶苏树立权威,让孟芽记得这是长公子赏赐她的,楚夫人都不打?算经手。


    在?扶苏成家之前,楚夫人都要替他保管私库,也就是说不管扶苏想要赏赐谁,都得楚夫人点头?拿出钥匙才行,免得扶苏被刁奴诓骗,也防止有人偷盗。


    楚夫人手里?拿着钥匙,她大可以说:“想要赏赐什么?母亲替你赏赐他。”这也是合情合理,但楚夫人没有这么做,只派了郑柳帮忙。


    一个宫人的插手和母亲插手是有天壤之别的,只有郑柳,话语主动权就在?扶苏那里?,证明楚夫人承认扶苏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只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附庸来看待。


    扶苏敏锐地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差别,诧异地看了眼楚夫人,他娘的思想里?既有落后的残忍又有超前的开明,还真是个十足的矛盾体?。


    扶苏想了想,能做出豆浆,是做豆腐成功的关键,这可不是个小功劳,他必须得重重赏赐才行。


    膳房里?,阿罗正焦急地踱着步,时不时瞄一眼门?口?,可惜始终看不到传话的内侍人影。


    孟芽却淡定地坐在?石头?上洗碗,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阿罗走来走去等不到人,心里?正烦闷,见孟芽完全?不着急,都气笑了。


    “我说你怎么完全?不着急啊?”


    第 95 章


    \"我急啊。\"孟芽放下一只洗完的碗, “可是急也没用?。”


    她们又不能去催,等着就是了,反正早晚会有结果的。


    “哎呀!你就不担心……万一长公?子不满意呢?”阿罗无奈地跺脚, 走过?来坐下跟她一起洗碗。


    孟芽洗碗的手一顿, 她当然担心。


    若是长公?子满意, 他们全家就能吃饱肚子,若是长公?子不满意, 他们就又要过?回以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孟芽比阿罗还心急。


    可就像她说的,急也没用?,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若这样都不能成功,她就实在没办法了。


    只能希望长公?子不要失望得太彻底, 再给她一次机会, 多些?时?间来思考, 一定能比今天做得更好。


    她劝阿罗:“好了, 你也别急了,不如一起洗碗, 做不完你就要挨骂了。”


    这两日阿罗一直在帮孟芽的忙, 累得胳膊酸痛, 洗碗的速度都变慢了, 今早还被骂了一次。


    孟芽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拖累阿罗, 就主?动帮忙洗碗。


    阿罗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孟芽本想自己把?所有?的碗都洗干净, 可两次舂豆子都是连着两个多时?辰, 她也不好受,不仅是胳膊疼, 腰还疼,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招呼阿罗一起洗。


    阿罗叹气坐下:“你都不急,那我也不急。”说完也跟着一起洗碗,一边洗一边疼得龇牙咧嘴。


    宋河进来报信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阿罗这副狰狞的样子,慌忙说:“阿罗,把?你咧开的嘴收一收,快笑!”


    昨天宋河帮了孟芽和?阿罗的忙,三人还一起分了豆浆,革命友谊蹭蹭上涨,比如阿罗跟宋河说话就没有?跟其?他庖厨说话时?一样紧张。


    她还咧着嘴,表情扭曲:“宋叔,你瞧你说的,想要笑就得张嘴啊,我把?嘴闭上还怎么笑?”


    宋河一拍大腿:“都这时?候你就别贫嘴了,那个叫伍左的内侍都到大门?口了,你们俩赶快收拾收拾!”


    吸取了上次扶苏来的教训,以后不管什么贵人来了,没有?派人通知迎接,他们绝对不再提前出?去了,免得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但是提前拾掇一番还是要的,至少?头发和?衣裳要整齐,再打扫打扫庭院。


    阿罗震惊地差点?摔了碗:“啊?”


    刚才她还因为伍左迟迟不来而心急,膳房的人都知道,这位叫伍左的内侍负责替长公?子跑腿,只要他出?现了,就一定是长公?子有?话要传达。


    看来她们担心的事终于有?结果了。


    阿罗慌里慌张接住碗,放回盆里,脸上带着喜意期待地问:“是不是来赏赐孟芽的!”


    不过?今天失望的次数太多,阿罗不敢确定,又问:“宋叔你看清了吗?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东西?”


    孟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阿罗觉得长公?子一定会重重赏赐的,东西肯定不能少?,甚至得需要几个人抬着,看起来会很明显。所以阿罗觉得只要知道他们有?没有?抬东西来,就能猜到结果是好是坏了。


    “这倒是没看看清。”宋河刚看到伍左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他是知道孟芽帮阿罗刷碗的,生怕长公?子的人见到那杂乱的一幕觉得不雅、嫌弃,所以才急着回来提醒,倒是忘了看有?几个人。


    阿罗心急,又想问:“那……”


    孟芽却出?声制止了她:“阿罗,宋叔跑回来提醒我们已经很累了,让他先歇会吧。”


    “可是……”


    “伍左内侍马上就到,等见到他就能知道结果了。”


    孟芽又诚恳地谢过?宋河:“多谢宋叔通知我。”


    宋河摆摆手:“谢什么谢?就一句话的事。”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先回膳房去了。”孟芽和?阿罗忙,宋河更忙,几个七子和?长使(宫妃品阶)的饭菜都要他经手,可耽误不得。


    孟芽起身送他,然后赶紧将洗完的碗送回去,没洗完的盖起来放到角落去,等她们忙完,伍左也终于带着身后的两人进了门?。


    一看伍左身后跟着的两人,阿罗顿时?窃喜,她可看到了,那两人都捧着漆盘呢。


    果然伍左一见到她们就唤道:“孟芽,长公?子有?赏,还不快过?来。”


    孟芽眼神隐隐一亮,伍左居然真的是来赏赐她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声音略微欢快地应道:“喏!”


    别看之前她在阿罗和?宋河两人面前多镇定,实际上她才是最急的那个,但她面子上必须得稳住才行。


    自从孟芽被长公?子记住了名字,每天只需要做菽饭就可以,还得了赏钱!日子过?得又轻松又富足,早就招致了其?他人的妒忌,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就像昨日嘲笑她一定达不到长公?子的要求,进而被长公?子忘记一样。


    孟芽曾试图解释,可根本没人听她解释,甚至她情绪越激动,那些?人就越兴奋,嘲笑得更厉害。


    所以只短短一日的工夫,孟芽就学会了抑制自己的情绪,愤怒不要太明显,紧张也不要太明显,连阿罗都以为她天生就是这么镇定呢。


    直到伍左的到来,告诉孟芽她成功了,她才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喜意。


    伍左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内侍就捧着漆盘上前,两个漆盘上都盖着黑布,象征着秦国王室的威严。


    伍左说:“长公?子喝了你献上的豆浆,觉得滋味甚美,还孝敬给了楚夫人,夫人也极为喜欢,因此长公?子特赐下锦缎一匹,黄金三两,还不快谢恩?”


    阿罗在孟芽身后震惊地捂住嘴,想拉住孟芽说点?什么,却又碍于伍左在场不敢伸手,只有?一直瞪着的眼睛可以证明她内心有?多激动。


    不止阿罗,院子里的庖人内侍们早就注意到了伍左,知道他是代长公?子来的,还一来就找上孟芽,他们就都悄悄支起耳朵,想知道孟芽到底成功没有?。


    最好没有?,要不然她的命也太好了,众人酸


    依誮


    溜溜地想。


    可没想到,孟芽就是这么好命,误打误撞居然还真就满足了长公?子的要求,长公?子又赏赐了,而且这次还是黄金和?锦缎!


    天呐!他们这辈子都没用?过?锦缎!


    偷听的庖人们羡慕得眼睛都快要滴血,当着伍左的面不敢讨论,却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估计此时?的信息传递速度都是二倍速的。


    孟芽自然也感觉到,伍左话音刚落,附近的气氛就变了,她一下子就变成了整个院子的目光中心,似乎所有?人都在看她,孟芽拼命告诉自己嘴角不要翘得太高!却还是抑制不住嘴角上升的速度,笑着跪下谢恩。


    “孟芽多谢长公?子赏赐!”


    伍左侧身避开这一礼,挥挥手让两个内侍将赏赐递给孟芽,孟芽郑重接过?,掀开蒙在上面的黑布,仔细打量装在漆盘里的黄金和?锦缎,眼神渐渐坚定。


    她一定要更努力,为长公?子做出?更多美味的菽,甚至是其?他任何美食!


    孟芽知道她只是个庖人,可这前后两次赏赐,已经让孟芽不甘于只做一个庖人,她想要得到更多,更多比黄金和?锦缎还要贵重的赏赐。


    到那时?,不管家里有?几口人,都不会再饿死,那些?嘲笑过?她的人,也绝对不敢再笑话她!


    孟芽接受赏赐时?,阿罗一直在不远处,就等着伍左走了她好跟孟芽道喜,顺便摸摸长公?子赐下的锦缎,那可是锦缎!还是长公?子赐下的!


    上次扶苏赐下的一百钱,阿罗可是摸了又摸,非说要沾沾长公?子的福气,可见这也是个深信扶苏出?生当日有?祥瑞出?现的人。


    可伍左送了赏赐之后却没走,拉着孟芽说起了长公?子的新要求。


    阿罗倒吸一口凉气,之前长公?子嫌弃菽饭太硬,非要像喝粥一样吃菽饭,光这一个要求已经将她和?孟芽累得去了半条命,再来一个新要求,她俩这条小命非得交代了不可。


    阿罗同情地望着孟芽,就连看那匹锦缎和?那块黄金的眼神都不对了,这赏赐烫手啊。


    听伍左说起长公?子提了新要求,孟芽顿时?心里一紧,以为是自己献上去的豆浆还是有?问题,可不对啊,若是有?问题为什么长公?子会赏赐她呢?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说法”,没成功就是没做事,谁在乎你辛不辛苦。


    不过?,孟芽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伍左刚刚说“豆浆”,这是什么意思,是指自己做出?来的菽饭吗?


    孟芽心中窃喜,居然被取了新名字,看来长公?子是真的很满意,可为什么要叫豆浆呢?


    伍左诧异:“这不是你家乡的叫法吗?”


    孟芽比他还惊讶:“我家乡?”


    伍左点?头:“是啊,长公?子说,你家乡管这种黄色的菽叫黄豆,所以用?黄豆做出?来浆水后,你就将它取名为豆浆,你忘了?”


    孟芽也迷茫了:“我……我忘了吗?”


    她家离咸阳只有?四十里啊,哪来的什么家乡叫法?而且,这是献给长公?子的东西,要取名也该是长公?子来取,她哪里敢越俎代庖?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替她给豆浆取了名字!


    扶苏:嘘,就是你取的,别怀疑。


    第 96 章


    取名一事暂且搁置, 孟芽只疑惑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她不想拿这点小事去烦伍左,对?方可是?长公子面前的红人, 若是?对?方厌烦了, 难保不会?在长公子面前说她坏话, 得不偿失。


    况且,既然豆浆这个名字已经得到了长公子的认可, 甚至是?楚夫人的认可,那它就应该叫豆浆,哪怕本来不叫这个名字,也得叫豆浆。


    一个名字而已,何?必就纠结它的来源呢。


    就这样,扶苏又一次成功敷衍了过去。


    得知阿罗是?孟芽的好?友, 伍左就让两个内侍跟着她走?, 将赏赐送到孟芽屋内, 而他则拉着孟芽到一旁, 小声说?:“公子觉得这豆浆哪里都好?,就是?渣滓太多, 喝起来不够顺滑, 最好?能做得像牛乳一样细腻。”


    像牛乳一样细腻?孟芽不敢置信地张开嘴, 长公子可真敢想啊, 也是?真敢提要求啊。


    她能把豆浆做成?现在的样子, 已经是?拼了命了, 甚至还搭上阿罗的命, 要是?再细腻一点, 她们俩干脆就不用活了。


    看见孟芽脸上的为难,伍左难得同?情她, 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觉得她能替长公子分忧是?她的荣幸,况且就这一点小事有什么为难的?


    直到伍左得知那一小碗豆浆,是?孟芽和阿罗舂豆子两个多时?辰的成?功,心底顿时?就涌起了一股同?情。


    两个多时?辰啊!铁人也扛不住。


    现在长公子要求做得更细腻一点,那她们就得舂三个时?辰,甚至四?个时?辰!


    这做出一碗豆浆不得歇三天?


    可没办法,谁让这是?长公子提的要求呢,孟芽要想继续在长公子面前得用,就必须得做到。


    为了防止孟芽压力太大?摆烂,伍左就提点她说?:“别怪长公子要求高,这可是?要献给王上的。咱们长公子从小就孝顺,有了好?东西岂能不献给父亲呢?但是?要献给王上,这东西就不能有一点瑕疵,不然王上喝了觉得不美?,不够惊喜,那长公子也就不开心,长公子不开心了,你的赏赐不就少了嘛,你说?是?不是??”


    “是?,您说?得是?。”孟芽应道。


    其实伍左后面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只?听到前面的“献给王上”四?个字,整个人就已经陷入了一种飘忽的状态。


    她一个低贱庖人做出的东西,居然还能献给王上?


    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将亲手做出的吃食献给王上!


    她,她只?是?个庖人而已啊……


    孟芽又喜又慌,喜的是?她居然能亲手做东西给王上吃,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慌的是?她真的能做好?吗?豆浆里的那些渣滓,万一她去不掉呢?


    渣滓去不掉,万一硌到王上的牙,那她……


    孟芽一个激灵,抬头就想跟伍左说?,要不你跟我?向长公子告一声罪,这豆浆我?不做了行不行,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伍左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而孟芽死死抿住嘴,又低下了头。


    不行,肉都吃到嘴里了,绝对?不能吐出去,这机会?谁都不能让。


    况且长公子指明让她来做,她若是?拒绝,前面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嘛,那她这几天的努力算什么?


    一边是?担心做不好?被王上厌恶,以后会?不会?变得更惨,一边是?直觉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肯轻易放弃。


    孟芽来回挣扎着,心中格外煎熬,伍左也知道她这会?儿思绪肯定乱着呢,也不催促她,直到孟芽自己想通,保证绝对?能依照长公子所说?,将渣滓全部除去,才笑着安慰。


    “这就对?了,你也别太害怕,听说?之前还有个庖人帮你?你们两个好?好?想想办法,兴许就想出来了呢。”


    孟芽点头:“嗯,多谢您。”


    伍左摇头:“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为长公子做事的,自然希望长公子越来越好?。”


    受到楚夫人的感染,伍左也知道长公子用菽做出了甘美?的豆浆是?一件多么值得重要的事,只?要长公子能端着豆浆往章台宫走?一趟,甭管王上还是?公卿们,就都会?知道长公子是?一个聪慧且有孝心的孩子,且年?纪轻轻就知道关心农事,将来必成?大?器。


    若说?一开始伍左跟着扶苏,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让自己好?过一点,可当他成?了长公子的贴身内侍,地位水涨船高之后,发现所有人都捧着他称赞他,他突然就意识到权势地位的好?处。


    若长公子能成?就大?业,他作为长公子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差,所以为什么不趁现在,多替长公子争取一些呢?


    想必孟芽也是?跟他一样想的吧,伍左可以笃定。


    孟芽还没想得那么长远,她只?想到孝心上面,做儿子的哪有不希望得到父亲欢心的呢,尤其是?长公子,毕竟王上是?真的有王位给他继承。


    孟芽表示我?懂我?懂,保证给你做的漂漂亮亮,让长公子完成?一次完美?的孝心打卡。


    满口保证接下长公子的新要求,送走?伍左后,孟芽转身回自己房间。


    之前嘲笑她的庖人脸上堆着笑围上来。


    “那个,孟芽啊,伍左内侍都跟你说?什么了?”


    孟芽收起笑脸,道:“没什么,只?是?嘱咐我?要认真为长公子做豆浆,长公子很喜欢喝。”


    “豆浆?”


    孟芽:“是?啊,我?用菽做的豆浆,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嘛。”


    这他们当然看见了,早上孟芽将豆浆装进食盒时?,其他人还笑话过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也没有菽饭的样子,不会?是?明知交不了差,就随意用什么浆水充数,想要骗长公子的赏赐吧?


    谁知道那东西居然还真是?用菽做的啊?还得了长公子赐名?可恶,真是?气死他们了!


    庖人们嫉妒得要死,可孟芽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只?敢在心里扭曲,面上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招致对?方的厌恶,要是?在长公子面前说?他们坏话就糟了。


    看见他们复杂扭曲的表情,孟芽微微笑了笑,说?:“我?先回去了,长公子赏赐的锦缎我?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样子呢。”


    这么漂亮的锦缎,她当然得回房间去仔细欣赏,才不辜负长公子的赏赐啊。


    “啊,哦哦,你去吧。”


    庖人们愣愣的送走?了孟芽,等?她走?后,望着她比以前更笔直的脊背,更嫉妒了,嫉妒得咬牙切齿,可却偏偏没有办法打压她的气焰。


    有长公子的名号罩着,以后人家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孟芽回到房间时?,阿罗正坐在榻上眼巴巴望着那一匹锦缎,渴望都写?在脸上了,可愣是?一下都没碰。


    听见推门声,立刻高兴地蹦起来:“孟芽你终于回来了!快打开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锦缎呢!”


    “哎不对?,那天长公子穿的是?锦缎做的衣服吧?那我?应该见过。”


    阿罗拖着孟芽的朝榻边走?去,迫不及待想要看一下锦缎里面长什么样子,孟芽不禁有些失笑。


    “既然那么想看,你就打开看好?了,做什么偏要等?我?回来?”


    “那可不行!”阿罗挺胸回答,“你不在,我?怎么能乱动?你的东西呢!何?况这可是?长公子的赏赐!必须得你第一个碰,这上面可沾着长公子的福气呢!”


    大?概是?扶苏两次给予孟芽赏赐,还一次比一次厚重,简直像财神爷似的,扶苏在阿罗眼里的形象一再攀升,也就比王上差了那么一点。


    孟芽并不介意阿罗翻看锦缎,可阿罗却硬是?忍着等?到她回来,在这之前哪怕再想看,也没有私自翻动?她的东西,孟芽感念她的尊重,也从心底里更加认可阿罗这个朋友。


    两人说?到底也才十几岁,正是?对?新鲜事务好?奇的年?纪,骤然得到一匹只?存在于幻想中的锦缎,哪里能不激动?呢?


    她们激动?却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匹锦缎,阿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冰凉丝滑的手感令她着迷,她感觉如在梦中。


    “孟芽,这锦缎摸起来比油还要滑啊。”


    在阿罗以前的世界里,油就是?她能摸到的最贵的东西了,可那也没有锦缎的手感好?,怪不得那么贵呢。


    孟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觉得阿罗说?出了她的心声。别看她今天表现得那么沉稳镇定,可她依旧是?那个每天为了吃饱肚子烦恼的庖人。


    贵人绝不肯用手抓一块油,那多脏啊,会?弄脏他们精心熏香过的衣裳。


    但孟芽愿意,她恨不得每天都能摸到扎实的肥油,他们家上次吃到油都是?过年?的时?候了,家里有了余粮,她父才舍得跟人割了二两肥油。


    对?孟芽来说?,肥油也是?顶顶好?的东西,可那都及不上面前的这匹锦缎。


    这可是?宫中赐下的锦缎!只?要她拿出宫去,有的是?商人捧着金子来买,这一匹锦缎甚至够她全家吃喝一年?!


    没有了外人在,孟芽终于卸下伪装,如痴如醉地抚摸着锦缎,时?不时?跟阿罗讨论一下。


    “这个颜色好?漂亮,跟树叶一样绿!”


    “图案也漂亮,我?都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阿罗眼睛亮晶晶地,跟孟芽提议:“孟芽,不如你用它做一身衣裳,穿着它成?亲,一定特别有面子!”


    孟芽心动?了一秒,然后又摇头:“不行啊阿罗,成?亲怎么能穿绿衣呢?要穿玄衣才行啊。”


    秦国尚黑不尚红,成?亲时?也要穿黑色。


    “也是?啊,真可惜。”阿罗叹着气放弃这个想法。


    “况且,我?哪里舍得用它做衣裳。”孟芽满眼都只?有用锦缎换粮食的想法,加上长公子赏赐的那块金子,足够他们全家吃用到明年?秋日,每一天!都能吃饱饭!这么幸福的日子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阿罗却还在可惜着孟芽不能用锦缎做衣裳。


    “你说?锦缎多好?啊,又滑又不会?透风,不像麻布做的衣裳都是?窟窿,感觉在上面撒一把沙子都能透过去。”


    孟芽原本只?是?随意听着阿罗的抱怨,突然愣住,呆呆地问阿罗:“你刚才说?什么?”


    “啊?”阿罗不明所以,试探着说?,“我?说?……锦缎比较……”


    孟芽打断她:“不是?!”


    她握着阿罗的手,扬起一个大?大?的充满惊喜的笑容:“我?想到办法了!”


    第 97 章


    阿罗忙问:“什么办法?”


    孟芽抖了抖手上的锦缎, 阿罗顺势看过去,孟芽却说:“就用你说的,麻布!”


    “啊?”不是锦缎吗?怎么又成麻布了?阿罗的思维完全没跟上。


    孟芽一刻都不停, 说完就放下锦缎往外?走, 阿罗跟着站起来:“哎孟芽, 你做什么去?”


    门外?传来孟芽欢快的声音:“去买麻布!”


    阿罗不解,低头嘀咕:“买麻布?这还用买?家里?不就有。”阿罗摇摇头, 想不通,看来只能等孟芽回来才能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了。


    不多时,孟芽带着?一截崭新的麻布回来了,阿罗问:“孟芽你要做衣裳吗?”


    是的,在大多数眼里?,麻布只有两个?用处:一用来交税买东西?, 二做衣裳, 当然?他们不舍得浪费布, 多半是几年甚至十?年才做一身?衣裳, 然?后一直补丁叠补丁,直到彻底穿不了才会换新的。


    孟芽和阿罗在宫中?做事, 不止于此, 主?要是怕污了贵人的眼睛, 因此尽管家人们穿得破破烂烂, 她?们却总是有新衣裳穿, 这也是为了保住宫里?的活计, 无奈之举。


    不过, 阿罗打量了一下孟芽的衣服, 也没发现哪里?有裂口,怎么就要做新衣裳了?


    随即想到孟芽刚得了长公子的赏赐, 阔得很,当然?不会像一样拮据,了然?道:“哦,也对,你现在有这么多钱,是该做几件新衣裳。”


    有了新衣裳,孟芽一定会变得更漂亮,到时候就会有人来提亲啦!


    孟芽拍了一下阿罗的头:“提什么亲?如今办好长公子要求的事才是正经事,成?不成?亲的,我才不那?么早考虑呢。”


    阿罗怏怏放下捂着?头的手:“也是,你说长公子的要求怎么都这么难?我到现在手还酸呢。”


    孟芽闻言放下麻布,走到一旁取出剪刀,阿罗问:“孟芽你要裁布吗?”


    孟芽:“嗯。”


    阿罗:“我帮你。”说着?两手抻开麻布,等着?孟芽剪下去,孟芽却抽走她?手里?的麻布,放上了锦缎。


    “你拿错了,我要剪的是这个?。”


    阿罗震惊:“你要用这个?做衣裳?”姐妹果然?暴富了,都飘了。


    “可是刚才你不是还说,要把锦缎卖掉换粮食吗?”


    孟芽:“对啊。”


    阿罗持续震惊:“可你这……”她?指指孟芽手上的剪刀,真是给她?看迷糊了。


    孟芽合上剪刀,认真看着?阿罗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努力,赏赐也应该有你一份。”


    她?看一眼榻上放着?的金子:“先?把锦缎分了,再分那?块金子。”


    阿罗怎么也没想到,孟芽居然?要将长公子的赏赐分给自己一份,又感?动又震惊,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孟芽,我……”


    孟芽一边听着?,一边拿着?剪子在锦缎上面比划,阿罗看得胆战心惊,本来磕磕巴巴不知道说什么,一下子嘴皮子就灵活了。


    “哎哎哎,先?别剪,我话还没说完呢!”


    阿罗也顾不上感?动了,拉着?孟芽苦口婆心地说:“孟芽,你家里?兄弟姊妹多,有了这匹锦缎,才能填饱肚子,分给我一半,你们怎么办啊?”


    孟芽不听,这匹锦缎够他们吃穿不愁一年,分出去一半,也就是从一年变成?半年呗,总归都是赚的,她?不贪心,况且现在她?为长公子做事,还怕以后赚不回这半匹锦缎吗?


    想到了去掉渣滓的办法后,孟芽对于未来充满信心,对于分出去半匹锦缎这种事,一点也不心疼,况且就算没想出来办法,她?也是要分给阿罗的。


    “阿罗,如果没有你帮我,我不被责罚就不错了,更别提得到赏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能不感?谢你呢?”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阿罗是真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再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我有需要的话,难道你会不帮我吗?”


    孟芽:“我当然?会帮,但是这不一样。”


    阿罗:“有什么不一样?”


    孟芽拎起一旁的麻布说:“因为我又有新的事需要你帮忙了,以后也会有,我总不能每次都让你白帮忙吧?”


    阿罗来了兴趣:“什么忙?你又想到新点子了?”


    孟芽跟阿罗把伍左的话复述了一遍,并告诉她?自己已经想到办法,就是将豆浆倒在这块麻布上,豆浆就会透过去,而那?些没被碾碎的渣滓则会留在麻布上,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阿罗听后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孟芽:“孟芽!你太厉害了!”


    “那?我们快开始吧!”


    “好!”


    最后,阿罗还是接受了孟芽将锦缎和金子都分给她?一半的做法,因为孟芽说,她?可能需要阿罗一直帮她?,这势必会影响到她?正常做活,打算这次之后向长公子申请,让阿罗跟她?一样只替长公子做事,不再做杂活了。


    如此一来,阿罗就不单纯是给她?帮忙了,她?理应得到这些赏赐。


    最后孟芽还说,这才是第二次赏赐而已,就有一匹锦缎三两金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实在没必要在这一点上纠结。


    最后一点终于说服了阿罗,不过她?不同意孟芽将锦缎剪开,因为一匹锦缎和两个?半匹锦缎的价格可不一样,完整的一匹更值钱,她?们还不如一起将锦缎卖出去,然?后再分钱。


    就这样,终于决定了赏赐的去处,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舂豆子熬豆浆。


    看着?在锅里?翻滚的豆浆,阿罗疑惑:“孟芽,不是应该用蒸的吗?为什么要煮?”


    这豆浆一开始就是蒸菽饭的产物,阿罗下意识觉得蒸才是正统,煮出来的都是□□。


    孟芽一边添柴一边说:“伍左内侍叮嘱过说,让我煮豆浆的时候再细心些,我一开始也想反驳他,这豆浆明?明?是蒸出来的,可是他的话让我想到,既然?这是浆,为什么不能煮呢?兴许会被蒸出来的味道更好!”


    这就是扶苏的锅了,他喝豆浆之前也没仔细问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因为上辈子的豆浆都是煮出来的,他下意识就代入了,以为孟芽也是煮出来的,跟伍左说的时候也是说了煮豆浆,完全没想到孟芽还停留在蒸这个?步骤,直到被伍左叮嘱才意识到,原来还可以煮!


    孟芽闻着?空气中?逸散的豆浆香气,陶醉地闭起眼睛:“这可比蒸出来的香多了。”


    阿罗点点头:“是很香。”


    阿罗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帮孟芽的忙而已,孟芽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孟芽浅浅地解释了一下她?就接受了,不再追问。


    反正孟芽比她?聪明?,听孟芽的准没错。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孟芽和阿罗这都已经是第三次舂豆子了,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可阿罗只觉得,这是加倍的痛苦。


    两天舂了三次豆子,阿罗已经累得不清醒了,连添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龇牙咧嘴的,动作还极为缓慢,像是两只树懒。


    为了不让豆浆糊锅,两人只好分班添柴,这样才能不至于痛得喊出来。


    又忙活了三个?多时辰,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豆浆终于煮出来了,孟芽小心将豆浆盛出来,发现比起蒸熟的不仅闻着?更香,就连渣滓都变少了,想来是在煮的过程中?都煮烂了。


    不过也只是相对变少,实际上碗底还沉淀着?不少,这样的豆浆让她?们喝定然?是无比美味,碗底的渣滓也是好东西?,可以填饱肚子呢!


    但她?们可以喝,呈给王上却是万万不可,必须要最完美才行。


    孟芽剪下来一块有四个?碗那?么大的麻布,垫在另一个?陶碗上面,让阿罗拉住麻布两侧,她?则负责倒豆浆。


    刚出锅的豆浆真是滚烫,飞溅起的豆浆躺得阿罗一阵痛呼,好在很快就倒完了,阿罗顾不上通红的手心,叠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孟芽用汤匙舀起一勺,细细观察:“再来一次。”


    阿罗:“好。”


    为了确保一点渣滓都没有,两人将豆浆过滤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豆浆都变成?温豆浆了才结束,这次孟芽再看,果真一点渣滓都没有了,她?立刻拉着?阿罗的手欢呼:“我们成?功了!”


    ——


    这天一早,膳房的人打开房门出去时,只闻到一阵阵浓郁的香气,抬头在空气中?疯狂嗅着?。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是啊,香得我肚子都叫了。”


    “你们不知道吗?这是豆浆的味道啊,就是孟芽给长公子做的那?个?!”


    总是有人消息不够灵通,还得靠同伴科普,一边说着?一边往膳房走,八卦也不能耽误工作。


    没办法,要是耽误了贵人用膳,可不会有他们好果子吃。


    “今天孟芽做得这么早?”


    “对啊,我记得昨天这时候豆子还没舂完呢。”


    “你也说了要舂豆子,当然?得早起。”


    对于孟芽的好运,有人嫉妒也有人同情,赏赐确实不少,但这天不亮就开始舂豆子,每次都要耗费两三个?时辰的活计,他们真的羡慕不来,没看这两天孟芽和阿罗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嘛。


    事实上,孟芽跟阿罗哪是早起,她?们根本就没睡!前半夜在研究怎么才能将渣滓过滤干净,凌晨就是疯狂舂豆子,因为今天不止长公子和楚夫人要喝,王上也要喝,她?们之前做的那?点豆浆可就不够了。


    终于忙活完今天要献上去的豆浆,阿罗坐在石头上疯狂喘气,劝孟芽:“不行,这太累了,若是以后有其?他贵人要喝豆浆,光是咱们俩根本忙不过来。”


    孟芽也累得站不直,疲惫地说:“要不再找几个?人帮忙?”


    阿罗摇头:“也不行,别人看了会嫉妒的。”


    经过昨天赏赐一事,谁都知道给长公子做豆浆赏赐特别丰厚,现在只有她?们两个?就已经很惹眼了,可到底是特例,大家酸几句也就过去了。


    若是孟芽多找几个?人帮忙,其?他没被选中?的一定会嫉妒他们,甚至是在背后诋毁,给他们制造麻烦,那?膳房就要乱起来了,到时候说不定她?们俩还会成?为罪魁祸首。


    孟芽叹气,只靠她?们俩显然?忙不过来,又不能找别人帮忙,那?怎么办?难道要去请示长公子吗?


    不行,孟芽摇头,那?岂不是说她?很没用。


    “让我再想想吧。”


    孟芽望着?脚边舂米的杵和石臼发愁,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舂豆子的速度边快呢?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庖人,顶多是比别人多几分急智,可到底见?识有限,怎么可能想到改造杵和石臼的办法,她?皱着?眉头愁了半个?时辰,最终选择找场外?援助。


    她?父母干多了农活,一定比她?更有经验,不如回家问问。


    第 98 章


    清晨, 楚夫人与扶苏对坐,等?着宫人摆好膳食,伍左缓步趋至扶苏身边, 蹲下/身与之耳语。


    扶苏听了难掩惊讶:“这么快?”


    楚夫人侧目:“什么这么快?”


    “是我让孟芽做的豆浆。”没想到啊, 昨天才提的要求, 今天就做到了?不会?是敷衍我吧?


    扶苏有点想去验证一下真假。


    豆浆?这?有什么快慢的说法?楚夫人不理解,昨日不也是这?个时?辰用的朝食吗, 这?做豆浆的速度也没比昨天快。


    扶苏爬了起来:“今天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郑柳已经?先替楚夫人盛了一碗豆浆,楚夫人低头仔细观察,发现肉眼来看?没什么不同,轻轻嗅了一下,味道也无?甚区别,所以哪里不一样?


    扶苏:“……反正就是不一样, 今天这?个我要分给父王喝!”


    他没办法跟楚夫人解释, 他不想喝豆渣, 所以让孟芽将渣滓都过滤掉了, 这?种行为在?现代看?来很正常,但在?战国无?疑有向骄奢淫逸方向发展的趋势, 楚夫人恐怕会?如临大敌, 让他将这?个习惯改过来。


    扶苏才不要, 改是不可能改掉的, 大不了把过滤出来的豆渣拿去堆肥, 做饲料也行, 一定能把猪养得白白胖胖的。


    呃, 也不对, 本土的猪好像是黑猪啊,那就养得黑胖黑胖的。


    扶苏站起来整理整理衣摆, 招呼一声伍左就走,看?来是真的很想让王上尝尝豆浆,一刻都不愿意?等?,楚夫人抬手唤了一声,想让扶苏用过朝食再去。


    扶苏却说:“不行!凉了就不好喝了!”


    凉了的豆浆多腥啊,怎么能给他爹喝,而且就现在?这?个天气?,他真怕豆浆放置半个时?辰后变成豆汁……


    豆汁这?种食物对于碳基生物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他真不想挑战他爹的耐性是,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趁着豆浆刚出锅,带到章台跟他爹一起喝。


    有了吕滦他们?这?几个禁军的护卫,楚夫人终于可以不用负责接送扶苏了,倒是少了后宫很多闲话,其实也有人对扶苏去章台跟回自己寝殿一样自在?表示不满的,但到底顾忌长公子的名头,还是王上唯一的儿子,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车架一路到了章台,果然发现正殿已经?点起了油灯,他爹已经?端坐在?案几前,开始批阅竹简了。


    清晨光线昏暗,必须得点灯才行,一直到食时?(八九点)后才撤掉。


    扶苏估摸着,这?个时?间,某些?国家的君主应该才刚起床吧,可他爹已经?批完了五六个竹简,而且神采奕奕,完全不见困倦之色。


    卷,实在?是太卷了,怪不得最后秦国能完成大一统呢,他爹身体力行地验证了,卷死同行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望着案几上那半米多高的竹简高楼,扶苏很想问,大清早的,到底哪来这?么多竹简可以批啊?难道秦国的官吏都是不睡觉的吗?


    听见脚步声,嬴政半抬头就看?见了扶苏的身影,他正手脚并用爬过正殿的门?槛。


    嬴政略微皱眉,朝扶苏身边看?去,似乎是在?责怪伍左,既然跟在?长公子身边,门?槛那么高,怎么就不知道将长公子抱过来,还要他亲自爬?


    扶苏看?见他爹严厉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不怪伍左,他正抱着豆浆罐子呢,哪里腾得出手抱自己。


    况且门?槛高是高了点,他又不是迈步过去,就当提前练习跳高了呗。


    扶苏没当回事,拍拍手一路小跑过去,然后啪叽跪坐在?垫子上,嬴政忍不住训斥:“慢点跑。”


    章台正殿是秦国最高权力中心,多么神圣的地方,除了扶苏之外,从来没人敢在?这?里乱跑,然而嬴政却不是因为这?个训斥他,只是怪他跑得太快。


    小孩子腿脚不稳,万一跑摔了将脸摔破相怎么办?残疾的公子可就与王位无?缘了。


    扶苏讨好一笑:“嘿嘿,我想父王了。”


    不是我不稳重?,实在?是思念这?东西它不讲道理,我一刻都不想等?了,就想见到父王呢。


    嬴政别开眼:“那也要小心些?。”


    扶苏:“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还敢。


    嬴政说了他两句就转身回去继续批竹简,没有再搭理扶苏的意?思,说实话,扶苏前两次来章台时?,嬴政还会?有意?识的哄哄儿子,主要是怕他骤然离开楚夫人没有安全感,会?哭闹。


    可扶苏来得次数越来越多,简直像是把这?里当自己寝殿一样,在?章台宫里待得比他这?个秦王还自然,导致嬴政对扶苏的出现也越来越无?感,说两句话都是极限了,其他根本懒得搭理,只让扶苏自己玩。


    如果扶苏表示不好玩,没意?思,嬴政:“那就回去睡觉吧。”


    感觉跟现代的家长一样,孩子放假一两天嘘寒问暖,放假半个月就开始搜索‘如何才能断绝亲子关系’。


    不过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骚扰山,他爹不爱搭理他,扶苏就自己找话题。


    嬴政双手握着竹简展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两只手臂搭在?案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高太过优越,手臂长度也很惊人,总之手臂这?么一搭,就将整个案几的空间都占满了,扶苏想瞄一眼除非站起来看?。


    扶苏站起来了,发现并不能看?见,他站起来还没有他爹肩膀高啊!扶苏气?鼓鼓地又坐下了,然后瞥见玄色衣袖下面有光亮,果断掀起袖子钻了进去。


    嬴政准备合上竹简的手一顿,低头看?自己袖子下面新长出来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扶苏抬头,父子对望,扶苏理直气?壮问:“父王,你在?看?什么?今天是哪里有水灾吗?”


    嬴政合上竹简,放到只有五六个竹简那边。


    “哪能日日有水灾,这?是巴中上奏的,今年雨水还不错,应该是个丰收年。”


    扶苏疑惑歪头,嬴政只好解释:“丰收,就是秋天可以收很多粮食,黔首们?都能吃饱。”


    扶苏惊喜:“那一定是好事!”


    嬴政难得微微展颜:“是啊,总算有个好事。”


    回想他即位这?几年,那真是大灾小灾不断,粮食动不动就减产,黔首饿死的淹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仿佛没有个好消息,难得有个地方能丰收,真是大好事一件。


    扶苏点头,不愧是你天府之国,在?这?种年代还能丰收,幸亏已经?是秦国地盘了,要是还属于楚国,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呢。


    嬴政又要拿过一个新的竹简批阅,扶苏眼疾手快拦住,在?他爹不解的目光下说:“父王,我好饿啊。”


    嬴政皱眉:“你没用朝食?”


    想到扶苏挑食的性子,似乎想到了他为什么不吃。


    “是今日朝食不合胃口?”


    扶苏赶紧摇头:“不是,只是我想和?父王一起吃。”


    好家伙,看?来他挑食这?件事已经?深入人心了,不仅伍左习以为常,连他爹都记住了,想到以后他要改良的各种食物,搞不好挑食这?个标签要跟随他一辈子了。


    上辈子他一直被?叔叔和?姑姑们?当皮球踢来踢去,生怕没有饭吃,从来是他们?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直到后来上了大学自己兼职赚钱,才有机会?自己选菜。


    即便如此?,工作后大家也一致认为他是个不挑食的人,因为哪怕能自己选了,多年的习惯改不掉,他根本就没有挑食的意?识。


    扶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直到秦国的野蛮餐桌给了他答案,对不起,当初是我太年轻。


    某些?地区只能称之为美食荒漠,秦国这?是连荒漠都给你扬了,美食什么美食,别想那些?花里胡哨的。


    不改良是不可能的,不然哪有香喷喷的豆浆喝?


    在?嬴政疑惑的目光下,扶苏招呼伍左和?他身后几个内侍,赶紧把豆浆和?他的朝食都摆上来。


    嬴政:“寡人已经?用过了。”


    扶苏:“我知道!父王用朝食的时?间比我和?母亲都早。”


    章台宫的内侍早已经?手脚麻利又摆上了一个案几,伍左将豆浆罐子放到案几上,扶苏迫不及待接过木勺,就要亲自给嬴政舀一碗豆浆,伍左连忙制止。


    “公子,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伍左诚惶诚恐,刚才进殿时?,他没抱着长公子进来已经?让王上不满了,如果再敢让长公子亲自盛豆浆,王上还不得立刻把他换了。


    身为内侍不知道伺候公子,要你有什么用!


    扶苏看?看?伍左那惶恐的样子,想到这?毕竟是在?他爹面前,且自己还小,还是不用逞强了,就利索松手:“好吧,你来吧。”


    其实他还是习惯自己动手的,可惜他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他就应该束手坐在?那。


    好吧坐就坐,扶苏望着伍左手法娴熟地先盛出大半碗豆浆,然后分别在?两碗豆浆里都加了一勺饴糖,心想上手还挺快,比他上辈子当实习生那会?儿学得快多了。


    想到实习生,扶苏放空脑子,哎,以后还是少干活,多让内侍宫人忙活忙活吧,不然这?不是变相裁减就业岗位嘛,这?不好这?不好,很容易影响人心凝聚的。


    后宫到章台宫距离不短,豆浆早就变成了温的,倒是不用担心他爹会?烫到。


    扶苏伸手就去端豆浆,想亲手呈到他爹面前,这?回可不是跟内侍抢活干了,单纯是为了孝心打卡。


    不料嬴政实在?是不放心扶苏那小胳膊小腿,在?扶苏手还没碰到碗边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已经?将豆浆端走。


    还是从扶苏头顶上空端走的,就很气?。


    连一碗豆浆都比我高。


    嬴政用汤匙搅了搅,问:“这?是何物?”


    第 99 章


    “这是豆浆, 很?好喝的!”扶苏眼睛亮晶晶地跟嬴政介绍。


    “豆浆?”嬴政闻了闻味道,“似乎有菽的味道。”


    扶苏惊讶地瞪大眼睛:“哇!父王好厉害!”


    “这个就是孟芽用菽做的!”


    似乎对嬴政一闻就猜到原材料的本领表示惊叹,扶苏换着花样赞美了四五句才进入正题。


    “那日?父王说, 若是有旱灾水灾, 黔首就会没有粮食吃, 我不懂,就去问了母亲。”


    “我们?不是每天都有粮食吃吗?为?什么黔首会饿肚子?”


    “母亲说, 我们?跟黔首是不一样的,所?以遇到天灾,黔首会饿肚子,我们?不会。”


    “就连我们?吃的食物都和黔首不一样。”


    扶苏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疑惑,显然哪怕楚夫人已经替他?解惑,可他?依旧不理解。


    想让一岁的孩子理解阶级的鸿沟, 这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嬴政低头问扶苏:“那你?知道黔首都吃什么了吗?”


    被嬴政这么一插话, 扶苏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疑惑, 点头回答:“嗯,母亲说想要知道, 就要亲自去看, 所?以我让伍左带我去了膳房。”


    这套说辞扶苏骗完楚夫人又骗嬴政, 他?真的好节俭, 从来不会浪费任何一个编出来的借口。


    嬴政了然, 原来前几日?扶苏总往膳房跑就是为?了这个。


    堂堂长公子居然去膳房?这在宫中早就成了众人称奇的怪事, 连嬴政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嬴政以为?扶苏只是对膳房好奇, 没想到……他?才刚满一岁而已啊。


    嬴政轻轻拍了拍扶苏稚嫩的肩膀,以示赞许。


    “膳房的人说, 黔首吃的都是菽饭,菽饭是什么味道?我没吃过?,所?以我让孟芽给我蒸了一碗。”


    “孟芽?”这是个第一次出现的名字。


    “嗯!孟芽是膳房的庖人,她可厉害了,别人不会的她都会!”


    说起这个被自己发掘出来的人才,扶苏如数家珍,顺便吐槽吐槽其他?人的笨。


    “那日?我去膳房,看见一个庖人在泡菽,说是要蒸菽饭,我让他?给我做一份,他?说什么也?不肯,非说菽饭太硬,是卑贱的食物,不能给我吃。”扶苏气鼓鼓,他?讨厌不听话的人。


    嬴政却觉得,小孩子生气的点果然很?奇怪,庖人的做法明?明?再?正常不过?。


    “但他?说的没错。”菽饭不好克化,幼童不能吃,若庖人真的立同意给扶苏吃,嬴政才要治他?们?的罪。


    只能说打工真难,尤其当你?头上两?个主子意见不同的时候。


    似乎没想到嬴政会向着庖人说话,扶苏生气生到一半,突然无所?适从,瘪瘪嘴表示不认同,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茫然了一会儿,决定继续说孟芽。


    “那些人都太笨了,既然我不能吃硬的,那他?们?就不能把菽饭做得软和一点吗?可他?们?太笨了什么都不会,只有孟芽最聪明?,她能把硬硬的菽都捣烂,给我做菽饭吃。”


    “嗯……就是她把菽捣烂之后,我还是觉得太硬,然后孟芽又想出了办法,她居然直接把菽饭做成粥的样子!”


    扶苏指指面前的豆浆,献宝一样说:“就是这个!孟芽说在她的家乡,这个叫豆浆。”


    “原来如此?。”嬴政想。


    难怪他?从没听说过?豆浆这种东西,原来是扶苏挑食出来的产物,也?难为?那庖人有如此?巧思。


    嬴政捧着碗,豆浆还是温的,豆香一股股向上飘去,勾得人食指大动,连一向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他?都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扶苏还教嬴政先搅和几下,将饴糖搅开,然后就可以喝了,嬴政依言品尝了一下,果然甘醇可口,像是牛乳,却又没有牛乳的腥膻,更适合口味淡的人饮用。


    扶苏看着他?爹缓缓喝完一碗豆浆,没有要求再?添一碗,但他?已经看透了他?爹的本质,这分明?就是喜欢的表现,只是他?足够自律,用过?朝食就不再?进了,如果有突发状况,比如像今天这样,那也?一定是浅尝辄止,不给自己的五脏六腑增加负担。


    扶苏手?撑下巴思考,看着挺会养生的人,后期怎么就沉迷嗑/药了呢?


    嬴政尝过?之后说了句不错,然后就低头继续跟竹简奋斗去了,看上去似乎毫无表示,然而就这一句不错,就已经足够孟芽在膳房抬头挺胸的了。


    不然就问问,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个庖人能得到王上的夸赞?


    扶苏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心?里却想,该怎么把石磨过?一下明?路呢?


    哎,他?身边人才还是太少了,但凡有个墨家的他?也?不会这么愁。


    要不今天去找博士们?玩玩?或者客卿?扶苏可还记得那天在竹简上看到的,臣客卿李斯敬上,李斯现在还是客卿,他?要是过?去玩,除了能苏出来石磨,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殿外突然响起轻微的喧哗声,一个内侍疾步走进殿内,伏地大拜:“禀报王上,战事大捷,前日?上卿于赵国中牟邑外斩杀赵将司马尚,中牟已尽归我大秦!”


    嬴政闻言大喜,豁然起身,连手?上的竹简都扔了,朗声道:“善!”


    他?难得喜形于色,对蒙骜不住称赞:“上卿真乃我大秦国之柱石也?!”


    扶苏则是惊得差点把碗扔出去,好在眼疾手?快接住了,饶是如此?,也?免不了有几滴溅到衣服上,可他?完全顾不上擦。


    这内侍刚才说什么?秦军攻下中牟邑,还杀了司马尚??


    司马尚是什么人,那是赵国在庞煖死后,唯二能称得上大将的人,后期的赵国全靠他?和李牧撑着,结果现在就死了?


    扶苏觉得,这世界怎么这么玄幻呢?


    没人注意到扶苏的失态,整个大殿的人不管是嬴政还是内侍们?,都陷入了秦国大胜的狂欢中,只是都比较克制,还没到手?舞足蹈的地步,顶多是脸上的笑容大了点。


    那可是中牟,赵之故都!秦国攻下赵国故都,等于狠狠在赵王脸上抽了一巴掌,也?是向天下传达了一个信号,赵国连故都都能丢,已经国力衰微,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病猫了,人人皆可诛之!


    赵国可不止与秦国接壤,它周围还有韩国、魏国、齐国和燕国,尤其燕国,和赵国可是老冤家了,燕人也?和赵人一样民风彪悍,若是让他?们?得知赵国势弱至此?,是绝对不会放过?偷袭他?们?的好机会的。


    西南有秦国,东面有燕国,背面还有匈奴,三面受敌,这下赵国可有好戏看了,扶苏不甚走心?地替赵国祈祷了一下,心?想这一世,赵国该不会要提前十几年灭亡了吧?


    当然,扶苏只是过?过?嘴瘾,司马尚死了,庞煖和李牧却还在,赵偃也?没有他?儿子那么荒唐,赵国哪可能这么容易就亡国。


    如今距离大军出征已有几日?的时间,庞煖却始终蹲不到人,蒙骜又杀了司马尚,想必只要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立马就能意识到这是个计中计,正在拼命往回赶。


    事实的确如此?,庞煖苦等几天,始终见不到秦军大部队的身影,那几百个秦军骑兵像泥鳅一样,到处骚扰,等赵人想要反攻回去时又扛着旗跑得飞快,打又打不过?,抓又抓不到,直让北境赵人恨得牙痒痒。


    如此?表现更让庞煖确定,这些人根本不是蒙骜,不过?是蒙骜布下的一个迷魂阵!他?当即就暗道不好,急忙整顿大军要回援邯郸,却在这时收到了中牟失守,司马尚被杀的消息。


    乍闻噩耗,庞煖老泪纵横,闭目悲戚,突然狠狠捶自己的胸口:“痛煞我也?!”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痛,捶自己的力道一点不含糊,众将士赶紧上去拦住:“将军,将军,这并非将军的过?错啊 !”


    庞煖摇头悲叹:“若我早早识得这是个奸计,说什么也?不会只留司马尚一人守城啊!”


    想想他?本来连司马尚都没留,还是赵王太怕死,非要留下一个守将,庞煖这才同意让司马尚留下,若非如此?,恐怕死的就不是司马尚而是赵王了。


    思及此?,庞煖心?中一阵后怕,继而就是愤怒,对秦国、对秦王以及此?次的秦军主将蒙骜的愤怒,他?高?举青铜剑,大喝:“蒙骜!我势杀汝,为?我司马将军报仇!”


    下面的赵国士卒也?都红着眼眶,举着手?中的长矛、弓箭大喊:“报仇!报仇!”


    声音一波波传出去,直到满山的赵军都只有一个信念,庞煖挂着眼泪欣慰地收回长剑。


    如此?,士气可用矣。


    李牧本来已经返回代地,听到中牟失陷的消息,也?想请命回援,但被庞煖拦住了。


    “你?留下!情?报有误,秦国不知用了几个计,万一这又是一个调虎离山怎么办?没有你?守着,代地岂不成了秦国的囊中之物!”


    李牧按下剑柄:“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李牧只能恭送将军。”


    庞煖带领大军绝尘而去,果然很?快代地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却并非预想中的秦军,而是面带仇恨之色的匈奴人,嘴里叽里呱啦地不知在喊什么,看起来都很?愤怒的样子。


    赵国守军更愤怒,你?来袭击我们?赵国边境还有理了?还好意思愤怒?吃我一矛!


    双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人体组织铺了一地,才有能听懂匈奴话的赵人迟疑地说:“他?们?在喊……赵人毒死了他?们?的牛羊?他?们?冬天没东西吃了,所?以要报仇……可我们?什么时候做过??”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住,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定居,行踪难以捉摸,比老鼠还难抓,若非如此?他?们?早就率大军出征,烧了匈奴王帐!


    连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下毒?还是给牛羊下毒?


    有那个机会,直接给匈奴人下毒不好吗?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诈,偏偏匈奴人看不出,不知道头领高?喊了一声什么,呜哇哇地又冲过?来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副将踢开刀尖上的尸体,骂道:“他?奶奶的,这理由该不会是匈奴人自己编的吧!他?们?就是想来抢我们?!”


    第 100 章


    匈奴没来由的发疯, 绊住了代地守军的脚步,匈奴人参战斗的越来越多,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仿佛一夜之间都加深了与赵国的仇恨, 个个悍不畏死, 忙得?李牧根本无暇他顾。


    扶苏年?纪的太小,学文学武都太早, 只能每天寝殿和章台两头跑,偶尔去校场观摩一下,天热了就往回跑,指回章台宫。


    嬴政已经习惯了每天有个扶苏在旁边叽叽喳喳,为了让扶苏安静会,他就会挑两卷竹简出来, 让扶苏学习。


    扶苏不识字, 看竹简一个头两个大, 哪怕有嬴政帮忙读, 先秦时的文言文还是太为难他了,听得?昏昏欲睡, 只有讲到竹简内容时, 才?勉强清醒一点。


    每天都听, 扶苏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之?前因?为他不小心摔了竹简, 被他爹好一顿教育, 其中提到什么定阳旱灾上庸水灾的, 还提了一嘴有匈奴犯边。


    现在这?水灾已经到收尾阶段了, 当地县令正在阻止人手清理淤泥,下一步就是重建房屋, 今天上报的是统计出来的死亡人数。


    扶苏听了一耳朵,感觉一个水灾死这?么多人实在是离谱,可从?他爹的表情来看,这?居然?还不算什么。


    洪水肆虐嘛,才?死这?么点人已经是神仙保佑了。


    扶苏摇摇头,他真的没办法适应,此刻无比怀念上辈子的救灾队伍。


    不过相比之?下,水灾还算小事,因?为这?次只是雨水太多汇聚成了洪水,而非大河决堤,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倒是旱灾仍在继续。


    定阳今年?热得?厉害,气?候反常,爆发的旱灾不小,及至今日仍未下雨,当地黔首们都已经绝望了,嬴政捧着这?卷竹简半响,决定待秋日仍不下雨就开?仓放粮。


    然?后扶苏就发现,这?水灾旱灾都有后续,匈奴犯边呢?怎么没人上奏?难道边将如此勇猛,比洪水退去的速度还快,一仗就把人打跑了?


    扶苏一脸思考状,用手指闲闲地扒拉竹简,展开?、合上、再展开?、再合上,一只大手将竹简抽走,扶苏抬头,发现他爹一秒切换状态,拿过竹简就看,一点时间都不肯耽误。


    嬴政打开?竹简上下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问扶苏:“方才?你在看什么?”


    虽然?他沉迷竹简,余光也?是能看清周围动向的,扶苏百无聊赖扒拉竹简的样子自然?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只是有点好奇,扶苏明显是在竹简上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在找什么?难道竹简里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扶苏眼神诚恳:“在找认识的字。”


    “哦?”扶苏的老师还没就位呢,也?没人教他,居然?就已经认识字了,难道是天赋异禀?


    “那认识几个?”


    扶苏沉默一瞬,不情愿地回:“一个也?没有。”


    ……


    扶苏委屈抬头:“父王你是嫌我?笨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扶苏立刻大蛇随棍上,把手搭在竹简上:“那父王可以教我?这?些字怎么读吗?”


    身为王上每天都日理万机,嬴政哪有时间做这?种小事?可扶苏绕着圈央求,求求了快让我?扎进?知识的海洋,我?也?想看看竹简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父王你每天都玩。


    嬴政:“前几日你不是说,竹简太无聊不想听吗?”


    扶苏:“是因?为看不懂才?觉得?无聊啊,若是父王教我?,等我?识字了,一定也?很喜欢!”


    这?要求倒也?合情合理,可嬴政是真抽不出时间,心里又一次将给?扶苏选老师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不过低头看向扶苏还扒在竹简上的手,选老师还要等几日,今天还是先随便读一读,糊弄过去吧。


    于是嬴政开?始给?扶苏讲解,这?是一封来自北边边境的上奏,此地与赵国匈奴两处接壤,向来是边防重地,尤其现在秦赵开?战,此地直接进?入高级战备状态,免得?赵国在南边打不过,从?北边来偷袭秦国。


    扶苏心说巧了,他刚还在思考匈奴犯边怎么不了了之?的事,随手一拿就是边境守将的竹简,身为穿越者果然?还是有点运气?玄学在的。


    比起?之?前总喜欢上疏的博士客卿们,边境守将的竹简就言简意?赅多了,大意?是说臣每日天不亮就组织将士们巡逻,操练也?从?不懈怠,时刻防备着赵国呢,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给?蒙上卿拖后腿的。


    第二是说,近日大秦攻打赵国,势如破竹,威加四境,连匈奴人都听说了王上的威名,不敢来犯,倒是赵国失道寡德,不知怎的竟与匈奴冲突不断。


    匈奴凶恶,为了避免大秦子民?受劫掠之?祸,臣已经召回了所有游离在长城之?外的秦人,紧闭关?口,并未与匈奴起?冲突,请王上放心。


    另外匈奴与赵国战事愈烈,守将李牧每日思考退敌之?策,已是分?(晋江)身乏术。


    听完全部内容,扶苏忍不住面露狐疑,他怎么觉得?这?守将说话奇奇怪怪的,像是话里有话呢?


    尤其最后那一句‘李牧已经分?(晋江)身乏术’,翻译一下就是现在李牧被匈奴缠上了,无暇他顾,他这?支代地的守军算是废了,邯郸等不到援军,您告诉蒙上卿敞开?了打!绝对不会有问题!


    看懂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后,扶苏再返回去看前面,越看越怪,通篇充斥着幸灾乐祸的味道,这?守将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抓一把瓜子坐长城墙上看匈奴人跟赵国打仗了。


    还说‘不知怎么回事,匈奴人和赵国打起?来了’,扶苏深深地怀疑,他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他将求知的目光投向嬴政,嬴政的表情却毫无变化?,无悲无喜,读完之?后很随意?地刻了个字,就将竹简卷起?来放到一边,见扶苏抬头看他,还淡定地问:“想继续听?”


    扶苏摇头,仰头问:“父王?为什么匈奴人要去打赵国啊?蒙上卿也?去打赵国了,赵国人是不是很讨人厌?”


    嬴政拿起?下一卷竹简,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这?回答相当的敷衍。


    扶苏有点意?外,想想他爹曾经在赵国的经历,还以为他要表现出一点对赵国的恨意?呢,再不然?也?放两句狠话,结果完全勾不起?一点情绪啊,仿佛幼年?的悲惨遭遇都不存在一样。


    他是真的不在意?了吗?情绪消化?得?可真快。


    其实要说嬴政对赵国的恨意?还是有一点的,不然?扶苏问‘赵国人是不是很讨厌’时,也?不会直接表示赞同,要是问其他国家,他兴许会回一句:“没有什么讨厌与否,这?不过是逐鹿天下的一环罢了”。


    嬴政不愿意?多说,扶苏也?不好问得?太明显,只能自己思考,现在也?不到秋冬的季节,匈奴人又不缺吃的,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南下了呢?


    想起?刚才?竹简里守将的幸灾乐祸,扶苏若有所悟,该不会是他干的吧?


    他做了什么引来匈奴人,结果在匈奴眼里秦人赵人傻傻分?不清,所以一窝蜂地冲到了赵国长城底下?


    这?熟悉的作风,让他想起?了现代某个国家,该不会历经一千多年?,匈奴人最后定居的地方叫土耳其吧?


    以上都是扶苏不靠谱的猜测,不过有一点他猜对了,这?事还真是守将干的,只不过不是匈奴人眼神不好认错人,而是他们就是换上了赵国人的衣服去偷袭的。


    偷袭还不算,他们不打人专杀牛羊,要不就在水源里下毒,将附近几个匈奴人部落弄得?苦不堪言。


    本来今年?牛羊够吃,他们根本不想长途跋涉去南下打猎,可你们将牛羊都毒死了,那就怪不了我?了,于是伪装成赵国人的秦国人刚走,匈奴就挥着马鞭跟了上去,然?后见到赵国士卒就开?干。


    秦国将士们则脱下伪装,站在自家长城上手搭凉棚远望,连偶尔出现的喊杀声都听得?格外认真。


    扶苏的感觉没有错,守将在写这?份竹简时是真的在幸灾乐祸,虽然?不能亲自杀匈奴人,但如此一来既完成了王上的任务又收获了快乐,开?心!


    而且用赵国士卒去消耗匈奴人,一下子灭掉了两个对手,这?么好的主意?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守将边刻竹简边摇头,他以前的打法还是太保守了,得?时刻向王上学习,瞧瞧王上这?计策用的,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料子。


    没错,守将的做法均出自嬴政的授意?,所以他一点也?不惊讶,且看到守将这?封上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匈奴托住李牧的办法成了。


    蒙骜出征前曾忧心忡忡地找到嬴政,说他此去不担心庞煖难打,担心的是赵国早知秦国要出兵,定然?已经有了准备,各路兵力都会紧紧盯着邯郸的局势,随时准备回援。


    其他人他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在代地镇守的李牧,恐怕是一个大患,此人多年?与匈奴人交战,手下的士卒已是百战之?师,李牧本人不仅能打而且忠心,这?种队友是最难缠的,就算他打退了庞煖,赵国也?完全可以叫李牧回援,届时局势恐怕对秦国不利啊。


    嬴政也?深知这?个道理,不然?一开?始的计策就不会是让蒙骜北上去拖住李牧,若代地守将换成其他人,嬴政可不会这?么重视。


    君臣两人冥思苦想,最后决定拖还是要拖的,只不过秦国之?内没有合适的人选,且各处都需要兵力防备,也?没有多少兵可以抽调,既然?如此,不如借力打力,将长城外的匈奴人也?拉入战局,如此秦国不费一兵一卒,也?能达到目的,当为上上策。


    嬴政与蒙骜对视一眼,当即就定下了这?个计策,如今初见成效,君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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