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大娘子高嫁日常 > 20-28
    第21章


    房间内很是寂静,两人都不太自然?,偶尔抬头,正好?对上目光,就?更加不自在了?。


    孙叙还是在盆里洗了洗手,简白?荷垂着眼,耳中听见拧帕子时的水声。


    这时候军医来了?,看见这场面不知道要不要进来,打量了?简白?荷,又打量将军,试探询问:“将军,是您伤到了?吗?”


    孙叙:“……不是,没有人受伤,你退下吧。”


    该死,军医连问?也没问?就?知道简白?荷没受伤,他之前到底是怎么搞错的?孙叙拳头紧握,忽然?觉得好?闷,想冲出去透透气。


    太窒息了?,他冷硬的面孔,已经泛起尴尬导致的红晕。


    书桌上展开的长卷,在风的吹拂下,正沙沙的响,一双玉手?将其按住,用?带子束好?了?,在书架上游移不定。


    孙叙瞥着,心里暗说?他一向是摆放在最右边第二个,这样高低交错,好?拿又好?放。


    简白?荷持着长卷,最终将它放入了?最右边第二个位置,见这样放果然?舒服多?了?,她和?孙叙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二人一看,是脸色苍白?的秦少惟扶着门站在外?边,秦少惟朝着将军问?好?,便冒虚汗的对简白?荷道:“小荷,你是怎么伤的?照水那丫头直接晕过去了?,我才把她送去躺下,就?赶紧来找你。”


    简白?荷又和?他解释,“我没受伤,是孙将军看错了?,青枝和?你们一起吗?”


    秦少惟奇怪的看了?将军一眼,简白?荷居然?没受伤,将军表现的那么紧张,他还以为伤的很重,顾不上喘口气就?过来了?。眼下一松懈,秦少惟差点虚脱,语气微弱的道:“她和?照水在一块,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咦,你袖子上怎么了??”


    “不小心染上的,并不是我的血。”


    秦少惟:“哦,我就?说?看你一点事也没有,怎么急着叫军医。”


    孙叙忍无可忍,他听不了?这件事一再?被提起,支开秦少惟,“少惟,我看你骑猪也花了?不少力气,简娘子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先去休息。”


    秦少惟隐隐觉得将军话里带刺,什么骑猪……怪难听的,可将军平白?无故刺他干什么,应当是想多?了?。去休息也是他很想的,要知道他今天身心都受到了?重创,犹豫一番后?道:“将军说?的是,小荷也和?我一块走,我将小荷送去照水那边。”


    就?听见孙叙板着脸打断道:“不用?,你自己去。”


    秦少惟看看好?像被排斥在谈话外?的简白?荷,再?次感觉到今天将军不对劲,低声道:“但小荷是来找我的。”


    孙叙这次言简意赅,神色透露一股冷酷,“不是,她不是来找你的。”


    秦少惟:“?”将军在说?什么胡话。


    他用?全?新的眼光又观察了?一遍屋子里的孤男寡女,闪过一丝明悟,退出房间,并且为两人带上了?门。站在门外?喊到:“小荷,你和?将军先聊,等我休息一会再?来接你。”


    秦少惟关门一走,屋里顿时乌漆麻黑,简白?荷在黑暗里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也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氛围。


    孙叙额头青筋跳个不停,走去将门再?推开,让光亮再?次照到屋内。


    简白?荷在刹那间领悟到了?什么,孙将军留下她,有重要的话要讲。她先声夺人:“将军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你的未婚妻要来,你打算和?她成家,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需要说?第三次。


    简白?荷凝目观望他,孙将军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他好?像认为自己要纠缠他一样。天地可鉴,简白?荷也只是菜篮子里买菜,合适的都问?问?价而已。


    孙叙惊讶,含蓄笑笑,“你明白?了?就?好?。”


    孙叙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常年寒冷的脸也柔情下来,真不敢相?信,娘子来的就?是那么突然?。这应该就?是说?定了?吧?孙叙为了?防止误会,和?她解释道:“我家里虽然?是我娘在管家,但往后?我会和?她好?好?说?说?,绝不会让我夫人手?里没有钱花。”


    简白?荷:“哦。”


    她表现的好?冷淡,孙叙心下一转,便知道没有说?到她心坎上,想了?想又说?:“我家里除了?没有生计的老人,剩余下人随意决定去留,我不插手?,也会同我娘说?好?。”


    说?完,孙叙静默下来,等待简白?荷的回应。


    这条的确把简白?荷打动了?,她很需要身边都是些五官端正,白?净好?看的人。


    更重要的是孙将军看着像是一个好?人,也像是很大?度的人,相?貌身份也好?。只可惜他有未婚妻了?,要是没有就?好?了?……可惜啊。


    简白?荷无意再?听他说?如何?打算安置未婚妻,站起来便准备离开,“将军不必和?我说?这些,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简白?荷停在门口,停下来回忆了?片刻回去的路,此刻军医里已经有了?烟火味道,一缕缕炊烟升起。天擦黑,在暗色的天空中,遥遥出现了?一轮不明显的月亮。


    不远处有一群光着膀子,声嘶力竭打闹的军汉,在十月的夜晚,也出了?一身的汗,甚至随风能闻到汗臭味。甚至抓起地上的一团土,朝着人砸过去,蛮横粗俗。


    他们模仿出秦少惟骑猪的样子,作出浮夸搞笑的模样,一起哈哈大?笑。


    简白?荷来了?两次,却还是第一次那么仔细的观察军营,在现在的心情里,她凭空生出一股烦躁与厌恶,不过她应该是最后?一次来了?。


    难怪当初逃难时候,每次看简家一行人期待军队平乱,搭伙同行的难民们都会露出不屑的表情,说?兵和?匪有时候都是一样的。


    真烦啊。她明明只是想挑一个让自己和?简家都能认同的男人,却半个也寻不到,程解厄是对她看人眼光的侮辱,做继室更是对她的嘲笑。主动寻到孙将军,孙将军拒绝了?她一次还不够,又拒绝第二次,又拒绝第三次。


    还在她面前说?要怎么对他的未婚妻,真烦啊,她并没有想纠缠他的。


    简白?荷觉得再?把京城掘地三尺,也寻不到爷爷中意的,她准备去一封信问?问?简元响宅子怎么样了?,其他的一切,等回到苏县随缘吧。


    简白?荷想保持冷静,嘴唇扯出一个笑容,淡淡的,浮现两个梨涡,和?往常一样。


    往外?走,没想到孙叙跟在她后?面,脚跟脚的跟着,还差点踩了?简白?荷的鞋子,简白?荷人往前倾倒,又被他拉了?回来。待看清楚原本干干净净的绣鞋有了?一圈泥土印子后?,简白?荷受不了?了?,转身质问?孙叙:“你还有什么事情?”


    孙叙这个踩了?鞋子的人,反而恶人先告状似的吓了?一跳,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在夜晚很是明亮,挺拔的鼻梁湿漉漉的有汗水,孙叙发出沉闷的鼻音,说?道:“我是想问?问?你,我何?时能上你家提亲?”


    “什么?”


    孙叙显得有些羞赧,道:“我什么时候才去你家提亲呢?”


    简白?荷拔高声音:“你说?什么?”


    孙叙不再?羞赧了?,正色重复道:“你家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提亲?”


    “什么……什么提亲?”


    “到你家提亲,礼不可废。”


    ……


    也许是空气里飘来的臭味太重,熏的简白?荷头晕脑胀,她快理解不了?孙将军的话了?。


    孙将军刚才还一遍遍重复他要怎么对待未婚妻,转头就?要到她家里去提亲,这是什么情况?


    他要……他要让那个未婚妻做妾?


    简白?荷惊恐地看着他,而孙将军一脸从容,鼻子眼睛都显得那么沉稳可靠,根本不像是有这样心思的人。


    简白?荷试探道:“那你、那你有婚约的姑娘呢?”


    孙叙表情有一丝迷茫,剑眉也纠结起来,视线看看简白?荷,简白?荷也不像是说?笑,可他真是想不起来,谁和?他有过婚约,他怎么不知道?


    况且他已经二十好?几,要是有婚约,早就?成婚了?,还等什么呢?


    简白?荷还以为他装糊涂,催着说?:“就?是当年和?你相?熟的,你们一块长大?的那位姑娘,说?和?你有婚约的!”


    孙叙猛然?想起来了?,脱口而出:“赵湘。”


    简白?荷沉默地看着他,的确有婚约,他要怎么处理呢?


    孙叙不解,“口头婚约也算吗?”


    实际上那都不算婚约,孙叙甚至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如今才从记忆里翻出来。在脑海中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那是儿时至少年的时光,孙叙和?一群朋友儿时玩泥巴,少年时逗蛐蛐,赵湘是其中一位朋友的妹妹,于是平时都带上她玩。他爹和?赵湘的爹见了?,笑话赵湘淘气好?玩,打趣往后?把她嫁给孙叙,好?天天玩泥巴。


    后?来被孙叙的朋友们瞎传瞎说?,就?好?像真有个婚约一样,奇怪的是赵湘的爹也保持缄默,于是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打算。没等把这件事说?开,两人的爹都离世了?,孙叙前往边关,赵湘随着哥哥返回乡下祖母家,多?少年不见,婚约更是‘死无对证’了?。


    孙叙虽然?不知道简白?荷是怎么知道赵湘的,此刻依然?坚定说?道:“这是谣传的,我和?她并没有过婚约,一定是你听错了?。”


    简白?荷今天真被绕糊涂了?,郡主找人假扮劫匪那件事必然?不是假的,要是没有婚约,那位赵湘姑娘来京城做什么呢?


    简白?荷半信半疑瞧着他,问?出来心里的疑惑:“可我听说?她来京城了?。”


    孙叙心里突突的跳,他是从始至终都没将爹与赵湘爹那句笑言当回事的,甚至连孙叙的娘也从来觉得是假的。但孙叙不是很清楚赵湘的想法,毕竟他和?赵湘已经四五年没见过,他也在想,赵湘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简白?荷那双清明,仿佛含着秋水的眼睛,孙叙斩钉截铁说?道:“我待她妹妹一般,她久居乡下,这次是有困难来寻我。”


    简白?荷恍然?,被孙将军言语中的正气牵动,再?度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想必就?和?孙将军要入赘简家的流言蜚语一样,婚约也是假的,难怪孙将军说?要到简家提亲,孙将军并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这样说?的话,孙将军之前那些话,他说?自己有成家的打算,以及他要上门提亲……是真的了??


    简白?荷振奋起来,像是终于从菜篮子里挑到了?一颗好?大?白?菜。


    太突然?了?。


    和?孙将军对视一眼,二人都移开目光,干咳了?一声。


    简白?荷顺水推舟,“那就?等我先和?我家里商议商议,再?谈提亲的事。”


    孙叙:“好?!”


    ……


    秦少惟的临时住所内,秦照水已经醒来了?,两兄妹萎靡的样子如出一辙。


    这里是秦少惟平时办公务的地方?,很简单的地方?,隔开了?内外?两间,里面放着床榻供他午后?休息,此刻秦照水便躺在塌上。


    简青枝则在外?间吃东西,军营里做好?了?饭,给她送了?一碗过来。


    里面,秦照水正拉着哥哥的手?,两人抱头痛哭。


    秦少惟:“我活的有什么意思,白?天被野猪带着满营跑,受够了?大?家的笑话。爹也知道我又去听戏的事,回去又要挨揍,在众人面前出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秦照水虚弱地道:“哥哥,我这个见血会晕的毛病,该吃什么药啊?”


    秦少惟:“没有什么药可吃!”


    兄妹俩都更加难过起来。


    这时候听见外?面的简青枝喊道:“阿姐,你回来了?。”


    秦照水挣扎着起来,秦少惟也擦干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两人一同走出来,秦少惟:“天色也晚了?,你们得赶紧回去,再?晚爹一定派人来寻。”


    简白?荷一脸倦意,也道:“照水好?点了?吗?要是能起身了?,咱们就?回家吧。”


    秦照水凄惨:“好?了?,只是不能回想,一回想又开始发晕了?。”


    简白?荷一眼看出她没事,是在矫情,把人拽起来,果然?站的稳稳的,将妹妹也叫来,一面对着秦少惟道:“那我们先回去。”


    秦少惟扫过她,见她衣衫完整,神态自若,完全?没有被孙将军吓唬过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他还特地往外?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见到孙将军。


    秦少惟:“嗯,我今晚先不回家了?,爹什么时候消气,我什么时候回去。”


    简白?荷带着秦照水和?简青枝回家去了?,到秦家门口的时候,马车里的秦照水忽然?捂着嘴笑起来,带动的整个车厢都开始晃动,简白?荷姐妹俩怪异的瞧着她。


    简青枝:“照水姐姐,你笑什么呢?”


    秦照水眼泪都要流淌出来,“哈哈哈哈哈,我刚才又想到我哥哥骑猪的时候,真的太好?笑了?,我一直忍着没在他面前笑,哈哈哈哈真的忍不住了?。”


    简白?荷:“……”


    好?半天,秦照水终于笑够了?,下了?马车。


    将她送走,简白?荷和?简青枝没多?久就?到了?家里,家中有人来迎接她们,简白?荷看看远处凉亭点着的灯,问?道:“阿爷今天喝醉了??”


    丫头说?:“是啊,周老爷和?老爷子喝酒,老爷子已经醉倒了?。”


    简白?荷:“等阿爷酒醒了?,我要见见他。”


    她又问?:“娘呢?”


    丫头想了?想,“夫人好?像在沐浴,大?娘子也要找夫人吗?”


    简白?荷:“那还是等一会。”


    她简单的洗了?脸,梳了?下凌乱的头发,便到简老爷子那边等着他醒来。就?在简老爷子栽种的桃树下等着,心里想着怎么同娘和?阿爷说?孙将军的事情。


    和?孙将军这件事又意外?又曲折,但曲折的有点不是地方?,简略的说?,就?是简白?荷问?了?问?孙将军愿不愿意,孙将军隔了?很久说?他愿意,并且问?什么时候可以来提亲。


    就?那么多?……中间居然?没有任何?别的可说?的了?。


    简白?荷现在想想也觉得发笑,等下她就?这样告诉阿爷和?娘吗?说?她和?孙将军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其他日久生情,就?是一谈决定了?嫁娶。


    但这样也好?,孙将军满足了?阿爷的期望,满足了?简白?荷的期望,唯一还不确定的只有娘的想法。


    这样想着想着,简白?荷在桃树下睡着了?,不知道多?久后?迷迷糊糊的被一股香味唤醒。


    这股香味并没有在简家人身上闻见过,是一种类似木的雅香,好?像离的很近,简白?荷眼睛还没睁开,脑子已经醒了?。


    接着她感觉到脸被碰了?一下,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一个瘦长的黑影,正含笑望着她。


    简白?荷倒吸了?一口气,“周叔叔,你还没走?”


    周石曲温声道:“你爷爷睡着了?,我刚看着他睡着,出来看见你又在院子里睡觉,怎么不回去睡?”


    简白?荷没料到他从上午一直待到了?晚上,又想到周石曲刚才好?像摸了?她的脸,又不确定是不是,总之打了?个寒颤。含糊道:“有事情和?阿爷说?。”


    周石曲这次没问?,他以为是小事,诸如简白?荷幼年时候想要买什么衣服,想要什么玩意。他深深看了?简白?荷一眼,“你回来的太晚,我得走了?,回乡处理事情。”


    简白?荷困意还没散,“我送送周叔叔。”


    周石曲见她根本没想站起来的迷糊样子,笑笑,“不用?了?,小荷,来年再?见。”


    简白?荷打了?个哈欠,“好?。”


    第22章


    这?一夜,简老爷子直到半夜才醒酒,起来洗了把脸,又倒头呼呼大睡。


    而简白荷也扛不住,早就回去休息了。


    天亮,简家又恢复往日的忙碌,下人们昨日刚发了钱,比往常更加活跃,清晨的雾气?笼罩在庭院内,屋檐上都是露水的痕迹。


    按照简白荷的嘱咐,将简老爷子同简夫人叫到一起,围坐在石桌前。


    简白荷花今日穿了件灰色钉针绣细旃马面裙,面若芙蓉,正盈盈笑着。发丝规规矩矩的半挽着,耳上是錾花南方玉耳珰,点缀在乌黑的发中。


    桌子上连个消遣的点心都没有,显然她?有大事?要宣布。


    简老爷子与简夫人心里各有猜测,却还是在简白荷开口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简白荷思考良久,她?这?次的通知大过?商议,想了很久该怎么说才好,简白荷打心底觉得家人都会认同,孙将军人好,又是位将军,又亲自平了家乡的乱,能有什么争议呢?


    再怎么找,也难以找他这?样的了。却没想到,简白荷一开口语气?就虚了,就成?了:“娘,阿爷,你看我能嫁给孙将军吗?”


    “什么?”


    “什么!”


    简老爷子人呆住了,简夫人则差点晕厥过?去。


    简白荷只坚持说下去,“就是……孙叙将军,我和他年纪也合适,听说他也没有家室就问了问,他已?经答应了,正在准备来提亲。”


    “他已?经答应了,他答应了是什么意思?荷娘你去求他的?”简夫人承受不住,想到女儿这?样掉价,都是公爹害的,简直无?比痛心。


    一心想把孙女嫁给达官贵人的简老爷子,居然也变的犹犹豫豫。


    简老爷子:“孙将军倒是不错,但今天你周叔叔来和我说过?,孙将军那?个娘可?不是一般人啊,往后你和我外孙,若是被她?虐待可?怎么办?”


    简夫人难得认同了这?话,“要不还是招婿。”


    简白荷不敢相信,“娘,阿爷,怎么事?到临头了,你们又退缩了。”


    简老爷子眉头能夹死苍蝇,他虽然想早点把孙女嫁出去,却也得考虑孙女往后的日子。昨日周石曲无?意间向他透露,孙将军的娘拖欠他一笔账,已?经拖了五年了。那?么个小?气?的婆婆,日子能好过?吗?


    若是她?年纪大,往后能早点下世也就罢了,但听说才三十几,还有二十多年好活呢。


    简夫人自然也不想女儿糊里糊涂的嫁走,“荷娘,你这?件事?得好好和我们交代交代,我总觉得孙将军是另有所图的。”


    简老爷子嘴里先敷衍过?去,“对,况且你爹,还有元响都在外边,得把他们叫回来,一块商量。”


    简白荷:“……”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


    将军府。


    孙叙今日没外出,被她?娘孙夫人留下,接从乡下来的赵湘。


    赵湘上次被郡主?的人伤了腿,才休养了七八天,便再次启程,于今日就会来到城里。


    赵湘这?次来要干嘛,孙叙同他娘都不知道,尤其?孙夫人格外烦心。


    儿子和赵湘婚约的事?情根本就是戏言,已?经多少年不被提起了,平心而论,孙夫人是不想让赵湘嫁到家里的。只因为赵湘这?个丫头小?时候家境显赫,很傲气?,又花钱如流水,完全不符合孙夫人的心意。


    和孙叙一同坐在厅里,看孙叙身姿挺拔,目若寒星,孙夫人不禁点点头,心里飘飘然想自己要什么样子的儿媳妇。


    要说她?最中意的,还得是死去老将军的部下的三女儿,为人谨慎,节俭,能忍耐。可?惜的是早就成?家,嫁到安拓去了。她?第二中意的,其?实是家里绣娘的女儿,心灵手巧,人又乖顺听话,就是出身太差,她?一直没好意思和孙叙提。


    最不中意的,就是眼下这?个赵湘了。孙夫人一想想她?进门便会指使家里都换上华贵摆设,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往外搬,立刻痛的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哎呦呦的叫。


    孙叙淡定看过?来,他目睹了娘不少次类似的‘心绞痛’,一点也不慌乱。


    孙叙也早就想好,赵湘要真是为了婚约来的,他一定会当面拒绝她?,他正在筹备去简白荷家里提亲,不能被坏了事?。


    孙夫人捂着胸口,虚弱道:“儿啊,若是赵家的丫头叫你帮忙,你可?千万别一口答应,无?论是什么……她?要钱更别给,咱家的钱都是你和你爹拿命换的。”


    又是这?句话。孙叙耳朵已?经听出茧子,每次娘管着钱不让花,就会说出这?句话。


    这?时候管家过?来,说:“赵娘子已?经进城门了。”


    孙叙冷不丁站起来,要去外面迎接赵湘,别让她?觉得心寒了。他将赵湘当为妹妹,她?父母离世孤苦伶仃,亲哥哥也在外地为官,孙叙觉得自己应当多关?怀她?。


    来到家门外,随着一声声通报,“赵娘子已?经过?平安桥了。”


    “赵娘子进松寿街了。”


    没过?多久,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驶入,停在了将军府门前,孙夫人也从府里走出来看,有人在马车前放了个小?凳子,接着一位身穿月色衣裳,年轻貌美的娘子踩着凳子下来了,她?的一条腿好像有点不吃力?。


    虽然已?经好些年没见,孙叙还是立刻认出来她?,“湘湘。”


    这?位赵娘子生的清雅,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闺秀的气?息,个头偏高?,并?不瘦弱。


    她?观望了一圈,热切道:“二哥哥,小?时候我便这?样叫你,叫习惯了,现在也这?样叫吧。还有婶娘,多久没见了,可?还安好?”


    孙夫人从儿子后面站出来,两?人一比较,显得孙夫人瘦的和麻杆一样,“一切都好,不过?湘湘啊,你来的那?么急……是做什么啊?”


    赵娘子:“还是去里面说。”


    孙夫人:“好好好,先进去再说。”只期盼赵湘不是要说口头婚约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赵湘进门!


    孙叙默默想,无?论赵湘是不是为了那?件事?来,他最好都同赵湘说清楚,免得日后生出什么事?。


    迈过?大门,孙叙心事?重重,却听见身后赵湘正在和谁说话。


    赵湘:“你们怎么还不出来。看到了吗,旁边就是爷爷的家,再不下来就把你们丢到爷爷家。”


    “不要不要!娘不要把我们丢掉。”


    孙叙一怔,回头看去,见两?个娃娃从马车里钻出来,一边一个拽住了赵湘的衣裳。


    赵湘歉意朝着孙叙道:“二哥哥,这?是我的大儿子,另一个是小?女儿。”


    什么,赵湘已?经成?婚生子了?


    ……


    坐在大厅内,赵湘的两?个孩子混熟了,围着孙叙叫舅舅,要糖人吃。


    孙叙掏出来钱,让管家差人去买,两?个孩子欢呼的冲到外面去等。


    赵湘不放心跟到门外,喊道:“一人一只,谁也别吃多了,到时候牙齿吃坏了,看我不揍你们。”


    赵湘走回来,孙夫人已?经不在大厅里,只有她?和孙叙,孙叙盘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成?婚的?”


    赵湘低头,“都四年了,我又不像是二哥哥你那?么能熬,回到家,没多久就在祖母安排下嫁给巡抚次子了,如今过?的到也不错。”


    孙叙此刻张不开嘴巴,他前几年处境也不好,离的远,也从没有打听过?赵湘的现状,好在赵湘过?的好。赵湘叫他一声哥哥,可?孙叙没担起这?一声哥哥。


    她?既然已?经成?婚,也说明从来没有将口头婚约当回事?,孙叙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赵湘走过?来,“二哥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说一件事?。”


    “我爹多年前说要和你父亲结为亲家,只是兴起说的话,后来我爹私下里多次说过?后悔,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开。后来他们二老都离世,咱们小?辈本都没有把那?话当真。”


    赵湘:“但我听说,忽然又传起我们婚约的事?情,我才急着赶来,要和二哥哥说,二哥哥千万不要因此困扰,那?就只是一句戏言,莫要耽误了你成?家。”


    孙叙动容,“我知晓,你我都明白,这?样就好。”


    赵湘也笑着点头,又道:“今晚在二哥哥这?里吃一顿饭,晚上我得带着两?个小?的走,就不留宿了。”


    先前以为她?未成?家,可?她?已?经成?家,有没有长辈同行,住在孙叙家里会惹人非议。


    孙叙不容置疑道:“夜深怎么赶路,我让人将你家收拾收拾,起码歇一夜。”


    赵湘:“那?里都荒废了,别折腾了。”


    最后还是按照赵湘的意思,饭后,孙叙亲自带人将赵湘送出城,离城后又送了一段路,回来时候已?经是夜里。孙夫人正在为了赵湘的离开沾沾自喜,开了坛桂花酒来喝。


    孙叙嗅见风中淡淡的香味,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他要马上到简家提亲。


    过?往的人都已?经离开,无?论是他的爹,还是赵湘,或者从前的狐朋狗友,他也不会停留在原地不动,孙叙也想走入新的生活。


    他会和城中‘有名’的简大娘子走入这?段新日子。


    孙叙看着即将喝醉,东倒西歪的娘,说了句:“娘,我要去简家提亲了。”


    孙夫人昏沉沉的眼睛猛然睁开了,尖锐道:“谁家?我的儿,你疯了吗?”


    孙叙没料到她?反应那?么大,“简家,我要娶简大娘子。”


    “就是那?个,管上管下,被大家都笑话的简大娘子吧!七饿群舞尔司灸零把仪纠儿收集滋源多多欢迎加入我不许你去,早些日子她?不是还招婿,都把人招到家里了!这?样都嫁不出去,你把她?娶了,咱家还要不要脸了?”


    孙叙替她?澄清,“那?不过?是闲言碎语,城里适龄姑娘也避我如蛇蝎,咱们家的闲言碎语也不少。”


    孙夫人闻言被戳痛了,哭着说:“你这?是在怪我吗?”


    孙叙心底涌现一阵烦躁,“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夫人语气?加重,指着门廊道:“我不许你娶简大娘子,你要是敢去,我就在这?里吊死,好让你们俩成?双成?对。”


    月朗星稀,一只雀鸟停在枝头,四周无?比寂静,雀鸟飞到孙叙的刀鞘上,琢琢上面的纹路。


    孙叙仅是一套普通单衣,融入夜色,他伸手赶走了雀鸟,握着刀鞘的手有不少茧子。年轻的面孔原本是精致贵气?的,侧脸也张扬锐气?。他今日戴了玉冠,显得文质了不少。


    孙叙仿佛回到了爹刚刚去世那?一年,也是有一个夜晚,他这?样和娘对峙,和现在的场景无?比相似。后来他一气?之下接了爹的担子去了边关?,去了好些年,如今回来旧事?重演,他已?经不是那?个负气?的少年。


    孙叙问出他就应该问的那?句话:“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呢?”


    孙夫人擦眼泪,“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恨你,不让你娶简大娘子,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孙叙转身就走。


    孙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叮嘱道:“娘再给你换个人,卖鱼的姑娘你不喜欢,你觉得咱家绣娘的女儿怎么样?”


    这?次孙叙却没理会她?。


    孙夫人看着他走了,立刻不哭了,用?手帕小?心擦干净眼睛旁边的水迹,生怕把脂粉擦花了。孙夫人审视内心,她?还没掌管够这?个家。老将军死的好,老将军活着哪有她?的话语权呢?


    现在这?个家全是她?做主?,钱也都管在她?手里,儿子孝顺,她?现在过?的很开心,比老将军活着时候开心十倍。因此进来的儿媳妇只能是乖巧的绣娘女儿,或是软弱的卖鱼女。


    简大娘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孙夫人当然知道她?,她?居然要管着旁人怎么吃饭,怎么出门进门,孙夫人是疯了才会让她?进门。


    孙夫人还听说过?,这?位简大娘子是从外面来的难民,一家人逃难了快一年都活下来了,可?见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不是好欺负的。


    叫来绣娘的女儿,这?个小?娘子瘦瘦小?小?的,长相还算不错,一双眼睛却有抹不掉的胆怯。


    孙夫人却很满意,为她?整理整理衣服:“好孩子,我准备让你给将军……做个妾室,你准备准备,给自己绣一件红衣裳,过?些日子我和将军说好了,你就过?来。”


    小?娘子缩缩肩膀,细声细气?道:“是、是。”


    第23章


    公主府。


    郡主的房间外,那条朱红色的长廊此刻站满了胡子花白的大夫,足足有十?几个,正交头接耳说话。


    这幅场景,就好像郡主病危了呢。


    实际上大家也确实这样觉得。


    郡主的丫头从大夫里挤出来,推开房门,立刻有一股苦丝丝的药味窜进鼻孔。她关了门,不敢再进来半点风,又检查了窗户有没有关紧,才跑到?里屋郡主床边,哭道:“郡主,您好点了吗?”


    郡主乌黑的发垂在床榻上,转过头时嘴唇白的宛如纸,脸色蜡黄,呼吸也?呼哧呼哧响。


    自从上次在祠堂跪着,又哭又闹,再饮下一碗冰冷的汤水后,郡主便开始腹痛,疼了一个晚上,煎药喝下后不疼了,却又连续烧了两天。今天好不容易退烧,人已经虚弱的下不了地了。


    即使如此?,郡主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念头,她抓着丫头的胳膊,询问:“你看清楚了吗?真是孙将?军那个青梅竹马走了?”


    丫头连连点头:“真的是,夜里叫开了城门走的。”


    郡主一喜,眼里稍微有精神了,“那么?说她不是来说什么?狗屁婚约的?”


    丫头为难:“郡主,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管孙将?军的事了,先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更何况孙将?军都没对咱们做什么?。”


    “你懂什么?,要不是因为他,我会去跪祠堂吗?这件事办不成,祠堂岂不是白跪了!”


    伴随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郡主吐出来点褐色的粘液,丫头转身就要冲出去叫人,跑的急身子一歪,不慎撞翻了一盆梅花,颜色奇怪的土倾到?在地上。


    她颤巍巍一捻泥土,一股浓厚的药味说明了一切。


    “郡主,你没喝药……你把药都倒了,呜呜呜,你这样撑不住的,我要告诉公主。”


    “回来。”郡主一把将?人拉回来,捂住嘴,气?喘吁吁道:“和你说吧,其实我没病,夜里去泡了凉水才病的,等?母亲答应我,我的病就好了。你去把母亲叫来。”


    丫头瞪大眼睛,又不敢反抗她,轻手轻脚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果然去找邵平公主了。


    不一会,门外传来脚步声,去宫里请御医的邵平公主回来了,站在床头红着眼眶抚摸女?儿的脸颊。只等?待了一会,郡主居然睡着了,现在才悠悠醒来。


    邵平公主低声道:“这次换了御医来,等?会再让他给你看看。”


    郡主急切抓住她的手,盼望地说道:“母亲,孙将?军和简白荷呢,求求皇帝舅舅吧。”


    邵平公主的眼角抽搐两下,随即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她的手腕都快要被攥出汗印子了。真不明白,她亲生?的女?儿,怎么?那么?缺心眼呢?


    视线一偏,邵平公主又瞧见叫自己过来的小丫头在门口畏畏缩缩的,便知道她俩有鬼,一个冲动真想让女?儿病死算了。但低头看女?儿枯黄的脸,最终没忍心这样走掉,不咸不淡道:“看看吧,我找个机会去说说。”


    绣花枕头的男人,果然只能?生?出没脑的女?儿。


    ……


    还不到?晌午,简家大门被敲响,让简家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等?待次日接圣旨,特别点名?了简白荷。


    接到?话后,简老爷子也?懵了,试图想想简家上一次接圣旨的场景,发现那已经是太爷爷辈,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且那时候是一道贬了太爷爷的官,把他发配走的圣旨。


    可现在简家又没有人做官,皇帝有什么?事要和他们说呢?


    思来想去后,简老爷子阴暗的猜测道:“该不会让荷娘进宫当娘娘吧?”


    简夫人也?慌乱的思虑了半天,听到?公公的话依然觉得离谱,“公爹,你少扯些没用?的,咱们皇上都是知命之年,十?多年都不选妃了。”


    简白荷则稍有些猜测,但她只猜测到?和孙叙有关系,郡主那边便不是正常人能?联想到?的了。


    于是全家焚香沐浴,次日忐忑等?待圣旨,从清晨一直等?待下午,才涌入一群太监,端着架子宣读完了圣旨,简家迷迷糊糊跪拜完后,将?圣旨一收,交由简家保管。


    简家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了一整天,直到?宣旨太监走后,简老爷子和简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整天过的就好像魂在天上飘。


    只记得最后一句话了:“……兹特以指婚骠骑将?军孙叙,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简白荷看着眼睛发直的爷爷和娘,无奈在旁边叫他们,“阿爷,娘。”


    虽然很意外,但和简白荷的打?算一样,她欣然接受了。


    简夫人准备了一天一夜,此?刻没了力气?头晕眼花,又想想孙叙娘的传闻,差点没晕过去,倒在丫头的臂弯里,嘴里还叫道:“怎么?会这样?我荷娘真要嫁给孙叙?”


    简老爷子眉头紧皱,很快眼中闪过一丝妥协,招招手唤来人,道:“你们且去杭州,将?荷娘爹叫回来……再给苏县去一份信,让元响也?快快回来。”


    已经快到?了十?一月,正常来说简存孝父子俩过不久也?要回来筹备过年了,家里有了大事,还是让他俩赶紧回来商议。


    这时候简夫人也?稳住了心神,突如其来的赐婚让她没有准备,但也?斩断了再拖拖拉拉的可能?性。既然没胆子抗旨,就只能?接受女?婿成了孙将?军这个事实。


    话说她还没见过孙叙,他人到?底体贴不体贴?


    简夫人将?简白荷拉到?一旁,正准备详细问问,“荷娘,你见过孙将?军,他面象怎么?样、性子暴躁不暴躁?还有……”


    简白荷把所有问题化为一句话:“我觉得孙将?军是个好人。”


    简夫人愣了一下,迟疑道:“你的眼光行吗?”


    说话间,许多友人登门,多数都是简白荷爹生?意上的朋友,来打?听简家接到?什么?圣旨了。简老爷子完全没有隐瞒的想法?,将?赐婚一说,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简家是做生?意的,在皇帝心里没有关注度,所以赐婚应该是孙将?军那边牵头的,莫非是孙将?军贪财的老娘,看上简家的钱了?众人心里不断猜测起来,脸上喜气?洋洋说恭喜,心底却还是看热闹占大头。


    简大娘子都十?八了,孙将?军更是时间紧迫,这俩人天天挑过日子的,引得城里适龄男女?都心惊胆战,凑到?一起也?不错,反正别祸害旁人。


    还是皇帝圣明,伸手扒拉扒拉,把简大娘子这颗臭石头扒拉到?孙将?军这个茅坑旁边。


    看完了热闹,随便蹭了简家一顿酒席,这些‘友人’拍拍肚子,便快乐的出去传播消息去了。


    傍晚,简白荷依然清闲,因为操办婚事不管怎么?说都会先过了这个年。听闻郡主病的厉害,已经换了四个御医去看了,都不见好转,让简白荷大吃一惊。


    更没想到?的是,郡主在病中还派人送来一支步摇来贺喜,显得那么?匪夷所思。刚拿到?的时候以为她下毒了,仔细看看真是一片好意。


    拿到?步摇后,简白荷忍不住也?开始想东想西,偶尔闪过郡主躺在床上咳血的画面,或者她年纪轻轻躺在棺木中,这样的话,这支步摇就显得更加贵重?。


    简白荷慎重?思考后,给郡主回赠一块玉,并且写?了几行短信询问她的病情。简白荷不知道的是,玉被郡主收下,信则撕掉了。


    另一边,孙叙也?接到?圣旨,奇怪却正中下怀,淡定的收起了圣旨。


    他娘孙夫人则从宣旨后就开始绝食了,说是绝食,其实也?不过是一顿饭没吃罢了,孙夫人声称要饿死,好去底下见老将?军。


    不过还没等?孙夫人先去见死去的老将?军,孙叙就先一步去见了。


    当日,孙叙吩咐下人将?自己的马喂饱,准备去上坟,拔拔坟头草,顺便与父亲聊聊自己要成家的事情。整个将?军府喜气?洋洋,众人都很期待进来个夫人,毕竟将?军府就孙叙同孙夫人,母子俩关系还不好,死水一潭。


    孙叙刚要上马,就看见娘追出来了,头发凌乱,哭的脸上一团一团的,活像是女?鬼。他当下就驱马要走,没想到?孙夫人跑的飞快,直接扑到?了马腹前。


    孙叙冷淡道:“娘,你干什么??”


    孙叙一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旁,垂下眼帘注视孙夫人,他漆黑的眼眸在此?刻闪着冷意。


    孙夫人不哭了,一脸希望冲着孙叙说:“儿啊,你去见皇上,把婚事退掉,冲着你爹的面子,皇上会同意的。”


    孙叙在她过来的时候,就有预料她要说什么?,却还是对孙夫人的话感?到?心寒。嘴角颤抖地勾起了一点点,目光也?转变的越来越刺骨。


    不是,他绝不可能?退了简白荷,退了简白荷,谁还给他做夫人啊?


    孙叙前几天就注意到?了娘让那个绣娘的女?儿住在家里了,也?知道娘想把那个小娘子给他弄来做妾,他一直懒得理睬,他连夫人都没有,就先弄个妾了,这不是搞笑吗?


    再说那个绣娘女?儿,骨瘦如柴,说话也?低着头,明显是被孙夫人强行留下的。孙叙偶尔撞见她,就产生?之前对卖鱼女?的同情,他不惯这样的行为,心里早就藏着火。


    孙叙是一定要娶简白荷的,他近来信心十?足,觉得别人有的他都有,他凭什么?就要打?光棍呢?


    孙叙稍稍放松了缰绳,让原本就不安的马更加躁动起来,吓的扑在马旁边的孙夫人后退了两步,“皇上的话不能?轻易收回,娘快让让,我还要去给爹上坟。”


    孙夫人不敢再往前了,她知道这匹马烈,踢坏过两个喂马的,但也?不甘心放弃,隔着两步跟在后面。“娘不能?看着你娶了简家的人,简家一窝的流民,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孙叙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简白荷那么?大敌意,听见这话,不知道戳中了哪里,忍不住笑了。


    孙夫人没看见他的笑,她今天心里像是火烧的一样,前几天刚按下孙叙去提亲,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过去了,又冒出个赐婚来。她不由在心里想,是不是孙叙和皇上求的,拿来压她的?


    这口气?堵在心里越发难受,而且她还听见了下人的议论,说想要让新夫人进门,说自己太抠。简白荷还没进门呢,自己连人心都没了,她不烦简白荷烦谁?


    孙夫人不顾周围下人异样的眼光,


    跟在马后面絮叨,“你看不中娘给你找的,娘可以托你婶婶给你看看,只要不是简家人,娘都可以让步。”


    孙叙停下了,却不是要和孙夫人说话,而是看见了他的小厮,他对小厮说:“今晚我不一定回来,叫赵伯不必给我留门。”


    说完,孙叙才回头,很平静的对孙夫人道:“我晚上不回来,娘不必绝食了。”


    孙叙直接扬长?而去。


    留下偷偷瞅着孙夫人的小厮,和一脸呆滞的孙夫人。


    孙夫人反应过来,牙齿咯吱咯吱响,这还是孙叙回来后第一次不答复她的话。


    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真养不熟!


    第24章


    十二月中,天?气冷的很快,时不时下起雪来。


    简元响回来的比预计还要快,只用了不到二十天?,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到苏县,他回来的也很巧,雪下了一整天?,鞋子踩下去就陷进去一截。


    庭院内早上?扫了一次雪,进了庭院就能瞧见薄薄的雪后面的地面了。简白荷围着毛茸茸的白领子,穿着嫩绿色的衣裳,与弟弟妹妹们围坐在烧的咕嘟咕嘟的炉子旁。


    透过爷爷的肩膀,看见外面飘着小雪,散落在屋檐与地面上。


    “啊——”简青枝风寒了,坐下后已经打?了三四个喷嚏,简白荷无情地推开她红彤彤的脸,让她冲着外面。


    简老爷子畏寒,揣着手,指挥着简元响:“元响,火没烧起来,赶紧拿起来通通。”


    简元响赶紧站起来,小心翼翼移开炉子上?的锅,拿烧火棍桶开了里边的煤,捣鼓了片刻火果然更大了,再把锅移回去,搓搓完好无损的手,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群人默默等待了会,火又开了,咕嘟咕嘟冒泡,才?一窝蜂伸筷子夹里面的菜吃。


    简白荷:“爹这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了,再往后路可不好走。”


    简元响烫的斯哈斯哈伸舌头,穿着一套发白的破衣裳,像是流浪回来的,“对对,阿姐说的对,河要是冻上?了就?得绕远路。”


    简老爷子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把简元响的筷子都打?掉了,“才?几月,河就?冻上?了,净胡说八道。”


    简元响愣愣地道:“是阿姐说的啊。”


    没人搭理他,饭吃到一半,身上?的寒意才?被驱散,围着炉子甚至出?了点细汗。简老爷子思绪纷飞,想?着那么大的雪,明?年上?哪里多收点粮食呢?


    他说:“过了年,青枝和我一块,到处走走看看。”


    简白荷看看还在打?喷嚏的简青枝,“您还带青枝去,我娘看恐怕不愿意的。”


    简老爷子脸上?皱纹都聚拢了,嗦嗦筷子,“明?年你爹还得去杭州,带上?青枝,我们爷俩也有个伴。”


    简元响见缝插针,期待的说道:“阿爷,你可以带上?我啊!”


    简老爷子哆嗦了一下,简元响刚才?捅煤炭都怕烫手的样子他可全?看见了,带上?简元响就?要给他活干,最起码让他安排个衣食住行……可简老爷子真的不放心啊,想?想?自己都那么大岁数了,经不起一点折腾,锻炼简元响的事?,还是留给他爹吧。


    简老爷子耷拉眼皮,含糊道:“这样吧,等你爹回来,你问?问?他杭州那边忙不忙得过来。”


    饭刚刚吃完,便?因为简元响的话而快速散场了,简老爷子匆匆叫人抬走炉子,拔腿就?要走。


    简白荷见他肩膀上?有个线头,叫住他,摘掉了。


    简老爷子心情缓了缓,这几日他又觉得孙将军也是条出?路,具体?怎么样,还得等嫁过去再看看。“就?这样吧,开年后我带着青枝到处走走,荷娘在家里待嫁,那个、那个元响跟着去杭州,行了,就?这样安排!”


    简元响见自己将要有一番作为了,喜不自胜,开始嘚瑟起来,“话说,阿姐的婚事?还是我牵头的,孙将军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娘还说不行,结果到头来还得是孙将军。”


    他不说还好,简白荷原本已经强迫自己原谅他了,一提这个,程解厄一系列事?件又涌上?心头。闷闷地瞪了他一眼。


    简元响顿时嘘声,大家各自散去,消食的消食,午睡的午睡。


    因为晚上?要祭祀,简夫人勒令儿女们都不许出?去,必须等祭祀完了才?可以自由活动。所以简元响没能见上?他的狐朋狗友,想?到好久都没赌钱了,郁闷地在家里闲逛。


    他本想?小睡一会,躺在床上?像是煎鱼一样翻一面翻一面,便?出?来沿着墙院散步。


    在后门看见了有个绿色的影子,简元响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居然是阿姐,阿姐踩在树腰上?,明?显是想?翻墙!脱口而出?:“阿姐,你是不是要跑……”


    简白荷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手还伸在半空中,雪花融化在她凝白的胳膊上?。


    简元响被什么反光的东西刺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墙头还有一个人,正在他心心念的孙叙将军。他看到了什么,孙将军带着阿姐翻墙?


    转眼间,简白荷便?被孙叙拐跑了,只剩下一点点香气留在墙内。


    简元响大叫:“阿姐,娘不让咱们出?去啊!”


    墙壁那边,隐约传来简白荷的声音,“你别告诉娘,我晚上?就?回来。”


    ……


    简白荷在翻墙的时候沾上?了不少?墙头的雪花,如?今雪花快化了,她皱眉站在原地打?掉雪花。


    孙叙在旁边看着,先是看着她扫掉肩膀上?的,又抖抖裙摆上?的,再抚平衣裳的皱褶,又返回去摸索发丝有没有弄乱。接触到凉冰冰的簪子,她的指尖明?显被冻的瑟缩了一下,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又继续摸索。


    孙叙:“……”


    孙叙算不上?是个急性子,但大部?分时候雷厉风行,在一旁默默等待了片刻,每次以为她要弄好了后,简白荷总会有新的举动。


    渐渐地,他有点着急了。


    若是他自己的时候,从简家翻出?来骑上?马,现在已经走到半路上?了,而现在还同简白荷站在门口,脚底下就?是从墙上?跳下来的位置,简直纹丝不动。


    孙叙试探地问?道:“好了吗?”


    简白荷心里觉得不对劲,一直在看自己的裙摆,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这里是不是被树枝刮到了?”


    两人翻墙的地方长着一棵树,简白荷正在在树上?借力?才?轻易翻过来的,那棵树枝头光秃秃的,显然就?是它划了简白荷的裙摆。


    简白荷出?门便?要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现在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雪花浸没的肩膀也湿漉漉的,她后悔没撑把伞出?来,说道:“您先在这里等等,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孙叙看了半天?,实在是没从她的裙摆上?分辨出?什么划痕,听见这话脸上?一惊,忙拽住了简白荷的手腕,又很快放开了。他犹豫地道:“看不出?来的,就?这样吧。”


    简白荷强忍着没去换,又说:“忘记拿伞了。”


    孙叙松了一口气,笑道:“路上?买一把。”


    其?实不是孙叙等的受不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带着简白荷翻墙,这行为不适合广而告之。简白荷要是翻完又进去换衣裳了,他自己在门口等,要是被简家人抓住了未免尴尬。


    简白荷兴致不高,恹恹同意了。


    看在孙将军身份特殊的面子上?,暂且忍一忍。


    坐上?车,两人往城外去了。


    年年到了这个时候,城里出?来进去的人就?会变多,孙叙近日领了一支军队驻扎在城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回过家。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因为没有清扫的缘故,城外地面上?就?更厚了,一连串脚印通往营地,看这个深度,脚脖子都踩进去了。


    孙叙和简白荷出?来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就?是多熟悉熟悉,联络联络感情,反正已经被赐婚,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揣着这个目的,孙叙收了在路上?买来的伞,简白荷和他站在同一把伞下,并没有多大的活动范围,两人便?站的比较近。孙叙一低头便?能看见她围在毛茸茸衣领下纤细的脖子,她还戴了长命锁,藏在衣领下面,但孙叙还是猜出?来了。


    孙叙内心挣扎,想?摸一下她毛茸茸的领子,还没等伸出?手,简白荷就?奇怪的转过来,正好抓住孙叙的手,不近不远的嗅嗅,问?道:“将军这几日是都没回家吗?换洗的勤不勤,怎么有股怪味?”


    孙叙僵住了,脑海里顿时啥也没了,“什么?”


    他这才?想?起来,马棚就?在后面,导致空气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马粪味。


    孙叙僵硬的收回来手,带着简白荷绕开了马棚,外面太冷,孙叙本想?着去里面烤烤火,简白荷却在雪里踩来踩去。孙叙低头一看,她脚下泥土松软,还有一些裸露在外的干草,伸手一抓,在干草里抓住一只潜伏不动的兔子。


    兔子在半空中蹬腿,孙叙这时候没什么恻隐之心了,提着耳朵就?要弄走,却见简白荷已经被吸引过来了。他眼睛一动,继续拎着等简白荷过来。


    没多久,简白荷便?凑过来,“咦,这还是个幼兔呢。”


    孙叙不动声色,要把兔子给简白荷,用来讨她喜欢。但不巧的是,兔子的脚上?都是泥,别说给简白荷了,蹬出?来的泥点子都让简白荷连退数步了。


    简白荷弯腰,检查身上?有没有被兔子弄脏。


    见她不要,孙叙便?知道她没有那么喜欢兔子,失望下走近营地,把碍事?的兔子交给两个正在烤火的军汉。俩军汉一喜,嘀嘀咕咕一阵,掏出?个锅架在了火上?。


    等孙叙回来,那边的烟气升的已经很高了,简白荷站在原地,疑惑地踮着脚尖看。


    孙叙笑着说:“……荷娘,进去暖和暖和吧。”


    简白荷:“将军,您是要把兔子煮了吃吗?”


    孙叙听着她的语气,有点摸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冒汗了,“嗯?”


    简白荷便?没吭声,这样的幼兔没什么可吃的,换做她才?不会吃,但孙将军既然已经拿走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孙叙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找兔子。


    不一会,简白荷便?沉默的与将军坐在一口锅面前,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兔子肉,孙叙还时不时搅动一下看看火候,对简白荷说:“再等一会就?好了,天?冷正好驱寒。”


    那边,去拿盐的军汉回来,看见空荡荡的锅,质问?同伴:“将军给的兔子上?哪去了?”


    另一个百无聊赖的搓着手,“将军又拿走了呗,说简娘子也想?吃。”


    军汉屈服了,把盐块重新包好:“好吧。”


    第25章


    “等雪小了,我送你回去。”孙叙蹲在地上洗锅,挽起的袖口窥见他手臂上的肌肉。


    简白荷站在后面?,生出了没有话说的感觉。她嗯了声,想到刚才她说不想喝兔子汤,孙叙拧眉,一个人仔仔细细的喝完的场景。


    他到底是怎么喝完的?简白荷窥视他,一大?锅汤也没有什么佐料,闻着就觉得?腥气。


    孙叙洗完了锅,放下袖子,他手腕还?冒着热气,红彤彤的。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侧头一看,简白荷藏在身后,静静地偷看他,她这时候的模样好乖巧。


    孙叙笑笑,未经?思考便想搭上她的肩头,那里被雪融开了一小块,她柔软的发丝落在上面?。


    尚未接触到,简白荷就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


    孙将军……身上好腥啊……果?然还?是不要喝兔子汤。


    孙叙徒劳的在半空中抓了抓,尴尬收回来手。


    简白荷还?贴心的问他:“您刚才是要和我说什么吗?”


    孙叙喉结滑动,再度平静下来,“没有吧。”


    该死?,他刚才的确想说什么的,忽然忘记了,大?概就是一些不经?思考的话吧。


    “荷娘。”孙叙殷勤的望着简白荷,语气炙热的道:“等来年,我们还?有更多相处时?间?。”


    简白荷迟疑,如果?孙将军能保持身上干净没有奇怪的气味的话,“嗯。”


    简白荷无意间?发现,她裙摆遮掩下的鞋子,有一颗点缀的珠子不见了,原本是两只鞋子都有一颗的,如今只剩下一个,另一只光秃秃的。


    她浑身都难受起来,想把鞋子脱掉,但冰天雪地里赤足肯定是不行的,珠子肯定是来的时?候掉进雪里了,简白荷连忙回头在地上摸索起来。


    手心的热度,一接触到雪花,便攥出不少冷冷的水。连摸了几次,都没有找到珠子。


    应该是更早的时?候就掉了,简白荷看看来时?蜿蜒的路,急的额头出了细汗。


    孙叙在后面?喊了几遍,她都没有听见,他就走过来按住她的手,好冷,手指都被冻的苍白。


    孙叙:“你干嘛呢?”


    简白荷好像很焦虑,眼睛到处看,手在孙叙的限制下握成拳,“掉东西了。”


    孙叙顺着她的指引,心惊肉跳的望向简白荷的鞋子,对比下发现,掉了一颗装饰用的珍珠。


    这个要怎么找?那么小一点东西,何况是和雪一样的颜色。孙叙挑眉,“找不到了,等雪化了兴许能找到,到时?我留意留意。”


    简白荷执拗,“那现在呢!”


    她指指光秃秃的一只鞋子,表情?有几分痛苦。


    孙叙这才意识到,这是简白荷的怪癖发作?了,据说她喜欢成对的东西,对分毫之?差都十分计较,容不了缺陷等等等。


    孙叙思量措辞,试探道:“要不换双鞋,我叫人去简家要一双过来。”


    他说完便也觉得?不妥当,把人带出来,做了什么需要一双新鞋?换了鞋子,那衣裳呢?是不是让人浮想翩翩也要换?到底把简白荷怎么了才需要换衣裳鞋子?


    孙叙倒希望她不要答应了。


    他很难办这件事。


    简白荷犹豫了片刻,也想到了这一点,唇里吐出两个字:“算了。”


    她虽然这样说,但显然还?是对鞋子耿耿于怀,半蹲在地上,提着裙角,盯着鞋子看来看去,孙叙想她是不是腿麻了,耐心的想要拉她起来,没想到她软的厉害。一点劲都没用,一放开又滑下去了。


    孙叙:“……”


    简白荷心里烦闷,片刻后继续在雪地里找,她确信珠子就雪里了,她愿意花很多功夫去找,只要之?后能恢复原状,让她心情?平复下来。


    找着找着,一把扫帚出现在面?前,简白荷抬眼一看,原来是孙叙正沉默的在扫雪,他手臂一挥,便清理出一边地面?,能看清楚底下的泥土。


    简白荷感激:“谢谢您,您要是累了不用管我的。”


    累了?孙叙一笑,他怎么可能比简白荷还?脆弱,但最好还?是快点找到珠子,结束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孙叙沉下心来,继续在雪地里搜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下了又停,停了又继续下,最初扫开的雪又累积了薄薄的一层。


    简白荷的裙角已经?彻底湿了,孙叙的手臂也僵住了,衣服里出了汗,外面?又冷的慌,难受的闷在里面?,黏哒哒贴在后背上。


    再看看最初站立的地方,已经?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了。


    从营地到这里,扫出了一条蜿蜒小路。如果?有人出来看,一定会对孙将军的人品大?为称赞。


    孙叙真的不想继续找了,只是一颗珠子而已,他平常根本不会去留意的东西,那么小小的,没用的东西,若是不留神掉在他桌上,都会被他一下扫飞的东西。


    何况雪那么大?,真的找不到了,他并不是不帮简白荷找,只是找了很久也没用踪迹。


    真的不想找了。


    孙叙停下来,坚定的望着简白荷,简白荷察觉到,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肆儿儿二吾九幺四七直起来腰,她一缕柔软的发丝便垂进了怀里。


    孙叙侧开脸,喉结滚动,他才发现渴的厉害,懊恼的拧起眉头。不知道到底为了一颗小珠子找了多久,他嗓子里干涩的很。“我去喝点水。”


    简白荷点头,“您去歇着吧。”


    孙叙欲言又止,见简白荷在看着扫把,顿时?感到头疼,于是将扫把一起带走。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简白荷弯着腰,依然执着的在雪地里找。


    她不会还?要继续吧?孙叙心想不可能,心想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天黑了,简白荷很快就会要离开。孙叙记得?她家里还?有事情?,且天黑后简家肯定会发现她不见了。


    他把扫把悄悄藏在营地门口,进去找水喝,中途又被绊住脚,处理了事情?,再抬头天色真的黑了。孙叙惊觉时?间?过的快,抓起披风便冲出去,要送简白荷回家。


    在外边却?没找到简白荷,远处传来犬吠声?音,孙叙猛然觉得?慌张,这地方偶尔也有野兽,他应当把简白荷带到营地里等的,而不是留着她自己在外面?找什么破珠子。


    急匆匆将附近都寻找了一遍,最终发才发现简白荷坐在一堆材火里。表情?有些迷茫,眼睛红彤彤的。


    孙叙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再次提起来,忐忑地放缓步子,走到她面?前。“荷娘,你怎么哭了?我刚才有点事,不是有意放你在外面?的。”


    简白荷仰着脸,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带着软糯的鼻音:“孙将军,你喝水回来了?”


    简白荷又情?不自禁地揉揉眼角,她有点困倦,打了个哈欠,鼻子眼角都泛红,发丝上落着雪花,袖口也湿漉漉的,一副小动物的模样。


    原来她的眼角是用手揉红的……等等,孙叙低下头,紧张地凑近了,手指在简白荷眼前收拢,简白荷的目光没有移动,散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孙叙声?音发紧,“你的眼睛怎么了?”


    简白荷脸上流露出一点躲闪,最后还?是老?实的说道:“有点眼花。”


    孙叙的情?绪转变很突兀,他差点笑出来,匪夷所思的望着简白荷,现在他知道了,简白荷一定是一刻不停的盯着雪,雪盲症了。


    “一只鞋,值得?咱们到处吗?”


    简白荷现在倒是轻松了,道:“刚才看得?清楚的时?候受不了,现在不看还?好点了。”


    孙叙无言以对,折返回营地,提了一壶热水回来,他原本是烧给简白荷的,后来忘了带出来,给她倒了一碗捧着暖暖身子,简白荷很安静的小口喝。


    听见孙叙又离开了,简白荷问他:“您去哪里?”


    孙叙:”我去找一盏灯。“


    又过了一会,他再回来的确提了一盏灯,还?有那把扫把,将灯放在简白荷面?前,叮嘱她:“我就在旁边找找。”


    简白荷:“嗯。”


    孙叙知道她缓缓就会好,但该死?的是,他不确定需要多久。难道他要这样把简白荷送回家吗?他只是想把简白荷完好无损的送回家,就那么难吗?


    抱着一种?愤恨,孙叙的动作?快了很多,他发现就连扫雪这件事,做熟练了也更加轻巧,没过多久,他已经?扫出几百步了。回头一看,简白荷和那盏橙黄色的光在远处微微发光。


    在黑蒙蒙的情?况下,找雪里的珠子简直是给自己找事。孙叙辨认的比白天要艰难多了,他甚至有点体?会到了简白荷为什么会雪盲症,过了不多久,孙叙都要觉得?眼睛有黑点了。


    为了看的仔细,他只能弯着腰,时?不时?还?得?要回头看看简白荷那边缓解一下。


    将灯留给简白荷,是出于妥当的考虑,因为他不确定简白荷什么时?候就恢复了,到时?身处黑暗,难免磕碰到。


    孙叙不怎么记得?简白荷走过哪里的路,他感觉到出过汗的脸颊被冷风一吹,快要结冰了。而且他还?没吃饭,远远地似乎能闻到营地内饭菜香的味道。


    他在心里幽幽的想,他真的需要……和简白荷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吗?


    简白荷不会让他扫一辈子的雪吧?


    简大?娘子,真是名不虚传啊。


    第26章


    雪地里,孙叙扫开一片雪,疲惫的看看后正?要离开,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顿了顿,低头捏起来,是一颗洁白无瑕的珠子。


    他不禁笑了笑,如释重负,将珠子擦干净水,装进了袋子里。


    这时候他已经离开的有点远了,想着没有给简家报信,简家定然已经开始猜测简白荷的去处了,他顺着原路往里走,却见到几匹马飞驰而过。


    那些马都不是军营的,骑马的人个?个?精神十足,穿着讲究,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印。


    孙叙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珠子,满心疑虑的往回赶。


    此刻,这群人已经找到?了简白荷,为首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面容憨厚,但偶尔泄露出来的精光,就让觉得?他并没有多憨厚。他披着一件红色的大氅,敏捷的从马上下?来。


    “爹的乖乖小荷,谁把你扔在雪里?是不是孙叙那个?小子干的,爹找十个?八个?刺客暗杀他。“


    简白荷提着灯,惊喜道:“爹,你回来了?”


    先前简存孝在杭州处理?生意,本来就打算回来过年,却没想到?他今天来的那么巧,算算日子一定是没等赐婚的消息传给他,他便已经启程回来了。


    既然爹知?道她在这里,那一定是……简白荷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眼睛,瞥了眼躲在后面的元响。


    简元响虚弱地笑笑,显然十分畏惧老?爹,小声道:“阿姐,你晓得?我也是没办法,爹问了我不敢不说,咳咳咳咳。”


    简存孝从马背上抽出一根竹条,不重不轻地甩在儿子身上,“你还敢多嘴,明年家里可没那么多钱给你花,等我回去好好查你的账本,再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块玩,明年你就等着喝白粥吃咸菜吧。”


    简元响双腿一软,想到?没有钱花的日子,差点要跪倒在雪里。


    简存孝教训过了儿子,笑容满面的对着简白荷,“小荷,和?爹回家,爹有好多事要和?你讲,我这次去杭州,采购了不少好东西,留着给你还有你娘做衣裳首饰,还有咱们小枝,我弄了点木匠的玩意给她,可把她乐坏了。”


    他见简白荷不走,像是脚底下?的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看被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是她的鞋子有点问题。


    简存孝依然记得?在她小时候,有个?昏昏欲睡的乳娘,随手给她套了两只不一样的鞋子,一只红色,一只绿色,叫她自己去小解。


    鞋子不一样,三岁的简白荷就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简白荷声音低低的,“爹,我得?等等孙将军。”


    简存孝摇摇头,“你娘在家里等的心急,她你也是知?道的,一生气就容易晕过去……孙将军,想必定然体格健壮,家中祭祖,这个?可拖不得?。”


    他低下?头,手疾眼快地将简白荷另一只鞋子的珠子也扯掉,两只手唰唰的抚平,鞋子便又?顺眼起来了。


    简白荷迟疑地提着裙角,看看鞋子,“好吧。”


    这时候马车也过来了,简存孝安排的一直跟在后面,简白荷上了马车,一行人骑上马,车轮滚动,往城里走去。


    夜幕中,马车和?孙叙擦身而过,孙叙心中一动,便知?道里面是简白荷。他立在黑夜中,身姿挺拔,一只手默默捏着找了许久才找到?的珠子。


    不等交还给她,马车前面一位较为圆润的中年男子猛地回头,狠狠地剜了孙叙一眼。


    孙叙识趣的没有上前,注视着简家的车队离开了。


    ……


    大年三十,晚上,简家全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袄,简家的下?人也都发了份赏钱,喜气洋洋,眼睛一看,各种红的绿的穿梭在雪地里。


    简青枝强撑着守岁,不是因为简夫人吓唬她的不守岁长不大,而是她很期待看简白荷拆礼物。


    两人坐在床榻上,床榻摆放了一个?小木桌,旁边的窗户开着,能看见外?面缓缓飘落的雪花,和?远处夜幕上绽放的烟花。


    今夜简老?爷子和?简存孝一块喝酒吃饭,商量明年的计划,简夫人忙着安排年后的拜访,简元响趁机跑出去和?朋友们花天酒地去了。


    家里就只有简白荷与简青枝没事做,决定点点好友送来的东西。


    先是秦照水送了个?同心结,看样子是她亲手编的,她最近是越来越省钱了,简白荷把同心结收好,回赠给她一双自己做的手套。


    第二件是章姓小娘子送的,她真?是个?细心的人,居然用玉做了两只栩栩如生的雀鸟,大的给简白荷,稍小的那个?给简青枝。


    简白荷回了一副制作精美的头饰给她,装满了一个?盒子,简青枝也在里面放了一对发簪,回赠给她。


    还有一些曾经交好的人,也都送来了东西,有送书的,有送小暖炉的,甚至有一个?提出要把家里养的小鹿送给她,简白荷很怀疑是想把旧爱给自己接手,因此拒绝了。


    将这些都收好,一一回赠完,发现郡主给她送了一套红色的被子。


    呃,这是为什么?


    听说郡主的病好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好了。


    将这一切都弄好,简白荷终于松了口气,抽出被简青枝压的发麻的手臂,简青枝已经睡着了,在睡梦里学小鸟的叫声。


    简白荷关上窗户,把简青枝塞到?床上,自己走出去张望,夜已经过了大半了,外?面的欢闹声都小了下?来。


    几点光顺着走廊越走越近,近了才发现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扶着烂醉如泥的简元响回来了,简元响不是站着的,倒像是趴着的,宛如杀猪时候抬猪的姿势。


    “阿姐!阿姐啊!”


    他仰起头大喊,醉醺醺的眼睛也不知?道到?底看见了没,正?在发酒疯。


    婆子们拉拽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颠的,简元响头一歪嘴边咕嘟咕嘟的冒泡,吐了。婆子们来不及躲闪,愤怒道:“二少爷,快回房睡觉吧,别闹了。”


    简元响吐完了,又?对着天空大喊,“谁懂我,谁懂我啊。”


    待走的更近了,简白荷也不好装没有看见,便问了一句,“他是怎么了?”


    婆子朝简白荷告状,“二少爷喝了好多酒,被人送回来的,啊呀呀,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让简元响发现了她,直接扑倒在简白荷脚下?,鼻涕眼泪一个?轨迹的往下?掉,“阿姐,他们知?道你出嫁要带走一半的家产,都在取笑我呜呜呜呜。”


    简元响哇哇大哭,“王成那个?蠢货,还要扒我裤子看看我是不是正?常男人!”


    简白荷惊悚的想要踢开他,实在是他弄的好脏,几个?婆子见状也上来拉简元响,但他就是死死抱着简元响哭。


    这时候里面睡觉的简青枝被吵醒了,披着简白荷的披风,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见这一幕直接笑出了声。


    她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也很是清楚,完整的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哥你也不觉得?丢人,我三岁都不抱着阿姐哭了,啊,你真?的好丢人,还被那么多人看着,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说是我哥。”


    简元响不吱声了,真?像是死猪一样匍匐在地上,婆子七手八脚的把人架起来,这回他也不反抗,目光躲躲闪闪。


    把他弄走了,天几乎又?要亮了,一晚上烟花,天亮又?接着放鞭炮,厨房里煮了一些汤圆,简白荷也不饿,吃了两个?就去休息。


    在这样的气氛里,她根本没休息多久,很快就被忙忙碌碌的众人给叫起来。


    换上另一件新衣服,打扮的鲜艳漂亮,穿上毛茸茸的白靴子,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的炉子往外?走,才知?道是孙将军来送礼了。


    不过她没瞧见孙将军,只看了一眼用红布盖着的,一担一担送进简家的东西。


    因为先前赐婚,简家已经算是他的亲家,过年哪有不送礼的道理?呢?简白荷知?道她娘也早早准备好了回礼,只说等孙将军来送了,再回过去。


    她走了一圈也没瞧见孙将军,还打算和?他说说上次离开的事情,过了一会就听见孙将军已经走了,原来他是去见她爹了。


    简白荷便也去爹那边看看,发现爹得?瑟的泡了一壶茶,用的是他珍藏的茶叶,眉眼间?都是旗开得?胜的光芒。


    简白荷疑惑:“爹,你没有难为孙将军吧?”


    简存孝憨厚的笑笑,“哪里的话呀,你爹我就是个?平头百姓,咋敢对人家不敬,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简白荷怎么都觉得?他的话阴阳怪气,但没有抓到?把柄,也只能暂且相信。


    她一走,简存孝就狠狠地灌了一口热茶,冷哼一声。


    白荷娘就天天怪他不是个?当官的,后悔当年没选那个?三角眼,爹也说他没读书的脑子……孙叙又?敢把他家小荷扔在雪里。


    他最烦的就是当官的了!就刁难怎么了!


    简白荷从简存孝这边出来,又?听见清点东西的管家正?在和?伙计议论。


    “据说孙将军送这些东西来的时候,老?将军夫人一直追在后面骂呢。”


    “老?将军夫人真?是抠门,看来也是不想和?咱们家结亲,差点追到?了门口,整个?城里都知?道了,真?的好笑。”


    第27章


    孙夫人的不满情绪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无论是她是否真的不?知道后果。作为皇上赐婚的对象他娘,她四处宣扬不?满,无疑是在指责整个皇室。


    由于?要给已故将军面子,或者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孙夫人是个泼妇,竟然没有人与她争论,甚至没有人将她的不满传到皇上那里。


    然而,她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二月初,简白荷和?孙叙完婚,这是礼部挑选的日子。赐婚的排场自然与众不?同,那天,不?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来了。官员们一个个走上前,声称自己的官职比前一个更高。


    邵平公主夫妇也一同到来,尽管与他们无关,但两人脸上也洋溢着?喜气,准备稍坐片刻后便离开。


    简白荷坐在?装着?她的轿子里,在?城里绕了三圈。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简白荷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心里不?禁回?想起离开家时父母泣不?成声的情景。


    简老爷子兑现了承诺,将一半家产交给了简白荷。这些是一摞摞的地契和?田契,其中有十?多家店铺都开在?城里。还有更多简白荷从未关注过、从未见过的外地生意。


    这些东西?堆在?一起装满了一个匣子,甚至在?压实?之?前都盖不?上盖子。


    为了这些东西?,简元响已经?非常舍不?得离开了,他甚至一直追到了很远的地方。


    有人说:“看来简大娘子和?她弟弟感情真是深厚啊,我?看这个二公子一路上都在?哭呢。”


    “就算舍不?得姐姐出嫁,也别哭得这么伤心啊,说实?话,真的有点像是送葬一样。”


    “嘘嘘嘘,你说这种话,会挨打的。”


    简白荷掀开盖头,透过轿子的帘子向?外看去,简元响就挤在?她轿子旁边,眼?底下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像个鬼魂一样。


    简白荷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的毛孔都快要爆开了。


    就在?这时,她又看见孙叙骑马走过来驱赶简元响,孙叙的话虽然客气,但透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他已经?三次四次地请这个小舅子走了。


    孙叙说道:“弟弟,不?如走在?前面开路吧?总是哭成那个样子,看起来不?个样子。”


    他今日一身新?郎官打扮,衬托的眉目深邃,神采飞扬,骑在?高头大马上,强健的身体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简元响哽咽,“姐夫,你们的婚事可是我?牵的线。”


    孙叙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但还是宽容可靠的说,“我?知道,今天时间紧迫,先不?说这些,过些日子我?定然登门拜访。”


    简元响依依不?舍又望了花轿一眼?,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爷爷已经?把东西?给阿姐了,难过,太难过了!


    终于?把他弄走,继续赶路,走走停停了许久,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到了将军府。


    此时宾客云集,热闹非凡,简白荷端坐在?花轿里,感受到了浓厚的喜庆氛围。她一直等?到花轿停下来,孙叙伸手来拉她,她才小心翼翼的从花轿里走出来。


    头上盖着?盖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影子,简白荷特意确认了孙叙也是用?左脚进的门,才觉得浑身舒畅。


    孙叙牵着?她的手很干燥,有一些硬硬的茧子,简白荷用?指腹去蹭,他便蜷曲起了手。


    人群中,简白荷好像听见了郡主的声音,侧了侧头,她确信郡主也来了。


    “母亲,我?就看看,看完了拜天地就走。”


    “到底是谁放你出来的,等?回?去别让我?找到!\"


    简白荷在?心里数着?数,知道下一步就是拜天地,她已经?跨过火盆了,等?着?等?着?,迟迟没开始。简白荷疑惑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通过盖头,看见前面人影晃动。


    眼?前的景色如画一般,将军府的大门上贴上了喜字,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


    庭院里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糕点等?各种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宾客们盛装而来,身穿华丽的服饰,一对对笑脸相迎,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场景。


    终于?,拜天地的仪式开始了,简白荷和?孙叙等?了又等?。


    “孙老夫人呢?为什么她不?来喝敬茶呢?”有人说。


    简白荷心里忍不?住生出疑惑,她感到孙叙牵着?她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尴尬地跑过来,向?宾客们点头哈腰,“我?们夫人病了,病得很急,已经?回?去躺下了。”


    这个解释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信任,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漠起来,仿佛失去了之?前的热闹和?喜庆。各种情绪在?人们心中涌动。


    舍去了拜父母的环节,简白荷满腹狐疑地完成了剩下的礼仪。最后,她和?孙叙分开,孙叙留在?外面陪客,而简白荷则被两个婆子搀扶进洞房。


    她仿佛听到邵平公主在?冷笑:“皇上赐婚,孙老夫人竟然敢不?出席,真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啊。”


    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说了一些圆场话。


    邵平公主接着?说道:“好啊,既然孙老夫人病了,我?这就去请御医给她看看。”


    简白荷坐在?床上,视线被帘子遮挡了一半,她隐约看见喜婆撅着?屁股在?桌上整理杏仁和?红枣。


    红枣滚落在?地上,让简白荷心烦意乱,她想叫喜婆别再弄那些了。


    她索性把喜婆赶出去:“麻烦你去看看,婆母病得有多重。”


    喜婆张大了嘴巴:“啊?”每个人都知道孙老夫人是装病,难道新?夫人不?知道吗?新?夫人还那么年轻天真?


    看着?简白荷平静的双眼?,喜婆最终放下手里的盘子,被她赶出了房间。


    简白荷松了口气,安静地坐着?,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时,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进来了,手里拿着?几?根红色的蜡烛,她们弯腰将蜡烛放在?桌上和?床头上。


    “放在?床头上?”简白荷突然出声:“等?等?,你放歪了,再往左边移一点。”


    小丫头紧张地照着?她的指示调整了位置。


    简白荷又说道:“为什么灯芯歪了呢……你的腰带没系好,哎呀,把门打开,通通风。”


    “夫人,现在?不?能开门。”


    小丫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新?夫人盖着?喜帕,却能看到这么多细节。


    ……


    花烛摇曳,两扇窗户都只开了一点点,简白荷坐在?床榻上,感受到一股燥热袭来。


    房间里除了她已经?没有别人,喜婆一炷香前还尝试进来叮嘱她规矩,很快就嫌简白荷难伺候,躲在?外面去了。房门也关着?,摆的挂的都是大红色,印的整个房间红彤彤,就显得更加燥热了。


    简白荷有心要端坐在?床上等?着?,末了还是觉得太热,掀了盖头去喝水。


    一连喝了两杯,简白荷望向?铜镜里,刚好倒影出她的影子,好像腰带没系好,她就侧身去抓落在?腰后的物件摆弄。


    孙叙就是这时间来的,推门而入便看见简白荷高挑的影子,凤冠下乌发垂在?背上,腰肢纤细,一张脸凝白如玉,在?灯光下更加动人。


    孙叙不?知怎么的,忽然扭捏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沉吟片刻,才迈进了房间里。


    房门打开瞬间吹进冷风,简白荷畏寒,发觉他来了想退回?床上盖上盖头,却又觉得掀开都掀开了,还被他撞见,再盖上岂不?是多此一举?


    简白荷便含笑地站在?原地,嗅嗅空气里,搭话道:“将军喝了多少酒?”


    孙叙顿时停下脚步,谨慎保持了一个距离,低声道:“熏到你了吗?我?没喝很多……只是一点。”说完,他就近坐在?板凳上,做出一个大马金刀的姿态,在?简白荷的审视下,他的坐姿很快变得规矩起来。


    二人喝交杯酒,孙叙努力地不?那么靠近简白荷,简白荷呼吸绵长,睫毛也清晰可见,孙叙宛如被她的呼吸烫到了。


    好别扭,孙叙坐不?住了,忙说:“我?去洗脸。”


    他又打开门,叫了在?不?远处等?候的下人进来,简白荷也让她的四个陪嫁丫头都进来为她卸妆,铜镜里这次是两个人的身影,简白荷就默默看着?孙叙在?外头弯腰洗脸。


    如果是以前,她和?孙叙都不?一定会冷场,关系变了后,两人都需要时间适应。


    尤其是这间喜房,简白荷很难把它?当成今后会一直住的地方,事实?上她不?是很喜欢,总觉得没有她从前的房间雅致,还有点暗。


    简白荷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间房间就是自己的,就当时乔迁了,又想到多了孙叙那么个大活人,有点发愁。


    简白荷任由丫头卸掉沉重的凤冠,一边对着?后面的孙叙问道:“娘一面也不?露,你去看她了没?她病的厉害不?厉害?”


    回?答简白荷的却是一阵沉默,片刻后,简白荷身边梳头的丫头,借着?换梳子的功夫弯腰和?她咬耳朵,“老夫人好着?呢,一点没病,才叫厨房给她上菜,连吃了四条鱼。”


    说完,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孙叙来到她身后拿帕子擦手。


    他应该是听见了的,简白荷看他表情冷漠,心里也称奇。


    一切整理好后,除了简白荷和?孙叙外的人潮水般退去,这个点能做的事情不?多,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起来。


    如此气氛下,孙叙不?免上头,思绪从少年时的锦绣繁华转到现在?的昨日黄花,心头忽然升起一阵‘我?也有今日’的感慨。顶着?脸上那道可疑的红晕,凝目望向?简白荷,谎称:“你脸上有东西?,我?来看看。”


    “在?哪?”简白荷闻言,扬起脸,让他凑近了看。


    这时忽然传来拍门声,外面惊慌地通报道:“将军,太妃叫咱们老夫人进宫。”


    第28章


    简白荷在新房里醒来,吃了红枣粥和水煎包,此时孙叙还没?回?来,望着外面大?亮的天色,再想想大?概率一夜没?睡的大?将?军,感叹他还蛮累的。


    因为孙叙娘被叫进宫,家里再没?有长辈,简白荷早起连茶也不用敬,独自坐了一会无聊,她想着找点事情做。


    早听闻大?将?军家里‘朴素’,如今一看名不虚传,去掉昨晚那些应景的花生果子后,新房内清爽了不少。


    简白荷从家里带的各种物件只摆了一部分在新房里,剩下?的因为没?地方放,都堆在库房里。早上有空,她就打算看看怎么安排。


    将?各种物品清点出?来摆放,很快将?简白荷活动?的这片地方变的逐渐眼熟起来,简白荷的几个丫头见状都松了一口气,找了几分熟悉感。


    跟在后面的府中管家汗流浃背,“夫人,歇歇吧。”


    简白荷把他使出?去:“去问问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只好离开,心里想这都什么和什么,等老夫人和将?军回?来,说不定都要以为走?错路了,尤其?是?老夫人……这些?东西原本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的省钱货,如今被夫人给当做垃圾抬走?,要是?老夫人发作怎么办?难办啊。


    收拾的七七八八后,一个气派的红木箱子就十分显眼了,简白荷打开一看,原来是?她娘筹备的一些?珍宝,给孙叙的。


    简夫人不了解孙叙,但?爱女心让她捏着鼻子接受了孙叙,揣测他的爱好准备了书籍,兵器,甚至还有一对砚。塞在简白荷的嫁妆里一起送过来,想让女婿也高兴高兴。


    简白荷翻了翻不感兴趣,带着书籍和砚,“到将?军书房,把这些?放过去。”


    于是?有人领着简白荷去孙叙书房,他的书房也光秃秃的,但?门廊养了两只漂亮鹦鹉,鹦鹉见到人,就压低身子跳来跳去,嘴里喊:“夫人,夫人,新夫人来了。”


    大?家都在笑,但?很快,简白荷发现鹦鹉根本不知道谁是?新夫人,它对着不认识的人都叫一了遍。


    “是?谁教的?”简白荷笑着把两只鹦鹉的羽毛理?顺。


    一个老仆弯腰出?来,得到简白荷准备好的几颗小金豆,消息传开,大?家顿时炸开了锅,远远地围在外面。


    老夫人在家的时候,可出?来没?有出?手阔绰过,不扣大?家的钱都算好的。


    走?进孙叙书房里,才把东西放下?,简白荷审视的目光还没?有打量完书房,就听见外面说孙叙回?来了。


    简白荷等了等,估摸着已经过了不少时间,还不见人,就问外面的人:“将?军是?去哪了?”


    有人跑过来说:“……将?军迷路了,将?军要来书房。”


    又过了一会,在自己家里迷路的孙叙,带着满脸迷茫和倦意来到书房,如果不是?他还清醒,都要怀疑是?不是?一夜没?睡,眼睛出?现幻觉了。


    见了一路陌生,孙叙下?意识维护自己的书房,“这些?你拿去别?的地方用,放在这里我不习惯。”


    他身后的小厮露出?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


    简白荷怔了片刻,也没?解释,把她娘准备的东西收起来,向前一步与孙叙面对面站着,笑盈盈问道:“好,将?军去宫里,把娘带回?来了吗?”


    孙叙微微侧开脸,神色柔和了许多,言语却含糊,看出?他不太想说:“都回?来了,昨晚没?睡好,你先自己玩,我去歇歇。”


    简白荷歪歪头,“嗯。”


    ……


    孙叙这一夜别?提多郁闷,好好的新婚之夜是?在冰冷冷的宫里偏殿度过的,他娘也被太妃敲打了一番,最后看在死去父亲的份上,才没?造成严重后果。


    即使这样,孙老夫人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是?狼狈极了,一到家就钻回?了院子。


    想着想着,他脚下?犹豫,又走?到了婚房内,按照规矩,前三天他都不应该在别?的地方睡,即便是?歇歇,也歇在这里好了。


    孙叙径直去了侧间,他只打算歇半个时辰,发现短短一晚上,被褥都换成他陌生的,他躺下?嗅见淡淡的芳香,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好,很快就沉沉睡去。


    偶然间因外头细微的走?动?声被惊醒,孙叙发现连家里熟悉的丫头都见不到了,全换上了简白荷带来的,他有种是?自己嫁到简白荷家的感觉。


    孙叙只想睡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睡多了,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多困,往常更劳累的时候多了去了。


    半梦半醒中,简白荷穿过走?廊,外面的风铃被她走?动?的风带起一阵悦耳的声响。她站在外间和她的丫头们要针线,说笑,好像还问了他在哪,进来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额角的疤痕。


    孙叙睁开眼睛,已经快到晚上了,四周暗沉沉,周围并没?有简白荷的痕迹,不知道那场景是?不是?梦。


    因为光线暗,孙叙起来的时候,还撞到了一排木架子,造成叮当当一通乱响,他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仔细看才发现是?简白荷摆在上面的盆景互相碰撞发出?的。


    就差那么一点,这些?盆景就会碎一地了。


    孙叙心想为什么要放在这,这也太碍事了,但?嘴上不敢说,走?出?去一看,原来不是?四周都寂静,是?只有他这里安静。简白荷的正屋里灯火通明,她的丫头们进进出?出?。


    初春还有些?寒冷,屋子里的地毯一直铺到了屋外,进去几步的位置摆着香炉,正飘出?幽幽暖香。


    简白荷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孙叙要进去看看,但?看着过于规整的环境,但?有点头皮发麻,没?地方下?脚一样。


    于是?他在外面站了片刻,见简白荷也没?喊他,便先出?去转转。


    从?简白荷这里走?出?去不远,就觉得又是?一个新世界了,到处都是?他娘节俭的作风。节俭的太节俭,奢侈的是?真奢侈,孙叙心里好笑,但?想到一个是?自己夫人一个是?娘,这福气是?自己的,又不觉得好笑了。


    折腾了一天,孙叙甚至连午饭也没?吃,想寻点东西吃,过去一问,得知厨房照常准备了饭菜。他娘孙夫人一碟豆腐,一碟小青菜,简白荷那边也照着她的习惯点了五六个菜。


    厨房唯独对孙叙吃什么摇摆不定,是?和新夫人一起吃呢,还是?按照将?军往常的口味也做两个朴素的菜呢?


    孙叙从?心地说:“夫人一个人吃不完,让她等我一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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