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次子在内的其他家眷皆被判流放。
而建光帝说到做到，并未迁怒张家其他房，甚至不曾给原刑部尚书的弟弟妹妹们降职。
不少官员极力反对，认为皇帝这次处理过于仁慈，张家人却是恨上了皇帝，也觉得淑妃是吃里扒外。好在三皇子依旧愿意亲近他们，他们手里还有牌。
彼时，张昌淼等人还被关在大理寺，择日离京，正式流放至南越。
结果一个正在被关押的人居然可以联系上心腹，还能花万金买逍遥楼的杀人追杀十四公主，这是在挑衅大周律法。
建光帝大怒，下令彻查大理寺，很快将三皇子、张家以及张家姻亲在大理寺的人都清理出来。
再次审问，张昌淼一口咬定自己是唯一主谋。
勤政殿。
大理寺卿如实汇报供词。
皇帝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御史大夫问道：“他可有说针对十四公主的缘由？公主常年待在宫内，如今才五岁，都未必与他见过面。”
“这个，罪臣张昌淼说，一年多前，他曾与十四公主在宫里见过一面。十四公主要把他当做大马骑，他深感愤怒，记恨在心。”
这话，大理寺卿是不信的，御史大夫和其他几个主理官员都不信。
最近十四公主往勤政殿跑得勤，性情那叫一个活泼，说话那叫一个好听，比皇帝还关心他们的身体。他们都曾想过，要是自己的儿孙辈是公主这样的，做梦都能笑醒。
如此天真活泼还乖巧体贴的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将臣子当做大马？
在场的都是人精，几乎是瞬间看出张昌淼想掩盖真正的主谋。
恰恰，根据供词，大家都发现原刑部尚书留给日子的心腹有松口的迹象。
只要再细查，他们肯定能找到真正的主谋。问题是……所有官员都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
良久，皇帝冷着脸道，“他既然承认了，那便以谋杀皇室公主的罪名处决他。他哪里是记恨瑞康的稚子之言，分明是记恨朕！”
几个官员心惊。
陛下为了三皇子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有了皇帝的庇佑，太子的胜算还大吗？
“既然如此不满朕，那也别流放了，”建光帝此刻恨透了不死心的张家人，又忍不住怀疑淑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除了七岁以下六十以上的，张咏志这一脉皆判死刑。至于张家其他脉，只要入朝为官者，皆降两品。”
芝兰宫。
听完儿子的话，淑妃脑子都是懵的。
“你、你说什么？”
三皇子心乱如麻，他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组织这么无能，更没想到他们还会供出二表哥。
人的确是张家人去联系的，可张家大房被抄家后，手里余钱不多，许多女眷的首饰也没来得及变卖，那一万两黄金里，有八千黄金是他提供的，而且上边还有皇家的印戳了！
“母妃，您说二表哥会不会供出我啊？”
三皇子慌乱道：“我们平时关系是好，可这是死罪，没准他觉得父皇喜欢我，供出我，父皇会轻拿轻放。我不想父皇厌恶我啊！”
他依旧觉得死个妹妹无伤大雅，可偏偏那个蠢妹妹居然将此事宣扬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事关皇家颜面，父皇必须拿出态度。
“你也知道这是大事啊，知道陛下会震怒啊，”淑妃抬手就给他一巴掌，“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和我商量？为何被他们随意拿捏？”
她连亲生母亲的面都不见，被张家人说是吃里扒外，为的是谁？不就是为了他们俩不被皇帝厌恶吗？她这蠢儿子倒好，自己送上门！
淑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脑袋也疼起来，抬手按了几下，也就没看到三皇子带着怒意的眼神。
“母妃，您不仅不帮我，还打我？”
三皇子心有些凉，他想到舅舅表哥表姐们说的话。他们说淑妃为了富贵忘了根本，忘了张家，是白眼狼。他们母子俩能在宫里这么阔绰，少不了张家每年送进宫的大笔补贴。
他过个生辰，舅舅他们随便一送就是几万两白银，或是庄子酒楼。平时张家无论谁出远门，回来必然会带一些珍稀玩意送给他。他甚至可以说，他的私库珍品比父皇的私库珍品还多。
可他要是在宫里铺张一些，母妃就会说他，让他装装样子，学着太子那样勤俭节约。
他都是皇帝最爱的儿子了，凭什么勤俭节约？
往日里淑妃对太子的夸赞都回荡着耳边。
一时之间，他都没听清楚淑妃在说什么。
淑妃见儿子双眼无神，以为他吓坏了，也是心疼。
她知道自己这儿子有点蠢，别说和真正贤良有德的太子比，连温知念那个五岁小孩都比不上。太子和十四公主可以凭借品德收买人心，到他儿子这，只能威逼利诱。
装出的贤良温润始终是装的，改变不了儿子的本性。
可为得到大臣们的支持，无论如何也得装到登基啊！
当了皇帝，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淑妃深呼吸，拉着三皇子坐下。
“你被张家利用的事情之后再说，咱们先解决眼下的麻烦。你要记住，无论百官们怎么说，最终做决定的始终是陛下。只要陛下松口，一切就有回转的余地。”
三皇子收起刚刚的愤怒，装出虚心请教的样子。
他自幼是看着淑妃如何一点点成为皇帝最喜欢的女人，认可淑妃的聪明才智。只是母妃疏远张家的举动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他怕有一日母妃也会为了富贵宠爱舍弃他。
“你现在就去找陛下，不过要避开其他官员，”淑妃教导道，“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甚至可以抱着陛下的腿哭，主动提出去封地为陛下效劳。”
“不行！”
三皇子一脸抗拒，“要是和大哥那样去封地，就一辈子当不了储君了！”
淑妃有时候很想打开儿子的脑子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
“儿啊，这叫以退为进。”
她耐心道：“哪怕陛下喜爱我们，这次不发作我们，可心里始终有根刺。不如让他发作出出气，这件事就过去了。更何况，他舍不得你去封地，你主动提出去封地，他心疼你，最多只是封王让你开府。出了宫你反而更好培养羽翼，还能养一些幕僚。”
她已经不指望儿子的脑子，就指望着来几个聪明的幕僚替儿子出谋划策了。
这次三皇子听懂了。
他有些犹豫，“万一父皇一气之下真让我去封地呢？”
“不可能。”
淑妃自信一笑：“且不说你是长相最像他的儿子，他偏爱你。如今太子羽翼丰满，而他又眷恋权柄。哪怕不偏爱你，都会扶持人与太子对抗。你是太子之外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外祖家也厉害。”
她本意是想宽慰儿子，哪知三皇子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了下。
母妃什么意思？父皇是在利用他对付太子，不是真心爱他？
他又忍不住想到张家人的话。张家大房的处置下来后，其他人十分不满，认为皇帝不念旧情，便提及了往事。
虽说皇帝这皇位是捡漏捡来的，可登基之初帝位也不稳，颇有些主弱臣强。未登基前他没正妃，因此登基之后大婚迎娶皇后，靠着皇后的娘家对付一些大臣，才逐渐坐稳皇位。
结果呢，皇后还在时，皇帝就开始针对秦家，收了对方的兵权，尽管秦家有人当了知州，却是在苦寒之地。皇后去世，就流露出废太子之意。
皇帝能这般对秦家对皇后太子，如何就不能这般对张家？
淑妃入宫后，张家可是为皇帝提供了大量的财力支撑。不然就皇帝那奢靡无度的作风，国库哪里是这两年才开始空虚，那是早就挥霍殆尽，又开始横征暴敛，引起民怨。
淑妃哪里晓得儿子心里更亲近张家，见他听话的站起身去寻皇帝，还很欣慰。
待三皇子走远，一名贴身宫女‘啊’了一声，“殿下脸上的伤……”
“无妨，”淑妃恢复娴静的姿态，“就是要让陛下看到，心疼我儿。”
原本一切如淑妃所料那般发展。最坏的结果是儿子出宫开府，但皇帝不再生气，之后吹吹枕头风，还会补贴她儿子。她儿子也能借机养些幕僚和府兵。
前提是，三皇子半途没有遇到温知念。
温知念是听说犯人招供了，才气势汹汹的从福泽宫里跑出来，要去勤政殿，结果半途遇到走路慢吞吞的三皇子。
仇人相见，温知念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到他跟前，嘎嘎乐，“你怎么走得这么慢？这么长的腿长在你身上浪费了！”
三皇子眼皮一跳。
温知念又注意到他脸上的巴掌，兀地就想到自己曾经被他打了一巴掌，顿时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打我，就有人打你！”
太过乐呵，她都没仔细想想，这宫里有谁能打皇宫一霸三皇子。
三皇子本就是个暴脾气，平日里在淑妃的教导下才模仿太子各种伪装。越伪装心中积攒的暴戾就越多，碰到温知念等弟弟妹妹就特别容易发作。
他立马不忍了。
“看来你还没吃够教训。”
他招呼左右，“把她架起来，本皇子要狠狠的收拾她！”
温知念机灵得很，绝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被打，撒腿就跑。
“救命啊！三皇子发疯啦！”
嗓门那叫一个大，传出去很远。
隔着段距离，同样准备去勤政殿的八皇子停住脚步，询问左右，“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
一名内侍侧耳听了会，重复了一遍，脸色‘唰’的白了。
向来阴郁的八皇子却眼前一亮。
“三哥疯了？”
言语间的喜悦根本掩盖不住。
他抬脚就大步走过去。
就在刚刚，外祖父特地安排入宫提点他。原本他打算去找父皇上眼药，争取让父皇厌弃三皇子。如今提前和三皇子交锋也不错。
温知念跑啊跑，看到一个有一点点眼熟的人，脸上一喜。
“八哥，救我啊！三哥他疯了！”
这辈子她就没怎么喊过‘八哥’，这次喊得额外真情实意。
系统疑惑：【难道你打算拉拢他？】
【不啊，这叫祸水东引，啊不对，是渔翁得利！】
温知念昂着小脑袋，得意的炫耀自己掌握的知识。
系统回忆起这几日宿主看的书。
因为被追杀，温知念意识到人还是得多掌握一些本领，要么文要么武。
练武不是一日之功，而且她怕累，那多看看兵书学学前人是如何做的，一样有用。
于是她吃零嘴的时候总是摊着本书看。就算看一会就犯困，也能学到一点知识，且这会派上了用场。
系统认真打量宿主，还是圆头圆脑圆眼睛还有点圆润，不算高。以前是颗贪吃团子，现在是颗散发着智慧的团子。
智慧团子一个箭步躲在八皇子身后，伸出肉爪扒拉他的衣角，怂恿道，“八哥，三哥又要打念儿，你一定要帮帮念儿啊！”
八皇子表情阴郁的低头看她。
他心想，打死你就少一个和我争宠的。
面上则是装模作样，“三哥骄纵惯了，八哥也没法，不如咱们一起去找父皇？”
他并不打算出头，只是跑近的三皇子看到两人黏在一起，以为两人合作，当即一顿冷嘲热讽。
嘲笑德妃老了，嘲笑八皇子不受宠。
所有嘲讽话语全都是淑妃私下说的，字字诛心。
心眼比针孔还小的八皇子当即怒了。
两人从动口发展到动手。
温知念瞪大眼张大嘴，不自觉的鼓掌。
【没想到念儿第一次挑拨就成功了，看来念儿很有挑拨离间的天赋。决定了，念儿要做挑拨离间第一人！】
系统：【挑拨离间可不是什么好词。而且，不是你挑拨成功，而是两人早就有旧怨。原著里也是这么写的，德妃看不上没孩子的贵妃，却一直嫉妒淑妃比她年轻比她受宠孩子也比她的大。如果不是后来陈家人劝导，德妃肯定不会和淑妃合作。】
八皇子是德妃带大的，肯定会受到德妃的影响。
温知念抬起肉爪，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三皇子和八皇子的随从都忍不住求她劝导两位皇子。
“可念儿这么小，”温知念抖了抖肉肉的小胳膊，“劝不了。”
“不如这样，”她双眼亮晶晶，嗓音又软又甜，“念儿去找能劝架的人。”
说罢，又在这群随从眼皮下拔腿就跑，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勤政殿门口，深呼吸，再冲着殿门口大喊，“父皇，不好啦，三哥和八哥打起来了！都打得头破血流了，您快去劝劝他们啊！”
系统：【头破血流？】
【嘿嘿，这叫夸张。】
殿内。
皇帝本打算将话题引到新任刑部尚书人选上，转移这群官员的注意，结果殿外传来小女儿的声音。
本就难看的脸就跟抹了一层香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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