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感觉到,一些稚嫩的童音和林承孝描述的过去,在她的脑袋里被串连起来。
她想起来了。
这段内容曾出现在梦里,是那个小孩子告诉她的。
讨厌吃的食物,偷偷去吐…,这些事全部都能对得上。
所以这些都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她失去的记忆。
可那个小孩子居然是林雨泠?她和他从小时候就见过,还是在医院!
但林雨泠一个司令的儿子,或者说,当年他一个团长的儿子,又怎么会和她住在同一个医院?
陈姝整个人都被这巨大的信息量轰炸懵了。
如果她和林雨泠能从小认识,这代表她的出身也绝不简单,至少得是个世家大族。
后来又为什么,她不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林雨泠也把她给忘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老李头又为什么会抱着她一路逃亡,是谁在追他们?
太多太多谜团,铺天盖地缠绕住了陈姝。
她张了张口,却不敢直接去问林承孝,怕自己这条命能活到现在都是偷来的,万一自己爸妈是什么高层叛国贼之类的怎么办?
不然她为什么要逃?她就知道,老李头脸上狰狞的疤绝对不正常!
陈姝如坐针毡,压下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努力找回一丝理智与清醒,试探着问:“司令,我能知道,学长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导致失忆的吗?”
话一问出口,书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话题,更是林家近二十年的禁忌。
但她所能问的只有这个。
她要根据林雨泠住院的原因,推测自己住院的原因,再抽丝剥茧。
林承孝将相册放回书架,整个人都顿足在那儿,阳光从背后的窗户打进来,而他整个人却处于一片暗影之中。
许久。
林承孝终于开口:“遇到了一次…”
“变异种袭击。”
“…”
得到答案后陈姝的脑袋并没能将信息迅速做出规整。
呆了又呆。
她所能确定的是,那确实是挺严重的意外,能住到一个病房,或者同一层的病房里,她应该也病得不轻。
难道她也遭遇了变异种袭击?
林承孝转过身,似乎没有察觉陈姝面色的不自然,又或者误会了她面色不自然的原因。
“一开始叫你过来,是因为我看重你的能力,想更多的了解,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此时此刻,我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对儿子有许许多多愧疚的父亲。想要拜托你。”
“阿泠他这些年一直都太乖了,规矩的读书,规矩的训练,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只和周家的走得近,是从小学一起长大的关系。”
“而你是第二个。”
他说着,拿出一张黑金色的卡。
“这张卡不限额,去带他做些他喜欢的吧,不用请示我。”
林承孝将卡递向陈姝。
而这些话,原本他并没打算对陈姝说。
因为他不了解陈姝,而那份旧约,是他惴惴不安的源头。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他的私心里其实庆幸过陈姝的失踪,并一度盼望着,陈姝永远不要被找到。
因为只有那样,他儿子‘生来注定’的命运,才会按下暂停键,或许有生之年,都不必再去承担那件事。
他已经很对不起儿子了,他需要了解陈姝足够多,需要全面的掌握住主动权,才能有一点点安心。
但今天,他看到了儿子面对陈姝时的样子。
他看得出来,那是轻松的,快乐的。
于是在那一刻,他居然觉得安冉说得或许没错,陈姝或许是个还不错的孩子,而他的儿子,不至于太吃亏。
“司令,这个我不能收。”陈姝出言打断了林承孝的思绪。
林承孝坚持道:“这是给阿泠的。”
陈姝也坚持道:“那您应该亲自给学长。”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肯让步,倒是倔到了一块去。
于是陈姝站起来,先是将卡接过。
但她并没有收进口袋,而是认真对林承孝道:“既然您说,您以学长父亲的身份与我对话,那我就喊您一声林叔叔。”
闻言,林承孝略感诧异的挑眉。
这年头敢喊他叔叔的可不多,周峥那小子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才敢喊叔叔,以此讨个红包。
因为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两家喊得亲近了,就难免连坐,能惹上不少的麻烦。
唯独逢年过节的这个时候,喊叔叔才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但他并没有阻止陈姝这样喊,因为他想要听听,陈姝由此要对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林叔叔。”陈姝当真是这么喊了出来。
她眉头皱着,神情间流露出一丝心疼,一字一句往下说:“学长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为人独立,性格冷淡,其实内心很细腻,很柔软。我个人以为,他是个观察入微,很敏感的人。”
“在您告诉我这些后,我都不敢想,您这些年对他的忽视,每一举一动,哪怕是只言片语,够他辗转反侧难过多久。”
林雨泠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盼啊盼啊,总盼不来爸爸妈妈兑现承诺的真实原因,居然只是一场借口。
那是故意回避之下才产生的忙碌,而他的懂事,不过笑话。
她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个夜晚,他坐在车里,握着糖盒,看着她和室友鬼哭狼嚎,却对她说,‘挺热闹的’。
他该多渴望这份热闹啊。
“他是很坚强,不代表他就不需要关怀。正相反,他迫切想要着您的爱。”
看似清冷的冰山下,掩埋着曾炙热的岩浆;但所有期待,却都只换来了被时间磋磨。
“我猜,这才是他非要参加比赛的真正原因,因为他想让您看见他,想换来和您面对面的片刻相处。”
“在颁奖那天,我从他看向您的眼神里,看到了渴望。”
但那份渴望没有得到回应。
林承孝的目光全部凝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姝觉得很难受:“他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期待,他曾经怨过,但又把怨转化成了体谅,所以在您面前,才呈现出这样一个乖巧的林雨泠。”
可她也明白,就算没有‘陈姝’,也会有‘李姝’‘王姝’,如果林承孝的心思不在林雨泠身上,那么就算她没有站在台上,那份目光,也不会分给林雨泠。
“我会带他去玩,去开心,尽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但这些事,我要拿我自己的钱去做,因为这是我将他看得重要,我想要他开心,和叔叔您的拜托毫无关系。”
说着,陈姝抬起双手,将那张卡原封不动递回。
“而叔叔您想要做的,应该您自己去做,如果您没有时间,嘴巴是用来说话的,又或者,以后不要再把甜口菜摆在他的面前。”
“他想听的想看的想要的,不是我怎么表现,是您怎么做。”
“这才能解决你们间的父子问题。”
说完这些,陈姝觉得自己已经在雷区里酣畅淋漓地跳了一支霹雳舞。
这是什么教领导做事的死亡行为啊!明明比赛期间她还拿这个吓唬过林雨泠,结果一转脸,她就也干这种事。
陈姝看着林承孝迟迟没动作,脑袋里开始上演小剧场。
估计林司令此时看着他,就跟看个社会黄毛没区别。
爆炸头,紧身裤,一双豆豆鞋,一穷二白,却又理直气壮,拍着自己的二手摩托,对长辈叫嚣:“你根本不懂得你孩子,你给他的物质不值一提,而我对他是深入内心的了解,灵魂上的交流,现在就算吃糠咽菜,他也愿意跟着我,所以老登,你家omega我就带走了嗷!”
这凛冬军还能与她有缘吗?
或者说,下次她还进得来林宅的大门吗?
陈姝的灵魂快要出窍了,她觉得自己突然要面对好多事,而且还亲手把一条路给堵死了。
但她依然不肯收那张卡,因为她坚决的认为自己说的话是对的,她不会收回那些话。
于是在片刻后,林承孝终于有了反应。
他收回了那张卡,没有再要求陈姝收下,也没有生气,只是久久望着她,然后打心底里涌动出欣慰的情绪。
宽厚的掌心重重落在她的肩膀,拍了拍。
“那我拭目以待,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闻言,陈姝扬起唇角,暗暗舒了口气。
看样子,在林司令这儿,她还没被打入‘黄毛’分组,拖入黑名单。
太好了。
“陈姝。”林承孝捏着她的肩,作为第一次私下见面,对她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叮嘱。
“我没办法奢望别的,只希望以后,你可以,不要让他掉太多眼泪。”
又是那种凝重的眼神。
陈姝不明白。
而且这话就好像在说,林雨泠以后会跟她有剪不断的牵扯。
这又是从哪儿说起?哪怕他们曾经住在过一个医院,她也没有厚脸皮的把自己和林雨泠归为‘青梅竹马’,那就太会碰瓷了。
但是林承孝既然说了,她就也认真的回答:“在我眼里,他像天上的月亮,我不会让他有痛苦是因为我而产生,也不会让他有难过的眼泪是为我而流。”
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就可以了,他不需要矮身下坠,更不需要掉眼泪。
陈姝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因为她现在所说的话,就已经够超出朋友的界限,够失去边界与分寸了。
总之,“我想要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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