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相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管家上前, “老爷可有用膳？”
“还未，随便准备些。”
汪相径直朝偏厅去。
实则离开衙署前，周相特地邀请他去酒楼, 被他推拒了。
找他喝酒能有什么事？
怕是推开雅间的门, 便会看到那个自从参与朝政, 就一直被弹劾一直无事的宏王。
他仰头看了看乌沉的天空，寒风吹起他的官袍, “要下雨了。”
快到偏厅时, 他突然听到老伴的笑声。
不是那种轻笑, 而是非常爽朗的笑声。
他与老妻成婚几十载, 就连孙子孙女们都陆续成亲了，就没见出身宗室的老妻笑成这样。
难道是哪个孙女或孙媳有孕了？
即将踏过门槛时, 他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又软又甜, 像极了他喜欢吃但老妻不让他多吃的一种糖。
“太奶奶，你看你看，念儿拼完了，是不是拼得又好又快呀？”
是十四公主。
汪相快步越过岁寒三友屏风，入目的是即将六岁的小公主举着一块木板, 向他的老妻炫耀。
木板被分割成不同的形状，又被固定在一个框架上。
这是近来京城十分流行的拼板玩具。
“念儿太厉害了，只看一眼就知如何拼。要是你太翁，怕是拼几个时辰都拼不出来。”
汪相：“……”夸儿女时拉踩他, 夸孙儿孙女时拉踩他，现在夸曾孙女也拉踩他是吧？
等等, 十四公主不是他的曾孙女！
按照辈分，他的老妻算是永宁帝的堂妹, 但关系特别远，年纪也比永宁帝小许多。远到如果永宁帝一脉后继无人，大臣们在宗室里挑选未来皇帝，除非所有姓温的宗室后代死得差不多了，才可能挑选到老妻那一脉。
若非如此，他在永宁年间很难娶了对方的同时，还得到重用，又在元兴年间入内阁。
汪相心情复杂，故意咳了几声。
正在炫耀拼板的温知念扭头，看到他，眼前一亮，甜滋滋的喊了声‘太翁’！
别说，要是他有曾孙女，差不多也是十四公主这样了。
汪相说服自己不要被迷惑。
他笑呵呵的行礼：“殿下万福金安。”
温知念赶紧挥舞着拼板，“不用行礼啦，您是念儿的长辈。”
汪相可不敢当对方的长辈。
以建光帝那个疑心病，能忌惮季敏达，就能忌惮他。
他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可汪家还有那么多人了，他不能拿晚辈冒险。
汪相没接这茬，在桌旁落座后，瞪了夫人一眼。
昔日的郡主笑眯眯道：“夫君今日是吹多了寒风，眼睛不适？晚些时候，我替你敷敷。”
汪相：“……”
万人之上的老相爷眨眨眼，“夫人看错了，我很好，今日还可以挑灯夜读。”
“不可以熬夜的，”温知念自来熟的跑到汪相身边，扒拉着他的膝盖，仰着头强调，“年纪大了熬夜很容易中风的。”
小公主将定安侯拿出来做例子。
“我演给你看，他当时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好看。”
小公主认真强调：“太翁啊，你和太奶奶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要是这时候因为模样被太奶奶嫌弃，多可惜啊！”
汪相：“……”倒不必吓唬他，他知道定安侯当时装病，只是没揭穿，也没提醒皇帝罢了。还有，他夫人可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当初看上他，是看上他的才华，才不是英俊的外表和年轻的身体……才不是……不是。
偏偏这时，温老夫人凉飕飕的睨了他一眼，“有的人不服老，以为还是年轻那会，宵衣旰食。大周官员那么多，少他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温知念又迅速站在汪相这边。
“可是太翁一个顶百个，不，是一千个。咱们大周这会情况可不好，像太翁这样优秀又负责的官员不多啦。少了他，朝廷会乱的。”
“殿下言过其实了，朝中能臣干吏何其多。”
温知念不赞同的摇头，“再多也不如太翁！”
明知这位小殿下是在吹捧自己，可汪相还挺受用的。
最近，他，御史大夫，还有那位工部尚书其实遭遇很像。即将致仕，远离中枢，底t下的官员们见风使舵，过半去讨好接班人，忘记本职。
见汪相面露怅然，温知念又提出比一比谁拼木板拼得快。
“咱们换个新的，念儿以前也没拼过，这才公平。”
汪相可不想玩儿小孩子玩的东西，可余光瞥见夫人一副‘我就知道你赢不了小辈’，胜负欲当即上来了。过于沉浸其中，都没注意到晚膳上来了。
还是温知念闻到香味，忍不住动了动小鼻子。
“好香啊，念儿好饿。”
温老夫人忙道：“赶紧净手用膳，可别饿坏肚子。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边说，温老夫人还亲自拧了帕子，认真的擦拭温知念的小肉爪。
汪相看了眼酸。
他的老妻已经许多年没给他拧过帕子了。
“夫人，我也没用晚膳。”
温老夫人一副才注意到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又和哪个同僚在外边喝酒了。既是喝酒，也应该用了些菜。”
温知念忙道：“喝酒伤身，不好的。”
汪相：“……”一老一少一唱一和，显得他在这个家很多余。
不过，在儿孙们都在外时，家里多了个小孩子，的确热闹许多。而且这小孩子吃什么都香，连带着他都跟着多用了些。
饭后，汪相并不委婉道，“天色已晚，宫里即将落钥，殿下也该回去了。”
“可念儿想陪着太奶奶，”温知念抱住老夫人的胳膊，“念儿可以住下来的，这儿很大的，念儿很小，装得下。”
汪相开始怀疑如果小公主住下来，妻子没准会去陪她，留他一人在房间。
哪有堂堂公主和人抢夫人的？
汪相倒是想直接问‘你来我府上到底有什么目的’，可被夫人的瞪了眼后，还是闭嘴了。
好在太子安排的侍卫提醒了这位殿下，他终于送走了这位小祖宗。
人一走，汪相便开门见山。
“殿下怎么会来我们府上？来了几次？”
正亲手整理木板的温老夫人笑了笑，“哟，咱们相爷是在审讯犯人呢？”
“怎会？”
汪相不得不起身帮忙整理，“只是你也能察觉到，近来多事之秋，十四公主又与太子走得近。我也快致仕了，少生些事端，对孩子们也好。”
温老夫人兀地停手。
“夫君的确是老了。”
汪相心里‘咯噔’了下。
“以往，哪怕被下狱，夫君也不会胆小怕事。”
“不过，”温老夫人话锋一转，“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前发誓说不沾皇室的事，现在还是沾上了。”
汪相听懂了，“十四公主果然是有备而来，她所求何事？”
温老夫人轻笑了声，“她连着来了三日，你在衙署里待到那么晚，我又嘱咐了仆人。你没发觉很正常，不过……”
“不过……”
温老夫人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她要如何说？说他们是一本书里的角色，还是说过几年小公主就没了，太子被废了，紧接着那些皇子公主死的死的残的残，宏王登基葬送了大周江山？
亦或是说她的夫君在太子被废京城陷入乱局后，都没能安稳致仕，就暴毙于政事堂？还是说他们的孩子在乱世之中骨肉离散？
她是宗室女，享受了好处，该为大周江山，大周百姓着想。
她也有小家，会为夫君孩子们着想。
一只苍老的手覆上她同样苍老的手上。
温老夫人偏头，迎上夫君无奈的笑容。
“你向来有分寸，我便不多问了。”
“哼。”
哼笑一声，温老夫人又坦白，“念儿没明说，不过，她很在意皇宫布局，特别是永宁帝期间。我对此知之甚少，就看你了。”
“永宁年间的皇宫布局？”
汪相毫不费力的想到一件事。
“永宁帝的确和我说过一件事。”
*
转眼腊八。
整个京城已是银装素裹。
温知念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兴致勃勃的要在福泽宫堆个雪人。
林姑姑拿着缝了一圈白毛领的大氅追在她后边。
“殿下，再穿一件罢。”
“不要，穿多了没法堆雪人！”
兴致勃勃的伸出肉爪，小公主突然想到堆在福泽宫只能他们看到。大冬天的，又不能为看个雪人，就把太子贵妃喊过来。福泽宫距离东宫和琼玉宫实在是太远了！
“嗯……”摸摸下巴，小公主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
今日没有朝会，天气又冷，建光帝沉溺在温柔乡，快到晌午才离开某个美人的宫殿，准备回寝殿。
半途，他听到李有福提醒今日是腊八节，又想到了淑妃和宏王。
往年这时候，他们三人都会聚在芝兰宫用膳。
不过，若是他较为喜爱的妃子，他也会让人赐下一些东西。
今年，他却不打算与淑妃宏王相聚。
宋统领藏下的玉佩，四公主的彻底投靠，周相的隐瞒……如此种种都表明，那对母子心大了。当母亲的泄露他的行踪，当儿子的竟和大彦人合作。
建光帝原本很气，冷落了两人许久。可转念一想，没了自己，宏王根本没法在太子还在时名正言顺登基。他便重新审视了这场刺杀，认为宏王打算栽赃太子才与大彦人合作，并不打算真的刺杀他，可偏偏大彦人心怀鬼胎，假戏真做。
这份猜想里有多少是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孤家寡人，认为自己既拥有帝位，也拥有爱情亲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旁，李有福微微弯着腰，余光却时不时打量他的神色。
“那是何物？”
一行人走近，发现皇宫主干道旁竟堆着一个巨大的雪人，比石狮子还高。仔细一瞧，正是举着糖葫芦的十四公主。
也因堆在主干道旁，大部分有出行需求的人都会看到。
有的人，比如太子贵妃看了这雪人只觉可爱。有的人，比如建光帝，却觉得小公主是在占地盘。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不曾这么嚣张，一个小孩竟如此大胆！
代号入座
建光帝到时, 已经有一些人或远或近仰望巨大的雪人，低声交谈着。
良嫔与七公主隔得很远，交谈起来也方便。
看清建光帝难看的脸色,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十四公主最近过于得意忘形了, ”良嫔意有所指, “帝王的权威不容挑衅。”
七公主白了脸。
她听出母亲是在敲打自己。
从备受冷落到风头超过宏王，甚至隐约在朝上压过太子一头, 她体会到权力的美好。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让她开始自负, 不加收敛。
于是她开始针对那些往日里看不起自己, 或是比自己过得好的人, 比如六公主。
同样是母亲出身卑微，对方的母亲成了惠妃, 她母亲只是一个嫔。
年岁相仿，惠妃却从不逼迫六公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发现争不过太子宏王后, 惠妃更是早早为女儿定了亲事，试图让六公主远离京城。
在她被良嫔批评辱骂时，六公主在惠妃的照顾下过得潇洒自在。在她被宫人踩高捧低时，六公主在接受宫人的奉承。
她为被皇帝看重，手染鲜血, 对方依旧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甚至就连现在，她站在权力中心，享受权力的美好, 却也需要承担失败后的痛苦。她已退无可退，不是如母亲所愿登大宝, 就是粉身碎骨。六公主呢，因为惠妃定下的那门亲事, 若是京城乱局再起，便能借由出嫁离开京城。
对方永远都有退路，而她没得选。
眸中戾气一闪而过，七公主垂眸，“女儿知错了。女儿会亲自登门，向郑家人道歉。”
她当街强抢民男，是为羞辱郑家，惠妃以及六公主。惠妃近些年与郑家关系并不好，不为其出头，她风头又盛，弹劾的人都没几个。结果最近有几个官员不知怎么查到她收钱往兵部塞人的事，她被建光帝狠狠责骂了一顿。
“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哪里需要亲自登门？”
远远看到有宫人准备将雪人铲掉，良嫔微微一笑，“派人上门赔礼道歉，再给陛下身边的宫人塞些钱，明白我的意思吗？”
“女儿明白了。”
良嫔满意的点头，并未说出她的人已经查到是宏王让人弹劾七公主。而宏王这么做，是怀疑七公主栽赃陷害他。
出手的人是她，果由女儿担，并无问题。她们母女本就荣辱一体。
更何况，因为女儿这愚蠢的行为，她失去了和惠妃合作的先机，如今只能将目光放在珍嫔和其他人身上。
余光瞥见珍嫔与九皇子朝这个方向走，良嫔笑着迎上t去。
“珍嫔妹妹今个怎么出门了？也是来看十四公主殿下堆的雪人吗？”
珍嫔并不会说自己是来看好戏的，只是她还没搪塞几句，就听到儿子兴奋道，“好可爱的雪人啊，铲掉多可惜！”
声音堪称嘹亮，隔着很远距离的皇帝都听清楚了。
珍嫔的脸白了。
良嫔慢吞吞的咽下将要说的话。
偏偏九皇子仿佛看不懂场合，手舞足蹈，“娘，咱们也堆个雪人吧。你看这，还有好多雪，咱们堆在小妹身边！”
声音比之前还大。
于是这一块的人都听到建光帝的怒吼声。
“老九，你给朕滚过来！”
珍嫔：“……”
九皇子大声囔囔：“父皇，地上雪太多了，滚不了，儿臣还是跑过来吧！”
他拉着珍嫔的手就要跑。
珍嫔没防备，一个踉跄，精致的发型都歪了。
良嫔目送他们母子离去，默默地将这对组合从合作选项中剔除。
珍嫔的娘家与何家依旧有来往，这意味着珍嫔永远不缺钱。看在钱的份上，珍嫔都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可惜了，有个蠢儿子，净给人拖后腿。
她可不想被九皇子连累了。
珍嫔的继母，那个钱夫人至今还犹豫不决。不过，哪怕对方打算上他们这条船，也顶多是充当内应，提供不了金银支持。
如此，还能选谁呢？
钱……钱多的，还有十二皇子以及他的母亲荣嫔。
出身商户曹家，仅因帝王一次出宫就被带回来，很少被后宫乱斗波及，荣嫔有些本事。
最重要的是，十二皇子是个病秧子，寡言少语到有些木讷。之前十四公主时常带人到处闹腾，这位十二岁的皇子都是面无表情慢吞吞的跟在最后。
一个病秧子可没法和她女儿争。
打定主意，良嫔也不留下来看好戏了。
另一边，建光帝下令让人铲掉雪人，还将气撒在九皇子身上后，让人将温知念带过来。
他在寒风中等待，结果分别去福泽宫、东宫、琼玉宫的宫人回来后，都说十四公主不在。
而东宫的太子早就去了工部，贵妃则是在画画，好似对雪人的事一无所知。
建光帝只觉寒风吹得自己脑子和心都凉飕飕的。
偏偏九皇子还大大咧咧道：“小妹估计是出宫去了吧，今天腊八，她那么贪吃，肯定是去吃好吃的。”
建光帝恼怒道：“宫外能有什么美食？尚食局做的膳食还不够她吃的？”
九皇子装作没看到珍嫔的表情，一副天真烂漫的姿态，“可是尚食局的御厨只会做好吃的给父皇呀。啊，还有淑妃他们。小妹每年腊八可吃不到美食。”
一出生就有封号，被许多人嫉妒陷害，可逢年过节，只能依靠建光帝的小公主永远等不到他。
以前过节想不起小妹，小妹喜欢往东宫、琼玉宫甚至宫外跑不是很正常吗？
这是嬉皮笑脸下的未尽之言。
九皇子并未没能等到他想看到的心虚。
提及温知念，建光帝想到是被雷劈毁的祭台。
他耗费那么多心血建造而成的祭台居然毁了。
是老天爷不满意祭台的规模吗？
好在距离小女儿八岁还有几年，他足够修建一个更大更宏伟华丽的祭台，求得老天爷欢心。
皇帝的表情让九皇子失去最后一丝希望。
亲生女儿尚且如此，那不是……果然，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父皇，”九皇子嘻嘻哈哈，“不如儿臣出宫，替你把小妹带回来吧。”
建光帝瞪过去，“滚回去闭门思过！”
九皇子只能离开，还把想讨好建光帝的珍嫔拽走了。
建光帝下令，“来人，去把瑞康公主带回来！”
瞥见附近的人，他补充，“老三、老四、老七，还有老十二，你们都去找人！”
本想试探皇帝的宏王：“……”
他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四位殿下只能一同出宫。
四公主低头看脸色苍白，穿得极厚的十二皇子，“十二弟，你身子骨弱，还是回去歇着，我去找念儿就行。”
明艳脸庞上的关怀不似作假，七公主心里酸水直冒。
她阴阳怪气道：“这可是父皇的命令，十二弟还是坚持会吧。十二弟也可以祈祷十四妹跑得不远。”
四公主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宏王倒是想起来四公主在刺杀案中起到的作用。
之前他与庄星然都有些怀疑这位公主的诚意，现在看来，对方是彻底投诚。
既是自己人，又有着同一天生辰这样的缘分，宏王笑道，“无人确定瑞康在宫外，父皇又只是让我们找人，便让十二弟在宫内找。如此，也能确保无遗漏。”
面容精致又苍白的十二皇子抬头，将三人脸色收入眼底，迎着寒风轻咳了几声，“谢谢三哥四姐的关心，我能撑住，我也想将妹妹找回来。”
宏王并不执着。
他本意也只是替四公主说话，表明自己对下属的关怀。
一行人才出了宫门，就再次看到一个巨大的雪人，还是温知念，不过这次这位小公主改为捧着一杯茶。
这次的雪人依旧栩栩如生。
走过宫门外的主干道，即将进入其他街道时，他们又看到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雪人。还是小公主，她捏着拳头，似乎在鼓励谁。
众人寻着雪人目光看过去，发现许是被这个雪人公主影响到，店铺主人不再是将雪铲进水沟里，而是纷纷在门口堆起了雪人。
酒馆堆了个大酒坛，茶坊堆了个茶杯，酒楼门口则是几个伙计端着满是佳肴的托盘。
还有卖衣服卖首饰的，卖药的卖香料的，卖各色糖果子糕点的，百姓们奇思妙想，为银装素裹的世界添上更多趣味。
四公主笑道：“念儿是以一己之力带起了京城风气呀。不愧是念儿。”
七公主哼笑：“四姐也别什么都往瑞康身上堆。堆雪人的习俗哪儿都有。往年雪灾不断，今年并无雪灾，百姓们日子好过了，自然会找些乐子。总不至于大家都是看到那几个大雪人，才生出这样的想法。”
雪灾=赈灾=贪污=宏王。
宏王代号入座，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亦是这时，一样东西‘咻’的从他跟前刮过，落在七公主的肩膀上，‘啪’的散成雪花，成功将七公主特意穿出来显摆的衣服弄脏了。
轮到七公主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是谁这么大胆？”
她扭头怒视，却见隔壁茶坊二楼，一个穿着藕粉襦袄的小团子正在努力将手中的雪团吧团吧，再努力朝她扔过来。
七公主下意识闪躲，没料到那雪团偷工减料，捏的人力道比不了上一个，半途就炸开，糊了宏王一脸。
“打中这个也不错！”
他们要寻的雪人公主在二楼左右摇晃，脸上的笑容过于刺眼。
许是听到他们的愿望，站在凳子上的小公主朝旁边一歪。
“念儿！”
是双重奏。
地宫入口
哪怕假意投靠宏王淑妃, 四公主也从不掩饰自己对温知念的喜爱。
尽管那对母子对此颇有微词，但为拉拢她，终究没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放。
当下, 四公主便无需顾忌, 单脚蹬地, 就要借力上墙。
只是下一瞬，刚刚歪倒的小公主重新出现在窗口, 笑眯眯的挥舞着小肉爪。
“我被接住啦！”
四公主松了口气。
宏王和七公主却十分失望, 前者更是直接对着楼上怒吼。
“你给本王滚下来！”
“才不要, 有本事你上来呀！”
“滚下来！”
温知念趴在窗户上, 声音和腮帮子一样软乎乎的，“哎呀, 你听不懂人话，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说着, 又努力抓了一团雪，继续团啊团。
她做出一个扔出去的动作，有心理阴影的宏王迅速闪躲，速度之快，让街上行人侧目。
雪团却没有落下来。
自己被糊弄了。
宏王意识到这一点, 气得不行，大步走进茶馆，显然是打算收拾温知念。
七公主跟过去看好戏。
而彼时，四公主已经眼尖的发现太子的衣袍出现在窗口。
有太子在, 宏王和七公主不可能得逞。
她回忆起适才听到的声音，低头看十二皇子, 发现对方又恢复之前的模样。表情淡漠，病恹恹的, 似乎那声饱含担忧的‘念儿’不是出自他口。
爱憎分明如她，并不介意和十二皇子来往。
拍了拍他的头，四公主笑道，“近来你们时常与念儿一起，可觉得有趣？”
十二皇子并不愿意向人吐露心声，哪怕是荣嫔。
然而当下四公主提到温知念，不作出回答，哪t日传到温知念耳里……十二皇子抿了抿淡色的唇，“有趣。”
见他有些抗拒，四公主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提及曹家人进京的事情。
“女眷还可以入宫见见荣嫔，其余人若想见你，还得你出宫，到时务必多穿些，别受寒。”
十二皇子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并未作答。
四公主也不介意。
而这期间，温知念已经和宏王从楼上吵到楼下，成功吸引不少行人。
百姓们已经认识这两人了。
“看，宏王又和十四公主吵起来了。”
“上次是为一条珍珠项链，这次是为了什么？”
珍珠项链？
四公主若有所思。
她与太子有合作关系，但许多事，太子不会告诉她。不过她也不是白白去镇西军磨练这么些年，无论在西边还是京城里，都有自己的人脉。
许多人听到白发公子被当作人贩子，笑笑就过去了。她却觉得这里边有些内情。
恰恰近来京城里多了几种十分受欢迎的铺子。一种是卖以海鲜为原料的各种佐料以及晒干的海货。
这让生活在京城的人也能吃到鲜味。
这些铺子后来又开始卖大豆油。高门大户的仆人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另一种铺子是卖胭脂水粉，原料多是珍珠和一些中原腹地没有的药草。还有一种铺子是卖头花首饰，极具异域风情。
四公主了解最小的妹妹，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故意当街和宏王吵架，惹得宏王放言再也不去那家卖首饰的铺子，该不会，那卖首饰的铺子是某个据点吧？
心里有了猜测，当下，四公主却是抱着胳膊，乐呵呵的看着温知念和宏王一言不合打起雪仗。
温知念机智道：“谁找帮手谁是小狗！”
声音大到这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这话也绝了宏王找帮手的后路。
宏王冷笑：“不找就不找，我还赢不了你一个小孩子？”
他干脆团了个巨大的雪团，直接朝温知念砸过去。
小公主灵活闪躲，反手就是几个小雪团。
雪团虽小，可有能量加持，每一个都精准的命中宏王的脸。
一刻钟后。
一个出了点汗，脸蛋红扑扑，精神倍棒，还能再扔一百个。
一个鼻青脸肿，面部和手部有冻伤。
周围的百姓原本暗暗替小公主叫好，瞥见宏王如同恶鬼的表情，顿作鸟兽散。
温知念先发制人，“是你说要打雪仗不要人帮忙的，现在输了可别哭鼻子找人告状哈！”
的确打算找建光帝告状的宏王：“你！”
“我怎么啦？”
小公主挥舞着套了猫爪形状手套的小爪子，笑容如同暖阳，“怪我太优秀，你一个大人输给了小孩子。”
穿得圆滚滚的身体得意的扭动。
宏王气得转身就走。
七公主表情古怪的打量温知念。
一个小孩子，力气能有这么大？准头能有这么好？精力还胜过宏王？
“看什么呀？”
温知念鼓起脸颊，“你也要和我打雪仗吗？”
七公主皮笑肉不笑：“父皇唤你回去呢。”
有意给对方找不自在，她补充，“父皇下令将宫里的雪人铲掉了。”
温知念震惊脸：“！”
【大猪蹄子，果然最讨厌了！】
*
勤政殿。
对着建光帝不悦的脸，小公主在心里再次强调了一遍。
【最讨厌大猪蹄子了！】
宏王没告状，可淑妃跑来告状了，建光帝很难想象即将十八的儿子输给了快六岁的女儿。
莫非，建光帝心想，莫非这就是福运之体的神通？
细细向来，这孩子自小就不容易生病，吃好喝好睡好精力充沛，学习也比旁人快许多。食欲不振遇到她，能多吃些。心情不好见到她，能好些。
不是福运之体，哪来这样的作用？
若是以往，建光帝会无条件偏爱宏王。只是最近发生太多事，建光帝表情不悦，却不是冲着温知念，他对淑妃说，“既是他主动提出，输了又反悔，哪来龙子气概？”
淑妃惊愕了一瞬。
她迅速收敛了。
心中惊涛骇浪，面上还要赔笑。
“陛下教训得是，妾身回去就教训他。”
建光帝不耐烦的摆手。
淑妃微笑的后退至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一离开，表情便和他儿子一个样，如同恶鬼。手中的帕子更是差点被她大力扯碎了。
陛下、陛下竟然敢这样对待她，对待她儿子！
果然，帝王薄情。
早在张家出事时，她就该发现这一点。
淑妃走了，温知念也想溜。
“念儿好冷，要回去换衣服。”
她胡乱找了个理由。
建光帝本要计较雪人的事，如今想及福运之体，觉得经由小公主堆的雪人没准也有好处，心里遗憾，表情和蔼，“那快些回去。”
温知念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待小公主离开，建光帝让人将一名侍卫叫过来。
这是他曾经派去保护温知念的侍卫。
后来，太子找由头找到这人的错处，将其赶走了。
反正放在福泽宫的眼线还有一些，建光帝也没强求，只是默默记了太子一笔。
“你给朕说说，往日瑞康出宫时，都有哪些神异的事发生？”
侍卫一五一十的说了。
“哦？”
建光帝突然激动的朝前俯了俯，“当日她被刺杀时，比会轻功的人跑得还快，一下子出现在另一个的地方？”
侍卫如实作答，并不敢抬头看皇帝此刻的表情。
李有福则被建光帝的表情吓了一跳。
*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小公主左思右想，“不能白白被恶心。”
她握紧小拳头，“既然我让人堆了那么大的雪人，他都不生气，那就继续堆，多堆点！”
系统建议：【需要的人手多，皇宫里的人都走动起来，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小公主秒懂，赶紧派人给太子去信，转头又跑到其他宫里，将一些想要猫冬的皇子皇女薅出来。
“来啊，堆雪人啊！打雪仗啊！完事了一起去尚食局找好吃的呀！”
温知念摇头晃脑，“念儿可是打听过哦，今日尚食局有好吃的！”
而她没说的是，尚食局是按照往常的惯例，专挑腊八这日做了一些美味的膳食，供给建光帝淑妃宏王。
年纪小些的皇子皇女都出来了。
七公主很抗拒，不仅抗拒，转头还很生气的对良嫔说，“怎么不管她做什么，父皇都不阻止啊？分明之前，他还很生气，结果宏王被打成那样，他都没责罚老十四！”
“不为宏王责罚她，于你是好事，”良嫔看得透，“你将宫外的事细细说说。”
七公主不太高兴的说了一遍，末了吐槽，“简直是个怪力小孩。”
“怪力小孩？”
良嫔若有所思，“说起来，陛下将她娘带进宫前，一直与浮云道人一起打坐。如今想想，说不定是浮云道人说了什么，陛下才会那般做。”
而那个女人死了，建光帝并不伤心，也不让大家提，对温知念又这么好。
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人这么特殊？便是淑妃，建光帝该怀疑时还是会怀疑。便是宏王，如今不也被建光帝忌惮吗？
除非，小公主身上有皇帝想要的东西。
能是什么？
一个小孩子而已……“一个小孩子？”
那瞬间，曾经看过的话本里的情节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如果将这些宠爱看作是换取巨大利益的前期投入，那一切都说得清楚了。
那些被献祭给河神的童男童女，哪一个不是换了漂漂亮亮的衣服？
“若是如此，”良嫔露出奇异的笑容，“我的女儿，你完全不必嫉妒她。那种福气，没人想要的。”
七公主疑惑不解，“娘，您在说什么？”
*
有了温知念的号召，多数宫殿的主子出了门，宫人们也只能跟着出门，一时之间，皇宫比市集还要热闹。
负责扫雪、搬运的人也多起来。
其他人身边可没武功高强的侍卫，想要堆大雪人，还需架梯子。
到处都是走动的人群，无人在意有几个穿了内侍衣裳的人走到某个僻静处，按照太子给的提示，轻手轻脚的走动起来。
如果有行家，便会发现这与奇门遁甲有关。
没多久，某个灯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个小小的入口出现了。
夺位
腊八次日, 京城再次下起了鹅毛大雪。
因有昨日的教训，宫人扫雪时，只是将雪堆积在一旁, 防止又有人想堆雪人。
不过今年的冬日, 皇宫里有不一样的风景。
宫人扫一会雪, 抬抬头，就t能看到各种巨大的雪人。
十四公主带头堆了自己模样的雪人, 其他皇子皇女不甘落后, 也这么堆了雪人。
雪人憨态可掬, 竟能让人短暂忘记它们本体的性情。
想到昨日堆雪人活动结束后, 十四公主下令赏赐所有参与进来的宫人，大家这会扫雪的劲头都足了不少。
想到十四公主, 几个宫人不免小声议论，“天蒙蒙亮那会, 十四公主就去东宫了。”
“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可真好。”
“是啊，寻常百姓家的兄妹关系都未必有他们好。”
“太子殿下脾气也温和。”
提及这两位性情温和的殿下，宫人们不免想到其他殿下，比如超级难伺候的宏王、七公主，还有已经去封地的八皇子。
宫人们也感受到那些暗潮涌动。只是他们自觉人轻言微, 只能被这洪流裹挟着向前走，而前路迷茫。能做的，也只有在心里祈祷，最终获胜的, 是能好好待卑微如他们的人。
*
东宫，太子一起床, 就被告知妹妹来了，顿觉好笑。
“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这性子，也不知学了谁。”
他推开为他穿衣的内侍，自己随手系上扣子，大步朝外走。
内侍只能抓着件披风追上去，心里嘀咕，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学了谁，您还不清楚吗？
到了殿外，太子询问左□□出去的人是否归来，得知未来，又有些忧心忡忡。
妹妹乘兴而来，莫非要败兴而归？
到了专门用膳的偏殿，隔着段距离，他就闻到浓郁的鸡丝粥的味道。踏过门槛，绕过屏风，却见妹妹跟前的桌上摆满了早膳。
既有热气腾腾的鸡丝粥，也有塞了各种馅的包子，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以及几种不同浇头的面片汤。
当然，也少不了开胃的梅子姜。嫩黄的姜丝与紫红的梅子相映成趣。
桌子另一端还摆了些香糖果子，匣子里装了欢喜团、蜜糕之类的。显然，他这位胃口极好的妹妹打算用完早膳，再捧着香糖果子吃个不停。
之前真是白担心了。
太子无奈摇头。
“太子哥哥，你起来啦！”
埋头大吃的小公主听到脚步声，赶紧抬头，露出一张小花脸。
她比太子更像东宫的主人，大方的摆手，“太子哥哥，你随便吃，不够吃再让厨房做了送过来。”
太子再次扫视一圈，肯定道，“肯定够。”
每一样分量再少，可种类多，总能吃饱。
结果也如太子所料，他和温知念两人恰好将这桌早膳用完，再一人抱着一个装有香糖果子的木匣。
宫人们已经退下，温知念咬了口糖角，余光却盯着兄长抱着的匣子里的欢喜团。
太子拿起一个，在温知念眼前转了一圈，才放进自己嘴里。
小公主：“……”
“咔嚓！”
温知念鼓着脸狠狠咬了口糖角。
甜蜜的味道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甚至愉快的晃荡着小短腿。
系统一度怀疑她忘记了正事。
【嘿，别吃了，别忘了你一大清早冒着大雪过来的原因。】
小公主：【不是过来吃早饭的吗？】
系统：【……】
【嘿嘿，骗你的啦，念儿记得。】
逗完系统，温知念挺直小腰板，板着脸，认真看向太子。
“他们还没回来。”不用对方问，太子便飞快道。
也是话音才落下，门外传来心腹压低的声音，“殿下，阿伍他们几个回来了。”
‘咚’的一声，小公主从凳子上跳下来。
“不急这一会，”太子制止她，对门外的心腹吩咐道，“让他们用些膳食再过来。”
几个潜入地宫的高手喝了热汤，吃了些东西，暖了身体，急匆匆面见太子。见温知念也在，也不奇怪，一五一十说了他们在地下的见闻。
“如殿下猜测那般，地下的确有一条宽阔的密道将整个地宫包围，且最后通往宫外。”
阿伍：“通往地宫的那条路做得极为严密，地宫扩建时并未注意到，是以卑职等人未被那群影卫发现。”
这个发现让太子与温知念都大喜。
这之前，他们一直苦恼如何不动声色擒住那群武功高强的影卫。如今，这条建于永宁帝期间的密道给了他们希望！
系统都难掩喜悦，【汪相的情报实在是太给力了！】
【呜呼，赞美太奶奶，赞美太翁！】
这件事要追溯到她之前频繁拜访汪相的夫人。
最初她是想套近乎，查询一些有关永宁帝期间的事，后来是真的喜欢上这位远亲太奶。而温老夫人不是白活这么久，从她不算高超的演技中窥探出一些隐秘，后来某一天，突然提及她与夫君一次斗茶时的‘闲聊’。
这个‘闲聊’与永宁帝有关。
永宁帝夺嫡时受伤留下暗疾，登基后过于勤勉，因此寿命不长。
她除了对权力有渴望，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外，并没有太多的喜好。后宫没几位男妃，也没几个孩子，也不喜欢豪宅华服。许多人想讨好她，都找不到方法。
唯独一个内侍看出这位帝王喜欢打扮成百姓，体验不同百姓的生活。那位内侍又精通机关术，为永宁帝献上一份地宫图纸，图纸上还标有通往宫外的密道。
既能让帝王不动声色出宫，又确保不让外人随意发现潜入宫内。
永宁帝果然喜欢这份礼物。她平日并不铺张浪费，私库有钱，只需要借由修缮宫殿时，让那名内侍悄悄建一个地宫和通往宫外的密道即可。
在地宫里，她可以换装，甚至和内侍们一起演戏。
以上，皆是汪相的猜测。
他状元及第后入翰林院，负责给永宁帝讲学。后来永宁帝病重，又将汪相作为辅佐未来帝王的重臣，便也愿意说几句真心话，提及她曾经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了解民生，又说了几句并不押韵的诗句。
汪相借此知道皇宫布局藏有秘密，结合永宁帝了解民生，最大可能是有密道通往宫外。而那几句诗，是找到密道入口的关键。
这些情报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也成功破解那几句诗，成功让高手寻到密道。
兄妹俩正乐呵呢，冷不丁听到阿伍说，“只是，卑职发现密道内有脚印，年头也就几年。这些脚印只分布到靠近宫外的地方，通往深宫之中的密道并无其他脚印。”
这话宛如一盆冷水泼下。
温知念捧着脸，“难道大猪……他知道密道了？”
“应该不知，”太子不觉建光帝会放任这个危险，建光帝对宫外也没那么向往，“有些年头了……难说发现密道的人是敌是友。”
太子不奇怪有别的人发现密道。
说不定是曾祖母病重时暗示了其他信任的人，又或是那名曾经得宠的内侍没能守住秘密。
这密道，他是一定要利用好。也一定要在不知敌友的人利用密道前，就擒获影卫，封锁密道！
紧迫感让太子放下木匣，准备去书房细细商讨。
“估计还得多去几次，最好将整个地下布局都画出来。”
阿伍几人跟上。
太子走了几丈远，停住脚步，回头看温知念，脸上浮现出歉意，“念儿，今天我可能比较忙，不能陪你玩了。”
“没关系，太子哥哥去忙吧，念儿也很忙的。”
温知念将太子那个木匣里的欢喜团全都拿出来，放在自己木匣里，又让人去小厨房多拿几盒香糖果子，直奔宫外。
汪府。
沐休在家的汪相得知十四公主来了，表情顿时变得复杂。
没办法，一旦这位小公主来了，他的夫人眼里就只有乖乖曾孙女，没他这个老伴了。
“太奶奶，你看念儿给你带什么啦？”
温知念乐颠颠的冲进厅里，一眼瞥见的，却是汪相的脸。
“太翁，你的表情好奇怪哦，是不欢迎念儿吗？念儿可是给你带了香糖果子。”
嗜甜但被严格管控的丞相笑容真诚了几分。
不待他开口，小公主又补充，“是念儿特地从太子哥哥宫里拿来的。今天可是有好事发生哦。”
小公主故意挤眉弄眼，暗示意味十足。
人精丞相了然，是那个密道被发现了。
唉，也不知太子要利用这个密道做什么。希望太子不会干出弑父夺位的事情来了。一旦做了，便是一生的污点。
与忧心忡忡的丞相不同，温老夫人十分欢迎温知念。
起初她以为这位小殿下得了情报就再也不登门，后来发现这孩子一片赤诚，越发真的将小殿下当做曾孙女了t，还给她做了好几个虎头帽和虎爪手套。
这会，戴着虎头帽，套着虎爪手套的小老虎蹭到温老夫人身边，软绵绵的撒娇。
“太奶奶，你做的帽子手套可好看啦。贵妃姨姨见了，还给念儿做了猫猫帽子和手套呢。”
温老夫人笑道：“你还喜欢什么样的，太奶奶给你做。”
一老一少甜蜜蜜的黏在一块说话。
被忽略的汪相在心里哼了声，发现夫人没注意到，赶紧把香糖果子捞过来。
这个欢喜团味道不错。
蜜糕也很好。
要是小公主下次也带香糖果子，也不是不欢迎她。
红包
自腊八之后, 宏王便不爱出门了。
鼻青脸肿好治，那些冻伤要在短时日内没有痕迹却很难。
为此，宏王请遍了太医局的太医, 也将全体太医都得罪了。
庄星然不觉得脸上留点迟早会消退的疤痕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劝宏王多多思考, 如何在皇帝寿宴后留京。
即将过年，年后先是十四公主的生辰, 紧接着是万寿节。
如若在万寿节后无法留京, 下次进京就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如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 一年后说不定宏王就彻底没机会了啊！
“本王已经想到好办法了。”
庄星然恭敬道：“小的愚钝, 殿下可否点拨一二。”
宏王抬手理了理袖子，得意道, “让父皇生病，本王为表孝道留下来伺疾。”
庄星然：“……”
怎么说呢, 就很符合这位殿下的风格。
明明他生病拖延留京时日也可，偏要让皇帝生病。这份心狠，学的是谁？
不过，这件事对他有利，庄星然并未反对, 只是隐晦提醒，“殿下，太医局汇聚不少名医。”
“无妨，本王手中有一种药, 足以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蓝练丝，他又想到五皇子。
当初若非温知念去得及时, 五皇子催吐及时，五皇子根本没法活到过年。这个毒药是没有解药的！
“不过, ”宏王表情不悦，“父皇最近都很少食用母妃亲手炖的汤了。算算时日，是自从他被刺杀后。”
宏王根本没往自己被怀疑方面想，“哼，惊弓之鸟。”
庄星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暴露自己的一部分势力。他放刺客回去后，也给梁郡王去信，至今还未收到消息。
刺杀案是由几位丞相负责，除了主理的三人，其余知晓的官员皆来自政事堂，他们没往外透露任何风声。他顶多通过宏王从周相那打探消息。宏王得知周相被骂后，也不怎么往周府去了。
因此至今，尽管周相猜测建光帝要求大彦皇帝送上梁郡王的人头，但宏王不知，庄星然也不知。
原本宫里有细作要给庄星然通风报信，却被人及时拦下来。
“或许咱们可以试着收买尚食局的人。”
尚食局没他的人，不过，他的某个下属与尚食局的某个人关系亲密。
宏王采纳了这个建议。
为提前庆祝成功，他让人置办了一桌好酒好菜准备畅饮，结果后院那边又吵起来，还想请他做主。
宏王避到府外去。
没娶周家女之前，他以为对方贤惠大方，美貌动人，娶回家后才知对方善妒。他不过如同父皇那样偏爱其他女人，王妃就一直闹腾，若非对方的祖父是副相，他早就和离了！
随意在酒楼雅间叫了桌菜，却听到门外路过的客人在议论又有的州府因为大雪发生灾害。
“幸好没去年严重。”
“朝廷这边赈灾银两还没拨出去，就有人匿名捐了好些粮食，真是大善人啊！”
“什么匿名，就是那个卖白糖的罗家，他们家捐的粮食银两。”
宏王扯了扯唇角，“沽名钓誉。”
酒后回王府，却见心腹急匆匆上前，哪怕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出他的惶恐。
“殿下，不好了，您为陛下准备的寿礼被劫了！”
“又被劫了？”
*
蜡梅树下。
云岫一板一眼的汇报赈灾的账目。
“之前淑妃赠给浮云道人，又被我拿走的银票花得差不多了。我便将宏王的礼物变卖了一些。”
“卖吧卖吧，”温知念不在意的挥挥手，“反正是他剥削百姓得来的钱，也该用之于民。”
云岫不意外这样的回答。
宏王自去岳州，变着法子搜刮百姓，暗示官员富商送礼。他囤积了大部分，少部分则是送往京城给皇帝和淑妃，皆被他派去的人劫走。
其中一部分当场变卖，想法子还给百姓，另一部分存起来，这会恰好起了作用。
“对了，他为建光帝收罗了一些好东西，秘密送往京城，不过还是被我的人劫了。”
“啧啧，”温知念抱着小胳膊，没有一丝的同情，“宏王请的人真没用。”
“那他最近还准备了别的礼物吗？”
温知念双眼充斥着渴望，“咱们继续打劫啊！”
云岫回忆了下，“周相也快过生辰了，他为讨好岳父，也收罗了一些东西。”
系统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强盗商量如何打劫宏王，劫富济贫。
它提醒道：【你今日来，不是想问造船的事吗？】
【对哦！】
温知念好奇道：“便宜爹啊，最后工部是和云家合作，还是和曹家合作呀？”
云岫反问：“你觉得呢？”
“肯定是云家呀，”温知念吹捧道，“爹爹你这么厉害，云家在你的带领下，肯定也很厉害。”
这话夸得让人心情舒畅。
尽管对方还没正式拜年，云岫都忍不住给对方塞了个红包。
小公主好奇的打开，还没数，就听到系统激动道，【十万两的银票！】
大眼睛变成银票的形状。
“真的给念儿吗？好多好多钱啊！”
“一点小钱，拿着花，不够向我要。”
云岫明着拉踩宫里的某位帝王，“我的钱，都是做生意本本分分赚来的，很干净，用得放心。”
收了一个超大红包，小公主激动得脸蛋红扑扑，“爹啊，我娘眼光真好，看上你了。”
这话让云岫又忍不住掏了个红包。
他这人就一个毛病，喜欢别人夸他和罗烟岚是天生一对。
见小公主捧着两个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心想，估摸以后，他也会喜欢别人夸他这个便宜女儿可爱。
*
云家家族欢喜了，曹家家主犯愁了。
如今的曹家家主是荣嫔的亲兄长。
当年老家主尚在时，便是这位兄长想法子让人在微服出巡的建光帝面前吹嘘他妹妹的美貌，惹得建光帝亲自去寻。
最终结果也如了如今曹家家主的意，妹妹被带进宫，还生了个孩子，不是四妃之一，但混得也不错，能够让曹家在澈州一带做大做强。
让他不太满意的是，随着宫里新人越来越多，妹妹得宠的手段越来越少，而唯一一个孩子还是个病秧子，这让他想下注，都怕这个外甥早早没了。
他不得不自己亲自找人脉，这一找，就找到工部左侍郎身上。哪料他送出那么贵重的礼，与朝廷合作建造出海大船的差事还是飞走了。
那可是出海的大船啊，涉及到多少木料，涉及到多少利益啊？
等出海了，既是用曹家的船，还怕曹家没法从海运上获利？
曹家家主在别院里急得团团转。
这时有小厮通传，“老爷，十二皇子殿下来了。”
“快请快请！”
曹运珧亲自去门口迎接，入目的是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披着红色大氅缓步走过来。他的脸色比雪还白，唇色极淡，表情漠然，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想到自己夫人去宫里看望妹妹时，妹妹私下抱怨她的孩子没个人气，有时候直勾勾看着她时让人不寒而栗，曹运珧当时还笑话了妹妹，可当下，隔着段距离与对方对视，他也能够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真的是十二岁少年该有的眼神吗？
初看淡漠，细看，那双黑不见底的眼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殿下万福金安。”
曹运珧收拾好情绪，恭敬作揖。
他请这位少年入主座，开始嘘寒问暖，见十二皇子无动于衷，又说自己在替他寻名医。
“殿下请放心，草民怎么也算是殿下的舅舅。病在您身，痛在舅舅心。舅舅一定会想法子医治好你。”
十二皇子抬眸，扯了扯唇角，“曹家家主辛苦了。”
这个称呼就过于生分了。
曹运珧怀疑这位殿下是知道他在外边扯虎皮谋取利益的事。
不过，他做这么多，壮大曹家，也是为了妹妹和外甥啊！
否则，十二皇子哪来和其他皇子皇女一争的本事？
曹运珧终究是把话题引到与工部的合作上。他将曹家的造船技术吹得世间仅有t。
“可你们输了。”
曹运珧一哽，“可云家终究来自潆洄群岛，与外邦来往密切，信不过啊！”
“那是父皇和丞相们需要考虑的事。”
曹运珧心里有气，开始暗示他会帮助十二皇子筹谋大事，可十二皇子仿佛没听懂，始终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
双方终究不欢而散。
目送红色的身影远去，曹运珧沉下脸色。
“幸好我早就准备。”
怀疑十二皇子这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他就开始为曹家寻找后路。
巧了不是，良嫔的人找上门了。
良嫔的父母是农户，她自己是宫女，出身也没比他妹妹好到哪里去。双方不同的是，对方的家人身份低微还没钱，曹家至少有钱。
一个缺钱，一个缺地位，这不比吊死在妹妹与外甥这棵树上来得强？
他不知的是，十二皇子离开别院后不久，去了某间酒楼，且在那儿会见了曹家家主与荣嫔的弟弟曹运瑾。
曹运瑾是姨娘所生，年纪甚至还未到二十。老家主去世了，可老夫人还在，对几个年轻的姨娘态度都很恶劣，曹运瑾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
他可不敢自称十二皇子的小舅舅，甚至不敢直视十二皇子。
“我可以帮你谋得曹家，”十二皇子拨弄茶盖，“但从此以后，曹家必须为我所用。是我，不是我娘，明白吗？”
曹运瑾张嘴又闭嘴，最终，他还是问道，“可是殿下远在宫里，如何有办法助草民一臂之力？”
此刻，他只当十二皇子要利用曹家登大宝。
“我有办法，你留在京城静待时机。”
除夕
皇宫里除夕的传统便是一同参加家宴, 再各自回宫守岁。
这场家宴会邀请温姓宗室，就连汪相的夫人也在邀请之列。
往年妃嫔争宠时，家宴便是那舞台。
如今皇子皇女大了要争权, 家宴还是那舞台。
猜到自傍晚自己就脱不了身, 温知念机智的选择除夕一大早就出宫给人拜年。
去了夏家, 收获了少卿夫人亲手做的小玩具和一些好吃的蜜饯。相应的，她以公主的身份赠送夏景非一堆科举必写考题, 且语重心长的嘱咐对方, 哪怕不参加来年的会试, 也一定要好好备考, 哪怕过年也不要放松哦。
夏景非：“……”
去了宁家，收了定安侯夫人的红包, 亲手做的衣服，各种糕点。相应的, 她以表妹的身份为两位要参加考试的表哥送上祝福和礼物。
随同祝福一起的，还有自创的舞蹈。
在系统看来，这就是一个戴着毛茸茸猫咪帽子和手套的小公主蹦蹦跳跳，毫无节奏，可两位表哥很给面子, 激动得不停的鼓掌。
就连较为谦虚的宁鸿卓一时上头，表示会拿到状元之位。
宁鸿羽也不甘示弱。他心里其实还有些不自信，在见过来自岳州的那几人，太晚踏上这条路的他偶尔也会怀疑能否上榜, 更别说是状元。
可妹妹都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当然要应下来。
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
温知念满意了, 又赶场去找云岫，结果再次拿到一个红包。
“这、这都第几个啦？”
小公主晕乎乎, “合起来就是三十万两，这也太多了吧？”
云岫依旧云淡风轻，“小钱而已，和云家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看似不经意道：“既然你都认我为爹，我此生非烟岚不娶。云家迟早是你的。”
小公主晕归晕，却也听懂了潜台词，如若罗烟岚真的遭遇不幸，他也会把她当做女儿，且让她继承云家。
还没长大不懂爱情的小公主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
云岫也无意和一个小孩说太多，他只是暗戳戳试图将人拐到他与罗烟岚一起长大的地方，“既然云家迟早是你的，你也该找个机会去看看了。”
说着，又随手抓了一把又大又圆润的珍珠塞到温知念捧着的木匣里。
系统：【宿主你好像讨饭的。刚刚他们几个也是往木匣里放金子做的小动物。】
温知念：【……】
决定和系统生一盏茶气的小公主气呼呼的到了季府。
结果季老将军也往木匣子里塞了红包。
温知念赶紧将木匣交给林姑姑，再也不自己抱了。
趁着天色早，她干脆留在季府吃午饭，吃完后又美滋滋的欣赏叶天和和季无畏切磋。
系统没话找话：【你不是也要习武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小公主鼓着脸，【才不是放弃，念儿决定成为文状元！念儿在这方面比较有天分。】
系统不否认这一点，宿主在四书五经方面颇有天赋。被其他皇子皇女折磨的翰林学士差点喜极而泣，誓要培养出一个状元公主。
不过它依旧怀疑宿主是觉得习武太累。
瞅了瞅对方穿得胖乎乎的身体，系统语重心长道，【吃得多就要多锻炼。不然遇到危险都不好逃跑。】
温知念敏锐道：【你是说念儿胖到跑不掉吗？念儿只是穿多了。】
【没有，我是说不锻炼跑步速度就不快。】
【哼哼，你猜念儿信不信？】
系统反击：【你猜我是不是觉得你很敏感？】
一人一统打平了。
待小公主要回宫，又被叶天和喊住。
依旧穿得单薄的少年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这个送给殿下……”被瞪一眼后，少年迅速改口，“送给念儿防身。”
温知念欢天喜地的接过来。
“看上去很锋利的样子，肯定是把好匕首。”
叶天和没说这匕首的来历，只是嘱咐她小心使用。
系统吐槽：【再怎么小心使用，给一个小孩子送匕首也太离谱了。】
温知念没吭声，向叶天和承诺一定会小心使用后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她便说出自己的发现，【小啾啊，念儿发现了，你今天吃错药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炸一炸。】
系统不吭声。
那双黑如墨的眼珠子转了转。
小公主突然捧着脸，做出开花的动作。
【哈哈，念儿猜到了，因为念儿没给你拜年对不对？】
【不对。】
小公主自顾自道：【新的一年祝小啾每天开心，每天赚超多的能量，早日升职！】
许久之后，系统才说，【我能赚多少能量取决于你的勤劳程度。】
温知念咬着热乎乎的糖糕，装作没听到。
马车行驶一段距离后，系统又说，【新的一年，祝福念儿身体健康，开开心心，阖家团圆。】
咬糖糕的动作一顿，温知念控制不住的乐开花，正要说话，就听到系统飞快道，【前边是宏王的马车，他好像才从周府出来，这会一个人在车里骂骂咧咧。】
温知念赶紧吩咐车夫，“待会调头，跟着宏王的车，不用跟太近，不被发现就行。”
只要在系统探查范围内，他们就能隔空获知情报。
宏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车里低声骂骂咧咧，有些情报就被人听去了。
当下，他难以控制的回忆起适才在周府发生的事情。
昨日，他一个怀孕的侧妃与王妃发生冲突。他本就喜爱那个侧妃，对方又有身孕，他便说了王妃几句，将王妃气晕了。结果太医一来，就说王妃也怀孕了。
官员在考虑是否追随王爷公主时，会将对方是否有继承人纳入考虑范围内。毕竟哪怕他们追随的人中道崩殂，还有个继承人，霸业就能继续。
这是他看重侧妃的原因之一。
可若王妃也怀孕呢？
嫡长子女和庶子女又不一样了。
大周追求正统，嫡长才是最好的，这也是他一直很难赢过太子的原因之一。
而且王妃还是周相的嫡孙女。
他一直觉得周相对自己有所保留，而王妃怀孕了，对方只能留在自己这条船上。
为此，他给王妃赔礼道歉，还在除夕这日亲自送王妃回周府，打算晚些时候再带王妃一同入宫参加家宴，给足了她面子。
结果，他不过是在周府迷了路，意外从偏僻院落绕到周相书房附近还未被发现，就听到王妃和周相抱怨他的不是，还说他是靠周相才有东山再起的本事。
宏王已经不是过去的三皇子，他选择忍。
可他万万没想到，周相为安抚王妃，意外透露出，只要有宏王的嫡子女，宏王在与不在并无干系，让王妃再忍耐一段时日。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以为他死了，王妃腹中的孩子还能和太子七公主争夺皇位不成？哪来这么大的脸？哪来的支持者？仅仅凭周家？
那瞬间，宏王的脑子长出来。
他一直认为周相有所保留，保留的力量，就是王妃腹中孩子与太子七t公主争斗的依仗，绝对不是周家，不是其他文臣武将。
他的幕僚可是调查过周相，除了一些学生，周相没有关系很深的文臣武将。反倒是当年周相出使大历时，很得大历皇帝的青睐。那会大历皇帝差点不顾及周相在大周有妻儿，要将人留下来做妹夫。
几十年过去，当年为了稳住帝位什么法子都用的年轻皇帝到了壮年，而周相也到了人生中的权力巅峰。
双方是否有联系？
宏王不清楚，可他实在想不出周相还能有什么依仗。
他在马车里骂骂咧咧。
“没了本王，你们什么都不是。”
“周兴贤，你最好和大历没关系，否则本王能利用死你！”
“得赶紧找庄先生。”
过了小半个时辰，宏王回了王府，温知念怕引起这条街其他住户的注意，只能马车停在四公主门前，就没再前行。
不过四公主已经入宫，她不能借口留下来。
【一直骂骂咧咧，却也没提供多少线索。】
系统：【还是提供了一些线索。比如，他和周相发生了矛盾，认为周相要害他性命。此外，他也怀疑周相与大历有关系。】
根据原著，周相的确一直和大历有联系，且在几年后会泄露情报给大历，当下双方只是互相送送礼。
不过，堂堂大周副相收了大历皇帝送的礼物，这个足以让建光帝治他罪了。
温知念实在想不通，只得催促车夫赶紧入宫。
【遇事不决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年纪大一些，懂得多一些！】
东宫。
听闻宏王的异状，太子若有所思。
“他府中王妃与侧妃皆怀孕，彼此关系并不好，时常发生矛盾。那位王妃又是丞相之女，据说性情……”太子去掉对周家女的评价，“宏王第一次离京，她本想悔婚，是利益让她同意与对方成亲。”
温知念模仿他的动作，“所以她对宏王没感情。”
太子颔首，“有了皇家血脉，宏王便不重要。而能让周相说出一些话安抚孙女，可见周相对宏王的忍耐也到了头。最近，他肯定会联系大历。”
“联系大历做什么？”温知念不解，“难道大历会帮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登基？没有足够的利益，大历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
“是啊，没有足够的利益。”
太子冷着脸，“如若许诺给一些城池呢？甚至每年送一些贡银呢？大历皇帝会不心动？”
温知念顿时气得跺脚。
可很快，小公主清醒了，“这应该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联系上后还要谈合作，还要确保那个孩子顺利出生。太子哥哥，你别急。”
“我不急。”
太子弯腰，拍了拍她的脑袋，“多谢念儿的情报。双方正式合作是许久之后的事情，可联络定是越早越好。我们可以抓到周相的马脚了。相应的，宏王受到刺激，不再信任周相，情急之下孤注一掷，有些好戏会提前上演了。”
五皇子清醒
因为这个插曲, 除夕夜家宴上，温知念吃喝之余，一直偷偷关注宏王和王妃。
吃一口, 看一眼, 吃一口, 再看一眼。不知情的，以为她在拿那对夫妻下饭呢。
【宏王真的长进不少啊, 】温知念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发生那样的事, 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和王妃一起吃饭, 接受别人的敬酒，装作是恩爱夫妻。】
系统：【被现实毒打后, 就成长了。非常现实的一点是，当下他还需要周相的帮助, 不能马上和对方撕破脸。他与王妃表现不和，落在有心追随他的人眼里，就是他与周相的结盟有破碎的征兆。】
小公主摇头叹气，其实非常开心的多吃了一根卤鸭腿。
“哇，这鸭腿卤得好, 嚼起来紧实，又挺入味，”
每年除夕家宴，大家的位次都是按照皇帝的喜好来排的。
不过有时候有的人皇帝不喜欢, 也必须排在最前边，好比太子。
往常都是太子与宏王坐在皇帝下首, 再之后是十四公主、六公主。
今年却变成太子与七公主坐在皇帝下首，之后是十四公主、宏王, 四公主和六公主，九皇子与十二皇子，再是其他皇子皇女。
其中四公主、七公主、九皇子和十二皇子的位次都朝前挪动了，且以七公主的变化最大。
六公主与世无争，百官们心里有数，对她位次挪后没太大感觉。可宏王就不一样了。
这种变故让不少宗室思绪万千。
这会，温知念对面是宏王，左手边是太子，右手边是四公主。小公主是特地向太子哥哥和四姐推荐的。
四公主大大咧咧的拿起鸭腿啃了一口，回应道，“味道是很好，小妹的推荐总是没错的。”
太子却不能这样啃鸭腿，是由宫人帮忙拆碎，他用筷子吃。
尝了一口，正要点评，就见妹妹一脸的不赞同。
“太子哥哥，这样吃卤鸭腿，就失去灵魂了，唉。”
太子哭笑不得。
这个插曲让小公主忘记宏王，她重新拿了个鸭腿做示范。
然而，许多听到小公主心声的人焦急的想，殿下不带这样的啊，哪有说八卦只说一半的？宏王与王妃到底发生什么矛盾了？
很快，宏王发现暗暗关注他的人多了一些。
他怀疑这些人是想看自己笑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宏王妃也觉得丢脸，越是如此，她越要维持自己的脸面，便故意演出和宏王感情很好的样子。
“王爷，我想吃那道菜。”
她暗示宏王帮忙夹菜。
宏王没当场掐她脖子，已经是庄星然极力劝阻的结果了。还帮忙夹菜？做梦去吧！
宏王妃表情微僵，心里却恨恨的想。等有皇家血脉的孩子出世了，这个破王爷不要也罢！
龙椅上，建光帝将众人表现收入眼底。
这时，坐在他左手边的淑妃低声吩咐了几句，大意是注意宏王妃的饮食，他便多问了句。
淑妃一脸初为祖母的喜悦，“陛下，您就要有孙辈了，妾身是为您感到开心呢。”
这将是建光帝第一个孙辈，建光帝自然是喜悦的，甚至当众表示会为宏王的孩子赐名。
许多宗室的心思又活络了。
宏王却不开心。
他面上激动，心里却在想，父皇啊父皇啊，你可知这个孩子是儿臣的催命符？还是说在你眼里，孙辈都比儿臣重要？
儿女有很多个，可孙辈仅此一个是吗？
看出这有些敷衍的激动，建光帝心里不悦，待宏王又冷淡了一些。
父子俩面不和心也不和。
坐在下首的太子垂眸，执起一杯酒，余光却瞥见有人匆匆来寻顺嫔。没多久，顺嫔就借口身体不适早退了。
能让顺嫔如此反应，莫不是五弟那边出事了？
目前表面上太子与四公主不和，于是宴散后，太子拜托妹妹去静思殿看看。
“若是有需要的药材，尽快和我说，我那边还有许多。”
身负重任的小公主松了松衣带，郑重承诺，“放心吧，念儿不会和你客气哒。”
太子目送她离开，转头吩咐左右，“给十四公主备上消食的汤水。”
他这个贪吃的妹妹哟，都吃得要松衣带了还在吃。
静思殿。
通传的内侍匆匆折返，连忙迎温知念进去。
送到一定距离，宫人们都止步不前了。
“你们这样让我心里很慌啊！”
心慌意乱的小公主提着裙摆冲进内殿，看到的却是抱头痛哭的五皇子和顺嫔。
四公主站在一旁，眼睛微红，向来很稳的手微微颤抖。
温知念试探问道：“是不是五哥清醒了？”
顺嫔松开抱着儿子的手，背过身去，通过她的动作，可以猜到她在抹眼泪。
清醒的五皇子看到最小的妹妹，恍若隔世。
过去那些年里，他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以致于如今对姐姐妹妹都陌生了。
“娘，姐姐，还有十四妹。”
空白许多年没学习，没和人正常交流，五皇子的语调难免艰涩。
不过在场的几人都很好脾气的等着他适应。
这种照顾之下，五皇子也没那么慌张。
他适应后，主要说了许多年前他落水的事情。
“当年，我因为好奇工匠修建宫殿跑去偷看，发现有的人进了一扇门后一直没出来。”
温知念竖起耳朵。
系统：【该不会他看到皇帝的人扩建地宫的一幕吧？】
【就算如此，大猪蹄子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给五哥下毒吧？那也太坏了！】
顺嫔为查明儿子中毒一事，突然争宠。
恰好建光帝最近与淑妃生了嫌隙，又重新喜欢顺嫔这种长相柔美性情温顺的女人。
也是通过这段时日不动声色的试探，顺嫔可t以肯定儿子中毒与建光帝有关系。
当下，听了儿子的话，顺嫔的想法与温知念一样，建光帝是因为五皇子偶然发现地宫的存在，才给他下毒。
五皇子却是白了脸，“我找机会偷偷进了那扇门，那是一间不大的宫殿，才两进院子。”
在皇宫里来说，两进院子的宫殿很少，很难入皇帝的眼，难怪五皇子觉得奇怪。
“我在寻找那几个工匠的时候，听到父皇的声音了……他、他说……”
五皇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顺嫔和四公主连忙分别握住他的一只手。
温知念没有手可以握，只得拍了拍他的膝盖。
“他说，”五皇子获得些许勇气，让他可以直面形象彻底崩塌的父皇，“加大用量，他不想再看到皇后了。”
此话一出，余下三人一统都怔住了。
五皇子出事时，秦皇后还在世。
还是系统最先回过神，【他的意思是，秦皇后的死和建光帝有关系？原著里说秦皇后是生产后留下后遗症，又劳碌忧虑才去世。】
小公主也回神，语气幽幽，【原著里没写的事多了去。大猪蹄子会做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她的娘亲就是这样遭了毒手，尽管离开皇宫，可生死难料。
秦皇后嫁给建光帝，秦家帮助建光帝坐稳地位，可建光帝是如何对待秦家的？
顺嫔和四公主都下意识看温知念。
“念儿，此事……”
温知念毫不犹豫道：“我肯定会告诉太子哥哥的！”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五皇子则是继续往下说，“我不敢再听下去，就急匆匆离开了。没多久就遇到三皇子，他拦住我的去路，还故意把我推搡到池塘边……可我看得分明，最后一次，他的手没有碰到我，就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击中我的腹部，我就落水了……后来也是三皇子身边的人把我救起来，他们慌慌张张走了，昏沉间，有人撬开我的嘴，灌了难喝的药水……”
温知念迅速道：“五哥，你肯定是被皇帝身边的影卫发现了。他们是得了皇帝的命令追上你。”
这件陈年往事到这时才算彻底明了。
五皇子不小心听到隐秘，皇帝派影卫灭口，起初是借宏王之手推他入水，结果宏王身边的人还是救起五皇子，又匆匆灌了毒药。
那药没毒死五皇子，却把他毒傻了。
顺嫔眼神幽幽，“难怪最初我儿痴傻时，他时常派人来看望。我以为他是在乎我儿的，原来……原来只是想看我儿是不是真的傻了。”
她忘记此刻还握着五皇子的手，十分用力。
五皇子吃痛，却没有提醒她。
他也需要用痛楚维持清醒。
清醒后，他才知道秦皇后早在多年前去世。秦皇后的死肯定和建光帝有关。
即将执政二十一年的皇帝害死了妻子，就连儿子也不放过。
清醒但心智不算成熟的五皇子有些害怕。
他的亲生父亲好可怕，这座皇宫好可怕。
四公主想到更多。
作为站在太子这边的人，她其实推断出太子许多计划。
为了安抚那些老臣，太子逼迫建光帝禅位后，肯定会将其安排在行宫居住，让其享受太上皇的待遇。至少得等那些老臣都致仕，无法动摇大周江山，才会对建光帝下手。
可若太子得知皇后的死与建光帝有关，还会放过建光帝，让他再享受几年才动手吗？
当下四公主不知罗烟岚的事，也不知太子对妹妹、云岫做出的承诺，还以为太子在登基后会留建光帝几年。
“哒哒哒”的脚步声惊醒了四公主，抬头一看，发现温知念已经跑远。
“念儿要去找太子哥哥！”
兰大夫
岁末的钟声响起, 悠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皇宫。
又长了一岁的太子终究没能保持住挺拔的身姿，他逐渐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
温知念跑来告知情报后，就没离开, 一直低着头看沾了雪花的靴子, 时不时抠抠手指头, 或是飞快瞅太子一眼，继续低着头。
发现对方蜷缩起来, 她没忍住, 上前一步, 踮起脚尖, 抱住这一大团。
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她年纪太小, 也只陪伴太子哥哥这几年。在过去无人陪伴又被皇帝忌惮的时候，太子哥哥在想什么呢？
许久之后, 太子恢复冷静，准备挣脱妹妹的拥抱，意外的发现对方很大力，“念儿，快松开, 我要喘不过气了。”
小公主赶紧松开，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摇摇头，“念儿细胳膊细腿, 怎么可能勒得太子哥哥喘不过气？”
她批评道：“太子哥哥需要锻炼了。”
系统：【你也需要锻炼。生长期适当的运动有助于长高。】
这话小公主爱听，当即拉着太子的手摇晃, “要不咱们每天一起锻炼吧？”
【顺带偷看太子哥哥有没有伤心。】
听到这句心声，太子只觉心头一股暖流涌过。
“如果这些年没有发生这些事, ”太子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对象，“乍听到这件事，我可能会震惊难过到无法接受。”
一个会栽赃陷害儿子的父亲，也不意外他会对妻子下手。尽管当年无论是秦家，还是秦皇后并无打压皇帝的意思。
建光帝不过是以己度人。
“不接受也行，”飞快瞅了眼他的脸色，温知念小声嘀咕，“伤心也可以，念儿在这呢。而且，你是为皇后姨姨伤心，又不是为他的坏心思伤心。他不配！”
最后三个字喊得可大声了。
没来由的，太子心头涌过一股冲动，同样大声喊道，“他不配！”
“对的对的，他不配！不要为他这种人伤神！”
殿外。
几名颇得信任的宫人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是吃到味道古怪的东西了吗？怎么一直‘呸呸呸’？
殿内，一大一小心情好多了，一人端着杯热茶。
想到娘亲的未婚夫找上门，自己也算是多了门亲戚，再想想太子……小公主歪着小脑袋，“太子哥哥，你和秦家人还有联系吗？”
“以前没有，近些日子有了把握，便有联系了。”
以前太子可不敢联系秦家人，生怕皇帝多疑，对已经到了偏远州府扎根的秦家人赶尽杀绝。
秦家人也不敢联系他，怕皇帝忌惮太子，对太子下手。
分明互相牵挂，却因有皇帝这个绊脚石，血脉相连的亲人多年来都不曾见过面。
“那太好啦。”
小公主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
“秦老将军和老夫人还在世吧，太子哥哥也有外祖父外祖母疼啦！”
“他们要是见到太子哥哥，肯定会心疼太子哥哥的，还会搓搓太子哥哥的脸，说你太瘦啦。”温知念说着，就放下热茶，跳下椅子，用暖呼呼的小手搓太子的脸。
太子怀疑妹妹只是想搓脸了。
只是那喜悦太真诚，话语简朴又动人，他仿佛看到未来事成，迎回秦家人后，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眼含热泪的凝视他，最终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
有些亲情，是凉薄的建光帝用尽办法也无法阻拦的。
回到福泽宫后，小公主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啾，我也想念娘亲了，娘亲到底在哪呢？】
系统安慰她：【只要还活着，总有相见的一日。而且，你也知道大家生活在同一颗星球吧？月亮出来了，你和你娘在看同一个月亮哦。】
听到这话，温知念偷偷爬起来，悄悄将窗户开了条缝，仰望窗外的明月。
“月亮啊月亮，麻烦你告诉我娘，我可想她了。”
*
大彦，喀纳部落。
一个杏眼桃腮长相秀丽的女子背着药篓，踏着月色准备回临时住所，兀地，她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真美。”
她身后，一个中年女人不太熟练的用汉语说，“兰大夫？”
兰大夫回头，对她笑了笑，用部落这边的语言说，“走，回去吧，这些药应该够用了。”
中年女人笑出了鱼尾纹，连忙跟上。
已经将这个流落至部落的女人当做自己人，名叫朵雅的女人直白的抱怨道，“陛下到底在发什么疯，突然要求各部落召集青壮，难道要和大周打仗？也不想想我们打得赢吗？”
想到兰大夫很明显的大周人长相，朵雅又不好意思道，“兰大夫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吗？”
兰大夫笑着摇头，心里却想着过去几年的事。
她是五年多前流落至此，脑袋上的伤应该就是t她失忆的原因。
好在她没忘记如何用草药给人治病。大彦这边有许多部落向都城俯首称臣，部落多游牧，缺少大夫，这也是她很快被接纳的原因。
她才醒来时被人询问姓名，下意识脱口而出一个音，被人误以为是兰花的兰，于是有了‘兰大夫’这个称呼。
直觉告诉她不是，但她没解释。
最初她以为自己在大周得罪了人，怕被仇家发现，不曾去寻找大周的过去。这一两年，她内心却越发渴望回到大周。
内心一直有一道声音，大周有人在等她。
然而，一个被游牧部落接纳，甚至大夫之名传到都城去的人很难离开这茫茫草原。
朵雅等人接受了她，可暗处一直有人在盯着她。
加上这几年她通过所在的喀纳部落与其他部落交流，替其他部落的人治病，接触了许多部落首领，盯着她的人越来越多了。
多数应该是都城派来的人，可见大彦皇帝是个多疑的性子。
说起这位大彦皇帝，年老孩子多却不立储君，这可是大忌。
最近大彦皇帝要求各部落集结，隐约有对大周用兵的意思。可她前不久替喀纳部落的首领治疗旧疾，却得知是大彦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梁郡王招惹大周在先。
大周那边也只要求他们交出罪魁祸首，给些礼物赔礼道歉。梁郡王已经被割掉头颅，与其他礼物一同快马加鞭送往大周，大彦皇帝又突然反悔，想对大周用兵。
到底是挽回尊严，还是通过大周皇帝遇刺却打算息事宁人，看出大周内里空虚才发兵，就不得而知了。
兰大夫意识到，也许这次是她离开大彦的好时机，她必须收集更多的情报，绝不能错过。
*
大周的年假一直到元宵之后。
官员不办公，多数百姓忙碌一年总算能歇口气，一个个都出门游玩。
这会便是商户们赚钱的好时机。
京城的商户为招揽客人，使出浑身解数，就连温知念这个时常出宫的人都能被迷住眼，更别说那些出宫没她频繁的人。
太子只陪了温知念一日就去忙了，但小公主也不孤单，今日约四公主，明日约六公主，再约九皇子。
和她没有仇怨的兄弟姐妹还是有一些的，加上叶天和季无畏、宁家兄弟还有新认识的一些武生们，温知念用实力和大家证明，自来熟的朋友遍天下。
这日，她便是和九皇子一同出宫，半途遇到叶天和季无畏兄妹，四人结伴而行。
从瓦肆里出来，叶天和主动说季老将军在崇景园租了个小院，要是有兴致，可以去崇景园用午膳，再消磨一下午。
小公主双手双脚赞成，“好耶！天和哥哥你要练剑吗？念儿保证只在一旁看不吵你！”
有人旁观对叶天和并无影响，季无畏就更加无所谓了。
三人看向突然有些心不在焉的九皇子。
“九哥，你怎么啦？”
九皇子低头咳了声，“去崇景园啊，我好像没去过崇景园。这园子是谁家的？”
温知念顿时一脸狐疑。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崇景园？你之前还说人家盛国公祖上阔绰过呢。”
“哈哈，是这样吗？”
崇景园距离刚刚游玩的瓦肆并不远，四人并行前去。
叶天和站在最外边，飞快看了眼表情不自然的九皇子，突然说，“老盛国公去年去世，他长子长女皆去世，是小儿子袭爵，前几日回京了。”
温知念只知道赵家是开国功臣之一，才得了一个盛国公的爵位。只是后代不争气，没几个入朝为官，到了老国公这一代，是彻底没落了。她对才得爵位的年轻盛国公并不了解，便央着叶天和多说一些。
系统：【应该是季老将军告诉他的，他对京城的局势了解还没你多。】
【哎？季老将军怎么还专门提这个呀？】
系统：【我不知道。】
叶天和：“据说盛国公十几年前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有望考中进士，只是不知怎么的突然离京，直到前几日才回来。他今年三十多了，并未娶妻。”
九皇子突然扶额，“咱们逛他家园子没必要了解园子主人是个什么人。娶不娶妻与咱们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他这个反应，让小公主眯起了眼。
按照系统的话，便是九皇子引起了好奇猫猫的注意。
大瓜
到了崇景园, 好奇猫猫时不时提及盛国公，观察九皇子的反应。
没多久九皇子就反应过来，任凭温知念如何试探都不动如山。
小公主只得撇撇嘴, 好似放下了此事。
九皇子松了口气。
他躺在软榻上, 懒散的看着叶天和和季无畏练武, 小妹在一旁为他们鼓劲。
练个武而已，还需要人鼓劲？
九皇子不承认自己酸了。
小妹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妹妹。更何况, 他们也没血缘关系。他没资格和太子那样, 走哪都把‘我妹妹天下无敌可爱’挂在嘴上。
怎么就不是兄妹呢？
九皇子仰望蓝天白云, 脸上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凝重。
身为孩子, 他是没得选的。
这时院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两位殿下，盛国公求见。”
九皇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 “不见！”
温知念瞅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张开嘴。
“小妹啊, 待会回去九哥请你吃东西，随便吃！”
小公主慢吞吞闭上嘴。
院外没了动静。
日暮四合，四人准备离开各自归家，走到一半九皇子想上茅房，约定好园子入口见。
等他从茅房里出来, 七拐八绕，发现自己迷路了。
“一个破园子，建得这么大做什么？”
少年不满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块。
“殿下息怒，这是祖传的园子, 微臣也不好改动。”
九皇子一顿，他故作若无其事转过身, 尽量镇定的看着这位年轻的盛国公。
模样俊朗，身姿挺拔, 气质有些严肃，虽说赵家落魄了，但看上去比建光帝可靠。
“那便不改动，反正是你家的园子。”
九皇子转身就走。
“殿下，出口在这边。”
九皇子默默的转回来，路过盛国公时，故意吊儿郎当的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
“盛国公呀，你看着也挺壮实，就算参加不了科举，也能参军保家卫国，别总想着吃祖产。”
盛国公的目光在熟悉的脸，特别是那双桃花眼转了一圈，垂眸，“殿下教训得是。”
九皇子撇撇嘴，懒得再逗对方，大步朝前走。
他有意加快速度，可盛国公早已成年，又生得高大，轻易跟上他的步伐。
看得出对方是寡言的人，可盛国公还是努力找了几个话题，最后话题果然绕到珍嫔身上。
“元宵佳节将近，殿下、珍嫔娘娘若与王家一家团圆，颇为圆满。”
九皇子脚步一顿。
他将盛国公上下打量一遍，语气莫名，“我听宫人说，自从建光六年元宵后，我娘再也不选择元宵这一日归宁了。”
‘建光六年元宵’六个字让盛国公瞳孔猛缩。
可很快，盛国公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九皇子有些烦躁。
有些事，他意外查明就算了，知道自己没资格争皇位就算了，可当事人为何要撞上来？
要是太子登基了还好说，可如今还是建光帝执政，他还不想那么快去见阎王爷。
终究是年少气盛，九皇子想到自己藏着个大秘密，每日戴着假面伪装，珍嫔却要让他去争皇位，眼前这位盛国公又是一副严肃古板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刺激这两人。
“盛国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是建光六年元宵那日发生了让你不快的事？”
“不，并非不快。”
盛国公下意识反驳，可很快，他从少年微红的眼角窥探出什么。
这孩子知道了。
知道了他娘与自己有过私情。
不，那不算私情。分明是他们有情在先，互定终身，就要上门提亲……是皇帝突然下旨让珍嫔入宫。而入宫后，珍嫔就变了许多。
盛国公绷紧了唇角。
易地处之，若要隐瞒这个秘密，若要去争夺那个位子，他成为死人，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殿下放心，臣只是回京处理一些事，很快就会离京，再也不回来。”
九皇子：“……”
他瞪过去，“你就是块木头！”
九皇子大步离开，走着走着，突然跑起来，一口气跑到园子里难得的空旷地带。
要不是顾及t到园子里还有人逗留，他都想大喊出声了。
不过，通过对方的态度，可推断出盛国公并不知自己的身份。他的娘亲瞒得可真好。
就在这时，大概六十丈远的地方出现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小妹。
小妹不会听到了吧？
九皇子不觉得盛国公如此不小心。这会他和小妹的距离也足够远。
应该是没听到，九皇子自我安慰。
他朝对方招手，准备走过去，却见温知念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对方的心声飘过来。
【娘啊，这是个大瓜啊！珍嫔和盛国公有旧情啊！】
九皇子：“……”肯定是那个叫小啾的书灵在偷听！书灵了不起啊？居然敢带坏他妹妹！
不过没关系，九皇子自我安慰，以小妹的性格，顶多把这事告诉太子。而无论是太子还是小妹，都不喜欢建光帝，是不会告密的。
而且，小妹顶多猜到珍嫔与盛国公有过一段情，不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当下局势未明，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等太子登基，他肯定坦白，再找个机会犯错，被贬为庶民，从此远离皇宫与京城。
不过为确保太子日后放过他娘，他最好还是立些功劳。
想到珍嫔，他心里又泛苦。许多事分明是王家和何家做的，他娘双手干干净净。结果那两家人先斩后奏，一通说服，他娘就上赶着给人收拾烂摊子。这下好了，就算没做过那些事，也沾染了脏东西，洗不干净了。
九皇子觉得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偏偏这时又传来温知念的心声。
【小啾你说，九哥会不会是盛国公的孩子啊？】
九皇子：“……”我的妹啊，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你看啊，之前只要是珍嫔让他在大猪蹄子面前好好表现，他都不耐烦，故意藏拙，还说过几次自己‘不配’。他骂过王家，骂过何家，故意将底牌都毁了。还有刚刚，他好像在刺激盛国公，以前九哥才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咦，这样看来，盛国公不知道九哥是他儿子。九哥好惨，难怪会生气，亲爹都不认自己。】
九皇子已经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一切还能挽救，大不了他和太子、小妹坦白。感谢二哥小妹没继承皇帝的恶毒性子。
这么想着，身后却传来明显的踩断枯枝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发现盛国公追上来了。
盛国公没法维持那张酷哥脸，看向九皇子的表情也很激动。
九皇子：“……”老天爷别告诉他，盛国公也能听到小妹的心声。凭什么啊，他们俩又没关系，凭什么能听到小妹的心声？
眼下，这并非重点。
盛国公嘴唇翕动，“殿下，您、您……”
九皇子选择逃跑。
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大，不偷吃完小妹买的糖葫芦不能抚平他的心。
另一边，温知念带着大瓜先一步回到马车，还不忘记和叶天和兄妹告别。
【小啾啊，你说这事要告诉太子哥哥吗？】
系统：【看你，九皇子不会对你们出手，太子自然不会伤害他，可珍嫔就难说了，除非九皇子能劝住珍嫔，不再受王何两家的挑拨。】
小公主回忆了下最近九皇子做的事。
他凭借演技成功让建光帝讨厌他，而且再也不去找珍嫔了。
珍嫔就算有想法，有这样一个努力拖后腿的儿子，也无计可施。
车外。
叶天和打算带堂妹步行回家。
他无意偷听隐秘，可小公主的心声不断传来。
正直的少侠被迫吃了一大口瓜。
他忍不住思考祖父特地告诉他盛国公回京的事。
难道祖父早就知道了？
不愧是祖父，真厉害。
当晚，书房，正直少侠一脸佩服的看着季老将军。
老将军享受着孙子的佩服，捋了捋胡须，“你也看出盛国公在藏拙？”
叶天和：“？”
老将军：“崇景园对外出租，每日接待的人非富即贵。哪怕有的宾客带了自己的仆人，也需要崇景园的仆人帮忙。你可懂这其中的意味？”
叶天和类推了些江湖豪杰喜欢在酒楼商量事情，结果秘密被人探听去。
“只要盛国公有心，便可以利用崇景园收集许多情报。尽管虚虚实实，但抽丝剥茧，总能找出一些有用的。”
季老将军欣慰的点头。
“盛国公功夫不错，找个机会你们切磋一二，如果能将他拉拢过来，对我们行事也有利。”
季老将军不是随便选的人。
根据他的打探，盛国公品性不错，赵家子弟虽平庸但无拖后腿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离开朝堂许久，急需要机会回到权力中心，从龙之功便是机会。
叶天和认真的点头，发现祖父没继续往下说，难免疑惑，“祖父是觉得，他与珍嫔一事，以及九皇子的身世并不会影响他的选择吗？”
“嗯？”季老将军茫然脸。
于是，在九皇子不知道的时候，又多了一人知道他的秘密。
逃避心理让九皇子一直不敢去找温知念玩，直到立春这日，即温知念的六岁生辰，得知建光帝并不打算和往年那样大办，甚至只是派人给温知念送礼，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上门，想安慰下妹妹。
才到福泽宫门口，就听到温知念的笑声，紧接着是贵妃、太子还有其他皇子公主的声音。
看来皇帝不重视她的六岁生辰，不影响她的心情，九皇子松了口气，逃避的心态再次占据上风，干脆将锦盒交给宫人。
“一盏茶后再转交给十四公主。”
他转身就要走。
才走出十几丈，就听到‘哒哒哒’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温知念顶着张灿烂笑脸追上来。
“九哥你跑什么呀，我们正准备玩游戏呢，你不喜欢玩游戏吗？奖品是糖葫芦哦。你不是最喜欢糖葫芦了吗？”
将糖葫芦全都拿走至今还没吃完的九皇子：“……”
坦白局
拿走妹妹所有糖葫芦, 不仅没被批评，还被热情邀请参加奖品是糖葫芦的游戏，九皇子很感动, 但依旧不敢去福泽宫。
面对小妹和二哥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请允许他再多逃避一会。
“我就不去了, 我还有事。”
肉嘟嘟的脸蛋瞬间浮现出八卦的表情。
“九哥啊，你是不是要出宫偷偷见人？”
这形容怪怪的, 九皇子垂眸, 见妹妹五官飞舞, 伸出手掐了掐那脸蛋。
“嘶, 好冰！”
小公主当即龇牙，“九哥你弯腰, 我也要冰你！”
九皇子转身就跑。
小公主赶紧追上去，完全忘记福泽宫里还有人等她。
“念儿, 九弟，你们在做什么？”
迟迟不见妹妹回来，太子亲自出门寻，发现两人居然在外边打雪仗。
他不赞同道：“没戴手套不要这么玩，会冻伤的。”
温知念乖巧应了, 飞奔回来，九皇子支支吾吾，时不时偷看太子一眼，发现对方神色如常, 心里又疑惑，难道妹妹没把那事告诉太子？这不符合妹妹的作风呀。他们兄妹俩之间不是没秘密吗？
九皇子绝不承认自己嫉妒了。
这份疑惑让他踏入福泽宫, 跟着几人玩闹了许久。等众人陆续离开，只余下正在清点礼物的小公主时, 他磨磨蹭蹭上前。
“念儿，你没把那事告诉二哥？”
“哪件事呀？”
“之前遇见盛国公的事。”
清点礼物的小肉爪顿住，小公主扭头，歪着脑袋打量他。
【小啾，九哥这是打算自曝吗？】
系统：【不知道。】
【他怎么会觉得我知道他的小秘密呢？】
系统：【我也疑惑。】
一人一统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
少年后知后觉，妹妹并不知道自己能听到她心声的事。他就不该因为心虚主动提及这件事，这不，妹妹又好奇了吧？
“没什么，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九皇子转身就走，没走成，低头一看，妹妹维持蹲着的姿势抱着他的大腿呢。
“九哥，坦白呗，没准我能帮你哦。”
九皇子脑中天人交战。
“念儿，这几天，你没和二哥说什么小秘密吧？”
“什么小秘密？”小公主茫然脸，“如果是和九哥有关，念儿什么都没说哦。”
九皇子有些感动，看来自己在妹妹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下一t瞬，他听到妹妹的心声。
【因为最近太子哥哥太忙啦，念儿找不到机会。】
九皇子：把感动还给我。
最终，九皇子决定坦白。
太子又被叫过来。
听完这个陈年旧瓜，太子的反应并不大，这让九皇子心里惴惴。
珍嫔的罪名往大了说，就是混淆皇家血脉。
太子神色淡淡，“九弟突然坦诚，是笃定我和念儿不会告发？”
小公主摇头，“念儿肯定不会告发。九哥就是九哥，和你是谁的儿子没关系。”
九皇子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他对太子说，“二哥……太子殿下，我是觉得你能笑到最后。比起陛下，你的态度更重要。”
这话可不是奉承。
换做一年前，他不这么觉得，甚至觉得太子太过良善，迟早被心狠手辣的建光帝打压至死。可这一年来的种种变故让他觉得太子的赢面很大。
“毕竟你有念儿。”
小公主茫然脸：“我？”
太子却是了然，原来九皇子也能听到妹妹的心声。
根据他一直以来的判断，能听到妹妹心声的，皆是对妹妹没有恶意，命运又与妹妹紧密相连的。
这让他稍稍褪去一些冷淡。
他如此待九皇子，单纯只是因他担心珍嫔与九皇子伤害妹妹。
数年前的事他可是记到今日。
“我大概明白你的诉求。”
太子给温知念塞了一个剥好的烤得暖乎乎的橘子，让她去一边玩。
“别想支开念儿！”
小公主满足的吃着橘子，同时坚定的留下来。
太子无奈。
他只能在妹妹灼灼目光下点明数年前的事情。
“尚衣局送来的衣裳差点让念儿生病，这事，你可知晓？”
“我知道，我是后来知道的，”九皇子也是这会才明白太子的顾虑，连忙解释，“这事不是我娘做的，是何家人做的！”
他急急解释尚衣局的几个内应皆是何家安排的。
“我娘虽然没我这么喜欢念儿，可也犯不着害一个小孩。是何家人觉得念儿太得宠，又是小孩好对付。不过……”
九皇子愧疚的看向温知念，“虽然他们先斩后奏，可我娘的确善后了。”
不止这件事，后来王家何家时常背着珍嫔做一些事，等事发无法挽回，又急急忙忙让珍嫔善后。
“她是王家的女儿，收了何家的钱，是得利者，我不否认这一点，但她绝没有主动伤害念儿的打算。以后……以后我会替我娘赎罪的，也不让她掺和进这些事，她那脑子和性情，也不适合掺和！”
见太子和温知念都有听下去的打算，九皇子终于可以大吐苦水。
苦水的内容大意是珍嫔是如何被王家人以亲情的名义裹挟着去做一些事。
“王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其实我娘以前也有互定终身要嫁的人，后来被一道圣旨召进宫，也寻死觅活过。是她的父兄一直劝说她，希望她不要连累王家，我娘妥协了。”
妥协这事，有一就有二。
一开始是不想违反圣旨给王家带去灾难，后来又在父兄的劝说下争宠，只为通过枕头风让父兄升官，再后来，珍嫔自己也生出野心，希望儿子能登大宝。
“我并非为她脱罪，”九皇子苦笑，“我自己也有罪。但凭什么我与我娘每日提心吊胆，王家却能凭借卖女儿卖妹妹春风得意？何家还成为皇商？”
九皇子没说的是，整件事追溯源头，建光帝也有错。
他出宫游玩，看中一名女子的美色就直接下圣旨将人抬进宫，根本不去想那女子是否有心上人，是否愿意进宫。
太子也明白这一点。
他单手敲打着扶手，一时未语。
“大猪蹄子太讨厌了！”
奶凶奶凶的声音让两人回神，偏头一看，就见吃完橘子的小公主气鼓鼓的握拳。
“贵妃姨姨也是这么进宫的，他太讨厌了，害苦贵妃姨姨了！”
太子将贵妃当作半个娘，她的遭遇更容易让太子生气。
贵妃也是这么进宫的，被父母兄姐宠爱长大，还未决定未来，就被微巡私访的皇帝看中，一道圣旨将她抬进宫。
这还不算，无论是太子还是温知念都知道贵妃想要个孩子。生孩子是有风险，然而是否生孩子是她的权利，可这个权利也被人残忍的剥夺了。
别看贵妃如今是四妃之一，得太子敬重，十四公主仰慕，可她一生，也是不幸的。
想起贵妃，太子和小公主都有些动摇。
九皇子看出他们的动摇，再接再厉。
“还有，上次也是王家何家私自花钱找人伤害李有运的妻子，想嫁祸陈家拉拢李有运，事后才找我娘。他们应该想通过李有运在六尚局安插线人。不过我最近总拦着我娘，又故意惹陛下生气，他们已经许久没找我娘办事了，估摸是自己与李有运联系了。”
这件事与太子最近收到的情报对上了。
前不久李有运悄悄告诉他，皇宫里有人避开珍嫔与他联系，一番试探，应该是王家和何家的人。
这两家人似乎打算抛开珍嫔自己谋大事。
事实却是，只要珍嫔是王家的女儿，这两家闯出的祸事，迟早会波及到珍嫔。珍嫔行事考虑他们，他们行事不会考虑珍嫔与九皇子。
“有时候，我觉得惠妃娘娘是真的聪明，我也很羡慕六姐，”九皇子一股脑的将心中想法吐露出来，“惠妃娘娘果断与郑家疏远，我娘却做不到，一再被他们利用。”
见他面露伤感，温知念不忍心，小跑过去，拍拍胳膊，“九哥你别难过，她脑子不清白，可你清醒呀。你最近装疯卖傻挺有用的。许多人知道你不喜欢王家何家，都不投靠他们了。你娘也很少找大猪蹄子了。”
九皇子气笑了，一把捏住她的脸，“这不是装疯卖傻。”
“那是什么？”
温知念眼神真诚，“是九哥本就这么傻乎乎吗？”
九皇子：“……”这个妹妹不能要……不，还是得要的。别人想要这样的妹妹都没机会，他要珍惜。
九皇子今日说这么多，就是为得太子一个承诺。
“二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给我和我娘一个机会。”
太子还需要派人调查，确定九皇子所言非虚，才会真的下决定，闻言，挑了挑眉，“什么机会？”
有着桃花眼的九皇子嬉皮笑脸的凑过来，“让我和我娘当个普通百姓的机会呗。把我贬为庶民也好，或是让我们诈死出宫。我保证，以后我和我娘努力赚钱，我们会拿一半家产接济百姓，为过去的事赎罪！二哥，给个机会吧。”
太子将他推开，表情有点嫌弃。
以前和九皇子来往不多，没想到他是这个性子。
“我会派人调查，不急这一时。”
九皇子忙道：“我会提供线人。还有王家何家的一些小秘密。说实在的，那位萧老板的本事很强，和离后没准能吃掉整个何家。”
仿佛眼前出现了何家彻底垮台的画面，九皇子笑出声。
“王家这边手脚不算干净，我找个机会装作关怀他们，拿了证据就举报，嘿嘿！”
太子：“……”虽然这位九弟不是皇帝的孩子，可的确是王家的外孙吧？
内心深处，他却明白，自己挺欣赏九皇子这种护短的性子。
伤害了最在意的娘亲，所以哪怕是外祖父舅舅，九皇子也能狠下心。
“容我提醒你，珍嫔已经不是过去的珍嫔，”最初是所有人逼迫珍嫔，可这几年，珍嫔有些举动分明是出自本心，被皇宫里的繁华迷住眼，未必会选择后半生平平淡淡，“你能说服她吗？”
九皇子强撑道：“她还是在乎我这个孩子的。我有办法让她认清楚王家人的嘴脸。最近……最近她应该动摇了……吧？”
他也不确定珍嫔最近闭门不出，是信了他的话，还是在蛰伏。
见两位兄长聊来聊去，都没聊到重点，温知念小大人似的叹气，“哎呀，你们是不是忘记盛国公啦？”
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亲爹的九皇子：“……”
太子：“盛国公知道你的身世吗？”
九皇子支支吾吾，小眼神飘向小公主。
要不是妹妹的心声，他那位亲爹也不会知道啊！
“你瞪念儿做什么？”
“我眼睛大。”
小公主不服气，瞪大眼，还在眼角处比划，“看，念儿的眼睛是最大的！”
太子无奈摇头，却也通过九皇子的反应得到答案。t
既然盛国公知道九皇子的身世，应该也会有所行动。
他可以利用这一点。
放珍嫔母子离开，那这对母子，不，是这一家三口总该付出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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