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婉拒了二人要把这次榷场生意将来的利润分一成给他的提议,沈遇便借口家中孩子无人照料,带着东西先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只见江垣一人,坐在堂屋的桌旁,手中捧着一本书在看。


    不见衡哥儿其人。


    沈遇把纸笔那些东西放在桌上,问了一句:“垣哥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衡哥儿人呢?”


    江垣本想说不知,但还是抿了抿唇,“可能去找阿狗他们玩球去了。”


    每每独处时,沈遇便看得出这个小少年态度之中的别扭之处,不过他也不以为意,闻言便笑了笑,“好不容易放一次假,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儿去玩,憋在家里多不好。”


    说到这儿,怕对方多想,又补了一句:“倒不是不让你读书,只是劳逸结合更好,一直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他说完这两句,江垣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沈叔。”


    应答的话虽然说了,却还是牢牢坐在椅中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儿把手里的书放下出去玩的意思。


    沈遇见状,也不再多说,对于这样一个身上背负着深仇的小少年,心性自然与普通孩子不同,多说无益,反而讨嫌。


    他刚要去厨房做饭,离开之前,指了指桌上的纸笔,“我刚在书肆给你们买了些纸笔,竹纸给你跟衡哥儿用,笔也是,你挑一支用罢。”


    说罢,也不等对方是什么反应,便转身离开。


    饭菜刚做好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闹腾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小炮弹似的地冲进了厨房,还一边喊着:“饿死了饿死了,阿爹,饭好了没有!”


    沈遇起身盛饭,看了他一眼,顿时无语。


    也不知道他上哪儿玩去了,早上还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衣服,现在满是灰尘,还沾着泥点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额头上还遍布细密的汗水,雾腾腾地冒着白气。


    沈遇:“……”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深深地感到了养孩子的费劲之处,“又去玩球了?”


    衡哥儿顿时眼睛一亮,“您怎么知道?”


    沈遇扶额,心道就你埋汰成这副模样,还能是什么原因,摆了摆手,“饭菜马上就好了,你赶紧回房把自己拾掇拾掇,换身干爽的衣裳,这么冷的天,别着凉了。”


    “对了,回来的时候顺带把垣哥儿也叫过来吃饭。”


    “哦。”衡哥儿挠了挠头,很快答应下来,又一溜烟跑了。


    饭后午歇时分。


    沈遇坐在床边,不怎么熟练地拿着针线,给衡哥儿缝衣裳上的破洞,针脚一开始还有些歪歪斜斜的,不过越到后面,就越发整齐。


    忙了一早上,眼下闲下来,不免有些犯困,收好最后一针,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还没放下手中的衣裳,就见在桌边翻看了好半晌的衡哥儿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阿爹,你买这么多纸干什么啊?”


    “自然是练字用的。”


    一听这话,衡哥儿顿时没了兴趣,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得用到什么时候去……”


    见他一副小大人似的忧愁模样,沈遇不觉好笑,“这都是消耗品,用起来快得很。”


    然后平平淡淡地扔下了一个大雷,“再说了,也不光是你跟垣哥儿两个再用,还有我。”


    “哦……”


    衡哥儿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愣住。


    “啊???”


    “阿爹,你也要用?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读书吗?”


    他的反应不算慢,立马就跳了起来,满脸震惊地问。


    沈遇“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笑意:“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念过书的。”


    “不是……”衡哥儿挠挠头,反应了一下,很快又高兴起来,“您也要像沈嘉善他爹那样去考试吗?”


    不等沈遇回答,他便兴高采烈地道:“要是这样就好了!他老仗着他爹是秀才这事儿看不起别人,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您明明那么有学问,那些个余先生什么的讲课都没您讲得好,您要是也去考试,肯定比沈嘉善他爹强多了!”


    听到这番童言童语,沈遇不由失笑。


    不知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辅导他现今的功课和正儿八经去考科举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他思考了一番,开口。


    约莫半刻钟后,衡哥儿终于明白了,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您这么厉害,肯定想考就能考吧?”


    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沈遇:“……”


    他沉默了一会儿,慎重地回答道:“考自然是能考的,但能不能考上,就是另一码事了。”


    但显然,小孩儿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


    不到两天,沈遇要考科举的消息就从族学学堂传了出去。


    这下,不光是婉宁与江垣听说了,就连裴先生等人也知道了,被勒令在家读书的沈廉都听下仆提到了这件事,忍不住扔下书,怒喝道:“当真是不知所谓,什么阿猫阿狗都妄想能考科举登天了?”


    讥讽过后,他便想出门透透气,刚走到门口,却脚步微顿。


    招手叫来两个人,低声嘱咐了几句。


    待两个下仆应下离开,沈廉看着不远处,不自觉冷笑出声。


    不是想考科举吗?既然堂弟有这样的远大志向,自己这个做堂兄的怎么能不帮把手呢?


    自这日过后,这个消息便如同风吹柳絮一般散遍全兴安上下,不管认不认识沈遇沈三郎这个人的,都听说了这件事,就连外来兴安做生意的,都听了一耳朵,消息传来传去,再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故意歪曲,沈遇前些日子刚刚扭转的风评,再次变差。


    成了盲目自大,眼高手低,不自量力的代表。


    而处在风波正中心的沈遇,日日待在家中看书练字,极少出门,故而对外面的传言一无所知。


    直到他不小心听到一墙之隔的婉宁与隔壁方嫂子的说话声。


    “你家相公还真打算去考科举?”


    婉宁小声“嗯”了一声。


    然后是方嫂子不觉吸了口冷气的声音,有点儿磕磕巴巴地问:“他当真想考状元?”


    隔壁的沈遇:“……?”


    婉宁也愣住了。


    不是,几日的功夫,流言就已经从举人变成状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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