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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不追了


    闻泽在原地立了片刻, 长腿几步迈至门边拧开把手。烟淼已经走出七八米远,正路过白玉石雕刻的喷泉池。


    “烟淼。”闻泽叫了一声她名字。


    娇小的背影恍若未闻,毫无半分?停顿迟疑, 闻泽仿佛听到鞋跟急催踩实地面的“噔噔”声响。


    像是迫不及待远离此地。


    闻泽收回视线, 给?宁管家打了个电话。


    这时闻也从身后窜出来, 脸上少见的兴奋在看见紧闭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玄关时霎地消失了。


    她用力扯着?哥哥的衣摆,闻泽正在和宁管家通话,转过脸冲她轻摇头, 用唇语说“稍等”。


    闻也皱了下眉, 像只?小火箭一样冲出去,两手压住把手, 门嘎吱开了一条缝。在闻泽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钻了出去。


    “你先联系她,我这有事。”闻泽挂了电话,拉开门出去。


    屋内有中央空调, 外面气温偏低。


    闻也吭哧吭哧跑了几步, 后领子被人拽住, 然后整个人腾空。


    她转过头, 对哥哥露出不?满的神色。


    “怎么对哥哥生气?”闻泽换了只?手,单手抱住闻也往屋里走?,“又不?是哥哥让她走?的。”


    闻也在怀里挣扎, 两只?脚乱踢,闻泽视线扫去,“鞋也不?穿就追人,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回到?屋内, 闻泽将闻也放到?沙发上,宁管家在这时打来电话。


    “少爷, 烟小姐说她拒绝当小姐的家教老师。”


    闻泽皱了下眉:“叫我闻泽就行。”


    宁官家往上走?三?代都是闻家的大管家,将old money贯穿至今,除了称呼上的严谨恪守,连穿着?都还保持着?万年不?变的polo衫配马甲。


    电话那边顿了须臾,重新说道:“闻泽少爷,烟小姐拒绝了offer。”


    闻泽思忖两秒,对于称呼不?再纠结,“原因?。”


    “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挂了。”宁管家说:“再打过去也不?接。”


    “嗯,我知道了。”闻泽看向坐在一旁睁着?大眼等待的妹妹,抬手捏了捏她脸,“哥哥给?你找个更好的老师。”-


    一来一回两个多小时车程,不?仅浪费时间,还倒贴几十块车费。


    烟淼一脸挫败回到?寝室。


    顾青今天痛经没去酒吧兼职,听见开门的动静,以为是张佳宜或者冷晓雪回来了。正纳闷俩人怎么不?在图书馆,就听见靠近寝室门的位置发出拖椅子的刺啦声。


    “就教完了?”嗖的一声,顾青掀开床帘,支出半只?脑袋。


    烟淼坐在位置上,盯着?挂在网格架上的围巾发呆。


    顾青彻底掀开帘子,在看清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后,热水袋子捂着?肚子下床。


    “被小屁孩欺负了?”


    给?小孩当家教容易受气,顾青深有体会?。


    烟淼摇摇头。


    “被家长刁难了?”顾青又问。


    烟淼滞了半秒,点点头。


    “不?会?是被咸猪手了吧。”顾青之前?就有这个担忧,烟淼的长相实在太招人,要是遇上见色起意有钱又有权的猥琐大叔,被占便宜了还真不?好办。


    “不?是。”烟淼艰难吐出几个字,“那是闻泽的家。”


    这次换顾青愣住了。


    “他家住幸梓林?”顾青搜了下房价,“3.5亿到?28亿。”


    烟淼心说,他家那栋带私人湖泊,应该是28亿。


    “这是重点吗?”烟淼看向她。


    顾青想了想,道:“时薪一千给?少了。”


    烟淼:“……”


    想起开门时闻泽看她的眼神,烟淼拉开抽屉,将围巾扯下乱抓成一团塞进?去。


    “反正我拒绝了,加个零也不?去。”


    烟淼起得?太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准备上床补觉。


    刚脱下鞋子,电话铃声响起。


    备注名——颜宁希


    烟淼看见这个名字就头疼,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犹豫一会?儿,最终接起。


    “淼淼学妹。”颜宁希声音特?别软和,“你在学校吗?”


    “我——”


    “刚刚在银杏大道碰到?你了,我在骑车就没和你打招呼。”


    烟淼把“不?在”两个字硬憋了回去。


    “罗肃师兄阑尾炎住院了,几个部长商量后,打算用社费买点水果鲜花送去,你懂吧?”


    她懂什么?


    懂人情世故还是想让她跑腿?


    “今天周六,部长不?在学校,几个干事我问过了,也都有事。都怪他们?商量得?太晚,早点说我今天就不?出去拔智齿了。”


    烟淼站在桌前?,表情恹恹地用指甲划拉桌面,“嗯”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颜宁希学姐五分?抱歉五分?哀求地说:“你能跑一趟吗?就在附属医院,很近的。”


    烟淼深吸一口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行”。


    她忍不?住想。


    要是躺在病床上的是闻泽,别说周六了,寒暑假大家肯定都在校-


    除了烟淼这个怨种,还有一个怨种段一鸣。


    段一鸣说自己接到?学长的电话,两人去才更显诚意。


    段一鸣的小电驴换成了拉风帅气的机车,他扔了个粉红色猫耳朵的头盔烟淼,“戴上。”


    烟淼有些害怕地问:“你会?骑吗?”


    段一鸣长腿跨上去,轻笑着?说了句,“坐上不?就知道了。 ”


    机车不?像电驴,后面有扶手,烟淼只?能虚环住段一鸣的腰。


    出了校门,速度陡然加快,烟淼被吓得?往前?一扑,手下意识抓紧衣摆。段一鸣的腹部滚烫,还硬邦邦的。


    烟淼瞬间又松了手。


    段一鸣扭过头来说了句什么,风声太大,烟淼听不?清,只?好大声问:“你说什么——?”


    “抱紧。”他也拔高了音量。


    下一秒车子冲出去,烟淼大叫一声,将段一鸣抱得?紧紧的。


    ……


    买完鲜花和水果后,机车在附属医院门口停下。


    段一鸣踢开脚架先下车,扶住烟淼给?支撑点,烟淼跳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坐机车,好酷。”


    “想学吗?”段一鸣挑了挑眉梢。


    “算了,”烟淼往前?走?,“我怕摔死。”


    段一鸣拎着?果篮,烟淼捧着?鲜花,两人往病房走?去。


    罗肃师兄见人来了很是热情,放下笔记本,招呼他们?快坐。


    “太见外了,来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带什么东西。”


    段一鸣:“社长被导师叫去开会?了,不?然也来看师兄您。”


    罗肃听得?很高兴,连连摆手,“没必要没必要,后天就出院了,割个阑尾而已。”


    两人闲聊着?,烟淼听着?很像家里来客人后爸爸的说辞。觉得?无聊,起身去洗水果。


    段一鸣拦住她,“你坐,我去。”


    烟淼没有推脱,她本来就讨厌洗东西,无论是洗衣服洗碗洗水果,凡是沾水的她都讨厌。


    在家中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上了大学后自理?能力才逐渐提上来。


    但?也仅限于洗内衣物,其他衣衫全?是扔给?楼下的生活馆,就连换被套也是顾青帮忙。


    顾青常常骂她是新世纪巨婴。


    正值下午,窗外天气极好,阳光温暖地洒在病床上。


    罗肃闲聊起来,“最近怎么不?来研究所了?”


    烟淼顿了一下,反问:“我什么要来研究所?”


    罗肃被噎了噎,“找闻泽师弟呀。”


    烟淼视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最后面无表情地道:“他没和你说钢笔的事么。”


    罗肃忖量了很长一段时间,反问:“你是说他父亲的遗物?”


    这会?换烟淼思忖了。


    她摸了摸脸颊,又抠了抠后脑勺,“他爸去世了?”


    “你不?知道?”狂热追求者怎么连基本信息都没掌握,罗肃狐疑地看着?她,“他父亲在他读初中时就去世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是从叶老那里透露出来的,闻泽自己从未没有说过,但?研究所的人都知晓。每年四月初,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遇上学术大会?,闻泽铁定要消失几天去祭拜父亲。


    “钢笔是他爸留给?他的?”烟淼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对啊。”罗肃说:“不?然怎么叫遗物。”


    烟淼沉默了。


    罗肃又说:“可宝贵了,走?哪儿都揣着?,重要的研究成果全?是用那支钢笔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推导出来的。”


    烟淼绵长地“嗯”了声。


    “不?过去年年末钢笔被人偷走?了,闻泽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说到?这,罗肃义愤填膺,“该死的杀千刀的贼,偷什么不?好偷人父亲的遗物,绝对不?得?好死,死了也下地狱!”


    烟淼:“……”


    原来闻泽的嘴挺严实的,连亲近的师兄都不?知道内情。


    以及那支钢笔的重要性似乎远超她想象,怪不?得?情绪一向淡薄的闻泽会?如?此生气。


    “已经还回来了,”罗肃见烟淼皱了下眉,“你别担心。”


    烟淼忽然抬头,没什么情绪地道:“师兄,你想太多。”


    ……


    本以为烟淼会?同仇敌忾和自己一起谴责小偷,但?她的态度出人意料,让罗肃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沉浸在烟淼死缠烂打师弟,师弟冷漠拒之的女追男剧情中。直到?看到?洗完水果出来的段一鸣将一颗葡萄递到?烟淼唇边。


    “张嘴。”段一鸣说。


    烟淼低头玩着?手机,说:“我不?喜欢吃葡萄。”


    段一鸣将葡萄塞进?自己嘴里,重新换了颗车厘子。


    在罗肃视角里,他们?完全?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段一鸣转身拿纸的瞬间,罗肃忽然想起在车上看到?和烟淼举止亲昵的男人。


    就是他!


    看来是高岭之花追不?上,转正了备胎。


    还别说,挺般配的。


    罗肃装作看手机,悄悄拍了张段一鸣用指腹揩去烟淼脸颊上飞毛的照片。


    原图发给?了闻泽-


    辛梓林,别墅内的心理?治疗室。


    苏医生对比着?十几张风格阴恻恻的彩笔画。


    每一张只?有一个主角,苏医生暂且称“它”为蜘蛛精。


    蜘蛛精长着?一样的脸,但?每一张的背景各不?相同。


    比如?拿在左手里的这一张上有无数个排成一条线的小人,而右手捏着?这张则画满了音符。


    “这是什么意思?”坐在沙发上的阮唯君突然站起来,将手里的画递给?苏医生,只?涂了透明甲油的指甲点了点画纸下方的奇怪物件。


    苏医生看完,也皱起眉头,严肃地道:“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这些画反应出小也最近心里状态不?好,负面情绪严重。”


    “最近……”阮唯君忧心忡忡,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最近没发生什么事。”


    “心理?学表明小孩子在创作时会?不?自觉把情绪、欲望、冲突动机等投射到?自己的作品中,从而暴露自己的潜意识。”苏医生指着?一张画说,“蜘蛛通常躲在阴暗角落,小孩几乎都害怕它,但?闻也将它展现在社会?普遍存在的场景之下。”


    “这个是在排队,这个是听音乐。”苏医生拿起另外一张,“这个是上厕所,一些列画都释放出了她内心隐藏的阴暗面。”


    阮唯君问:“那如?果她只?是喜欢蜘蛛呢?”


    苏医生是有名的心理?学家,阮唯君并没有怀疑她的专业性,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


    苏医生问:“她以前?创作过这种类型的画吗?或者一看到?蜘蛛就兴奋?”


    阮唯君仔细回忆,摇头,“那倒没有。”


    苏医生放下手里的画,叹口气,“尽快找一位绘画老师进?行阳光引导,用色太黑暗了,有损心里健康。”


    ……


    阮唯君找来了A市所有出名的美?术老师。


    每个老师来前?闻也都挺高兴,但?在看了一眼后兴致缺缺,立马躲进?房间里。


    “她不?会?是看长相吧?”阮唯君好奇地问儿子。


    闻泽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闻也,缄默片刻后,淡漠道:“不?清楚。”


    阮唯君越想越奇怪,毕竟美?国的那位绘画老师长得?非常一般,但?闻也很乐意和她待在一起。


    阮唯君非常着?急,担心闻也的心里状况,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闻泽无可奈何,将一堆没有简历照片的作品集放在闻也面前?。


    “喜欢哪张画的作者当你老师?”


    闻也翻来翻去,最后找出一张烟淼的。


    闻泽沉默了一瞬。


    看来不?是看脸,是真的喜欢。


    他打算明天让宁管家和烟淼谈一谈。准备回学校时,手机震了几下,师兄发来一张照片。


    罗肃师兄:恭喜你


    罗肃师兄:烟淼学妹有男朋友了


    罗肃师兄:不?会?再来烦你了


    罗肃师兄:是不?是很高兴?!


    闻泽眼皮半掀,拇指用力摁在屏幕上,凝滞的神色看不?出丝毫喜悦。


    他默了半晌,改变主意,立即将宁管家叫来。


    用他的号码给?烟淼发短信-


    我是闻泽-


    关于当闻也绘画老师的事,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宁管家看着?少爷薄唇紧抿,握手机的五指攥得?有些用力。一个绘画老师的答复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在意吧?


    几分?钟后。


    对面回了消息。


    烟淼:?


    闻泽唇角松动不?少,打字过去-


    条件随你提-


    加多少钱都可以


    烟淼:不?是这个原因?


    闻泽顿了顿,悬在半空的指尖落下-


    那是什么?


    消息几乎是在发出去的同时回了过来。


    【不?想看见你】


    第22章 不追了


    医院病房内, 段一鸣和罗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烟淼在?旁边一会儿?扯眉毛一会儿?瘪嘴角。


    “怎么了?”段一鸣注意到后偏头看去。


    烟淼跟做贼心虚似的收起手机,站起来撒了个谎,“你们聊, 我出去打个电话?。”


    走到廊道尽头靠近卫生间的露台, 消毒水味儿?太冲, 烟淼皱了皱鼻子,倒转回去上楼梯。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拇指快速戳着九键。


    摁下发?送键的瞬间


    自己都呆愣住了。


    她居然如此硬气地拒绝了闻泽?


    还?是一而再, 再而三!


    烟淼抱着胳膊肘, 右手支在?下巴颏处,手机壳尖角处的钻石硌得?皮肤有些疼。


    像闻泽那样高冷傲慢的人, 被这样对待一定不会再舔着脸继续发?消息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护士病人上上下下路过了好几拨。


    她垂下手,视线落在?没有任何变化的信息框上,忽然有些后悔。


    就?在?她熄灭屏幕准备下楼找段一鸣时, 手机忽地亮了下。


    对面再次发?来消息-


    我保证你在?家时我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烟淼扯了扯嘴角, 慢慢地打字, 又快速地删掉。


    消息从屏幕底端弹出来-


    或者你想要什么包?


    烟淼哼笑了声。


    拇指敲出了残影-


    给你脑壳打个包


    ……


    闻泽收到这条消息时眉头幅度很大地皱了下, 一旁站得?笔直的宁管家见状后,试探性地问:“这位烟小姐是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吗?”


    闻泽“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好坏, 平平直述:“的确过分。”


    他指腹轻点,将对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删掉。


    宁管家接过手机时,闻泽没有松手。宁管家使?了几分力,机身?依旧被闻泽攥得?紧紧的, 他抬头目露疑惑。


    “等等。”闻泽收回手。


    将【我不想看见你】以及之后的信息全部删除,删得?干干净净后才把手机还?给宁管家。


    晚上, 闻泽留在?家中?吃晚饭。


    纯手工雕刻制作的Tiff餐桌上,圆润小巧的瓷碟上盛放着各式菜肴,烹饪质朴,量少而精致。


    连水晶瓶里插好的桌花也顺应了菜式的配色。遥遥望去,奢贵迷人。


    “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当小也的家教老师?”阮唯君放下筷子,很是好奇,似乎要在?这个问题上一探究竟,“既然投了简历,也应聘上了,怎么说走就?走?”


    闻泽抬手,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不知道。”


    “课时费太低了?”阮唯君又问。


    闻泽:“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阮唯君想了想,虽然闻家有钱,但时薪一千对于一个没有名气的学生已经够高了。如果?不是课时费不满意,难道是对闻也不满意?


    “她有提什么要求吗?”阮唯君从宁管家哪里得?知是闻泽在?和她商谈。


    闻泽眼皮很薄,垂得?低低的,头顶水晶灯光线晃晃悠悠打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没有。”


    阮唯君轻轻叹了口气,“小也非她不可,她提什么条件都行。”


    都行?


    闻泽忽地抬眼,摇曳的光影倏忽停在?眼睑上,拓下一道暗沉的阴影。


    在?你儿?子头上揍个包出来也行?


    话?题止步于此。


    阮唯君夹起一小块只用黄油微煎过的雪花牛肉,细嚼慢咽吞下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说:“是叫烟淼吧?她也是A大的。”


    闻泽筷子一顿,看向阮唯君,“嗯”了一声。


    “和你一所学校。”阮唯君再次强调。


    闻泽又“嗯”了一声。


    阮唯君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喜欢和女生接触,尤其?是同龄女生,“要不你亲自见见她?”


    没用,闻泽在?心里说。


    阮唯君沉吟半秒,“那我就?只好找美?院院长了,他是你陆阿姨的同学,之前在?苏黎世的画展上见过一次面。她总不能不卖院长的面子吧?”


    强权压迫?不知为何,闻泽能想出烟淼不情不愿眉头紧皱的画面,又看向坐在?对面睁着大眼一脸期待的妹妹闻也。


    他张了张嘴唇,“我试试。”-


    “你就?该答应,宰他一个喜马拉雅。”顾青端着水杯从身?后路过。


    张佳宜转过头来,“我觉得?不行,不是钱的问题,把我们淼宝伤成那样,太过分了。”


    烟淼趴在?桌面,右半边脸埋进胳膊肘里,伸出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边角,手机转来转去的,弄得?她心里烦,但就?是忍不住手贱。


    就?和她犯贱的心一样。


    “其?实闻泽也没什么好的。”张佳宜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认真分析,“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外?毫无可取之处,脾气又冷又臭。”


    她边说边拿出烟淼放在?书架上的折叠镜打开,镜子呈现出烟淼美?到失真的脸庞。


    “看看自己,长得?多漂亮,家境也好,喜欢你的帅哥从宿舍门口排到校门口,不要为了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


    烟淼温吞地眨了下眼睛。


    毫无可取之处吗?


    可她怎么觉得?闻泽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唯一的缺点是不喜欢她。


    周五,烟淼又被颜宁希学姐叫去地宣。


    她的宣传点摆在?五食堂门口,大中?午的,烟淼饭都没吃,就?守在?桌子前,给来往路过的人发?宣传单。


    这次的活动意义不大,纯粹是打着数学协会的旗号给赞助商搞宣传。


    她托着腮,无所事事地盯着来从五食堂门口出来的人。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吸引了她的注意,烟淼微微睁大瞳孔,然而在?看清脸的一瞬间嘴角撇下。


    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以及期待什么。


    午饭后,闻泽从五食堂门口出来,罗肃走在?他身?旁,因为矮他一个头,说话?需要费劲儿?地昂起下巴。


    “研究的东西?是和次临界有点关系,但关系又不大。”罗肃提起课题组的事。


    闻泽:“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一个月两千块的补贴,还?能充实简历,重?点是……”罗肃说:“我想读吴教授的博士。”


    叶成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不带博士生了。


    闻泽:“那你就?留在?课题组。”


    “……”


    虽然罗肃已经习惯了师弟的少言片语,不像和别的同学谈论那样,能洋洋洒洒延伸出一大段话?来。


    但还?是被噎了一噎。


    “你打算读博吗?”罗肃问。


    闻泽研二,如果?要读博就?得?早做打算。


    闻泽轻点下颚。


    罗肃问:“读谁的?吴教授还?是陈教授?”


    闻泽脚步顿住,视线放远。久久没等到回答,罗肃好奇地偏头,又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


    “数学协会怎么每天都在?搞活动?”遮雨棚上挂着数学协会的旗帜,一旁立着的易拉宝色彩绚丽、字体惹眼,就?是桌后空无一人。


    “都不读。”


    闻泽收回视线,这才回答刚刚的问题,和师兄一起往右边的小道离去。


    高挺消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下一秒,烟淼支起身?体,背手锤着后腰。


    新?买的鞋子鞋带总爱散,一天要系十几回,烦得?要死。


    她叹口气,快到一点了,五食堂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烟淼卷起易拉宝,准备去和会长说——


    她不干了!


    她!要!退!社!团!


    面对颜希宁,烟淼显得?非常抱歉。


    她认认真真说明?自己不是因为对于跑腿感到不满,而是根本就?不喜欢数学。


    为了闻泽,她硬着头皮去尝试去激发?自己的兴趣。可每次的活动毫无参与感,枯燥无味,更别说体会数学的魅力。


    纯纯浪费时间折磨自己。


    “不喜欢?”颜学姐皱起眉头,“可面试的时候你说数学是你的希望,是你生命中?的光。”


    烟淼:“……”


    她居然说过这么恶心的话??她听见数学就?头晕脑胀好吧!


    颜学姐从一摞纸里抽出一张,指着“谈谈你对数学的看法”那一栏,机械音般念出来,“我对数学的喜欢就?像自然数1,无论站着、躺着、还?是倒过来,始终是1,永远不会改变,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用五根火柴棒拼凑出——”


    “停。”


    烟淼打断学姐,头低得?快亲吻地板砖了,干巴巴道:“百度一半,自己编了一半。”


    学姐一顿。


    烟淼在?心底吁了口气,抬头,鼓起勇气坦白,“对不起,我是为了闻泽进的协会。”


    她不想勉强自己了。


    数学这东西?,有多远滚给她多远。


    ……


    虽然烟淼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但退会这事还?是在?数学协会掀起了一阵波澜。


    颜希宁和几个部长一致认为是分给烟淼的事太多了,为此专门在?周六活动结束后开了一个小会,强调大家要齐心协力,不要把所有的活儿?全部推给其?中?一个人做,云云。


    会议结束后。


    几个干事结伴往厕所去,出来后,大家边走边聊。


    “我感觉学姐意有所指,是在?说我们,上次布置教室不就?是我们几个和烟淼一块儿?嘛?”


    “我也觉得?,可我那天来大姨妈了肚子超级疼。”


    “关我们什么事,搞不搞笑,她自己说的一个人可以,现在?又来退会告状。”


    “对啊,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帮忙,她招招手一群男的凑上去。”


    “再凑上去也没用,她谁也看不上,只喜欢闻泽。”


    夹在?中?间的女生不屑地笑了下,“但是泽神也瞧不上她,癫婆一个,说不定泽神不愿意参加协会活动就?是因为有她在?,看见她就?烦。”


    她们刚好走到转角,话?音一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挡住去路。


    宽广平阔的背身?挡住了泄进来的光亮,盖下一片阴影,压迫味十足,冷得?让人犯怵。


    “请问烟淼在?哪儿??”闻泽说。


    中?间的女生捂上嘴巴,也不知道泽神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没。最右边的人抬头望着他说:“不在?,她退出数学协会了,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闻泽缄默须臾,“没什么,谢谢。”


    他转身?走人,没在?任何人的脸上停留一秒。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右边那个不停地拽中?间女生的衣服,兴奋地小声喃叫,“刚刚泽神和我说话?了?!和我说话?了对不对!天啊,泽神居然和我说话?了!”


    中?间的女生连连点头,皱起眉头正?疑惑他为什么找烟淼。已经走出几步的男人忽然转头,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低沉的嗓音清晰有力地传进三人耳朵里。


    “拒绝参加活动是因为不喜欢。”


    突兀的解释,三人一脸茫然:“啊?”


    闻泽顿了下,继续道:“不是因为她在?。”-


    楼顶的小画室。


    烟淼背着画具到了之后,先将门窗仔细检查了一遍。春天藤萝蔓枝疯长,一片绿意盎然。但同时,这栋楼背阴,又因为不远处有座小山,常有蛇鼠出没。


    上周隔壁教室就?被保安端了老鼠窝,这间本就?废弃的狭小画室更没人来。


    烟淼乐得?自在?,将静物摆好,着手在?画纸上构图。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烟淼没有回头,以为是同样来画画的同学,握着铅笔手腕继续上下打线,“进来吧。”


    门推开,烟淼察觉到不对时,闻泽已经走到她身?旁了。


    他今天穿了件单薄的浅色工装夹克,内搭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扣至最上端,身?后的墙皮潮湿斑驳起皮,却也掩不住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质。


    烟淼只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脸上面无表情,但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几分,线条从笔直变得?有些歪扭。


    “有空吗?”闻泽想和她谈谈。


    烟淼侧了下身?体,将后背留给他,“没长眼睛?有不有空不知道自己看?”


    从闻泽角度看去,她丰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上面涂有什么东西?,似上好的瓷器镀的一层釉光,温婉透明?。


    但唇角微扯,语气冷漠。


    他的记性好到了一种境界。


    不免想起同样是从这两片唇瓣里说出的其?他像巧克力一样甜美?腻人的话?。


    “可是扛不住想你呀~”


    “学长真好,人帅心善,魅力无穷,让人神魂颠倒夜不能寐反复死去。”


    “是我看着你会发?疯。”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


    “……”


    原来人的感情,可以在?短时间内走向两个极端。


    闻泽拉回思绪,半垂眼皮,“闻也很喜欢你。”


    “哦。”烟淼垂下手,转头看来。


    她比闻泽矮很多,又因为坐着,下巴扬得?高高的,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线,声线平平,“可你不喜欢我。”


    “……”


    烟淼:“我有病才会给拒绝自己的男人的妹妹当家教老师。”


    “……”


    烟淼:“我要死了才会给把自己赶下车的男人的妹妹当家教老师。”


    “……”


    烟淼一字一顿道:“听清楚了吗?”


    闻泽默了一瞬,和她形成对视,“你想我怎么做?”


    “我想你——”


    滚。


    烟淼眨了眨眼,忽然改变了注意。她嫣然一笑,咬着笔头指向前面的小破沙发?。


    “你过去,坐那儿?。”


    闻泽没有乖乖地听话?过去,而是问:“然后呢?”


    烟淼:“给我当模特。”


    闻泽抬手,视线落在?腕表上,短暂停留后,轻抬眼皮。


    “需要多久?”


    “说不准,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


    闻泽:“好。”


    他走过去坐下。


    烟淼站起来伸懒腰,伸完直勾勾地看向他,“愣着干嘛?”


    闻泽视线上移,露出不解的神色。


    “脱啊。”烟淼说:“我要的是裸模。”


    闻泽:“……”


    “不愿意就?算了。”烟淼重?新?坐了回去,无所谓地拿起画笔。


    闻泽静默半秒,视线停在?她脸上。


    眸光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下晦暗不明?。


    “脱到什么程度?”他右臂抬起,修长白玉般的指节从衬衫第?一颗开始解,动作慢条斯理,边解边低着嗓子问,“内裤需要吗?”


    第23章 不追了


    枝丫从生锈的铁窗探出头来, 风吹过,发出窸窣微动声,衬得?室内死寂一片。


    烟淼的长睫在轻轻颤动一下后就滞住了, 唇角扯了扯, 说不出话来。


    这和她预想中的剧情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冷着脸走人, 或者恼羞成怒沉声吐出两个字——“做梦。”


    怎么脱起衣服来了?


    深邃的双眸带着不明意味扫来。


    是想勾引谁?


    “……”


    烟淼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沙发破烂不堪,酒红色人造皮斑驳脱落,露出黄褐色棉花和弹簧一角, 和男人的一身贵气形成鲜明对比。


    闻泽见她?不说话, 也没有再开口,而是低垂眼?皮, 将第一颗纽扣解开。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瞬间,挡住太?阳的乌云飘过,盛烈的光线下,清晰可见锋利的喉结以及往下延伸的锁骨线。


    烟淼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需要。”


    “……”


    这回换闻泽沉默住了, 手指滞了半瞬, 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而后继续解第二颗扣子。


    “锁门。”


    烟淼从喉咙里挤出干涩一声,“嗯?”


    “干这种事需要隐秘一点不是吗?”


    闻泽垂下手,起身往门口走, 路过烟淼时没看她?。敞开的领口露出冷白色肌肤和深凹的阴影。清冷禁欲和黏稠暧昧矛盾交织。


    随着门栓锁上?的清脆声音传来,逼仄的小?房间内气温骤然?攀升。


    烟淼的脖子跟锈了的机器似的,转头从未这么艰难过。她?看着闻泽转身,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经?过, 将窗户拉上?后又在沙发前坐下。


    视野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她?甚至听到了劣质棉花缓慢往下陷的声音, 以及衣摆底部?金属拉链的碰撞音。


    呼吸紧透了,裹挟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她?的脸颊也越来越烫。


    有点儿害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要给我当裸模?”烟淼不知道说什么,人都傻了已经?。


    闻泽似乎没了耐心,将夹克脱去扔在一旁,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解衬衫,语气平平,“是你要我给你当裸模。”


    言下之意是——


    我只是听你的。


    烟淼眨了眨眼?睛,对于当裸模这事正?常人都是拒绝的,毕竟国内绝大多数外行对于人体写真停留在“伤风败俗”“不堪入目”“有碍三观”的认识层面上?。


    其实低俗与艺术只在一念之间。


    即使是为了妹妹,闻泽的接受程度也高到烟淼忍不住好奇:“你以前当过?”


    闻泽皱了下眉,“想什么呢。”


    定力不足的烟淼咽了口唾沫,“可这样?就被我看光光了哦。”


    闻泽睨来一眼?,“你不就想看么。”


    “……”


    这话说得?烟淼脖子都羞红了,“那倒也不是。”


    她?只是存心捉弄,想气气他,没想到把自己?埋坑里了。


    闻泽淡漠的视线在她?绯红的脸颊以及溢出水光的眸子上?扫了两眼?,仿佛早就知道事情的走向。


    “不敢?”


    烟淼没说话。


    闻泽轻嗤一声,抬手系纽扣。


    烟淼却在这时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怕你起反应。”


    闻泽手顿住,洁白的衬衫在手肘处堆出几层褶皱,慵懒肆意。


    他看过来,话说得?不冷不淡,“确定有反应的不是你?”


    烟淼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抓紧了,一下又一下的,她?鼻息微热,每一次呼吸都听得?那样?清楚,一切感受都在瞬间被无限放大。


    包括腹部?下方想要夹紧却说不清是什么的酸涩。


    快被这种有些压抑却让人兴奋的感受窒息了。


    烟淼手机都不拿了,“嗖”地站起来往外走。


    门锁怎么也打不开,显得?她?手忙脚乱。


    闻泽拎起外套,另一手整理衬衫,大步朝烟淼走去。


    在烟淼开门前走到她?身后。


    “谈谈。”


    背后传来放缓的声音。


    烟淼没回头,终于打开了门锁,硬气道:“免谈。”


    将他说过的话还回去。


    只是门刚打开,脚还没迈出去,尖叫声划破整栋安静的教学楼,惊得?树枝上?休栖的麻雀扑腾着翅膀迅速飞离。


    闻泽视线落在胸前毛茸茸的脑袋上?。她?耳边别了个车厘子发夹,因为害怕脸颊不停扭动,发夹来回刮着他胸口,硌得?有些疼。


    烟淼最怕蛇了,一想到它滑不溜秋冷冰冰的皮肤以及吐出的鲜红蛇信子,恨不得?钻进闻泽胳肢窝里。


    事实上?她?也这种做了,不仅往闻泽怀里钻,还挂在了他身上?。


    双臂使劲勾住他脖子,双腿拼命环住他腰,身体不停地抖啊抖,嘴里还嚷嚷着有蛇。


    闻泽的脖子快被身上?的人给勒断了,腰后传来温热丝滑的触感,烟淼今天穿的长裙,里面只有一条薄丝袜打底。


    闻泽轻吸口气,冷若冰霜,“下去。”


    烟淼充耳不闻,仍在啊啊啊地尖叫,手抓得?更紧了,这架势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躲起来。


    闻泽敛了敛眉,抬起手,在指尖触碰到她?细腰时又垂了下去,指节相互轻捏了下。


    似乎察觉到他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的动作,微颤软绵的声音从瓮声瓮气从胸前闷出,“不要,我害怕。”


    闻泽:“你怕什么?”


    “怕蛇啊,”烟淼的声音像走钢丝一样?抖,“怕它咬我。”


    闻泽:“不会咬你。”


    他的声音莫名让人心安,烟淼支起脑袋,撇脸看去。两人近在咫尺,再靠近一点,她?的唇瓣就能擦过和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为什么?”


    烟淼的双眸被吓得?亮晶晶的,说话有些犯怵。


    闻泽面无表情:“因为它已经?咬了我。”


    “…………”


    听到这话,烟淼一个激灵,从闻泽身上?跳下来。


    “咬你哪儿了?”烟淼拎起他裤腿看来看去。


    闻泽攥住她?细腕,阻止她?的动作,淡淡吐出一个字,“手。”


    烟淼视线落在他纤长的食指上?,第二节 骨头两旁赫然?有两个红色的小?凹槽,齿痕较深,周围皮肤泛红,带着明显的肿胀。


    没有思考,她?低下头。


    “你干什么?”闻泽另只手抵住她?下巴,烟淼被迫抬头。她?微张着唇,理直气壮地道:“给你吸出来。”


    “……”闻泽收回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电视剧看多了?”


    “那怎么办?”烟淼皱起眉头嘀咕起来,边喃边走过去拿手机,“你别动,我上?网查一下。”


    闻泽本?想说能怎么办,只能去医院。但看着她?低着头攥紧手机认真浏览的模样?,动了动唇角,没出声。


    烟淼快速浏览完处理事宜,走过来将闻泽半抬的胳膊扯下,“保持咬伤处低于心脏的位置。”


    闻泽“嗯”一声。


    烟淼松开手机,猝不及防脸贴上?他胸膛。从闻泽的角度看去,她?长细的睫毛如浓密羽扇般轻轻垂下,在眼?睑处投下淡漠的影子,簇拥着似缀有繁星的瞳仁,让人心头猛地一颤。


    “你心脏跳得?好快。”烟淼耳朵竖得?直直的。


    闻泽:“……”


    她?抬起大眼?,表情肃穆地提醒,“不要跳这么快。”


    闻泽:“……”


    他摁住烟淼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烟淼没和他开玩笑,语气正?经?且严肃,“心跳太?快会加速血液循环,中毒更深。”


    “不要害怕,保持平静。”


    闻泽:“……”-


    去医院的路上?,烟淼明显比闻泽更紧张。


    “你要是被毒死了怎么办?”烟淼紧张兮兮地问?:“你不会怪我吧。”


    闻泽没有和她?说话的欲望,大步往前。


    烟淼担忧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反应够快跳到闻泽身上?,不然?被咬伤的就是自己?了。


    思及此?,她?偷偷睨向闻泽,心底滋生?出一丝愧疚。


    附属医院大厅十分清冷,问?过导诊台的护士后直接去了急诊室。


    医生?查看过闻泽的伤口后,问?:“什么蛇?”


    闻泽被咬的时候,烟淼像只考拉一样?扒在身上?,挡住了他所有视线。鬼知道是什么蛇,他侧头,看向烟淼。


    烟淼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医生?让闻泽脱掉外套,将袖子挽肘部?,用一根绑带捆扎收口近端,“长什么样??”


    烟淼看到它的瞬间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哪还敢多看,只记得?颜色,“是一条绿色的小?蛇,尾巴尖尖的。”


    医生?正?在用过氧化氢冲洗伤口,听到这话手一顿,抬起头,“脑袋长得?像椭圆形还是三角形?”


    烟淼眯起眼?,挠着后脑勺想。


    脑袋似乎尖尖的,她?放下手,回答:“三角形。”


    医生?表情变得?严肃,连声音都沉了几分,打了个电话,让护士拿血清过来。


    “什么蛇?”烟淼问?:“很毒吗?”


    医生?说:“听你的描述像是竹叶青,十大毒蛇之一。”


    烟淼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医生?:“也不用太?担心,致死率只有1%。”


    “一百个死一个,万一死的那个就是你呢?”烟淼看向闻泽。


    “……”闻泽一直抿着唇线没说话,这下忍不住了,眼?神犹如寒冬里的北风,“不会说话就闭嘴。”


    烟淼:“……”


    医生?握着鼠标点了两下,找出两张照片给烟淼分辨。


    烟淼指着第二张说:“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医生?:“确定?”


    烟淼点头,虽然?看得?不清楚,但她?对颜色敏感。深绿色和草绿色是有区别的。


    医生?:“那就好,不是竹叶青,是翠青蛇,翠青蛇和竹叶青长得?像,没有毒。”


    烟淼松口气。


    医生?又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记得?拍照片或者把蛇打死拿过来。”


    烟淼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医生?给闻泽注射了抗毒蛇血清。过敏测试加脱敏注射,前前后后耗费了近两个钟头。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变暗,淅沥沥下起小?雨。


    两人都没有伞,沿着屋檐下一直走,走到大门口,没有避雨的地方,两人就傻傻地站在大门入口处。


    路灯一盏一盏地由远及近亮起来,雨点砸在柏油马路上?,在车灯的照射下似溅出一簇簇白色的草。


    雨声,鸣笛声,交谈声,嘈杂入耳。


    烟淼不自觉笑了,这种感觉很美妙,和喜欢的人一起等雨停。


    闻泽看了她?一眼?,迈脚出去。烟淼回过神来,快步跟上?,跟着他走到旁边的小?副食店。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闻泽问?老板,“有伞吗?”


    “最后一把刚被人买走了。”老板说完骂骂咧咧地呵斥起旁边的女人,“他妈的早让你进伞,有钱不赚,死婆娘。”


    烟淼走在闻泽身后,对着骂老婆的男人竖了个中指。


    闻泽忽然?回头,烟淼倏地收回手。


    春天的雨并不急促,如丝如绸,细腻地滋润大地。


    以至于两人又等到了十分钟,也不见雨小?或者变大。


    这会儿不好打车,就算能打到车,社?会车辆严禁入校,从校门口到寝室楼又是一段距离。


    咕噜一声。


    烟淼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抱怨声。


    “……”


    闻泽侧头看来,现?在不到五点半,“中午没吃饱?”


    怎么能有人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问?题?


    烟淼哼一声:“没吃。”


    闻泽:“为什么不吃?”


    烟淼心说你管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知道晚上?有人要请我吃饭,所以留着肚子。”


    调子尖细,阴阳味儿十足。


    闻泽看向前方车水马龙,红灯亮起的街道,漠然?道:“那你该走了。”


    烟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有没有良心?”


    闻泽迈出一步,嘴角在转身的瞬间不易察觉地勾了下。


    烟淼追上?问?:“你去哪儿?”


    闻泽没说话,直到烟淼跟着他走进一家砂锅米线店。


    下雨天,小?店的生?意格外好,锅炉冒着腾腾热气。老板娘端着砂锅从旁边经?过,烟淼咽了咽唾沫,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砂锅米粉非常烫,烟淼慢吞吞地吃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再次提起绘画老师的事。


    “你家住太?远,通勤累。”烟淼喝了口汤,发出舒服地叹气声。


    闻泽:“地点可以改在学校附近。”


    烟淼看向他,“租房子吗?”


    “我名下的房产。”闻泽说:“在林书别院。”


    林书别院,附近有名的高档小?区,全是三百平以上?的大平层,A大许多教授在那儿买房。


    烟父烟母之前就中意这楼盘,但价格实在太?贵,朝向最差的户型也要几千万。最后给烟淼选了一条街之隔的小?公寓。


    啧。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迟钝反应让闻泽以为她?还是嫌麻烦,“司机来回接送,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在寝室楼下接你。”


    “……”


    算了吧,指不定被传成被富豪包`养的小?`三。


    “你当司机吗?”烟淼忽然?问?。


    闻泽顿了下,好笑地反问?:“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烟淼舔了舔嘴唇,“当司机可以勉强侮辱一下我的眼?睛。”


    闻泽轻呵一声。


    之后两人没再对话,烟淼吃完最后一口放筷,一部?手机递了过来。


    闻泽像是等待已久,他说:“看看吧。”


    是一个视频,拍摄角度很容易猜到是监控画面。


    视频里小?女孩没有表情,像提线木偶,她?趴在地上?,翻动着什么,忽然?嘴角上?扬。


    笑了。


    该怎么形容那抹笑容,像冰山忽然?融化,像暴雨后的彩虹,也像春风吹过万物复苏。


    “她?小?时候受过刺激,患有自闭症,具体表现?为严重的交往障碍,沟通障碍,常常做出刻板性?、重复性?的行为,以及面无表情,感知冷漠,不会向周围传递任何情绪。”


    视频播放完,烟淼将进度条拉至最前面,在重放前抬头。


    “你也受过刺激?”


    闻泽:“嗯?”


    烟淼:“你不觉得?你和她?有一样?的症状吗?”


    “……”


    闻泽淡乜她?一眼?,接着道:“小?也尝试过很多疗法,颅磁刺激、动物治愈、运动牵引等等世面上?所有的治疗方法,但她?的社?交能力和语言沟通没有任何提高……目前来说,只有艺术治疗对她?有效。”


    “且只有绘画。”


    视频画面定格在小?也捧着画笑得?那一刻,烟淼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


    闻泽看过去,“那是你的画。”


    烟淼倏地抬眼?:“???”


    她?的画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考虑一下。”闻泽正?色道:“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烟淼想了想:“你有多少?钱?”


    闻泽同样?想了想,“具体我也不清楚。”


    动产和不动产,加上?私人账户和信托基金,很多,但闻泽从不关心这些。


    “我能继承你的遗产吗?”烟淼认真问?。


    闻泽默了默,反问?:“我是你爸?”


    烟淼:“老婆也是可以的。”


    闻泽:“……”


    烟淼纯纯开玩笑,想试探一下闻泽的底线,他微微沉眉不说话的模样?似在反复权衡斟酌。


    底线比想象中的要低。


    “开玩笑啦。”烟淼撕开纸巾,边擦嘴巴边感慨,“你真是个好哥哥,让人感动得?想落泪。”不惜牺牲自己?幸福。


    闻泽:“所以?”


    外面雨停了,烟淼往外走,留下四个字:“有待考虑。”-


    烟淼的心情非常好,寝室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顾青涂着指甲油问?:“第二春来了?”


    “大no特no。”


    比迎来第二十春还让人快乐。


    烟淼对画画不算特别钟情,只是文化成绩差,又碰巧有些天赋,所以走上?了艺体生?的道路。


    学画画的时候也还算努力,但去不去八大美院她?都无所谓。


    就感觉,这世界没有真正?能让她?长久提起兴趣的事。


    她?总是三分热度,一会儿喜欢滑板,一会儿喜欢弹吉他,过几天又变卦要学跆拳道。


    因为她?学着学着就会觉得?这些东西特没有意义,越来越枯燥无味,画画能一直坚持下去也是因为自己?搭配的色彩很美。


    她?喜欢一切美的事物。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找不到更多的意义,不像顾青试图通过艺术这一跳板嫁入豪门,不像梁满月梦想开自己?画展,不像他们很多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者目的。


    她?真的,完全,一点都没有。


    可以用“混日子”来形容过去的二十年。


    但今天那个视频一棒子将她?敲醒了。


    就好像心灵蒙了层灰,闻也的笑容将它们吹散了,露出原本?的滚烫炙热。


    “我刚刚把你的求职信息放群里了,可能会有家长来加你。”顾青想起这茬。


    烟淼“哦”一声。


    下一秒,通讯录的图标旁显出一个红色的“1”。


    烟淼欣喜地点开:“我还挺抢手的嘛。”


    头像一片空白,微信名是一条短横线。


    聊天框弹出灰色小?字。


    “你已添加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烟淼非常礼貌,重新介绍了自己?一遍-


    你好,我叫烟淼,是A大美术系绘画专业大一的学生?


    对面回复-


    嗯,我知道


    非常有诚意的学生?家长,烟淼扬起唇角。


    但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我是闻泽


    太?狗了,居然?用小?号来加她?。


    闻泽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烟淼心说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烟淼:没有


    闻泽:需要多久?


    烟淼一想到闻也的笑容就不忍心,犹豫了会儿,叹气打字过去-


    明天晚上?面谈,地点再说-


    翌日,顾青忽然?说自己?过生?日晚上?请大家吃饭。


    室友三人震惊,烟淼问?:“你怎么不提前说?”


    顾青:“不想收礼物。”


    张佳宜啊了声:“还有人不愿意收礼物?”


    顾青面无表情,“因为我不会送你们。”


    三人:“……”


    于是烟淼把闻泽鸽了,反正?她?已经?想好答应当闻也的家教老师,晾晾他也没什么。


    吃完晚饭,三好学生?张佳宜提议去喝酒,说自己?还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


    顾青一毛不拔,“AA。”


    烟淼拍了拍胸脯,“我请客,喝好酒。”


    多贵都由明天的闻公子买单。


    三人来到顾青兼职的kiss me酒吧,一桌四个女生?,周末生?意兴旺,室内空气有些闷,烟淼将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低领连衣裙。


    不到一个小?时,张佳宜和冷晓雪接连倒下。


    剩下烟淼和顾青拼酒。


    两人闲得?无聊,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烟淼又输了,“我选真心话。”


    顾青:“不行,上?一局已经?选过真心话了。”


    烟淼噘嘴。


    顾青环顾一周,看着趴在桌上?的两个室友,心说今天也就到这儿了。


    “给最近联系人里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发消息,让他们来酒吧接我们。”


    烟淼从身后摸出手机,她?自己?都记不得?是谁。


    “我来。”顾青抽走她?手中的手机,“把酒喝了,还欠三杯,不要养鱼。”


    烟淼从不赖酒,三杯下肚直接倒在了桌上?。


    再睁眼?。


    两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段一鸣微笑,闻泽脸色略显阴沉。


    交错站着,挡住所有的灯光,成了酒吧一道靓丽而又凝滞的风景线。


    烟淼:“……”


    酒吧很吵闹,但怎么觉得?一片死寂。


    她?又闭上?眼?睛,将头埋了回去。


    顾青也很震惊,她?只甩了地址,什么都没说,没想到两个人都来了。


    并且,没有备注的“-”居然?是闻泽。


    真是离了个大谱。


    “麻烦你们了。”顾青拿起包。


    段一鸣虚握住烟淼的手臂,试图揽过放在自己?肩膀上?。这时,对面的张佳宜忽然?抬起头,嘤咛一声,头晕脑旋,直直往地上?栽。


    段一鸣眼?疾手快接住张佳宜。等回过头,烟淼已经?被闻泽拦腰抱到一半。


    没有彻底抱起来,烟淼的臀部?还悬在沙发上?。段一鸣走过去按住闻泽的小?臂,闻泽动作顿了顿,而后抽开,彻底将烟淼抱在怀里。


    两人颇有一种剑拔嚣张的气势,顾青看得?直摇头。


    “小?段,帮忙扶一下这两个。”顾青叫住追上?去的段一鸣。


    酒吧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从卡座到门口,只有当五光十色的彩灯在他脸上?流转而过时,烟淼才能看清他漆黑的瞳仁。


    头好胀,好晕,好难受。


    可是她?在闻泽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氤氲的梦境里。


    直到走出酒吧,被风一吹,才清醒不少?。


    闻泽视线垂下,表情看不出喜怒。


    本?以为是商量闻也的事,结果是来接醉鬼。


    又是一阵风吹来,闻泽转身,挡住了所有的风。


    烟淼对他这个动作很是满意,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口划来划去,“我答应做你妹妹的绘画老师。”


    闻泽“嗯”了一声。


    烟淼:“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


    闻泽以为是薪资或者提别的要求。


    然?而烟淼尖利的指甲划过颤栗的一点,醉醺醺地问?:


    “这是你咪咪吗?”


    第24章 不追了


    烟淼酒量不差, 上大学前,烟父烟母专门测试了她的底线,啤酒八瓶, 白酒四两。


    烟母酒精过敏, 烟父感叹烟淼随了他, 天生能喝,白酒也不觉得辣嗓子。欣慰之?余不忘告诫即将进入成年校园的宝贝女儿,“酒可以喝, 但绝对?不能烂醉, 要注意安全!”


    显然今晚烟淼将父亲的耳提命面抛之?脑后,和顾青拼酒拼过了头, 喝得酩酊大醉。


    具体?表现为:话多,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烟淼的指甲盖从左到右往回划刮,动作?轻缓慢悠,但在经过那一点突起时骤然用了几分力, “是不是啊?”


    她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 脸上却不带分毫下流神色, 反而显得求知若渴。


    “……”


    她的指甲边缘应该是被打磨过, 没有?想象中的锋利,是圆润的钝感。指甲刮过的瞬间,闻泽整个后脊背都僵直了。


    被这样挑逗性的触碰, 闻泽是第一次。


    深刻到以至于她的手已经离开悬滞在空中,被刮过的地?方还?是微微发痒。


    “它为什么这么小?”烟淼皱眉吐槽,“跟颗黄豆似的。”


    闻泽保持沉默。抱着她,一手从她颈后穿过, 另外一手扣住她膝盖窝,根本腾不出手阻止她无厘头的动作?, 以及捂住红润翁张的唇。


    除非将她扔在地?上。


    闻泽一字一顿,“因?为我是男人。”


    “男人也太?小了。”烟淼跟赶苍蝇似地?挥了下手,煞有?介事抻长脖子贴着他耳畔道:“回去多喝牛奶炖木瓜,一天三顿,每顿揉个十分钟,相信我,会有?奇迹出现的。”


    闻泽:“……”


    她说着后腰往前一挺,曲线尽显,本就凌乱的领子随着动作?下滑,露出一小片雪白如同白瓷的细腻肌肤。


    光线下,沟壑极深的阴影和冷白肌肤格格不入,猝不及防撞入闻泽眼中。


    “我的怎么样?”她挑了挑眉,神情颇为自豪。


    闻泽甚至觉得扶住她膝盖的手掌都滚烫起来,明明刻意隔了层布料。


    烟淼搂着他脖子,眼尾勾着金粉细闪,骄傲得翘起尾巴,“但我不吃木瓜,我不喜欢……所以我是天生就这么大!”


    “就问你牛不牛!”


    “……”


    闻泽脸又冷又臭,僵硬地?撇过视线。


    烟淼勾紧他后脖子,试图将上半身?撑起来去找他的眼睛,执拗地?要问出个结果?来。


    “你不觉得啊?”


    可是动作?幅度太?大,软绵绵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霎那间,两个人都静止了。


    烟淼的裙子衣料是仿丝绸的,就薄薄两层,相当?于没有?。她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飞蛾不知疲倦地?在光源下打着转,闻泽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他下颚线紧绷,喉结微动了动,提膝将怀里的人放在腿上,然后空出一只?手将烟淼左右胳膊攥在一起,让手臂和衣袖完全挡住眼前的春光。


    遮得严严实实,休想暴露毫厘。


    “你干嘛?”烟淼被他搞得动弹不得,行动受限,莫名其妙以及非常不悦。


    “真醉还?是装醉?”闻泽眺望了一眼两米开外的垃圾桶,警告意味明显,再?敢胡言乱语乱摸乱动就要把她扔垃圾堆里。


    烟淼缩了缩脖子,“我当?然没醉。”


    “……”闻泽眼皮下垂,睨她一眼,迈脚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醉,烟淼又说:“我会背圆周率,3.1415962——”


    “是926。”闻泽打断她。


    “哦。”刚好路过一家门可罗雀的小卖铺,烟淼揪住他前襟,“那我要喝茶π。”


    闻泽停脚,顿了一下,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矿泉水?”


    “不是。”烟淼不耐烦地?重复:“是茶π。”


    闻泽从不喝饮料,自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抓住了关键字“喝”。


    “站好。”闻泽走到副食店门口将人放下来,烟淼的大小脑完全被酒精给麻痹了,别说理?性思考了 ,连站都站不稳。


    闻泽一松手,她就软趴趴地?像瘫烂泥一样往下缩。没办法,又将人拎起来。


    他把烟淼往前拖了点,让她腰以上部分趴在柜面,“扶好。”


    老式的落地?货物柜上被老板贴满了示范□□和各种进货电话。烟淼趴在那儿,屁股撅得老高,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路过看来一眼,随即转了脚尖方向?。


    闻泽注意到男人□□、裸的视线时,正在开饮料柜门给她找茶π,将外套迅速一脱,在男人靠近前,衣服兜在了烟淼背上。


    闻泽一般穿两个加号的外套,搭在烟淼身?上,衣摆长得快要垂到地?面。


    中年男人只?和闻泽对?视了一眼,就不敢再?乱瞄趴在柜台上的女人,买完烟匆匆走了。


    “我不冷。”烟淼托腮看他。


    闻泽没说话,在最左边冰柜里的最后一排找到饮料,语气不咸不淡,“蜜桃乌龙还?是西柚茉莉?”


    烟淼认真思考了会儿,“茶π。”


    闻泽:“……”


    他一样拿了一瓶,付完钱将两瓶饮料递出去。烟淼下巴往液体?颜色好看的那一瓶点着。


    闻泽收回另外一只?手。


    烟淼没接,催促道:“拧开。”


    闻泽动了动唇角,还?挺会使唤人的。


    烟淼口干得不行,咕噜咕噜灌了小半瓶,喝完忽觉不对?。刹那间捂紧嘴,但还?是往前趔趄了一步,呕的一声吐出来了。


    烟淼捂着胃,通体?两个字——舒服。


    果?然吐出来肚子就没那么难受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她茫然地?将救助目光放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往后退了一大步,但还?是被溅了鞋尖的闻泽黑了脸,阴沉沉地?道:“烟淼,我欠你的是吧?”


    烟淼点点头,委屈巴巴。


    他欠得可多了,一辈子都还?不完。


    老板从里面走出来,面露烦躁,“怎么能在门口吐呢?不知道找垃圾桶吗?你这个姑娘才?是,叫我怎么做生意啊?”


    最后是闻泽拎着扫帚和拖把打扫狼藉。


    烟淼窝坐在老板的凳子上目不转睛盯着他,像一个监工。


    “鞋脱了。”闻泽一边用湿纸巾擦手一边说。


    烟淼动了动脚尖,上面被打湿了,喝酒时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全是酒和饮料。


    她头脑混沌,但潜意识知道不行,“脱了我穿什么?”


    闻泽转身?进了副食店,很快扔给她一双鞋。


    烟淼睁着大大的眼睛,深紫色塑料水晶鞋,看不出是玫瑰花还?是牡丹花,目测带一厘米的跟,土得像上世纪的产物。


    “将就穿。”闻泽:“只?有?这个。”


    烟淼笑着问:“这是公主的水晶鞋吗?”


    闻泽习惯了醉鬼胡言乱语,也懒得接话,简短地?“嗯”了声。


    烟淼:“那我的王子会开着南瓜车来接我吗?”


    闻泽:“王子不开南瓜车,南瓜车是仙女变的。”


    真无趣。


    烟淼扯下嘴角,晃着小腿说:“那你给我穿。”


    闻泽轻蹙眉头,她脚下的水泥地?被呕吐物染深了颜色。对?于严重洁癖的人而言,别说给醉鬼穿鞋了,多靠近一尺就就难受几分。


    绝对?不是他会做出的举动,但烟淼总能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底线。


    没有?原因?,也不知道原因?。


    这会儿,突然很想抽支烟。


    烟淼见他走到自己?跟前蹲下,单膝虚跪在地?面,弯腰低头地?脱掉她鞋子。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模糊的错觉,动作?和平日相比多了些许温柔。


    像是真的进入了童话世界。


    “所以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都会变成原样对?吗?”


    烟淼轻声问他。头垂得很低,因?为这样能看清闻泽薄薄的眼皮和上翘的睫毛。


    闻泽站起来,捞起搁在一旁的湿纸巾,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手指,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劲儿。


    “一直都是原样。”-


    kiss me酒吧位于瑶南街,地?理?位置极佳,附近除了A大还?有?另外几所综合大学。一条街遥望过去,除了酒吧还?有?KTV,茶馆等供年轻人娱乐的场所。


    招牌的彩灯一个比一个闪。


    厚重的玻璃门被人推开,躁动的dj曲随之?传出。段一鸣扶着张佳宜从里面出来,顾青驼着冷晓雪紧随其后。


    门关上,音乐隔绝在门外。


    室内室外仿佛两个世界。


    出来后,顾青扫视一圈,看见坐在不远处小卖铺门口的烟淼,她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过来。


    “打车吧。”顾青掏出手机道。


    六个人必须打两辆,她左边站着段一鸣,右边是闻泽,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指向?性。


    过了几秒,顾青无语望天,“第九十八位……”


    放眼望去,街边全站着等车的学生。


    张佳宜和冷晓雪抱着绿化树,眼神涣散。烟淼蹲在地?上,段一鸣将头发丝给她捋在肩后。闻泽收回视线,淡声道:“我开了车。”


    顾青收起手机,“麻烦你送我们回去了。”


    现在是高峰期,加上夜晚出行费,回学校少说二十块。免费的车不蹭白不蹭。


    “会不会数数?”烟淼忽然转头,因?为重心不稳扒拉住段一鸣,同时伸出五根手指,“多一个人坐你脸上吗?”


    闻泽视线落在她抱住段一鸣大腿的左手上,“你可以坐车顶。”


    烟淼:“……”


    没等烟淼开口,段一鸣忍不住了,暴躁道:“不坐就不坐。”他一把拽起烟淼,“你跟我走,我送你回去。”


    “算了算了。”顾青拉住烟淼另外一只?手,两人像是在抢人,“她喝醉了,摔下去怎么办?”


    除非拿根绳子把她绑在机车后座。


    不然真开不得玩笑。


    出了事是要负责的,顾青赔不起这个钱。


    最后寝室四人上了闻泽的车。


    段一鸣虽然不服气,但为了安全以及让四人早点回寝室,不得不忍气吞声把烟淼送上副驾,还?贴心地?帮忙系好安全带。


    车门关上,闻泽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一副眼镜。


    还?是那副银色细框,折射的光线在脸颊处投下倏忽冰冷光点。


    第三次坐他车,也是第三次看他高挺鼻梁上架眼镜,配上没有?表情的神颜,性冷感十足。


    烟淼摇下车窗,想吹风清醒清醒,但一吹头疼欲裂,酒劲儿又上来了。


    她下巴搁在肩头,侧身?往外朝着,缓缓地?阖上了眼皮。


    后排的张佳宜和冷晓雪开启话痨模式,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整个车厢。


    顾青坐在中间,被吵得要死,干脆往后一躺,让她们尽情撒欢聊。


    聊着聊着,张佳宜忽然伸手拍了拍副驾驶的椅头。


    “淼宝,我知道你很伤心,不然也不会喝那么多酒,真的算了,傻逼男人不值得。”


    顾青放下手机,转头看着张佳宜。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张佳宜指着自己?,“平时不骂他傻逼是因?为我有?素质,我现在喝了酒,不一样了!”


    顾青:“……”


    冷晓雪在旁边附和,“对?啊对?啊,闻泽傻逼男。”


    顾青低头,抠了抠脑门。


    法学生张佳宜继续愤愤道:“照我说,这种人就应该判他无期徒刑。”


    冷晓雪点头:“死立执死立执,庭后注射,不需要报最高院复核。”


    张佳宜扭头看来,“我说的是无妻,没有?老婆。”


    冷晓雪鼓掌:“哦哦,活该他死了都没老婆。”


    驾驶座的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后视镜,四平八稳地?开着车,罔若未闻。


    顾青深吸口气:“安静点。”


    两人闭了嘴,但也就维持了十秒钟。


    张佳宜不经意回了下头,“是段狗狗吗?”


    紧跟在后面的机车像破开黑夜的闪电,又酷又帅。


    冷晓雪也回头看去,“是他是他。”


    话题自然而然又回到原点。


    张佳宜戳了戳烟淼露出的后脑勺,这回把她给戳醒了。


    “你回头看看段狗狗,又帅又暖,一直在后面保护你,这样的男人上哪儿找?”


    烟淼回过头,连贴在椅背上,只?露出半只?眼睛。


    冷晓雪:“就是就是。”


    张佳宜:“不像闻泽死鱼眼。”


    冷晓雪:“白眼白眼。”


    张佳宜:“性无能。”


    冷晓雪:“不行不行。”


    烟淼余光扫过旁边男人冷然的侧脸,闭了闭眼睛,尚存着一丝理?智在疯狂挣扎。


    “谁说的!”让我来骂骂他!


    两人指着她,异口同声,“你啊。”


    烟淼:“……”


    像灵魂出窍的小人挣扎了两下,又干巴巴躺了回去,她闭上眼睛。


    张佳宜和冷晓雪越说越兴奋。


    “你忘了?”


    “在医院那回,你不是说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细如金针菇。”


    “不是,淼宝原话是脱了裤子连放大镜都找不到。”


    “哦哦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


    车子猛地?一刹,前方红灯。张佳宜和冷晓雪被吓得噤了声。


    烟淼侧头看向?闻泽,想解释,但真的毫无思考能力。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轿厢内安静如鸡,仿佛大家都睡过去了。


    直到车子驶进校园,在宿舍门口停下。


    “司机人真好,居然把我们送到宿舍楼下。”


    “二十一世纪大善人。”


    “我也觉得,淼宝,找男人就要找这样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下了车。


    烟淼一动不动,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突然变得安静,闻泽看过来,双眸不带感情色彩。


    烟淼按下安全扣,“咔”的一声弹开,她抿了抿唇角,欲言又止。


    闻泽:“你是要住在里面吗?”


    烟淼:“我不是那个意思。”


    闻泽默然半秒,“那你什么意思?”


    那些话只?是她在寝室的闲扯淡。


    酒精还?未完全分解,凭着冲上头顶的一股热气,烟淼蠕了蠕唇瓣,望进他眼睛里。


    “说实话。”


    然后没了下文。


    闻泽指节轻叩方向?盘,清冷紧劲的声音传来。


    “说。”


    “其实你……”烟淼停顿了下,水汪汪的眸子看人真诚无比,“是那种程度。”


    闻泽:“什么程度?”


    烟淼:“可以把我操`哭。”


    第25章 不追了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轻微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明明是闻泽最不喜听到的一类话,可心脏却在此时失控下?坠。


    烟淼楞了一会儿,见他神?色不对, 挠了挠头, “我只是形容一下?, 防止你自卑。”


    烟淼哎一声。


    闻泽可能又觉得她“私生活混乱”“恬不知耻”了。


    她?清醒时嘴就不容易把门?,喝醉更甚。


    想起高二在课堂上玩消消乐被老师没收手机。烟父见她?玩心太大就没去?学?校将手机要回?来。


    烟淼偷了烟母的?备用机每晚躲在被窝里玩,被发现后的?期末考试成绩有?史以来最差, 数学?八分。


    烟淼解释说是自己做到一半睡着了。


    烟父冷呵一声:“我看你是思想出了问题。”


    烟淼窝在沙发里, 边看电视边反驳:“我哪有?。”


    “你拿你妈的?手机看黄`色小说。”烟父冷不丁冒出一句。


    烟淼:“……”


    她?看见烟母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烟父的?声音很大,烟母却恍若未闻,硬撑着装作无事发生。


    什么黄色小说,带点车尾气的?霸总强制爱文学?罢了。


    烟淼回?视烟父, 理直气壮:“看看又怎么了, 你们还不是看, 我小学?就从家里的?电视柜翻出毛片了。”


    烟母颤抖了一下?, 一动?不动?。烟父深吸口气,起身去?阳台抽烟。


    烟淼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


    从那天起,烟父烟母再也没和烟淼谈论过类似话题, 直到寒假烟母以为女儿谈恋爱了,才隐晦地提醒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像是生来没有?羞耻心。


    可又觉得,嘴长自己脸上,她?想说什么说什么, 不爱听闭紧耳朵就是了。


    “下?车。”闻泽说。


    烟淼睫毛轻眨,左手摸上车门?, 歪着脑袋去?看后面来没来路人?或者?自行车,确定安全后才轻轻推开。


    “烟淼。”


    闻泽忽然?叫住她?。


    声音一如既往地苏。烟淼回?头,有?些?迷惑。


    “不要对男人?说这种话。”


    闻泽被她?盯得喉咙发紧,“喝醉了也不行。”


    烟淼:“嗯?”


    闻泽沉声道:“包括我。”


    烟淼见他眉心紧拧,面色凝重?,以为是又生气了,惆怅地“哦”一声,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三月底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的?清新气息。


    上周五晚有?个?愣头青在校园飙机车将某个?校领导撞倒,第二天教务处便发布红头文件,全校“禁摩”。段一鸣只能将车子停在校门?口。


    “解酒药和酸奶。”段一鸣喘着气,将袋子塞她?手里,“回?去?先别洗澡,休息会儿,等?酒醒了再洗。”


    烟淼攥着袋子,“谢谢。”


    “你室友她?们人?呢?都上去?了吗?”段一鸣环顾一圈。


    烟淼晕晕乎乎的?,愣了会儿才点头,“上去?了。”


    “我和阿姨说一声,送你上去?。”段一鸣往前走,烟淼拉住他,“不用了,阿姨不会让你进的?,一楼有?公共浴室,男生进去?不好。”


    段一鸣只好作罢,又仔细地叮嘱了她?几句。


    近处,黑色路虎和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驾驶座的?男人?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单手抖出一支咬在嘴里。


    点烟器在方向盘左侧面,闻泽偏过下?颚,火星在瞬间燃起。


    烟雾薄薄腾起,钻出半开的?车窗散去?。闻泽没去?看他们,视线一直落在斜前方的?石墩上,表情?隐在阴影里。


    段一鸣不是烟淼的?男朋友。


    但每次看见他们在一起,总有?一种极其陌生,从未有?过的?异样滋生。


    像潮湿阴暗角落生长的?藤蔓。


    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缠住目标。


    烟燃尽。


    闻泽挂上档,车子缓慢向前驶离,消失在深沉的?夜里-


    烟淼推开半掩的?寝室门?,酒精混着食物在胃里发酵后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她?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紫色水晶鞋。


    “……”


    帮她?换鞋的?闻泽也够能忍的?。


    张佳宜和冷晓雪面对面蹲在厕所坑旁。


    顾青手上拎着卷纸巾,抱臂看向走进来的?烟淼。


    “你也要吐?”顾青问。


    烟淼把酸奶和解酒药纷发到每个?人?的?座位,“我已经吐过了。”


    “你吐哪儿了?”顾青以为是寝室楼下?。


    烟淼想了想,“闻泽脚上。”


    顾青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宿醉过后,烟淼避免吵到室友,起了个?大早去?澡堂洗澡。


    她?头上包着干发帽,手里拎了个?桶。进来时,其他三人?挤在阳台刷牙洗漱。


    “我再也不喝酒了,头好痛。”张佳宜哀嚎问烟淼,“你难受吗?”


    烟淼点点头,何止是难受,昨晚上床脑门?还撞了个?大包,疼得要命。


    “酒这个?东西?太神?奇了。”张佳宜吐掉牙膏沫,“我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冷晓雪:“我也断片了。”


    她?们问顾青,自己有?做什么蠢事说什么胡话吗?


    顾青关掉水龙头,抽出张洗脸巾擦脸,声线无波无澜,宛若机器,“没有?,你们很安静。”


    张佳宜看向冷晓雪,“有?的?人?喝醉了就会发疯,大吵大叫。我见过,很吓人?,幸好我们不是。”


    冷晓雪赞同地点头,“我们酒品好。”


    两人?先出门?,烟淼还在吹头发。


    吹得半干,她?一边抹精油一边问顾青,“我酒品应该也不错吧?”


    她?隐约记得自己吐了,闻泽和段一鸣把她?送了回?来。


    脑子里只有?一帧一帧的?画面闪过,断断续续,连不上剧情?。


    比起张佳宜和冷晓雪,烟淼的?酒品好太多。在车上一直睡觉,很少说话。


    不过,顾青回?忆起蛰伏在闻泽和段一鸣之间的?暗涌,扯起嘴角笑了下?。


    她?笑得太瘆人?,烟淼警铃大作,手上动?作倏地停下?。


    “我是不是对闻泽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了什么羞耻到逆天的?话,但把脑壳抠破也回?忆不起来。


    顾青表情?淡淡:“没说什么。”


    烟淼松口气。


    下?一秒,顾青扯起嘴角:“只是叫他老公。”


    “…………”


    怎么可能!


    烟淼觉得顾青在逗她?,“我什么时候说的??车上?都听到了?”


    顾青故意逗她?,“副食店门?口,我去?找你听见的?。”


    烟淼石化,静了好长几秒才干巴巴问:“真的?假的??”


    顾青耸了耸肩膀,笑呵呵地吐出两个?字,“你猜。”


    ……


    由于上学?期请了病假,烟淼需要提交作品作为期末成绩,但《中国近代史纲要》这一门?开卷考无人?挂科,所以不开设补考。


    烟淼被老师要求提交一篇一万字的?论文,查重?率不超过百分之十。


    烟淼卒。


    八百字作文都憋不出来,更别说一万字的?论文。


    烟淼在图书馆忙了好几天,一个?头两个?大,很快晃到了给闻也当绘画老师的?周六,当她?坐上副驾看见戴着眼镜显得很有?文化的?闻泽时,忽地笑了。


    闻泽睨过来,用眼神?问她?笑什么。


    车子起步,烟淼开门?见山,“帮我写篇论文。”


    她?把老师提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闻泽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无情?拒绝。


    “骗子,停车。”烟淼说:“我要下?去?。”


    闻泽没有?听她?的?,反而重?踩油门?。


    “这是学?术造假,触及底线了。”


    烟淼不置可否,“作业而已。”


    闻泽目视前方,纠正,“是期末考试。”


    “反正我写不出来。”她?往后一靠,摆烂地抱起胳膊,语气嚣张,“帮还是不帮?”


    “不帮。”闻泽抬手抵了下?镜框,微侧头,“自己写。”


    烟淼瞪他。


    闻泽收回?视线,“我指导。”


    ……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


    看装横像是专门?划出的?一片私人?空间,旁边停着一辆跑车和一辆迈巴赫。


    迈巴赫尾号四个?八,烟淼路过时耷拉下?眼尾,嘴角绷紧。


    赶她?下?车那辆。


    录入指纹后电梯门?打开,闻泽抬手挡住一侧。


    “发给你的?资料看过了吗?”


    烟淼先进去?,他后进去?。


    电子屏上的?数字“12”亮起红灯,两人?各站一边。烟淼嗯一声,“看了。”


    满满十页的?PDF详细记载了闻也的?生活习惯与喜好。


    字一多烟淼就犯困。


    她?是当绘画老师,不是当保姆。


    因此只认真看了闻也之前称不上是“作品”的?画作,其他则匆匆一瞥。


    叮的?一声抵达楼层,烟淼跟在闻泽身后,大理石地砖清晰印出人?影。


    一梯一户,电梯出去?就是入户玻璃走廊,往下?俯瞰,绿植茂密,健身房和室内泳池紧邻,于细节之处彰显高级。


    闻也看见哥哥身后领着的?是烟淼,瞬间挣脱开陈姨的?手,撒丫子狂奔过来。


    差点把烟淼扑倒,还是闻泽伸手扶了下?。


    “小也你好。”烟淼揉着闻也的?头,笑着打招呼,声音不自觉夹起来,“我是淼淼姐姐哦,三个?水的?那个?淼,你也可以叫我水水啦。”


    一旁的?闻泽:“……”


    闻也抱住她?大腿,大眼睛眨了又眨。


    熟悉过后,保姆陈姨在闻泽的?示意下?离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闻泽走前,烟淼担心地问:“她?要是哭了怎么办?”


    “她?为什么会哭?”


    烟淼,“你不是说她?情?绪不稳定么。”


    闻泽看着她?沉默了一下?,“只要你不打她?,她?就不会哭。”


    烟淼:“……”


    “有?情?况联系我。”闻泽说:“我在上面。”


    “上面?”


    “嗯,十三楼。”闻泽说着走到墙壁前,触摸了一下?类似中控的?显示屏,天花板突然?变形,楼梯下?降。


    烟淼:“……?”


    什么赛博朋克房屋构造?


    闻也的?画室由露台改造而成,大牌画具一应俱全,烟淼爱不释手。


    她?从未当过老师,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但还是被闻也难住了。


    首先闻也不说话,问什么都抿着唇不开口,就直愣愣地看着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能费脑子去?猜。其次,她?的?注意力非常紊乱,时而集中时而飘到外?太空,且会忽然?重?复某一个?无意义的?动?作。


    导致烟淼没法按照备课内容进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闻也不乖时,烟淼根本没办法凶她?。


    水灵灵的?大眼睛只要一望过来,她?的?心就软得跟滩水一样。


    摸摸都来不及。


    画画教学?进行不到半个?小时。闻也捧来一包薯片,两人?坐在椅子上吃起来。


    “第一节 课就先这样吧。”烟淼嘎嘣嘎嘣嚼着薯片,“等?我回?去?重?新定制适合你的?教学?内容。”


    闻也舔着手指。


    烟淼也舔了舔上面的?残渣。


    忽然?,闻也抬起手臂凑到她?眼前。


    烟淼楞了楞,反应过来,“是要给我看你的?手表吗?”


    闻也盯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烟淼夸夸:“真漂亮。”


    闻也还是盯着她?。


    烟淼:“什么意思?”


    闻也继续保持原有?姿势,犹如一尊小雕塑。


    “加好友?”烟淼忽然?想起侄子的?电话手表。


    这回?,闻也的?手臂终于动?了。


    电话手表和手机的?功能相差无几,上面下?载有?微信,烟淼操作好后将手表重?新戴回?闻也右腕。


    闻也认真地上下?划动?界面,看到新的?好友时,眼皮骤然?一抬,冲烟淼笑了。


    ……


    下?午五点半,闻泽送烟淼回?学?校。


    林书别院离学?校不远,但车程也得十来分钟。高架桥像一条蜿蜒巨龙,横卧在城市之上。


    车外?噪音滚滚,车内鸦雀无声。


    汇入主车道时,烟淼忽然?想起宿醉翌日顾青的?言论,悄悄看过去?。


    闻泽皮肤似长了眼睛,眼睑一垂,视线径直落在她?脸上。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问,还是不问?


    她?真的?不可能说那种话。


    可顾青的?语气又不像假的?。


    “你想说什么?”前方缓行,闻泽视线移到正前方。


    烟淼小心试探,“那天……我有?说什么吗?”


    车速越降越低,车流像乌龟一样缓慢爬行。


    闻泽单手扶住方向盘,再次看来,“哪天?”


    烟淼揉了揉眼睛,动?作显得刻意,嘴里也跟塞了棉花一样含糊不清,“喝醉了那天。”


    车已经停下?。


    他虚握方向盘的?手指轻点了下?,明明没有?声音,却像敲在了烟淼心里。


    “你问哪一句?”


    绿灯同行,车辆起步。


    烟淼望着他:“老公。”


    闻泽滞了滞,“叫谁老公。”


    烟淼:“叫你老公。”


    刹车突然?被踩了一下?,惯性使得烟淼往前,脑门?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闻泽平静无澜的?脸上明显有?了情?绪波动?。


    烟淼反应过来,“我真叫你老公了?”


    闻泽没说话,侧着脸,烟淼看不见他表情?。


    她?将脸凑过去?一点。


    “你别当真,我喝醉了见谁都这样叫。”


    闻泽睇来一眼,冷冷淡淡的?,看得烟淼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赶紧解释:“真的?!就是条狗我也管叫它老公!”


    闻泽:“……”-


    后半程路,烟淼处在窒息的?尴尬里。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降下?车窗玻璃,让呼啸的?风声灌进来,然?后闭眼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声熟悉低冽的?男音。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烟淼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窗外?就是十栋宿舍楼。这会儿正是晚霞最漂亮的?时候,天际像被点燃的?火焰,霞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闻泽脸上。


    “刚醒。”烟淼低头解安全带,忽然?一只胳膊伸了过来。


    烟淼下?意识抬眼,闻泽拇指伸直,略微僵直地停在她?唇前。


    空气又凝滞了,行人?熙攘往来,车厢里包裹着说不清的?暧昧。


    闻泽滞了一瞬,指节继续往前,快触碰到唇瓣沾上的?薯片碎屑时,烟淼背脊后仰,看他的?眼里全是警惕,“干嘛?”


    闻泽动?了动?薄唇,“有?东西?。”


    “我自己来,”她?拍开他手,倾身看向后视镜,用手背擦了擦,一字一顿道:“不要动?手动?脚。”


    太阳又下?沉了一些?,天空被拉扯出绚丽的?橙红色,给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打上了暖光灯,也投在了从后视镜里从远及近的?男人?身上。


    一米九的?身高,背影挺括,鸭舌帽檐压得极低,却难掩深刻侧脸轮廓。


    好帅。


    她?抻长脖子去?看。


    闻泽注意到她?的?动?作,正想问在看什么,一个?男人?从旁经过,他看见烟淼的?瞳仁倏地睁大,视线紧紧跟随男人?的?脚步移动?。


    眼不回?珠。


    像是黏在了他身上。


    烟淼:(#^.^#)~!


    她?忽然?发现,别的?帅哥也可以让她?心脏砰砰跳了。


    像回?到了从前,还未遇见闻泽的?日子。


    与此同时,驾驶座的?男人?不爽地按下?按键。


    在副驾座玻璃窗升起阻断视线的?瞬间,烟淼疾如闪电开门?下?车,大步追上帅哥。


    她?站在道路中间,手里攥着手机,被男人?吸引得仰头,眼尾上勾。


    万丈霞光洒在她?背身而对的?侧脸轮廓上,颊红如染,羞涩难当。


    和当初在厕所门?口堵着自己要微信的?模样如出一辙。


    被藤蔓缠绕的?酸涩感又冒了头,突兀又自然?,连呼吸都变得苦涩起来。


    金乌西?沉,天色瞬间黯淡。


    指尖不受控地摩挲起袖扣,闻泽敏锐又迟钝地发现。


    他好像。


    动?心了。


    第26章 不追了


    太尴尬了。


    这年头不仅有背影杀手, 居然还?有侧影杀手。


    面前的男人个子极高,五官也算端正,但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鼻梁旁还有一颗带毛的黑痣, 怪不得将帽檐压得如此之低。


    烟淼艰难咽下呼之欲出的话, 默默收起手机,藏在背后。


    男人当然瞧见了她窘迫的动作,若有所思盯着她。


    只是会错了意, 认为烟淼是不好意思。


    他笑着挑明?:“想加我微信?”


    烟淼的长相身材只拿出一样都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他摸出手机,点?了两下?, 打开二维码递到烟淼跟前,“扫吧。”


    烟淼手指攥紧,脸颊都瘪红了,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认、认错人了。”


    “认错人?”男人脸上的笑容蓦地?止住, “你刚刚不是叫我帅哥吗?”


    又没叫名字, 怎么就成了认错人了?


    “对。”烟淼反应能力一向过人, 胡编乱造道?:“他叫帅戈,帅气的帅,倒戈的戈。”


    男人面露惑色, “有这个姓吗?”


    烟淼下?巴小鸡啄米,“有的有的。”


    “噢……”男人失望地?垂下?眼皮,不过很快又抬起,手机往前递了递, “认错人也是一种缘分,交个朋友。”


    烟淼头发骤然发麻:“那个我——”


    “烟淼。”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 , 闻泽大步流星从远处走来,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声调沉稳有力,只是带着难以名状的不快,钻入耳朵时让人背脊一颤。


    “他就是帅戈,”烟淼脑袋转回去,对着面前的男人循循善诱地?问:“有没有觉得你俩长得很像?”


    男人掠过烟淼将视线投去。


    心中大喜:原来自己在女生眼中这么帅。


    “是很像。”男人重重点?头。


    快步走来的闻泽恰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视线经过男人的脸落在烟淼眼睛上,让她莫名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像是置身于密不透光的小黑屋。


    “走了。”闻泽说。


    “我们走了。”烟淼抓住时机,礼貌地?和男人挥挥手,“再见。”


    周末的校园人烟稀少,女生宿舍楼下?站着两对情侣难舍难分,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互啃着。


    烟淼收回视线,好奇地?问:“走哪儿?”


    她不仅好奇走哪儿,更好奇闻泽为什么突然下?车。


    闻泽脸上闪过一丝少见的难以言明?的窘迫,但很快恢复淡定,“你不是要写论文么。”


    哦。


    原来是为这事。


    为了妹妹小也,他可谓是尽心竭力。


    想到只会打死自己的烟深,烟淼长吁口气。


    闻泽被她这声叹息弄得不明?所以,“怎么?”


    “你说我可不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烟淼突发奇想,像《公主?小妹》里演的那样,一觉醒来变成首富爷爷的孙女。


    烟淼思维跳脱得异于常人,饶是冒出再离谱的话,闻泽也不会觉得奇怪。


    平静回答道?:“不可能。”


    话说得冷漠淡然,斩钉截铁。


    不过的确不可能,烟淼和烟母长得很像,抛开对烟深的不满,她对爸妈和整个家庭的氛围都相当喜欢。


    她在爱里长大,真有“亲生父母”寻来,给多?少钱她都不会离开的。


    闻泽看她发愣,似在认真思考什么,不经意地?问:“你想做我妹妹?”不想当女朋友了?


    烟淼回过神来,笑着点?头,又冲他wink一下?,展示出自己甜美乖巧的一面,“做你干妹妹好不好?”


    闻泽:“……”


    烟淼:“多?一个人管你叫哥噢。”


    闻泽:“……”


    烟淼:“闻泽哥。”


    闻泽薄唇微抿,眼神闪动,似要马上出口警告她。


    烟淼又继续叫:“哥哥~哥哥~”


    就是要恶心死他。


    她嗓音甜美悠扬,有点?像台`湾女生的腔调,但语气没那么重,也没那么嗲,像一串随风飘荡的清脆银铃。


    太阳彻底沉下?山头,剩下?一丁点?微末余晖,天色将暗不暗,衬得烟淼的双眸更加明?亮灵动。


    短暂的沉默后,闻泽忽然冷扯唇角。


    “你笑什么?”


    冷不丁的动作,烟淼觉得被他嘲讽了,她直直地?看着他,等他解释。


    “一会儿男朋友,一会儿老公,现在是哥哥,”他也直直地?回视她,像是刻意等了半秒,才继续带着轻蔑意味地?问:“你到底想叫我什么?”


    那么高冷寡言的一个人,却在面对妹妹时温暖、耐心、细致……烟淼从未见过这样的闻泽,也不敢想象。


    所以以前或许是老公。


    但现在真想当他亲妹。


    烟淼认真想了想,“不孝子孙。”


    闻泽:“……”


    两对情侣终于缠绵完毕,男生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目送女生上楼,另一对手牵手往前走了。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烟淼看着他语气颇有些感慨,“哎,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是不孝子孙呢,光宗耀祖差不多?。”


    当然也是别人口中的孩子。


    他们站在一棵樱花树下?,三?月底满树烂漫,微风一卷,粉红花瓣摇曳下?坠。然而氛围并不浪漫美好,因为烟淼从闻泽脸上窥探到一瞬的落寞。


    短暂到烟淼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闻泽也没说话。


    “改天吧。”她想起正事,“改天教我写论文。”


    闻泽:“只有现在有空。”


    烟淼有些迟疑,“可是我要去吃饭。”说到这,她抬头望他,回忆起二食堂的翘脚牛肉,馋得舔了舔嘴皮,“我饿了。”


    闻泽:“那就先?吃饭。”


    “吃完就很晚了。”烟淼皱眉。


    闻泽看了眼腕表,“你打算吃多?久?”


    烟淼不太确定,“半个小时?”


    闻泽垂下?手,“现在六点?零七分,吃完六点?三?十?七分,你确定很晚?”


    “……”


    烟淼抿紧唇线,她今天不想写论文,想回寝室躺着玩手机或者看剧,“可是——”


    闻泽:“没有可是。”


    烟淼眼尾耷拉,瞥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高兴地?道?:“你也太霸道?了。”


    闻泽凝视她:“今晚教学和独立完成二选一。”


    烟淼苦着脸不情不愿点?头,两人去了二食堂。周末大家去校外吃大餐了,食堂没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烟淼点?了小份跷脚牛肉,两勺小米辣加里面,配上米饭和泡菜,她端着满满当当的托盘过去。


    烟淼坐下?来,看见闻泽餐盘里有凉拌鸡片,指着问:“这个好吃吗?”


    闻泽:“还?行。”


    烟淼眨巴眨巴眼,“你确定?”


    闻泽淡“嗯”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烟淼审视他半晌,闻泽忽地?抬眼,无声地?问她看什么。


    “你怎么就不懂呢?”烟淼气愤道?。


    闻泽夹起最后一块鸡片,“懂什么?”


    烟淼:“当然是给我尝——”


    话音未落完,鸡片就进了闻泽的嘴里。他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拿出来但又觉得没必要。


    烟淼盯着他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没再和他搭话,边吃饭边看某app。


    闻泽回头看了眼打菜的窗口,过了会儿,冷不防问:“你想吃?”


    烟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不想。”说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缓慢上扬,脸颊也泛起红晕,似极力想忍住但又忍不住,喉咙里溢出半声尖腻的笑。


    接着,唇瓣咬得紧紧的,手也激动得握起拳头,啪的一声,筷子坠地?。烟淼“啊”了一声,弯腰去捡,攥住的手机随之放平。屏幕里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出现在闻泽视线里。


    筷子掉在椅子后面,不方?便捡,烟淼干脆将手机搁在桌面。然后闻泽就看了三?遍循环播放的肌肉美男卡点?灯光秀。


    烟淼捡起筷子,发现闻泽的视线停留在手机上久久挪不开,“你也好这口?”


    “你喜欢看这种视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在各自的频道?沉默半晌后,烟淼大方?承认,“喜欢啊,就跟男人都喜欢看美女扭屁股一样。”


    闻泽:“……”


    烟淼起身从消毒柜里拿了一副新的筷子,坐下?的瞬间对面男人开口说:“不要以偏概全。”


    烟淼动作变得像延时电影一样迟缓,反应过来是对上一句的答复以及话外之音后,微妙地?笑了下?,“你不正常。”


    又内涵他,“没有欲望的人不是人,连动物都不是。”


    闻泽冷睇她一眼。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烟淼改口道?:“你的欲望太特别了,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当然你也理解不了我们。”


    谁他妈欲望是数学啊。


    想到这儿,烟淼将筷子倒转当做话筒采访对面的男人。


    “能回答我三?个问题吗?”


    闻泽没说话,烟淼默认他同意。


    “除了数学还?有其?他爱好吗?”


    闻泽:“没有。”


    符合烟淼的猜测,果?然只对数学感兴趣。


    “第二个问题。”烟淼的眼睛像两颗晶莹璀璨的宝石,牢牢地?盯着他,充满了专注,似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喜欢数学?”


    “因为……”闻泽哑然了很久,当他缓慢抬起眼皮看过来时,那种拥有着磨砺过后的不变信念以及难以言喻的深邃静谧,让烟淼的灵魂随之一颤。


    “解决费米尔难题是我的毕生梦想。”


    他用了毕生梦想四个字,烟淼缓缓笑了,发自内心的艳羡,“真羡慕你。”


    闻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


    烟淼撇撇嘴,“你有目标有梦想,有坚定不移的心,当然,你还?有这个能力。”


    这世上有多?少人没有想法?,有多?少人光说不做,又有多?少人半途而废。


    像他这样的人,烟淼敢打赌,就算末日来临丧尸抱着他脖子啃噬,他还?纹丝不动地?研究数学。


    “最后一个问题。”烟淼问:“你以后要是娶了老婆,数学和老婆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可回答性,毕竟落水难题的两个主?角都是人。但烟淼非常好奇数学对他的重要性。闻泽没有回答,看表情像是有几分无语。


    顾青说得对,他不可能有老婆,有也是数学。于是烟淼换了种问法?,“你妹妹闻也和数学选一个。”


    闻泽默然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不想回答就算了。”烟淼也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翘脚牛肉还?未吃完,她继续边吃边刷美男视频。脸上的姨母笑就没停过。


    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后,一道?淡得听不出是反问句还?是肯定句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好看的。”


    烟淼看他一眼,点?开擦`边美男的主?页,找了个最显身材的视频怼到闻泽眼前,“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块块好看,女人看了尖叫,男人看了流口水。”


    闻泽:“……”


    闻泽:“肤浅。”


    说谁肤浅呢?


    烟淼将手机揣回兜里,低头捧碗喝了一大口汤,发出舒爽的叹息声后才叭叭杠回去:“你就是酸别人。”


    闻泽:“酸?”


    烟淼换了个词解释,“你没有你嫉妒。”


    食堂没什么人,只开了一侧的节能灯。


    不算亮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缀在闻泽眼里,加之阴影下?显得愈发深刻的鼻梁眼窝,使得烟淼觉得他看向自己的表情很是晦暗不明?。


    几秒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第27章 不追了


    食堂窗口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清脆低冽,但远没有闻泽的声音吸引人。


    他的嗓子像被森林深处隐秘的溪水潺潺涤过?。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让烟淼有一种他在认真解释的错觉, 可脸上的表情又太冷淡了。


    或是灯光的缘故, 也可能是天生没有表情。


    烟淼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但心?跳真切地漏了一拍。


    “一块腹肌是吧?”烟淼心?说成日坐在办公桌前,有肌肉才怪。


    不过?闻泽是个衣架子,无论是穿西装还是大衣, 又或是普通的休闲装, 比旁人有气质太多。


    烟淼回忆起去辛梓林那次,他穿了一身黑色家居服, 室内应该是开了中央空调,高瘦挺拔的身姿将衣服衬得更薄也更显身材。


    他单手插兜,衣摆慵懒地垂着。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烟淼能想象出脱了衣服的闻泽是什么样。


    修长高挺, 皮肤冷白, 腹部有一层薄薄因为体?脂含量过?低而显出的肌肉。


    但是。


    烟淼不喜欢这种, 太细狗了。她?喜欢肌肉男, 不过?不能练得像双开门冰箱,高个子加中等程度的训练痕迹是她?的最爱。


    奈何当时太吃闻泽的颜,选择性忽略他是个瘦竹竿的事实。


    闻泽从兜里摸出一张湿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块腹肌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不相信和嘲笑,但他觉得没有反驳的必要。按照烟淼的个性,十有八九要让他撩开衣服自证。


    “还有多的纸吗?”烟淼喝完最后?一口汤, 回味般地伸出舌头卷了下唇瓣。


    闻泽递给她?一张新的,在看见她?这个俏皮的动作时, 眼神无意识地凝滞一瞬。


    烟淼抽走一看,居然是医用75度酒精消毒湿巾。


    心?说真讲究。


    随身带纸的男人都很少,更别说揣医用酒精消毒湿巾的,他像飘在云端,一点也不接地气,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高级另类。


    她?撕开包装擦嘴巴,酒精挥发带走皮肤上的温度,湿湿凉凉的感觉,像涂了薄荷油,唇角也有些?刺疼。


    又无端想起她?强吻闻泽的那一次。


    怪不得如此生气,在他眼里,自己可能是枚病毒。


    算了算了。


    顾青真是好眼力?,和这种男人谈恋爱不仅无聊还心?累,亲个嘴可能舌头都不愿意伸。


    更不用指望他亲别的地方?。


    没劲透了。


    烟淼天?马行?空地想着,闻泽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撇嘴突然又笑起来,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无事发生表情也可以如此丰富,活力?满满。


    两人走出食堂。


    烟淼侧头问:“去哪儿?图书?馆?”


    问完又自己回答自己,“可是图书?馆不能说话。”


    接近晚上七点,天?空呈现颇深的灰蓝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在头顶,他们?站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头顶背后?是瓦数极高的照明灯。


    光线将闻泽的影子拉得很长,烟淼像是陷在了阴影里,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扎实包裹。


    她?屏了屏呼吸,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闻泽:“研究所。”


    烟淼斟酌片刻,“去画室吧。”


    画室偏僻狭窄,灯光黯淡,并且离这儿很远。


    闻泽:“为什么?”


    烟淼煞有介事地道:“大家又该传我?们?的八卦了。”


    闻泽轻呵一声,“传得还少吗?”多一句少一句他已经无所谓了。


    烟淼闷闷道:“不少。”


    从她?开始追闻泽那天?起,八卦满天?飞,给他带来的困扰不言而喻。


    那个时候的烟淼没想太多,一面之缘让她?奋斗了整整一年,爱意满盈贯穿心?脏,因此考上A大后?不管不顾像头牛似地冲向闻泽。


    满脑子都是追到手,一定要追到手。


    可是。


    再?炙热的喜欢被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兜头浇下也会变得沁凉。


    她?不想再?陷入流言蜚语中。


    “不去研究室,去画室。”烟淼拍板道。


    闻泽说了声行?,烟淼问:“我?先去宿舍拿电脑,你是在楼下等我?还是先走?”


    宿舍楼离二食堂只有一个篮球场的距离,去画室需要经过?十栋女寝。


    在女寝楼下等人像是男友之举,烟淼想当然地认为闻泽肯定会选择先走,但是他敛起眼睑,迈步往前走,丢下两个字,“一起。”


    烟淼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


    担心?闻泽等得不耐烦,烟淼火急火燎跑上楼,喘着气将笔记本和鼠标放进?包里。


    顾青推门而入,寝室一片漆黑,烟淼的手机扣放在桌面,发出微弱的光芒,“怎么不开灯?”


    啪的一声,寝室骤然大亮。


    “我?马上就走了。”烟淼拎起包。


    顾青钥匙往桌上一扔,叫住她?问,“闻泽等的是你?”


    她?进?宿舍楼时看见闻泽了,立在樱花树下,肩宽腰窄的,吸引了好多女生的目光,连宿管阿姨都忍不住从窗口抻出个脑袋打量。


    不过?她?没打招呼,觉得没必要,也不想打。


    烟淼回头,嗯一声,“我?让他指导我?近代史论文。”


    “他答应了?”顾青问。


    烟淼又“嗯”一声。


    顾青拉开椅子,颇好奇,“他为什么会答应你?”


    “我?是他妹妹的绘画老?师。”烟淼呵一声,理?所当然地道:“他敢不答应吗?”


    顾青坐下,“为什么不敢?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不是签了合同违约要高价赔偿么。”


    言下之意是和用钢笔威胁不是一回事。


    她?扫视烟淼,有理?有据地问:“你赔得起吗?”


    “我?……”


    没等烟淼回答出个所以然,顾青接着说:“我?觉得他有点喜欢你了。”


    烟淼愣愣的,将肩带往上提了提,哑然半晌后?,略苦涩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顾青看着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烟淼脚底跟黏了胶水似的怎么也挪不开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那天?你喝醉了闻泽抢着和段一鸣抱你。” 顾青抱着胳膊道。


    这句话跟惊雷似地在烟淼脑子里炸得嗡嗡响。


    “真的?”


    顾青嗤一声,“狗骗你。”


    虽然没她?说得这么修罗场,但那个味儿有了。


    “我?先走了。”烟淼扬起唇角,“回来再?细讲。”


    然而走出宿舍楼大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光芒,飞虫浮尘飘在空中。烟淼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真疼。


    说好的在楼下等怎么又一个人先走了?骗她?好玩是吧?烟淼硬着拳头步履匆匆往画室赶,要不是想着论文一个字没写,她?绝对立马掉头回宿舍。


    “闻泽,你个狗东——”烟淼咬牙切齿推开画室的门,眼前的黑暗让她?把?骂人的话噎了回去。


    人呢???


    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她?掏出手机给闻泽小号发消息,等了十几分?钟对面杳无音讯。


    回寝的路上有挟着花香的微风吹过?。


    当失望变成一种习惯,暖春也能变成寒冬-


    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外,灯光刺眼,气氛冷肃。


    闻泽接到阮唯君的电话后?飞速赶来,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他到时门外已经站了一排人,阮唯君牵着闻也站在对面,婶婶秦紫则推着刚做完化疗的叔叔闻正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近亲。


    不算宽敞的通道上面像是笼了一层乌云,大家表情凝重,周遭气压极低。


    爷爷闻宏闵不久前才做了第三次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做完就感染了风寒,加之年纪大本就一身基础病,身体?虚弱不堪,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静养。


    也幸好是在医院,能及时发现抢救。


    闻泽走到母亲跟前,小声询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阮唯君看了眼紧闭大门上亮着灯“正在抢救”几个字,“不怎么乐观。”


    大家都没吭声,闻正光忽然抬了下手,“小泽,跟我?来。”


    闻泽推着叔叔走到通道的另一边尽头,光线下,闻正光脸上布满了沧桑皱纹,原本茂密的头发也被病痛折磨得所剩无几。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侄子,也是闻家唯一的血脉,告诉他,“公司出事了。”


    闻正光查出癌症后?,高层内斗,不仅泄露了投融资计划书?,还将最新产品设计图纸卖给了对家公司,股价暴跌8个百分?点,市值蒸发尽三百亿。


    他人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可能不放权,可一旦放权给外姓,将是覆水难收。


    “你爷爷病危,我?也没法回公司。”闻正光短暂地停顿片刻,而后?厉声质问:“你还要继续研究你的数学吗?”


    闻泽缄默了几秒,轻点下颚。


    闻正光浑浊又锐利的双眸透出一种恨铁不成钢又忧心?如焚的光芒,沉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闻家出你这么个东西真是造孽。”


    闻泽掀起眼帘,声音平稳且有力?,“我?对赚钱没兴趣。”


    “没兴趣?”闻正光冷笑着将他从头扫到脚,“别忘了,你住的豪宅开的豪车,你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鞋子,哪一样不是风盛给你带来的!”


    闻泽:“我?可以不要。”


    “你可以不要,你妈妈你妹妹呢?她?们?的生活呢?闻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的生活呢?”


    闻泽:“家族有信托基金,就算不经营风盛或者风盛破产,也能保证——”


    话说了一半,闻正光咣地站起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闻泽被打得往旁趔趄了一下,站稳后?抬头,倔犟地继续说完:“闻家所有人衣食无忧。”


    闻正光气得额角突起青筋,目眶欲裂,声线因为愤怒和害怕而颤抖,“那是闻家的家业,家业啊——!”


    “我?知道。”闻泽看着他,声音低低的,“但抱歉。”


    闻正光还想扇第二个巴掌,但忍住了。他说了很多话,闻泽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几句。


    “小泽,你和你爸太像了。”


    “总有一天?你会走他的老?路。”


    “做着没有意义的事,给家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


    夜风吹拂,楼道外不时有人走过?,发出或轻或重的声响,为沉寂漆黑的环境增添了丁点背景音。


    闻泽靠在墙上,像是没有力?气,少见地驼着背,也有些?喘不上气。


    火星子忽明忽暗,手边的垃圾桶抖了一层满满的烟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泽突然想起什么,将烟摁灭,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烟淼果然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哪里,时间?显示七点零八分?。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个小时。


    闻泽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原因,发过?去后?拇指久久停留在屏幕上,然后?鬼事神差地点开了她?的头像。


    依稀记得她?很爱发朋友圈,但界面一片空白,所以是刻意屏蔽了他。


    闻泽沉了沉眉,准备退出界面时,嘟的一声消息进?来。


    三水喵喵:你爷爷还好吗?


    闻泽:抢救过?来了


    三水喵喵:转圈圈.jpg


    闻泽看着她?发来的表情包,无声地笑了下,一扫之前的阴霾-


    烟淼从班长那里得知每个学期的综测成绩必须及格,不然毕不了业。


    而综测分?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比赛获奖,二是参与社团活动。烟淼卷不动前面一个,只能卷后?面一个。


    所以她?在退出数学协会后?加入了志愿者协会。


    学姐约她?星期三晚上在学校里的咖啡馆面试。


    学姐叫郭敏,圆圆脸,看着就很和蔼慈祥,她?看着烟淼说:“你的名字好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你认识我??”烟淼问。


    郭敏摇摇头,见过?烟淼的人很难忘记她?长相,她?冥思苦索,“听谁说的来着?我?想想啊……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追泽神的恋爱——”


    意识到不对,郭敏猛地捂住嘴。


    烟淼淡定地帮她?补充完,“……恋爱脑。”


    “对不起。”


    郭敏忽然站起来,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把?烟淼吓得够呛。


    烟淼咬着吸管说:“没事儿,你们?骂得对。”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协会面试陡然变了味儿。


    郭敏问:“我?怎么听说你还在追他?”


    烟淼松开吸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屁。”


    闻泽鸽了烟淼后?,烟淼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寝室内,桌面上摆着一台笔记本,旁边用支架卡着平板,电脑屏幕开着Word文档,上面只有光标,一个字都没有。


    烟淼的视线已经被平板里的帅哥主播吸引了好久。


    以前觉得世界上美男很少,像闻泽那样的可能走在路上好几十年才能遇见一个。但自从学会养号,她?发现网络世界有无穷无尽怎么也看不完的帅哥。


    重点是,也没比闻泽差多少,什么类型都有。


    她?看着看着,伸手点了一下。


    屏幕里的清冷禁欲系帅哥突然靠近,松垮的v领下是隐约可见的胸肌线条,冷着一张脸却用最嘶哑慵懒,钓烟淼八百次都不带拐弯的声音轻呵了声。


    然后?说。


    “三水喵喵,在干嘛?想你了。”


    啊啊啊啊啊!


    烟淼被迷成了智障。


    正准备再?打赏个小物品,家族群里突然抖了条消息出来。


    烟淼点开看,烟母连发了好几张照片,照片有蛋糕和一桌子的菜,像是在外面。


    淼淼公主:谁过?生日?


    没人回她?。


    过?了会儿,烟母又开始发视频。


    烟淼随机点开其中一个,烟深头戴生日帽被一个熊猫人硬牵着跳舞,周围的亲戚站成一圈鼓掌欢呼,烟深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烟淼想撤回上一句,但时间?已经过?了。


    只能默默地打出几个字。


    【是亲爱的哥哥过?生日呀~】


    刷屏了无数个蛋糕和烟花表情包,希望烟深不会看见。


    又过?了几分?钟,烟淼看见挂在衣柜门上的香奈儿包包,想了想,点开烟深微信,忍痛发了个66块的红包。


    发出去的瞬间?,一个红色感叹号弹出来。


    被拉黑了。


    “…………”


    闻泽小号也在这时发来消息-


    周五有空-


    下午还是晚上?


    烟淼琢磨了一下-


    晚上


    闻泽这两天?都忙着陪护爷爷,好不容易得了空,他闲散地靠在栏杆上,肩膀宽阔平直,身形线条流畅锋利。很难遇到这种级别的男人,这层楼好几个护士变着法来要微信,但都被冷脸拒绝了。


    然而此时冷面冰山唇角却勾着点微末的笑。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刚收到的几条消息上-


    不许再?放鸽子了-


    再?放你就是触景生情挑两个字-


    莎士比亚没有士-


    最后?千刀万剐


    闻泽回复-


    嗯


    十分?钟前他添加对方?好友,提示“发送失败,对方?拒绝了你的朋友验证。”,上网一查,是被拉黑的缘故-


    这个号不方?便


    他推过?去原本的微信号。


    烟淼发了问号,闻泽说:放我?出来


    三水喵喵:爪巴


    第28章 不追了


    闻泽回到病房不久, 阮唯君带着闻也过来探视,身后跟着陈姨。


    “吃饭没?”阮唯君问。


    “吃了。”闻泽揉了揉闻也的脸,他?眼睛全是血丝, 一看就?是整宿没睡。


    阮唯君心疼地道:“这里有我, 你快回去休息。”


    闻泽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很轻地“嗯”了声。


    闻也抱着哥哥的腿不撒手,闻泽蹲下来安慰一番后,闻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阮唯君将?闻也交到陈姨手里, 跟着闻泽出去。


    “叔叔和你说什么了?”


    晚上的医院非常安静, 那一巴掌的声音清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极度的疲倦让闻泽的声音显得沙哑,“没什么。”


    阮唯君看着他?, 问:“你告诉妈妈,你怎么想的?”


    闻泽沉默了半秒,低声说:“你们不是都听见了么。”


    阮唯君顿了一瞬,“你叔叔没说错。”


    瓷砖墙冰冷反光, 闻泽的脸被照得有些苍白。


    “小泽, ”阮唯君抿了下唇角, 喉咙发紧得像是克制过, “你太自私了……”


    闻泽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虽然很微妙,但被阮唯君清晰捕捉,她?继续说:“和你爸一样。”


    空气安静了很久, 足足半分钟的时间过去。


    闻泽僵硬地“嗯”了声,没有反驳,轻着声,像飘在空中落不下的浮尘。


    “我回去了, 晚点还要去趟学校。”


    高峰期电梯人?满为患,等了几分钟后, 闻泽选择走楼梯。


    他?人?高腿长,一步跨出几层台阶,像有无形的压力在后面追赶,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新鲜空气充入肺部,人?才终于活过来。


    街上人?来熙往,嘈杂喧闹,他?走进一家咖啡店。


    店内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角落,店员见有人?进来,忙不迭放下手机站在吧台前。


    “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闻泽扫了一眼饮品单,“美式。”


    或是是有推销任务,在他?点完美式后,店员笑着道:“可以尝尝我们家出的新品,天?鹅绒榛果拿铁,活动时间半价,很划算的哟。”


    面前的男人?衣着矜贵,气质不凡,不像是会?为了十几块的优惠改变主意。但该款拿铁是品牌推出的竞品,店长要求必须向每位前来点单的顾客推销。


    果然男人?说:“谢谢,不用。”


    “好的。”店员在屏幕上操控后,转身去操作台,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闻泽在台前等候,视线无端落在饮品单旁的广告牌上。较好的视力让他?清晰看见商品图案下的字体。


    天?鹅绒般丝滑的蒸奶,配上榛果盛宴。


    在春日温暖你的身心。


    咖啡混牛奶,烟淼喜欢,他?不喜欢。


    他?只喝纯咖啡。


    然而不到半分钟。


    “你好。”闻泽看过去,鬼使?神?差地问:“咖啡已经做了吗?”


    店员从咖啡机后探出头,以为是催促,“再等三分钟。”


    闻泽静了会?儿,开?口道:“麻烦再要杯拿铁。”


    浓缩咖啡冲进了醇厚的牛奶味,第一口让闻泽不适地拧起眉,放下杯子准备扔掉。可几秒后,又莫名其妙端起抿了一口。


    温柔丝滑的后调,让人?欲罢不能-


    周五接近傍晚,烟淼背着电脑来到林书别院。


    平时教小也画画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露台和客厅,这是她?第一次进到闻泽的书房。近五十平的大?空间,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数学相关著作,中间放着一张黑色弧形实?木书桌,一看就?价格不菲。


    烟淼想到楼上还有一层,好奇地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


    闻泽拿出手机点了点,遮光帘自动往两?边收缩,光线透进来,将?房间点亮不少。


    他?回过头,“怕什么?”


    当然是怕鬼啦,不过说出去肯定会?被嘲笑。


    他?看着就?像坚定的唯物主义。


    烟淼将?电脑放在桌面,又环顾一圈,他?家的配色只有黑白灰,家具也少得可怜。客厅空荡得只有沙发,连灯都是嵌进天?花板里的,一个柜子都看不见。


    像是无人?居住。


    “你会?不会?觉得孤独?”烟淼又问。


    晚上一个人?在家,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色彩都没有。


    他?将?灯打开?,怔了一瞬才开?口,“孤独?”


    像是反问,也像是不解。


    烟淼打开?电脑,“想吃火锅找不到朋友,咖啡第二杯半价你只有一个人?,说话没人?回答,外面很热闹可也与你无关。”


    说完她?抬头看向闻泽。


    她?用的是“孤独”,不是“寂寞”。


    闻泽身边烟淼只见过罗肃师兄,他?们称不上是朋友,除了研究数学也没见闻泽做别的事,不爱说话,去哪儿都是一个人?。


    让她?想起军训结束后的那天?下午,她?一觉睡到了傍晚。阳台的窗帘没拉,睁开?眼时太阳下山只剩一点余晖的天?空。


    或许是第一次离开?家,也可能是睡懵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让人?难受得想落泪。


    所以才会?这么问他?。


    闻泽眼里掠过一丝黯淡的光,他?朝烟淼走来,岔开?话题。


    “文献看了没?”


    “文献?”烟淼扭头不明所以,“什么文献?”


    闻泽站在烟淼身后,巨大?的身高差距让烟淼仰起脸,阴影投在她?身上,连白皙的脖子都变暗了。


    他?语气淡淡:“你写论文不看文献?”


    他?呼吸喷在头顶,烟淼分不清是温热还是冰凉,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需要看吗?”烟淼眼睛瞪得老大?,似真不知道,“直接写不就?完事了。”


    闻泽以为这两?天?烟淼起码会?百度一下如?何写论文。


    冷笑了一下,问:“那你写了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顺着头顶传下来,烟淼后背生起微震的酥麻感。


    “写了。”她?小声说。


    闻泽:“我看看。”


    听得她?犯倏,心里忐忑得像没写作业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烟淼缓慢回正头点开?word,点开?文档的瞬间,她?明显感受到后面的人?足足僵硬了好几秒。


    屏幕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空白界面上只有居中的“论文”两?字。


    闻泽:“……”


    闻泽一言不发地出了书房,拎了张凳子进来坐在烟淼旁边,修长的手改变笔记本朝向,电脑处于两?人?中间。


    他?们靠得不算近,但也不远,烟淼动一下,带起若有似无的淡香。


    香味并不浓烈刺鼻,倒像是洗发露身体乳等日用品原本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争先恐后钻进鼻尖,闻泽不自觉深吸了口气。


    “你快写。”


    烟淼托腮看他?,手指在桌面上没有节奏地敲着,催促的姿态像个黑心老板。


    闻泽没吭声,似懒得搭理她?。从学校官网登进数据库,筛选了几篇论文下载在桌面新建的文件夹里。


    强迫症地给文件夹命名为“参考文献”。


    他?飞快打着字,指尖修长,每次的敲击动作都带着一种?优雅和力量并存的美,烟淼的视线被他?勾得死死的。


    “需要写多久?”烟淼问。


    闻泽依旧没说话,点开?其中一篇文献。


    握鼠标的手在白炽灯光下显得尤为冷白,食指骨节处的疤痕引起了烟淼的注意。


    “怎么还没痊愈?”


    闻泽侧头,停了动作,视线跟着她?落在自己?手上。


    他?是疤痕体质,伤口需要比正常人?多几倍的时间恢复。


    “我看看。”烟淼忽然攥起他?手。


    从闻泽的视角看去,烟淼的眼型非常精致,鼻挺唇丰,皮肤细腻得可见上面的细小绒毛。


    他?扇了一下眼皮,没解释,收回手,将?电脑重新移过去,曲起食指在触摸板旁敲了两?下,“把?这十篇文献看了。”


    烟淼下巴掉地,“夺少?!”


    闻泽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先看十篇。”


    先看?


    意思是看完还要接着看?


    不如?杀了她?。


    “算了算了。”烟淼阖上电脑,干巴巴道:“我回去自己?写,不劳烦你了。”


    她?脑海里设想的画面是闻泽写,她?在旁边看。或者闻泽念,她?当码字工。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你怎么写?”闻泽问。


    烟淼将?电脑往包里装,无所谓地道:“东抄抄西抄抄,美女裁缝就?是我。”


    闻泽轻而易举抽走她?手里的笔记本,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学术不端。”


    “那又如?何。”烟淼不以为然地去抢。


    闻泽侧了侧身体,重新打开?电脑,“A大?老师不是吃素的,以你的抄袭水平——”


    视线投来。


    “会?挂。”


    重点在后半句,什么叫以你的水平?


    烟淼嘴角下拉,眼里闪烁着怒火,却又缓慢地坐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


    闻泽说得很有道理。


    近代史老师专门提醒过她?,态度要端正。


    “看就?看。”烟淼拿起鼠标点开?其中一篇,认真看起来。


    然而不到十秒,她?将?鼠标一扔,抱起胳膊摆烂似地盯他?,理直气壮道:“看不懂。”


    闻泽筛选论文时浏览过几眼,内容一点也不晦涩。


    他?睨过来,“你不识字?”


    烟淼撅着嘴很委屈,“认识也没用,密密麻麻堆在一块儿,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闻泽看她?半晌,手指握住鼠标,将?滚轮滑至页面顶端,将?字体调大?。


    “听好了,我只教一次。”他?说。


    烟淼本来持抗拒心理,奈何闻泽声音太好听,讲得也非常通俗易懂,不到五分钟,烟淼哎一声,“懂了懂了,就?是先看题目摘要结论再倒回去看标题,内容细看每一节的第一段和最后一段。”


    烟淼接过鼠标,上面还残留有他?手掌的温度,卖乖地问:“我说得对吗?”


    脸上写着“我好聪明,快夸夸我”。


    闻泽漠然地看她?一眼,起身道:“看完叫我。”


    烟淼收起笑容,“你要走?”


    闻泽:“我在楼上,有别的事。”


    烟淼“噢”一声,然后问:“我要是点外卖能送到你家门口吗?”


    高档住宅门禁森严,外卖小哥就?算能进小区,也进不来有权限的电梯。


    闻泽问:“你要吃什么?”


    “我要喝咖啡。”烟淼有学困症,需要咖啡提神?醒脑。


    闻泽在手机点了几下,递过去。


    烟淼被论文烦得不行,摆摆手,“你随便点,冰的就?行。”


    楼上的格局和楼下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些置物柜。


    闻泽着手改完师弟的文章已是一个小时后,咖啡店生意好,点的饮品刚到。


    他?拎着食品袋进去时烟淼趴在笔记本键盘上睡得正香,就?连他?将?咖啡拿出来放在她?脸颊旁,她?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眉头拧成了一把?锁,像是将?苦恼带进了梦里。


    闻泽动了动手,将?沾在她?唇瓣上的发丝捻走。尔后拖动鼠标,按照下载顺序烟淼正在看第六篇,说明刚睡不久。


    他?静静地垂眸看着,打消了叫醒她?的念头。


    ……


    烟淼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篇大?得看不见纸页边缘线的论文一直在她?身后追赶。


    她?从学校跑到林书别院,最后跑不动了,扭头看去,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字体旋转成一张深渊大?嘴。


    嗷的一口,将?她?活活吞进肚子里。


    然后她?就?惊醒了。


    吓死了,吓死宝宝了。


    烟淼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余光忽然瞄见旁边的人?时,手臂一顿。


    闻泽松弛地靠坐在椅子里,轻薄的笔记本置于膝盖之上,一双长腿非常有存在感。当然更?有存在感的是他?看过来的眼神?。


    “……”


    烟淼装模作样地看向窗外,自说自话地喃喃:“看得眼睛疼,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窗外一片漆黑,月亮高挂树梢。


    她?意识到自己?“养神?”养得有点久。


    回头问:“几点了?”


    闻泽:“九点。”


    肌肉帅哥九点半准时开?播,烟淼嗖得站起来,收电脑收包包,“太晚了,我得走了。”


    闻泽下巴微抬,“咖啡带走。”


    烟淼正好口渴,拨了拨手旁的袋子,里面有两?杯,两?杯都是香草拿铁。


    “买一送一?”她?拿起一杯问。


    闻泽:“有一杯是我的。”


    烟淼正准备喝,听到这话杯子离开?嘴唇,意味不明地问他?:“你不是不喝拿铁吗?”


    她?记得有人?说不喜欢,而且在她?将?拿铁比喻成自己?暗示他?多喝喝就?会?喜欢上后,闻泽冷着脸将?其搁在架子上,直到离开?画室也没看它一眼。


    闻泽轻描淡写道:“口味变了。”


    烟淼愣怔片刻,深深看他?一眼,将?咖啡放回去,“自己?留着喝吧。”


    “我也换口味了。”


    第29章 不追了


    这句话过后, 两人在各自的世界沉默了一会儿。


    闻泽眼睫忽垂,压下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拜拜。”


    烟淼迈脚走人,同时将背包往上提了提, 挎至肩膀。拇指宽的肩带压住一缕头发, 随着动作扯得她头皮生疼。


    “嘶—”


    她发出一声轻哑的吃痛, 扭头拇指拨开肩带,但发丝不知怎么紧紧绕在上面,缠了好几圈打成了死?结。


    她一手提起肩带, 另一手单手去解, 然而视线受阻不好操作,弄了半天发丝被摩擦得毛躁打搅。


    耐心被磋磨, 烟淼选择放弃,看向坐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男人,问?:“有?剪子吗?”


    闻泽站起来,裤脚随之垂落, 勾勒出一双腿修长笔直。


    烟淼以?为?他要出去拿剪刀, 结果径直朝她走来。他个子高, 离得近了身上自带压迫感, 烟淼往后退半步,用眼神问?他想干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烟淼面?对他时总多了几分?警惕。


    闻泽眸光凝了一瞬, “没有?剪子。”


    “小刀也?行。”


    闻泽:“只有?菜刀。”


    烟淼:“……”


    她想象了一下讨厌她的闻泽拿着把菜刀在自己肩膀上搞来搞去,画面?着实有?些恐怖。


    “算了。”烟淼说?:“用打火机烧吧……”


    闻泽看着她,轻挑眉梢。


    烟淼:“我怕你?杀了我。”


    闻泽:“……”


    闻泽:“你?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


    没等烟淼怼他,闻泽上前一步勾起背包肩带, 低着头耐心细致地将发丝一根一根抽出。


    他睫尾长而下垂,将眼型映衬得非常漂亮, 尤其?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无尽魅力。


    他解开所有?的结后,才掀起眼皮。


    “谢了。”


    烟淼抬手将长发撩至一边搭在肩前,露出白皙右脖颈,动作无意?间透出股妩媚的女人味。


    闻泽喉结上下微滑动。


    烟淼说?:“我走了。”


    闻泽回身捞起桌面?的车钥匙,烟淼听见声响回头看去时,闻泽已经走到她旁边了。


    烟淼黑睫扇了扇,“我自己回去,不劳烦你?。”


    作为?小也?的绘画老师,闻泽当司机接送她是天经地义。


    但写论文这事,不需要。


    闻泽手臂滞了一瞬,快要抄进?兜里的钥匙串随着手臂下垂而发出碰撞的叮当声响。


    他重新?坐了回去,没说?话,也?没送烟淼。


    烟淼坐电梯到一楼,林书别?院非常大,走了好几分?钟才滋源由七,鹅裙饲二弍而呜九一思七了解走到最近的一个出口,天空像被泼了墨,黑得发深,今晚没有?几颗星星。


    烟淼走到方便打车的路口,掏出手机后两眼一晕。


    靠。


    只剩百分?之六的电了。


    出门前电量明明剩百分?之六十五,下午根本没玩,怎么耗得这么快?


    垃圾水果,才用不到两年电池就烂成这样。烟淼生气地想着,迅速点?开软件打车。


    界面?上的白色圈圈一直转,右上角显示预计两分?钟后有?司机接单,烟淼攥着拳头在心里默念快接!快接!


    可能五秒钟都没有?,手机忽然卡住,烟淼心脏一紧,狂按锁屏键。


    完蛋……


    意?料之中,手机在两秒钟后黑屏。


    怎么长按都没法开机。


    烟淼无助地在马路牙子上傻站几分?钟,手机壳里的备用现金又刚好被张佳宜拿去缴寝室水电费了,


    怎么办?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一辆出租车驶过,路过时鸣了两声笛,烟淼摆摆手,几番挣扎后,掉头往回走-


    烟淼走后,闻泽点?了楼下附近的外卖,备注电梯临时权限密码以?及请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后,去浴室洗了个澡。


    喷头洒下的热水从头顶顺着往下流,像沟壑间涓涓小溪一样淌过胸膛,而后滑落至线条分?明紧致、起伏喷张的腹肌。


    不知过了多久,闻泽关掉花洒,捞过毛巾随意?擦了擦。腰间围着浴巾路过洗手台的镜子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视线右上到下依次扫过,胸肌肱二头肌腹肌,每块肌肉的线条流畅又紧绷。


    不由得想起一些话。


    一块?


    眼睛到底怎么长的?


    ……


    烟淼没有?乘坐电梯的权限,累死?累活爬步梯,幸好闻泽住的不是顶楼。


    但林书别?院的层高比普通住宅高出一半有?余,爬十二楼相当于爬二十楼。


    烟淼像狗一样气喘吁吁按门铃。


    等了半天没反应,烟淼又哐哐敲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不会已经走了吧?


    烟淼望着天花板长叹,准备离开时蓦地想到闻泽可能在楼上。于是又上到十三楼敲门。


    这回开门了。


    “我手——”


    闻泽裸着上半身,浴巾系在腰间,头发要干未干,发梢滴着水,睫毛也?湿漉漉的。对视的眼神让烟淼心脏一紧。


    “我手机——”


    “砰——!”


    门被关上了。


    烟淼:???


    她站在门外,脑海里被刚才的美男出浴图填满。


    几块来着?六块还是八块?细狗的外表下居然这么有?料。没看清,还想再看一次,烟淼耳根滚烫地想着,


    嘎吱一声,门重新?打开。


    闻泽立在门后,他穿好了衣服,估计是没来得及打理,黑发稍显凌乱,依然带着水珠。


    烟淼看着他泛着水光的喉结,瓮声瓮气地道:“能不能送我回学校?”


    闻泽往后一靠,抱着胳膊倚在门框,智能防盗门敞一大半,露出整个挺拔身躯。


    他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楼道静谧无声,烟淼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送”还是“不送”,你?倒是张嘴啊。


    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烟淼被他搞得忍不住开口询问?时,电梯叮的一声,从入户的转角走来一位穿有?“黎语记”字眼马甲的大叔。


    “是你?们点?的外卖吗?”大叔问?。


    烟淼回头看向闻泽,闻泽嗯了一声,接过道谢。


    大叔走后,烟淼换了个肩膀背包,闻泽看她一眼后转身留下两个字。


    “等着。”


    烟淼探头问?:“等多久?”


    闻泽走到茶几前坐下,“等我吃完。”


    烟淼站不住了,往前走了一步,扒着门框问?:“那我能进?来吗?”


    这层楼更像是闻泽的私人领域,因为?烟淼看见了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以?及一些置物柜上的生活用品。


    闻泽拆着外卖没抬眼。


    烟淼自动理解为?他同意?了,踏进?门槛后问?:“拖鞋在哪儿?”


    楼下进?门处放了许多一次性拖鞋,但这里没有?。


    “柜子里。”


    烟淼放下包,打开一看,柜子里空空如也?,“找不到。”


    闻泽眼尾轻抬,“那就是没有?。”


    烟淼:“……”


    最后是闻泽起身去浴室拿了双澡拖给她,烟淼三十六码的脚,看上去像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学生。鞋边沾着些水珠,闻泽应该是穿着它洗的澡。


    闻泽并不知道烟淼在想什么,只是进?来后就坐在离茶几很远的地方,呆呆地杵在那里,低头垂耳看不见表情。


    闻泽曲指敲了下茶几,烟淼听见声音回过神来,视线掠过他落在外卖上,本来没打算吃晚饭,但看见别?人吃饭忽然就饿了。


    她嗅了嗅鼻子,真香啊……


    烟淼盯着他的饭舔了好几下嘴角,闻泽筷子握在手里,似察觉到什么,掀眼看过来。


    两人视线撞上,烟淼以?退为?进?,“我不饿,你?自己吃,多吃点?。”


    闻泽表情淡淡,轻“嗯”一声。


    “……”


    烟淼一脸菜色,闷头玩手机。


    闻泽放下筷子,起身往沙发背后走,消失在烟淼的视线里。当他重新?出现时,手里多只白色瓷碟和一双筷子。


    烟淼看着他将饭往盘子里盛,心说?真是洁癖得要命。


    “站着干嘛?”闻泽搁下盘子忽然看过来。


    烟淼眨眨眼,“嗯?”


    安静的高级住宅,隔音效果好得连屋外风声都穿不进?来。


    闻泽:“过来。”


    烟淼没反应过来,坐着没动。


    闻泽看她半晌,“是要我喂到你?嘴里吗?”


    烟淼:“……”


    她喜出望外地走过去,闻泽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烟淼饿得发慌,根本没功夫注意?他的动作,端起碟子快速回到原位,津津有?味吃起来。


    虽然只是个烩饭,但出乎意?料地好吃。


    烟淼记住了“黎语记”的店家名。


    吃饭过程中,烟淼突然想起手机还关着机,找闻泽借了充电线。他们出门时,电量充至百分?之三十。


    “你?车上能不能充电?”烟淼点?开直播,走在闻泽身后。


    手机传出男人非常酥麻的气泡音,在空旷静谧的车库里非常刺耳。


    闻泽皱了下眉,绕过车头,开门时反问?了句,“你?说?呢。”


    “……”


    他坐进?去后,烟淼在窗外冲他挥了挥拳头。


    叼什么叼,能不能好好说?话?


    殊不知,被驾驶座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烟淼拉开副驾驶坐进?去,从扶手箱里找出根充电线插上。


    车子驶出小区,烟淼关注的主播今天穿了件叙利亚风破洞毛衣,露出平直锐利的宽阔肩线,嘴里跟塞了辆摩托似的,低音炮和刷礼物的女生们聊天。


    “能持续多久?”


    “宝贝,不要问?这种问?题好么,会被管理封的。”


    “我们是绿色直播间。”


    “什么时候做运动?”


    “晚上。”


    轻笑声传出,“不是那种运动……”


    闻泽忍无可忍,侧头,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过来,“很吵,安静点?。”


    烟淼“哦”了一声,将声音调小。


    似乎被屏幕里的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全程没看他一眼。闻泽收回视线,沉默地把着方向盘。


    车子忽然加速忽而急刹,聊天框的字体很小,烟淼看得头昏反胃。


    晕车了。


    她意?识到。


    然后不得不收起手机-


    小也?的绘画课在周六上午,烟淼制定的课程对她并不管用,小也?该发呆发呆,该乱画乱画,没有?丝毫变化。


    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搁浅了,烟淼更像个是陪玩,以?教画画的名义陪她打发时间。


    今天接送她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深棕色羊毛衫配黑色马褂,面?露慈祥,但话特别?少。


    他说?自己姓宁,烟淼管他叫宁叔。


    “麻烦宁叔把我送到二门。”烟淼打算吃校门口的东北麻辣烫。


    宁管家应了声“好”。


    按道理家教老师由司机接送,宁管家鲜少开车,就算当司机也?只会为?闻家人服务,想到早上少爷的话,不由得从后视镜里看向这位年轻姑娘。


    烟淼将车窗降下一半,风从外面?钻进?来,肩前发丝乱飞。她伸手捋了捋,“为?什么闻泽不送我?”


    说?好亲自当司机的。


    宁管家答:“闻少爷有?事。”


    烟淼手臂僵住,僵硬地重复,“闻少爷?”


    宁管家“嗯”一声,“闻少爷赴家宴了。”


    “哈哈哈哈闻少爷,真有?人叫少爷哈哈哈哈。”


    烟淼捂着肚子笑得肺疼。


    宁管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一眼,解释道:“闻少爷的曾曾祖父是清朝著名外交家闻之栋,曾祖父是美国麻省理工学士,曾祖母是帝师的孙侄女,夫妻二人成为?南嘉学派代表人物,几十年后,闻少爷的爷爷创办了风盛集团。”


    “……”


    烟淼笑不出来了。


    她坐在麻辣烫店里,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正播放着关于风盛集团进?军某某领域的新?闻,遥远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忽然触手可及,就在她眼前。


    啧。


    烟淼吃着麻辣烫视线落在手机搜索界面?上。


    身价千亿。


    多少个零来着?


    吃完后烟淼给闻泽发了个消息-


    文献看完了-


    然后呢?


    对面?回得很快-


    题目想好没


    烟淼:没有?


    然后就没了下文。


    烟淼发了三个问?号过去,直到走回寝室也?没等来回复。


    此时,闻泽正在和山水一品和家人吃饭。


    席间叔叔闻正光提到清明节看望闻泽父亲的事,婶婶秦紫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


    闻正光虽然是早期胃癌,但属于低分?化胃癌,且出现淋巴结转移,因此选择了化疗。


    今天出来吃饭已经非常勉强,更别?说?翻山越岭去归山公墓。


    闻泽也?劝道:“叔叔以?身体为?重。”


    这顿饭还有?一个目的是将婶婶秦紫的亲侄儿秦南凯作为?风盛集团下一任掌舵人介绍给大家。


    秦南凯精于交际,饭桌上言笑晏晏,长袖善舞。


    有?长辈被敬酒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风盛要改姓秦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进?在坐每个人的耳里,包厢陷入死?寂。


    秦紫忽然问?:“小泽,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闻泽按下发送键后抬眼,将手机抄回兜里。


    话题转移得很巧妙,大家都知道闻泽的冷木头属性。


    不爱钱,不爱权,也?不好美色,别?说?女朋友了,身旁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齐刷刷地看向他,就连闻正光也?来了精神。


    “谁啊?”有?人率先发问?。


    闻泽淡声回答道:“没有?女朋友。”


    秦紫笑着说?:“我今天去林书别?院接小也?,她拿着个抓夹玩,我看样式像小女生用的。”


    她说?完从包里拿出个抓夹。


    丝绒质地,款式简约,中间镶有?一颗很大的珍珠作为?点?缀。


    “可能是小也?绘画老师的。”阮唯君说?。


    “绘画老师?”秦紫楞了一愣,保养得体的脸颊呈现出浓重的遗憾,“害我白高兴一场。”


    “不过怎么在你?住的地方教孩子画画?”她又问?。


    阮唯君也?看向儿子。


    闻泽:“离得近。”


    阮唯君眸光闪动,对小也?的绘画老师更好奇了。风盛集团房产遍地开花,学校附近闻泽名下有?多套房子。如果是为?了方便,不一定非得在自己的私人住所。


    她记得怡安花园离学校更近,就在学校门口,那套房子也?是精装好的。


    而且儿子性格冷僻,不是会让陌生人随便进?家的人,林书别?院连她都很少去。


    宁管家还说?,闻泽每周亲自接送。


    “没有?女朋友是吧?”闻正光忽然开口。


    闻泽“嗯”一声。


    “正好去见见宁康药业董事的孙女,刚毕业从英国回来。”


    闻泽直白拒绝,“不了。”


    闻正光:“不是让你?进?公司。”


    闻泽没有?波澜地道:“我知道。”


    家业断,难道香火也?要断?


    闻正光的语气不容置喙,“是你?爷爷故友的孙女,也?是你?爷爷让你?见的。”


    闻泽缄默着,抗拒无声蔓延。


    闻正光忍不住冒火,“为?什么不去?你?要气死?你?爷爷是不是?!”


    水晶吊灯光线充沛,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表情,整个空间被阴郁笼罩,气压降至极点?。


    就在大家以?为?闻泽碍难从命时,平平静静的声音在包厢内响起。


    “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30章 不追了


    众人面面相觑。


    闻泽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来电显示叶成理,他说了句抱歉后起身离桌走到室外。


    背影消失在大家视野的瞬间,有人出声问?:“哪儿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阮唯君也很错愕, 回道:“不清楚。”脑子里却闪过小也绘画老师的身影。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不太可能, 我?看是推辞。”


    “说不准, 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叫小泽把人带来瞧瞧不就?知道真假了。”


    “哪能看得出,万一随便带一个女人回来呢?”


    “……”


    山水一品是庭院式酒楼,隐私性极强。闻泽站在一颗高?耸入云的绿杉下, 远处是延绵不断的山脉, 和叶老通完电话后没着急回去,而是去了车上。


    他将座椅往后调, 整个人靠在上面,长腿舒展,膝盖上搁着台笔记本。


    清脆的键盘敲击音响起。


    烟淼吃完饭往回走,收到闻泽的消息时刚刚到寝。她呆滞杵在门口, 插在锁孔里钥匙转了半圈。


    三水喵喵:我?已经看完十篇了, 什么还要看?


    点开文档时人都麻了, 不会是故意折磨她吧!


    消息接二?连三弹出来, 每一条间隔不到五秒-


    看完拟五个题目给我?-


    拟不出就?接着看


    烟淼:“…………”


    她边打?字边开门进去,虽然是午后,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寝室没有人在,显得昏暗冷清。


    三水喵喵:你就?不能告诉我?写什么题目吗?!


    闻泽问?她:-


    你写还是我?写?


    烟淼打?开灯,钥匙往桌上泄气一扔,发出清脆声响-


    你写


    对面似乎被噎住了, 久久没回复。


    烟淼打?字:-


    我?写我?写


    过了会儿又道:-


    请赐题-


    否则别怪我?动刑


    闻泽阖上笔记本搁至后座,开门下车, 家宴还未结束,出来太久不妥当。


    垂着眼皮回复-


    什么刑


    重点是动刑吗?是给题目好不好!


    烟淼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一只狗身上插了十几支箭矢,痛苦地捂住嘴巴。


    配字【万箭穿心,保持微笑】


    闻泽刚好走到包厢门口,手机入兜前,无声地轻笑了下。


    桌上菜肴琳琅满目,觥筹交错。


    酒阑人散后,闻泽找到秦紫拿走发夹。


    阮唯君整理着肩上的披巾,不经意道:“下周末西郊有个花会,不知道她爱不爱赏花,请柬我?让宁叔拿给你。”


    言下之意明显。


    “不用了。”闻泽说:“她不爱赏花。”


    阮唯君顿了下问?,“那她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喜欢肌肉美男。


    闻泽无端扯了下嘴角,看得阮唯君心里一头雾水。


    “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阮唯君又问?。


    闻泽:“什么关系也没有。”


    阮唯君更?诧异了,她儿子居然是单相思,“那你——”


    秦南凯过来和闻泽寒暄,打?断了母子二?人的对话-


    烟淼看了一下午的文章,有期刊有硕论有博论,看得眼睛发绿。


    不过读着读着,她发现这些文献有共通之处,在一个大方向上,但?烟淼一时之间总结不出来。晚饭前,烟淼终于想出一个题目。


    她随便点了份外卖,下楼拿上来后边吃边看。闻泽一共发了四十三篇过来,硕论和博论特别少,期刊大多都就?十几页。


    饶是如此看到凌晨三点才看完。


    寝室黑暗一片,桌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电脑屏幕透着微弱光芒。


    烟淼捞起手机给闻泽发消息-


    看完了-


    只有三个题目-


    想不出其他了


    她将拟好的题目一一发去。


    顾青早起兼职,走的时候发现烟淼座位的桌帘是拉上的,板凳下还有一双腿。她走过撩开帘子,烟淼赫然趴在桌上,因为姿势扭曲而难受得皱起眉头。


    “喂。”顾青拍醒她。


    烟淼蹭了蹭臂弯,艰难地醒来。


    “你疯了?”顾青看着她眼底的青黑问?。


    烟淼直起身体,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声响。


    “几点了?”她问?。


    顾青:“七点半。”


    今天周日,就?连张佳宜和冷晓雪都还在床上睡懒觉。


    “回床上睡,我?走了。”顾青拎起包,无语道:“一个论文而已,及格就?行,搞得跟什么似的。”


    顾青走后,烟淼洗漱了下,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后前往林书?别院。


    她拖拖拉拉的,离交稿日没几天了,一个字都还没写,非常心急。


    好在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提纲列了出来,框架全是烟淼自己想的,闻泽只在一旁作引导和提修改建议。


    烟淼伸了个懒腰,又捶了捶脖子,昨晚把她给睡得有点落枕。


    “好困。”她使劲眨着眼睛,哈欠连连。


    闻泽看着她的黑眼圈,“没让你一晚上看完。”


    “你不是说想不出题目就?接着看么,”烟淼皱眉,“我?看完了也没想出五个。”


    闻泽:“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烟淼问?。


    闻泽:“三个够了。”


    他没想到烟淼一晚上看完,也没想到烟淼给的三个题目中有两个具有可写性。


    说明是认真思考过的,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想五个!”烟淼钻起牛角尖来。


    闻泽没搭理她,让她休息够了就?开始写。烟淼撇撇嘴,“黑`奴都没我?这么惨。”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键盘轻柔的敲击音。阳光从一整面墙的玻璃窗透进来,穿过米白?色的纱帘,柔和的光打?在烟淼身上,脸上的细小绒毛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看我??”烟淼忽然回头。


    闻泽阖上书?,站起来,“我?下午有事。”


    这要赶她走了?


    “按照提纲填充内容,写完发给我?。”他又说。


    烟淼:“干嘛发你,我?写完直接给老师了。”


    闻泽:“不改吗?”


    烟淼楞半秒,“噢”一声。


    她收起背包,发自内心道:“这两天谢谢你了。”


    闻泽看着她。


    烟淼想了想,“我?请你吃午饭怎么样?”


    下午两点半要去市区参加一个座谈话,原本打?算先回趟研究所。


    闻泽沉默了会儿,轻点下颌。


    黎语记是一家高?端私房菜,开在离林书?别院不远的林玉路。


    这家店是烟淼提议的,自从前晚吃了烩饭后心心念念不已,但?是没想到这么贵。


    吃下来得人均一千。


    她阖上菜单平静道:“太贵了,我?们换一家。”


    在一旁倒茶的侍应生?愣怔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直白?的客人。


    闻泽抽走菜单,重新?打?开,指节往前一推,“点。”


    当绘画老师的工资被她拿来买了新?手机。


    烟淼摆摆手,“我?请不起。”


    闻泽屈指敲了敲菜单,“我?买单。”


    “真的?”


    “嗯。”


    烟淼笑着将最贵的几样通通点了一遍。


    她睫毛扇了扇,“不愧是闻少爷。”


    闻泽正在回复群里的消息,听?到这话,掀眼看来,“你叫我?什么。”


    烟淼一字一顿,“闻、少、爷。”


    闻泽:“……”


    烟淼眸光跳动,语气揶揄,“不好听??”


    “好听?。”闻泽语气平平,放下手机,睨她一眼,“下次不要再叫了。”


    吃饭过程中,闻泽提起清明节让她照看闻也的事。


    闻也身边必须有人陪,现阶段除了他和阮唯君以及陈姨,只有烟淼能和她长时间独处。


    陈姨的父亲出了车祸,人不在A市。


    “清明去看你爸?”烟淼吃着紫海胆拌饭,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不带小也一起?”


    闻泽眼睑微敛。


    烟淼放下勺子,“有看护费吗。”


    闻泽视线投来,“你要多少?”


    烟淼微微一笑,“你给多少?”


    闻泽用湿纸慢条斯理擦着手,“看你。”


    肥羊送手上,不宰白?不宰,烟淼提出两部手机的价格,闻泽没有反驳。


    快吃完时,烟淼去了趟卫生?间,她今天穿了条纯白?长裙,也没化妆。就?挺随便的,但?路过大厅时,好几个人一直盯着她看。


    烟淼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心说这就?是天生?魅力,不由得扬起唇角。


    但?很快,在厕所隔间里看见?底裤上的一抹红时就?笑不出来了。


    “……”


    她扭头扯裙摆,血迹比拳头还大。


    “……”


    她就?说怎么感觉腹部胀胀的。


    熬夜加焦虑,经期整整提前了一周,好在有女生?进来上厕所,又碰巧携带卫生?巾。


    不幸中的万幸。


    但?问?题是,裙子白?得扎眼,上面的鲜红也更?扎眼。


    她怎么出去?


    包间内,闻泽抬手看了眼腕表。


    给烟淼发消息,她没有回复。


    “下午我?要参加学术论坛,从这里过去至少半个小时——”字打?到这,闻泽忽然停了,眉心微蹙,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删完重新?编辑-


    已结账,先走了


    还未发送出去,消息从底部弹出-


    你来一下-


    厕所


    男女卫生?间分得很开,女厕在里面,通道香氛味浓重。


    烟淼背抵墙在门口等着,见?闻泽从拐角处走来,勾勾食指,催促道:“快过来。”


    经过男厕时,路过的人看他好几眼,闻泽迟疑了一下,加快步伐走去。


    “衣服脱了。”烟淼盯着他身上的西装外套。


    闻泽很轻地蹙了下眉。


    “借我?用一用。”


    “我?裙子上有血。”


    她整个人紧贴墙面,闻泽上下扫视她一眼,裙摆洁白?无瑕,问?:“受伤了?”


    烟淼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姨妈。”


    闻泽不接:“姨妈?”


    烟淼有些不耐烦,“月经懂么?”


    闻泽沉默了一瞬,烟淼心说这也不懂,生?无可恋地道:“下面流血,ok?”


    闻泽:“……”


    闻泽脱下衣服扔给她,烟淼看了看长度,直接披上了,刚好能遮住臀部,“我?洗了还你。”


    闻泽:“不用。”


    肯定?是嫌弃,烟淼跟在他旁边,无所谓地道:“那我?扔了。”


    闻泽驻足,“不用洗。”


    烟淼望着他,“嗯?”


    闻泽:“有专人洗。”-


    接下来的几天烟淼被论文折磨得死去活来,闻泽批注一片红,烟淼改了一遍又一遍。


    顾青从身后路过,呵一声,“他又不是学近代史的,一个理科生?给你论文离不离谱?”


    张佳宜扭过头来,插嘴道:“我?听?我?老乡说,闻泽打?小不偏科,科科满分,作文还得过全国金奖。”


    顾青摸了摸耳朵,“……当我?没说。”


    交稿前一天,烟淼崩溃了,可怜巴巴地求闻泽帮忙写。


    闻泽说:“不可能。”


    烟淼皱鼻,“怎么不可能?”


    闻泽:“天塌了都不可能。”


    烟淼在寝室把闻泽的祖宗问?候了八百遍,键盘敲出了火花,终于在截止时间前半个小时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格式早就?已经改好了,为了不出错,她又校对了一遍。


    邮箱发出去时显示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烟淼推开椅子,往后舒坦一靠。


    终于写完了。


    笔记本在这时发出滴滴提示音。


    点开一看,闻泽发来了一个文档。


    都写完了还发文献?有病吧!


    烟淼耷拉着眉眼点开,鼠标滚轮滑动两下后再也不动了。


    光标停在题目下的作者?名?上。


    上面写着“烟淼”两个字。


    但?不是她那篇论文,是一篇题目全新?的近代史论文。


    ……


    志愿者?协会在周六举办本学期的聚餐轰趴活动,地点定?在八公?里远的一栋三层别墅里。


    游戏机,麻将机,桌游,影院,ktv一应俱全,还有酒水食物提供。


    大家从早上玩到了晚上,烟淼刚被论文榨干了精`血,一个人窝在按摩椅里,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一直在看手机。


    烟母发来消息问?她玩得开心吗,烟淼点开摄像头拍照。


    正在旁边看男生?打?桌球的郭敏扭头看来,“你发朋友圈的时候记得把我?p一下。”


    烟淼把照片给烟母发过去,“我?不发朋友圈,我?妈问?我?在哪儿玩。”


    “必须发,每个人都要发。”郭敏说:“集满两千个赞打?九折,四千个赞打?八折。”


    她走过来说:“我?们现在已经超三千了,正在向四千进发!”


    烟淼:“……”


    点开朋友圈,一溜烟全是相同?的九宫格。


    看来大家都很敷衍。


    烟淼在郭敏学姐的监督下,编辑了朋友圈。


    “定?位点一下。”郭敏提醒,“不然不算数。”


    晚上十点,无聊的轰趴终于结束。


    乌泱泱一大群人站在外面打?车。


    烟淼作为新?进来的成员,和其他人都不熟,并且一整天也没怎么和大家互动,大家四人抱团拼车,最后只剩下烟淼和另外一个女生?。


    两人相视一眼。


    “我?们一起?”烟淼试探性地问?。


    女生?腼腆地一笑,“我?男朋友来接我?。”


    “哦……”


    女生?被男朋友接走后,大街上只剩下烟淼孤零零一个人。


    风一吹,显得周围特别安静。


    她垂着嘴角,低眼打?车。


    就?在这时,涡轮发动机的轰鸣划破安静,一辆纯黑机车咆哮而来。


    段一鸣取下头盔,往她怀里一扔。


    好几周没见?,烟淼睫毛轻眨,“你不是去比赛了吗?”


    段一鸣长腿迈下车,“下午才回国。”


    心里缺失的一块被突然而来的惊喜填补上了。


    烟淼勾起眼尾,“来接我?的?”


    段一鸣动唇刚要回答,前方有车辆驶来,开着远光灯,并鸣了声笛。


    熟悉的车标,熟悉的车牌号。


    迈巴赫停靠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个身长挺拔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才停下。


    烟淼站在两人中间,像个夹心饼干。


    她惊诧地问?:“你怎么来了?”


    风忽然变大了,树叶哗啦作响,光影绰绰。


    闻泽:“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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