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番变故任谁都没想到。


    余先生还站在原地没动,明显没反应过来,沈嘉善等看热闹的人也忘了笑,衡哥儿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眼神呆滞。


    “愣着干什么,不走吗?”


    直到垣哥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看向衡哥儿,问了一句。


    衡哥儿才终于回过神来,“不是,你凑这个热闹干什么,这跟你又没关系……”


    他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心里却不由自主暖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对垣哥儿改变了看法,没想到居然愿意跟自己共患难,他当即就决定把对方当成自己最好的兄弟,


    ……只要对方不跟自己抢阿爹。


    垣哥儿还没开口,余先生先怒了,气得七窍生烟,气极反笑,“好好好,兄弟情深,真不错啊,既然如此……”


    话没说完,课舍门口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既然如此,又当如何?”


    余先生下意识转过头去,便是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一抹僵硬的笑,“七爷,山长,你们怎么来了……”


    沈沂后退一步,把主场暂且让给裴先生发挥,自己则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自家三哥的两个儿子,一个亲子,一个继子,从方才那番动静来看,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另一边,裴先生也被气得不轻,自己是族学的山长,他们要把自己的学生赶走,却连说都没跟他说一声,然而他与余先生争辩了许久,不管如何据理力争,对方都一口咬定是族长与几位族老的决定。


    听到这儿,沈沂总算不再作壁上观。


    他直起身子,几步上前,懒洋洋地问:“族长和几位族老,不知是哪几位族老,余先生不妨说给我听听?”


    面对沈沂时,余先生的底气明显变弱了许多,磕磕巴巴地道:“就是三老爷,四老爷他们……”


    他话音未落,沈沂便哂笑一声,“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族学创立,乃是我二房出力最多,怎么,难不成族里是欺我二房势弱,将学生逐出族学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二房知会一声了?”


    余先生尴尬地笑了一下,刚想解释两句,就被堵了回去。


    沈沂冷下脸色,“没有我的同意,谁都别想把他们俩逐出族学,回去转告几位伯父,他们若是有什么意见,随时来寻我说道,我随时恭候。”


    余先生只能讷讷应是。


    等他离开,沈沂便抬头对还愣在原地的两个孩子笑了笑,道:“没事了,坐罢。”


    随即又看向裴先生:“且不打扰您上课,我先去外面转一圈。”


    裴先生点点头,“要是冷的话,不如去我屋里坐坐。”


    沈沂“嗯”了一声,很快转身离开。


    ……


    这一堂课,除了江垣与少数一两个人,其他人几乎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裴先生刚出门,衡哥儿旁边立马就围了一圈人,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


    “十一哥,你干了什么大事,余先生要把你赶出去啊?”


    “你是不是真打人了,打谁了?”


    “七叔怎么会来帮你们说话?”


    他们想问的,也正是衡哥儿想知道的,他也想知道,二房的七叔为什么会帮他们说话……


    “停停停!”他不胜其烦地喊了一声,“问来问去没完了,想知道就去问姓余的!”


    他这话说完,周围顿时嘘声一片,大部分都散开自去了,除了几个还不死心的。


    孙元宝就是其中之一,仗着他是衡哥儿的同桌,死死扒在旁边,跃跃欲试地说:“表哥表哥,你下次要是再打架,能不能叫上我,不是我吹,我在我们那条巷子里,打架是最厉害的!根本没人打得过我!”


    衡哥儿觑了他一眼。


    别说,这小子的岁数虽然比他小,可个头儿看着可半点儿都不小,不过他爹是当屠户的,又高又壮,估计是随了他爹,以后打架说不定还真能带上他……


    然而这个念头刚生出来,衡哥儿立马就想到了姑姑那张总是板着的脸。


    还是算了,要是被姑姑知道自己带着她的乖儿子打架,还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呢。


    “别想了,别说我可不打架,就算打也不带你。”


    听到不打架这三个字,坐在他们后方的江垣翻书的手微微停顿了片刻,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


    而在另一边,刚被衡哥儿想到的姑姑——沈柔娘,正冷着一张脸等在沈家门口。


    正巧,沈遇也刚从外面回来,一只手拎了条鱼,另一只手则拎着一篮刚买的食材,昨日说好邀老方一家来用饭的,择日不如撞日,便定在今日了。


    刚刚走近,就发现自家门口立着一道身影。


    “阿姐?”


    沈柔娘循声转过身来,刚想说什么,待看清他手里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后,下意识皱紧眉头,责怪的话张口就来:“你一个大男人,不找个正事儿干,成日里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儿像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沈遇近来听得多了,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他上前推开门,“阿姐要进来坐坐吗?”


    沈柔娘还想说什么,但顾忌着还在外面,便咽了回去,跟在他身后踏入家门。


    自从出嫁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回来,入目之处,多了几分陌生。


    沈遇先去厨房,把买来的食材放到架子上,又烧了壶水,这才回到堂屋。


    刚想找个茶杯出来,旁边就传来沈柔娘冷淡的声音,“行了,不用忙活了,我来这一趟,是有事要问你。”


    沈遇动作未停,就算对方不喝,他也有些口渴了,于是头也不回地道:“什么事?”


    “听说大伯父还有几位叔伯昨日找你了?”


    沈遇微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柔娘又道:“是为了那件农具的事?你怎么回话的?”


    听到这番质问的语气,沈遇不由有点想笑,转过身来,“阿姐既然都已经清楚了,又为何明知故问?”


    也不知是哪里惹到了她,沈柔娘的火气一瞬间就按捺不住了,猛地从椅中站起身来,声音尖利,“你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你知不知道,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宗族有多重要?得罪了族里,以后还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你为了贪图那么点儿名声,连以后都不管不顾了吗?”


    然而沈遇的情绪始终都很平静,哪怕此时被沈柔娘这样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在桌上,“我并非贪图名声。”


    沈柔娘半点不信,冷笑一声:“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当姐姐的还能不……”


    “若是这次忍让了,后退了,那下次呢?”


    沈遇冷静地打断她的话,“他们那群人,是什么样的品性,阿姐难道不清楚?我们六房是如何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的确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可他们就当真清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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