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方才受了惊,孤启面色一片煞白。


    眼下却浮上了一层潮红,连带着那双凌厉的凤眸都晕了水汽,面色难看的紧。


    他就这般趴伏在自己身上,郁云霁当真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些年来她洁身自好,连男朋友都没有一个,更莫要说肢体接触了。


    而方才孤启的动作的确将她吓到了,她倒也说不得什么,身在女尊社会,哪有是女子吃亏了一说,该是男子委屈才对。


    只是怀中的身子绵绵软软,她就是想将他扶起,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她方将手覆在孤启的肩头,便听他喑哑的闷哼一声:“嗯……”


    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那双眼眸带着冷意,偏混着薄薄的水汽带了勾人的意味。


    他半跪着趴伏在她怀中,伴随着难耐的闷哼,她的大腿似乎被什么触碰了一瞬。


    郁云霁大脑当即宕机。


    马车外有人温声道:“无意冲撞了菡王殿下,还请殿下海涵。”


    郁云霁倒是没什么事,可如今若是将帘子落下回应,必然会被瞧见这一幕。


    她正想着如何将孤启扶起,眼前突然大亮,马车帘被人掀了开。


    马车妇慌慌张张的将帘子撩开道:“殿下,您可还好?!”


    菡王是如何的荒唐与残暴,幽朝百姓无人不知,马车妇兢兢业业生怕为此掉了脑袋。


    却不想瞧见这香艳的一幕。


    郁云霁面上还带着酡红,尴尬的对上马车妇的视线,才发现帘外站的不止马车妇一人。


    “是小人冲撞!求殿下饶命!”马车妇当即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你好歹将帘子落下啊。


    郁云霁脚趾蜷缩起来,自欺欺人地闭上的眼眸。


    帘外人不是旁人,正是书中男二,云氏庶长公子云梦泽。


    马车帘外的公子默了良久,温声道:“实在是抱歉,我并不知晓殿下……扰了殿下的雅兴,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小郎。”


    她听到围观百姓无不窃窃私语。


    “完喽,云家公子今日难逃此劫。”


    “待会不知要如何凄惨呢,云公子这难得的貌美,不知会不会做成人立……”


    “人立”是书中菡王研究的手段,她喜爱美男,而美男一旦玩腻了,便会派人将美男的口与耳中灌下秘药,这些药一旦灌下,人便活不成了。


    而美男的尸身停放三日,便还能同活着般稳稳立在地上,不会腐坏也能保持美貌供人欣赏。


    云梦泽当她不耐烦了,复又道:“若是,殿下仍无法消气,小郎明日带着家母登门致歉……”


    “无碍,云公子下次当心些。”郁云霁疲累的道。


    孤启已然从她的怀中爬起,想必如今恨死她了,她还需早日回府安顿,免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病,她届时无法收场。


    只是她这话一出,整条街上当即静可闻针。


    菡王这样的罗刹,也有不为难人的时候,还有她方才的语气,这前所未有的温和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走吗?”马车内是孤启不耐的冷声。


    云梦泽美眸轻眨,随后道:“菡王殿下慢走。”


    街上百姓脸色各异,便见马车帘落下,那辆奢华的马车渐远。


    一女子惊异:“王夫竟是敢这样同菡王说话么,且菡王还唯命是从?!”


    “阿姐,今日简直同做梦一般,菡王莫不是被夺舍了?”


    云梦泽看着远去的马车,陷入沉思。


    菡王府。


    孤启将自己关在屋内,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她刚穿过来,对这边的东西还不大熟悉,尤其她现在的风评如此,要解决的事怕是不少,孤启不出来,她倒也省了心。


    郁云霁顺着小道往里走,却发现这府里大有乾坤。


    原主不仅将温泉汤池做成了专门的小殿,还将对夫侍用刑的地方装扮的辉煌非常,长鞭金环口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人每日换新。


    郁云霁痛心,以前有便有吧,现在的花销是花的她的银子。


    从未听闻那个皇女府上有温泉,文中提及菡王的温泉池顶得上恭王半个府了,可见其的得宠程度。


    “殿下,您今日还不曾看人立。”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小侍,他细声细气的出声,反倒吓了她一跳。


    郁云霁看着他:“我每日都去?”


    不是,书里没说啊。


    小侍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她:“您不仅每日都去,还要求三日添一个人立,且月小姐也时常来伴您欣赏,还答应将最貌美的人立送与月小姐……”


    郁云霁眉头轻轻蹩起,她真是低估了原主的变态程度,不仅是要将人做成标本,还要要求好友一同来欣赏,甚至以礼相赠。


    她对小侍口中的月小姐有些印象,月小姐名周子惊,闺名枝月,两人自小交好,周子惊乃将军之女,虽是纨绔不成体统,好歹是榄风楼的老板,算是门可靠的营生。


    ……也没可靠到哪去,是在原主撺掇下开了小倌馆,名声仅在南风馆之下。


    “胆子太大了。”郁云霁喃喃道。


    将一群活死人堆放在大殿里,还日日来欣赏,当真是丧心病狂。


    小侍引着她进了身前的大殿,殿内熏了檀香,却莫名阴风阵阵,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郁云霁总觉得这些人立都还活着。


    原主挑选的美男的确都是少有的绝色,他们无一不是含羞带怯的立在那处,像是恭候君主大驾,少数几个人立睁着眼眸,眼眶中镶了宝石,或是抚琴或是做翩翩起舞状。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惊人,太过震撼,她感觉自己被人扔进了万尸坑。


    郁云霁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努力不让指尖颤抖:“把这些,秘密处理掉。”


    “殿下?”小侍惊愕的看着她,小心翼翼道,“您哪里不满意了,奴改。”


    郁云霁皱了皱眉,她生理心理同时不适了:“本殿这些时日想换换口味。”


    这下小侍了然。


    她们殿下是什么人,既然说了要换口味,定是要将这批小郎君处理掉,换成新的人立。


    小侍应了声是便下去了,想来原主是没少这般做过。


    四下无人之际,郁云霁总算是再也忍不住了,疾步奔出宜尚阁,恶心的劲头才算缓了些。


    要想将这些人立处理掉,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是暗中运处去,届时再寻和尚来诵经超度为好。


    “禀殿下,月姑娘到。”她身边的弱水来报。


    她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一女子爽朗的大笑着:“我的菡王,怎么一个人在宜尚阁,不等我一同观赏了吗,我那边今日可是来了一批好货……”


    “枝月。”郁云霁努力让自己正常些。


    周子惊一掌拍在她的肩头:“怎么听说你对你家那疯子唯命是从,可别真心喜欢上了。”


    郁云霁淡笑着后退了些:“哪里唯命是从了,我可是菡王。”


    周子惊怪异的看着她:“眼下谁人不知菡王是个惧内的,夫郎说走绝不多留,诶,咱们先前说好的,这孤家疯子,你不玩儿了,得给自家姐妹把玩把玩。”


    两人谈笑间,一小侍捧着盒子正巧经过。


    听完两人谈及此,小侍的脚步不禁慢了些。


    郁云霁扬眉对上周子惊神采奕奕的脸,心中不禁咋舌,真不愧是原主的好姐妹,两人是一个德行,书中的结局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周子惊喋喋不休的道:“旁人看不出来,我可是看出来了,你对他可不一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想他松动些后一举拿下?”


    洞门后的小侍立着耳朵,闻言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怎会,”郁云霁笑着搪塞,“快去用膳吧,正好让你见见王夫,当真是好容貌。”


    她拉着周子惊朝正厅去,周子惊嘀咕:“还真宠上了?”


    半月堂,孤启正捧着字帖端详。


    这是当年恭王遗落在孤府的,他日日临摹,如今已能将这笔迹模仿有八分。


    孤启缓缓将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像是在透过这张纸,抚摸着恭王的面颊。


    “主君,奴有要事!”小侍捧着锦盒奔来。


    孤启将手中的字帖收好,这才看了含玉一眼:“什么事?”


    他不急不慢,只要不关乎恭王,便不是什么大事。


    含玉气喘吁吁:“是,是菡王,菡王同周家纨绔一起,说要将主君……”


    他将所听闻的,一字不差告知了孤启,顺便将他的猜想一并提出。


    孤启淡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像是对此漠不关心,将含玉屏退。


    孤启将妆奁拉开,巴掌大的妆奁极高,打开后却内有乾坤,内层的妆奁里放着一沓沓泛黄的纸,上面还能隐隐瞧得清墨迹。


    这都是他这些年以来对恭王的心意。


    两人身份有别,他的心意亦不能宣之于口,家中人皆是默认了孤善睐是她的恭王夫,他没有机会,便将心意通通写在纸上。


    母亲不喜他,亦不喜他的生父,无他,继父当年得罪了人,仇家将他当做孤善睐掳了去。


    身为男子,他名节便已经坏了。


    后来孤家将他接回去之时,父亲已然停灵第三日,母亲不重视他,便是连病了都不得医治,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堂堂尚书府,便是宠侍灭夫,看着正君病死,将嫡子逼疯,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们轻贱。


    “老天便是如此不公,”孤启捏着笔杆,唇角带着冷意,“孤善睐,凭什么呢,凭什么是我替你挡灾,恭王夫又凭什么是你,这些原本都是我的。”


    原本被掳去的该是孤善睐,而他堂堂嫡子才是恭王正夫。


    可老天弄人,偏他就是暴虐无情的菡王之夫,而挂念已久的鸢姐姐是旁人的,母亲甚至的自发提出让他替继弟做菡王夫,即便他心如铁石无所顾忌,仍旧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他不甘心。


    他想要逃离这个四角的精致牢笼,想要向他的鸢姐姐剖开心,让她看看自己对她是如何的迷恋。


    可他不能,若非郁云霁点头,他连这菡王府都出不去。


    心里一个念头叫嚣着,恨意愈发的浓烈,他要让他们所有人通通付出代价。


    郁云霁轻贱他,要他侍二主,他偏不如了她的意。


    覆上了手中精巧的匕首,锋利的刀片映出寒光,也映出他那张惊艳的面容。


    “好啊,那就玩玩,”孤启垂着眼睫扯唇笑道,“郁云霁,我陪你好好玩儿……”


    他倒要看看,是郁云霁先死,还是他先亡。


    看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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