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城


    红日初升, 明亮的日光洒遍崇山峻岭,给天地万物镀上一层金边。


    在这崇山峻岭的最前方,有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哪怕相隔千里, 那种古朴浩然之意, 依旧让人心惊。


    沈云梦站在飞舟上, 注视着此次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是啊。”沈路站在她身边,眸色幽深。


    远处那座城池不是别的,而是他?们这些第?一次来沧澜界必须去的地方——虚空之城。


    虚空之城的来历已?不可考, 只知道它是一座为了?抵抗天魔所建立的城池,历代城主皆是沧澜界之人, 并且以诛杀天魔为己任。


    现任城主据说出自玄天剑宗,来此护界已?有百余年,因这段时间域外太平, 这位城主亦是深居简出,关?于他?的消息很少。


    就连这些都是石叔叔告诉她的, 再问石叔叔便不愿意说, 只告诉她, 如若必要, 最好?不要和?这位城主接触。


    而这一点, 也是沈云梦在知道这位城主出自玄天剑宗的第?一反应。


    毕竟玄天剑宗是她的仇家, 和?仇家接触多了?, 对她没好?处, 弄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前世最后关?头的功亏一篑, 沈云梦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注视虚空之城的眼眸里似是燃烧着火焰。


    浮生镜中, 她终于看清最后出现的那张脸,哪怕只有一半,但若再次见到,她也一定能认出来。


    沧澜界中的剑宗没有那张脸,那么这虚空之城里,会不会有呢?


    想到这,沈云梦的眼眸里便多了?几分喜色,以及一种隐隐的兴奋。


    沈路此刻也在思绪纷飞,神殿中,无为说这些年祂除去了?不少四大家族的人。


    而这座城,就是那些人的埋骨之地。


    想到这,无为不由得高兴几分,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觉得祂还是有几分用处。


    两人虽然想的不同,但这一刻对虚空之城的期待,却是完全相似。


    数千里的路程,对于飞舟而言算不得什?么,太阳高升一点时,他?们已?经到了?虚空之城外。


    下?了?飞舟,两人交了?灵石,经过一系列的检测,确定没有魔气?后,便被放了?进去。


    一进门,一条宽阔的主道出现在他?们眼中。


    道路两旁有着各式各样的商铺,里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街道上?还有大人的交谈声,儿?童的嬉戏声,看得出来,这是一座繁荣且安定的城池。


    沈云梦微微挑眉,似是有些惊讶。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在进门之前,她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一度以为这座城池因为战火的缘故,变成?了?寂静之城。


    可看这些人的精神面貌,便知道是她想错了?。


    这样也好?,沈云梦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她可是记得,沈路是最喜欢热闹的。


    “走?吧,先去报到。”沈云梦说道,“等弄好?了?,我们就出来逛逛。”


    “好?。”沈路点点头。


    来之前他?们已?经拿到伏灵赠送的地图,上?面特别标注了?好?几个地方,从吃喝玩乐到衣食住行,当然还有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城主府。


    城主府在虚空之城的中央,因为城中禁飞,他?们走?了?大半天才走?到。


    进入城主府的范围,四周便安静了?很多,巡查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过沈云梦换上?了?书院弟子服,这也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到了?城主府,沈云梦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然后就被引到一个院落里。


    灵果灵茶奉上?来后,那人道:“请二位在这里稍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麻烦尽快。”沈云梦说道,“我们待会还有别的事情。”


    “嗯嗯,我们会的,尽管放心。”那人说完这句话,便退了?出去。


    当门合上?,那人立即严肃了?起来,对守在一旁的护卫道:“你让人给里面的人做身份验证,记住把人给我拖住了?,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是。”护卫应道。


    城主府内,一位身着黑色简袍的男子,从桌案上?抬起头,手捂着自己的胸。


    “怎么回事,今日心口怎么跳的这么厉害,难道要出什?么事?”男人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尊者大人,文远有要事禀告。”


    “进来。”男人说道。


    “尊者,我见到了?少主。”自称文远的人一脸喜色,“恭喜尊者贺喜尊者,少主天赋卓绝,尊者后继有人。”


    男人先是一喜,而后落寞地摆摆手,“莫要开玩笑,我家梦儿?还在沧澜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再说了?,梦儿?天生绝脉,此生不可能修炼。”


    说着,男人叹了?一口气?,从暗中走?了?出来,那张脸轮廓分明,锋利的剑眉给他?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若是沈云梦在这,就会发现这人和?沈家人有七成?相似,并且和?她有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


    能有这么多相似,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沈家天骄——沈凌天。


    “文远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种玩笑,还是莫要开了?。”


    “尊者,是与不是,您还是亲眼见见为好?。”文远苦口婆心的说道,“那孩子与夫人很像不说,她还有双和?您一模一样的眼睛。”


    “就连名字和?出生都对上?,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尊者还是去见见吧。”


    见文远如此坚持,沈凌天也有几分意动,万一说的是真的呢,他?和?丽娘都是天骄,他?们的孩子应该也是才对。


    天生废脉什?么的,说不定是弄错了?。


    “那,就去看看吧。”沈凌天按耐住心中的一丝喜意,点头答应道。


    他?们正打算过去时,沈凌天的传讯玉简突然亮了?。


    “稍等。”


    沈凌天拿起玉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音,“大伯,我是云月,我现在在虚空之城外了?,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月月,你怎么来了?。”沈凌天惊讶道,“你就在那等我,我马上?到。”


    说完,玉简挂断,沈凌天看着文远,“文远,月月来了?,我现在要去接她,你说的那个人我就不去了?。”


    “尊者……”文远刚刚出声,沈凌天就已?经消失不见。


    文远叹了?口气?,“罢了?,日后总能见到。”


    文远赶到那间屋子时,沈云梦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什?么时候可以走??”


    “还是说,玄天剑宗要与白?鹿书院为敌?”


    “没有没有。”文远赶紧推门进去,“那边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


    “事情都办完了?吗,办完了?,我送你们出去。”


    沈云梦盯着文远,扫了?一眼他?身后,半晌才收回剑,“办完了?,不过我听说这里有东西可以联系沧澜界,我想和?书院报下?平安,不知可以吗?”


    “当然可以。”文远笑道,“为表歉意,这次的灵石由城主府出,我这就带你们去。”


    他?们来到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间是一块水镜。


    文远开启阵法,极品灵石放入其中,没一会儿?阵法亮了?起来。


    “将身份玉简放上?去,就可以了?。”文远退了?一步,“两地遥远,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便开门出去了?。


    沈云梦走?上?前,按照文远的说法把玉简放了?上?去,没一会儿?,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白?鹿书院,李青山。”


    “师伯,是我。”沈云梦喊道。


    就听见那边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对面换了?一个人,“小?徒弟,是我,我是师父。”


    “你怎那边怎么样,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联系我们?”


    “我没事,就是出了?一些小?意外。”沈云梦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当然都是好?的。


    “好?好?,没事就好?。”剑痴听着心疼极了?,他?怎会不知这是报喜不报忧。


    两边交流了?一下?信息,很快就到了?一刻钟,阵法关?闭,水镜失去光泽。


    沈云梦注视着水镜,叹了?一口气?,然后开门出去,对外面的文远说道:“多谢。”


    “没事。”文远笑了?一下?,然后严肃道,“若是没事还是赶紧回书院驻地,城中刚刚传讯,有天魔的气?息。”


    “天魔?!”沈云梦震惊道,“天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虚空之城,护界使的地盘,来这里不是找死吗?


    “每年总会有几次,不要担心,已?经有人去处理了?。”文远已?经见怪不怪,极其平静道,“只不过这时候,城中会戒严,若是没事赶紧回去吧。回头你的任务下?来,城主府会传讯给你。”


    “好?。”沈云梦点头。


    出了?城主府,沈云梦拿出地图,找到了?白?鹿书院的驻地,向那边赶去。


    他?们刚刚进入巷子,外出的沈凌天就带着沈云月回到城主府。


    进门时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大伯。”沈云月问道。


    “没事。”沈凌天看着旁边的小?姑娘,笑得宽和?,“我们进去吧。”


    “你说你也是,来了?也不早点说,大伯我什?么都没准备呢,回头一定好?好?说说你爹。”


    “是我不让爹爹说的,这次过来我是想历练的,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好?,有志气?,不愧是我沈家的麒麟儿?。”


    此时的沈凌天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是日后得知真相的时候,每每想起这一天,便无比悔恨。


    入夜,一个漆黑的身影离开城主府,去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事情办的如何?”一个斗篷人问道。


    “回大人,一切顺利,”来人语气?恭敬。


    “好?,我会将此事告知王。”斗篷人明显兴奋了?几分,“大变将起,这世间终归是我们的天下?。”


    “为了?大业,为了?王!”


    “为了?大业,为了?王。”


    两人又商量了?点什?么,而后一前一后离开这个小?院。


    漆黑的夜幕将此掩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边城


    沈云梦和沈路按照地图来到书院的驻地, 用身份玉简打开紧闭的大门。


    “吱呀”的推门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惊起许久未动的浮尘。


    这里似乎好久没有人回来了,若不是有阵法?维持着,只?怕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对此, 沈云梦早有预料, 修炼之人, 多以?历练为主,除非必要,很少在一个地方久居。


    关上门,给阵法?换上一套灵石, 两人这才挑了两间没人的屋子,一人一间。


    用过晚膳后, 沈云梦二人在院子坐下,桌上摆着七七八八的零食和茶具。


    此时,天色未暗, 天幕碧空如洗,微风拂过, 自有一番悠游惬意。


    “今天没见到人, 我的猜想难道错了?”沈云梦顺手拿了一个果?子, 抛给一旁的沈路。


    “怎么?这么?想?”沈路接过, 疑惑道, “说不定是对方不知道呢?”


    “不可?能?。”沈云梦十分笃定, “那个自称文远的人去了那么?久, 最后说是有事耽搁了, 你?会信?”


    “在他回?来前, 那股强悍的灵气波动,也很令我在意。”


    “不好?说, 域外危险重重,说不定早死了呢!”沈路平静道。


    “我倒是想,就怕人没死,到时候冒出来给我惹一堆事。”


    说到这,沈云梦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她?这个人讨厌麻烦,特别是不熟的人带给她?的麻烦,现在温丽娘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只?怕不远。


    她?原本打算先找到沈凌天,把沈家的事情?解决了,省得日后麻烦不断。


    至于沈凌天的消息,当然是在打探虚空之城的时候,石中天那种支支吾吾的反应,给了她?灵感。


    沈凌天天赋那么?好?,如果?没死,自然不可?能?是无名之士,既然如此,那他有没有可?能?是虚空之城的城主?


    抱着这个想法?,她?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面对文远的拖延时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事实好?像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如果?对面真的是沈凌天,他会对自己唯一一个孩子的消息无动无衷?


    或者?说,沈凌天如果?活着,并且有一定权势,他会不知道石部来了一个和温丽娘极其相似的孩子?


    就算他日理万机,也会有人把情?报送到他手上,这便是权势。


    事到如今她?已?经来了大半年,沈凌天没找过来,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死了;第二:他活着,但不在意。


    沈云梦垂下眼?眸,果?然,是不重要吧!


    也是,如果?重要,又怎么?可?能?把她?送到沈家几十年不闻不问。


    还好?不重要,不然还要和沈家人搅和在一起,她?怕忍不住杀.人。


    尽管温丽娘和沈凌天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她?现在对这两个人的感官完全不一样。


    因为温老的缘故,还有石部的经历,她?已?经可?以?用一颗平常心对待温丽娘。


    但沈凌天不一样,她?所遭受的那些苦难和沈家、玄天剑宗,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因为沈凌天,是他导致了一切。


    “别想了。”沈路不知何时坐了过来,无比认真道,“你?已?经给过机会了,是他没有把握住,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知道。”沈云梦笑了一下,“我其实不在意他,只?是前世的一些执念罢了,但是我已?经拥有了你?们,我很满足了……”


    许是天色正好?,许是压抑太多,许是现在的人值得信任……


    溶溶月色下,沈云梦把茶换成?了酒,借着醉意,说出了前世的不甘。


    沈路坐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他明白,这是她?的宣泄,他不用作任何回?答,只?要安静就好?。


    月上中天,沈云梦在一旁的躺椅上沉沉睡去。


    晚间风凉,哪怕知道修真之人不畏寒暑,沈路还是给沈云梦盖了一件外套。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沈路看着沈云梦神色是他不曾发现的柔软。


    次日,清晨。


    多年的生物钟令宿醉的沈云梦准点清醒,刚睁开眼?就见着一张熟悉的俊脸趴在一旁的石桌上。


    她?坐起身,想起昨晚那些,揉了揉发疼的鬓角。


    果?然,酒这个东西?还是不能?沾,昨日闹的那一下,简直不像她?了。


    当然,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说出来后,心中的不愉的确淡了很多。


    收拾好?心情?,沈云梦便开始每日的修炼。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城主府的任务就下来了。


    来送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见面的文远。


    “沈小友。”文远喊道。


    “前辈,怎么?是您?”开门,沈云梦诧异问道。


    文远的身份她?并不清楚,但是那日在城主府中,文远表现出来的,可?不像一般的侍者?。


    那些被叫来看守她?的侍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喊动的。


    这样一个人亲自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样想着,沈云梦便问了出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文远满脸笑意,看沈云梦的眼?神带着一丝怀念,“这不是上次天魔气息的事,我正好?过去交接,路过这边就把东西?给你?们带过来了。”


    “哦,可?是抓住了?”沈云梦来了兴趣。


    文远摇了摇头,“说来奇怪,天魔气息就出现了那么?一会儿,等我们的人赶去,那缕气息早就消失了。”


    “不过别担心,只?要天魔还在这城里,迟早会被抓住。”


    说完,文远拿出两块令牌,“这是你?们的身份牌,非常重要,这关乎着你?们能?不能?完成?考核……”


    在他的介绍下,沈云梦这才知道,天魔虽然本体被封,但它的影响却?没有停止。


    边城那边有不少妖兽、人族被天魔的魔气入侵,成?为天魔的走狗。


    此外,还有不少人自愿加入天魔麾下,在边城之外的地方,为他效力。


    他们这些人作为沧澜界新生代的最强战力,自然不能?如同温室的娇花一样,经不得任何风吹雨打,所以?便将?历练和诛杀妖邪的事结合起来。


    “杀够一万分,你?的任务便完成?了,完成?后你?可?以?留在域外,也可?以?申请回?去。”


    看着面前这张和故人相似的脸,文远忍不住说道:“如非必要,我还是建议留在这边,危险与机遇从来是并行的。”


    沈云梦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行,那我就不打扰了。”


    文远提出告辞,沈云梦将?他送出门。


    门被关上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看着紧闭的门,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后,还是决定再去尝试一下。


    不管是与不是,尊上亲自验证过后,才能?下决断。


    若不是,那便当认错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


    这般想着,文远加紧回?到城主府,想要去书房里堵人,只?是他走了一大圈,都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尊者?呢?”文远问向一旁的侍从。


    “回?大人,云月小姐想去边城历练,尊者?大人不放心陪着一起去了。”


    “尊者?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有。”侍从答道,“尊者?说要待几天,云月小姐第一次来,要多陪陪她?。”


    “尊者?还说,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文请大人决定,武就交给金鳞卫使。”


    “我知道了。”文远揉了揉眉心,心中忽的生出一股疲惫。


    他已?经尽力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文远没再去打扰沈云梦他们,沈云梦也乐得自在,在他来的第二天就动身去了边城。


    边城是域外的最外围,城墙之外黄沙肆虐,每日都有数不尽的妖邪从沙漠中爬出。


    这些妖邪要么?实力不高,但是数量极多;要么?直接诞生一个实力强劲的妖邪。


    不管怎样,诛杀妖邪都是要用人命来填,所以?边城从来都是最缺人的。


    进了这座被黄沙侵蚀的古城,沈云梦看见了一座和虚空之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若说虚空之城是是一座繁华的,充满生机的城池,那么?边城就是一座沉默的,满是肃杀之气的城池。


    许是因为风沙,这里人人着黑衣,不分男女脸上都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混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是谁。


    大街上更是空荡荡的,看不到半点人气,孩子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


    沈云梦找到边城的护卫军,用身份令牌走了进去。


    “沧澜界的人?”高大魁梧的汉子拿着身份令牌,打量面前两个瘦弱的孩子,眼?神很是怀疑。


    “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要组两人对?”护卫军首领把令牌放在案桌上,“我现在给你?们一个后悔的机会,要知道妖邪每次出现都有很多,你?们两个人很难照顾到彼此。”


    “我确定。”沈云梦认真道,“我和沈路是多年的搭档,我们之间的默契很难再插人进来。”


    “行吧。”男人把令牌扔了过来,“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是你?没把握住。”


    沈云梦和沈路低着头的走出门,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无奈。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来边城的第一天,没赚积分就算了,还倒欠了一百。


    现在他们还能?回?想起那位护卫军首领得意的表情?。


    “哈哈,小崽子们,这是边城给你?们的第一份礼物。”那位首领说道,“欢迎来到死亡的国度,好?好?活下吧,小崽子们!”


    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在边城生活,没有灵石可?以?,但绝对不能?没有积分。


    虽然两者?都能?用,可?相同的物品,灵石的价格往往会是积分的十倍不止,有的东西?甚至只?能?用积分来换,比如最基础的住房。


    没错,他们这一百积分就是解决住房的,七天之内还清,不然就翻倍,拖了几日就翻几倍。


    沈云梦明白,这是边城逼他们出去,不让他们在这里混日子。


    就是这话翻倍实在太狠了,还没休息,就得出去赚积分。


    五年


    残阳似血, 黄沙漫漫,沈云梦一袭黑袍面罩,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踩着点入了?城。


    还没走?几步, 就听见后面有人喊, “小沈, 小沈,你等一下。”


    一个穿着黑袍、带着帽子、肉墩墩的男人拦住了她,塞给她一个储物袋,“这是你上次送来的妖兽, 都给你处理好了?,今晚上来我家吃饭, 椿丫头想你了?。”


    说起椿时,面前的人语气都软了下来,接着又看向沈云梦, 好一会儿道:“你怎么又瘦了?,光吃怎么就不长肉呢?还是吃少了?, 得想办法补补……”


    “王叔, 我真不瘦。没骗你, 真的。”沈云梦强调道。


    见面前的人没听,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会这样。


    初来边城时, 她以为?这里荒凉, 没什么人气, 人与人之间?似乎也格外淡漠。


    但?五年的时间?足以令她改变这种想法, 边城哪里淡漠,明明热情极了?。


    五年前, 他们刚刚来到这座城,租下房子后,就?有不少妇人来拜访。


    得知他们是来历练的后,更是报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对待他们,她和沈路才能短时间?内在边城站稳脚跟。


    最最关键的,那些妇人几乎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她们的家人也大多如此。


    是的,这是边界线,但?也一座仙凡混居的城池,这里的凡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他们离不开故土,也不想离开,便留在这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一点,沈云梦也是后来才知晓,她还知道,在这边界线上,像这样的城池还有很多。


    不管是仙还是凡,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的家园。


    她面前的王德便是如此,生在边城长在边城,在外历练多年归来,因着一手好厨艺,被招进去给护卫军做饭。


    可?以说他的到来,改变了?护卫军的饭食狗都不吃的特点,并且吸引了?一大波人加入护卫军。


    拒绝不得,沈云梦只好道:“知道了?王叔,我晚点去,今天要去交任务。”


    “你也回去吧,不然张统领又要找我了?。”


    “找什么找。”王德眉眼一横,“你是边城的英雄,还是椿的救命恩人,我给你加点餐怎么了?。”


    “别怕,要是张统领找你,你就?告诉我,我就?把他的小灶关了?。”王德小声道。


    “好,我知道了?。”沈云梦失笑,接过储物袋,挥了?挥手手,“先走?了?,回见!”


    “诶,好,记得来啊,把你妹妹带上,那孩子我叫了?好多次了?,总不来。”王德喊道。


    “知道了?。”


    交完任务,沈云梦便往家赶。


    她还是住在之前的屋子里,五年间?足以让这条巷子里大多数人和她熟识,因此一进去,就?总能碰见熟人。


    “小沈,你回来啦!”


    “不错不错,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小沈啊,你要说说你妹妹,大家街里街坊的,不用那么客气的。”


    “……”


    沈云梦一一回应,等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我回来了?。”


    刚刚出声,屋里便跑出一个红色的身影,像个小炮弹一样,直接冲进她怀里,“姐姐,我好想你哦!”


    “下次出门?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也很厉害的,可?以帮姐姐!”


    沈云梦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不可?以哦,红鲤。”


    “再说了?,你已经在帮助我了?。”


    “好吧。”小姑娘颓丧了?一会,又兴致冲冲道,“姐姐,我很听话的,很多叔叔婶婶叫我去吃饭,我都没去。”


    “我要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嗯,红鲤做得很好!”沈云梦夸奖道,“收拾一下,刚刚回来碰见王叔,他叫我带你去他家吃饭。”


    “好耶。”红鲤跳了?起来,“我去收拾东西,这么久没见,椿肯定很想我。”


    “去吧,我记得上次买了?坛西风烈,也带上。”


    “好——”


    红鲤去收拾去东西,沈云梦则回了?空间?。


    此刻的空间?,被分成?了?两半,小的部分种植着灵植,用阵法和灵石维持其中灵气的运转。


    大的那一块光秃秃的,只有远处的灵脉上,黑色的巨物层层环绕,将那灵脉严丝合缝的围起来。


    空气中的灵气,随着那黑色身影的呼吸,起起伏伏。


    “灵气又降低了??”


    沈云梦微微皱眉,一抬手就?是一堆灵石,然后布下聚灵阵,所有的灵气全部供给黑影。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过去,摸了?摸黑到发亮的鳞片,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沈路。


    三年前,荒神?以石部的名义送来一个储物戒,那戒指里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之前沈路的部分躯体。


    龙鳞、龙筋、龙角……


    这些有的被炼化,有的无人认识,被当?做废品……总之,完整的很少。


    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蛮族是怎样收集的,付出了?多少代价,但?这的确是沈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那日后沈路便进了?空间?,本体形态的他更适合炼化,沈云梦便将这里全部拆了?,只留下灵脉。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过炼化而已,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灵气,一条灵脉不够他挥霍,差点没把红鲤给抽干了?。


    为?了?防止再出现那样的意外,她只能让红鲤和雷兽出来,再花大价钱购买灵脉。


    好在这些年空间?里的灵植有好好养,在诛杀妖邪完成?任务方面,她尽心?尽力?,不然这么大缺口,还真不知道怎么弄。


    当?然,也是因为?这样,她至今没能达到一万分。


    “要早点醒过来啊。”


    看过沈路,她便出去了?。


    红鲤已经收拾好东西,沈云梦拎着酒坛,一大一小一起出门?。


    王家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过了?两条巷子就?到了?。


    敲了?敲门?,很快门?内传来一阵小跑,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开了?门?。


    “沈姐姐,红鲤!”椿喜形于?色,“快进来,快进来,爹说你们要来,我还不相信呢。”


    “果然,只有沈姐姐,才能让红鲤出门?。”


    两个小姑娘打打闹闹的进去,沈云梦拎着酒去了?厨房,“王叔,我来帮你。”


    王德已经在里面忙活开了?,见着她来也不客气,指着一顿兽肉,“去把那些切了?。”


    沈云梦点点头,握着刀就?开始切肉,她的手臂很稳,刀功极好,每一刀下去肉块大小均匀,不厚不薄。


    王德凑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还得是你们这些修士,这玩意要我来切,还不知道要切到什么时候。”


    切好了?菜,沈云梦就?被王德赶出了?,美?其名曰,不要打扰大厨发挥。


    沈云梦也不强求,出去给王家加固了?阵法。


    没一会儿,王德便弄好了?一桌子菜,抱着酒坛出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你懂我,我就?好这口。”


    “别多喝,伤身。”


    “我知道。”王德摆摆手,“我这人可?是最惜命的,那些妖邪不死,我怎么敢闭眼。”


    “今天也是你来,我高兴,我们爷俩喝一个。”


    ……


    月上中天,沈云梦和红鲤回家,刚关上门?,一道雷电劈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对着红鲤。


    与之相随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好啊,红鲤,姐姐回来了?,你居然不叫醒我。”


    房间?里,浑身紫色的雷兽跑了?出来。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自己睡着了?,还有你居然敢劈我,找打!”


    看着又打在一起的两只,沈云梦摇了?摇头,直接进屋。


    数次经验告诉她,随便插手,只会惹来更大的纷争。


    进了?房间?,沈云梦这才发现腰间?的传讯玉简不知何时亮起。


    打开玉简,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云梦是我……”


    那声音停了?会儿,才继续道:“丽娘醒过来了?,她想见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哐当?”一声,玉简从她手中跌落。


    “姐姐,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打闹的两小只一下子冲了?进来,看着失神?的她担忧极了?。


    “没什么,你们先出去,我想静一下。”沈云梦摇摇头。


    两小只出去后,她拿起桌上的玉简,灵气催动,刚才的声音放了?一遍又一遍。


    她醒过来了?啊!


    也是,也该醒过来了?,毕竟有人那么用心?。


    只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想见她?


    沈云梦只觉得心?很乱,石部的这个消息让她措手不及。


    其实五年前分别后,她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只是她不愿意想,似乎只要不想,就?不会有那些事。


    可?现在她不得不想,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见,还是不见?


    数万里之外的石部,石中天看着毫无动静的玉简,心?里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那孩子啊……


    “她不肯见我吗?”温丽娘看着玉简,眉宇中是难掩的失望,“也是,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她不想见我也是应该的。”


    “许是云梦在忙。”石中天见不得她这般神?情,赶紧宽慰道,“她现在在边城,你也知道边城那地方,要是遇上点什么事,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知道。”温丽娘点点头,“但?是我也知道,她不想见我。”


    看着温丽娘通透的眼眸,石中天没再说话。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不回,就?是婉拒,就?是不见。


    “没关系,那孩子不来,我可?以去,那怕是偷偷看一眼也好。”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见另一个人。”


    温丽娘的语气中弥漫着杀意,眼眸中是痛恨至极,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神?色。


    “好。”石中天知道她要见谁,但?并没有阻止,只道,“不管你要做什么,石部都是你的后盾。”


    “这句话我从前对你说过,现在依旧有效。”


    解除婚契


    入夜, 烛火幽幽。


    沈云月一袭素净白衣,面前摆着一张宽大的桌案,桌案上是一张展开的舆图。


    她的脸庞在烛光的映衬下半明半暗,过了好一会儿, 她一声长叹, 把舆图收了起?来。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三短三长。


    沈云月的眼睫闪了闪,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一个藏在黑色宽大斗篷的身影挤了进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一个阵盘。


    “主?上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一个粗哑的男声命令道,“办好了就把东西给我。”


    “这是主?上交给我的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云月垂下眼眸一动?不动?。


    “你什?么意思?”男声微怒。


    “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和你们地位相同, 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命令我。”沈云玥抬起?眼,“如果你想拿到东西, 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我?尊重?”男声低笑了一下,“你有这个时间说我, 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你不会真的以为, 你是沈凌天的孩子, 是这虚空城主?府的小少主?吧!”


    斗篷人凑近沈云月,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嘲讽。


    “白无尘,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至少我有身份名?字, 你呢?你有什?么?”


    沈云玥手掌一挥, 白无尘顺势一退,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既然身份已经被叫穿,他便?将斗篷的帽子脱了下来, 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脸,眉心一抹红纹。


    沈云玥看?着那抹红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她一直很讨厌白家这个家族,这个家族以继承白无尘这个名?字为荣。


    只要眉心出现红纹,便?都在继承人的选择中,只要红纹形成?火焰,那他便?是真正的白无尘。


    那么多白无尘中,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白无尘。


    “我是没有,但你有没有,还值得商榷哦。”白无尘扔过一枚玉简,准确无误的落在沈云月面前,“你怕是不知道,温丽娘已经醒了。”


    “听说那位夫人虽然长得人比花娇,但性?格却是爆裂如火,你有空在这担心我,还不如好好想一想你要怎么脱身。”


    “毕竟,你可是占了人家亲生女儿的位置。”白无尘上上下下打量着沈云月,眼眸特意在脊背处留了一下,“还有你那位好大伯,你说要是他知道,你对他的亲生女儿做了什?么,他还会不会对你这么好?”


    “你不要在这里挑拨。”沈云玥一只手掌的手指插入掌心,剧烈的疼痛令她头?脑清醒,她拿过之前的舆图扔在白无尘身上。


    “拿着你要的东西,给我滚。”


    “别这么无情,怎么说我也是给你提供了情报的,要知道这事可被石部瞒得死死的,没有我,你怕是要直面温丽娘的怒火了。”白无尘接过舆图,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沈云月盯着白无尘,手中剑已出鞘。


    “好好好。”白无尘站起?身,“我就不打扰大小姐你了,再见。”


    “记得,别忘了主?上交代你的事儿!”


    说完白无尘便?立刻离开,而他的身形刚消失,一道剑气便?落在他的位置,若是晚一步,只怕要留点血下来。


    虚空之城的一座屋子里,白无尘抖了抖手上的舆图,“啧”了一声,“那小丫头?还真是心狠,我明明把那么重要的情报给她了。”


    “罢了罢了,看?在她完成?任务的份上,还是不和她计较了。”


    白无尘收起?舆图进了屋子,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块水镜在空中悬浮。


    “事情办的如何?”水镜里传来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


    “回禀主?上,舆图已经拿到。”白无尘单膝跪下,将事情一一禀告,“事情果然如主?上所料,沈云月的确有违抗之心。”


    “按照主?上的吩咐,已经敲打过,想来不敢再有反叛之心。”


    “嗯。”天魔的声音不辨喜怒,“把东西带回来,这边就不要再管了。”


    “遵令。”


    另一边,沈云月将白无尘留下的玉简检查了一番,确定其中的消息后,浑身脱力地倒在椅子上。


    “怎么办,她怎么醒得这


    依誮


    么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云月微垂着眼,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惨白。


    她有母亲,也见过母亲因自己浑身是血躺在床上悲愤的模样,那么大伯母呢?


    她听过大伯母的故事,从她当初毅然决然的来到域外?,就知道那是一位十分刚烈的女子。


    这样一个女子,又有母亲身份的加持,哪怕大伯再护着,她只怕也落得下场凄惨。


    更何况,大伯未必护着她。


    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沈云月慢慢坐起?身。


    后悔吗?


    她问自己。


    不,她不后悔。


    若说后悔,那只悔自己当初不够狠,还在乎着什?么身份和面子。


    斩草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


    沈云月推开门,看?着远处城主?府的方向?,心道:对不起?了,大伯


    一路飞驰,加上中间的传送阵法,五日?的时间,温丽娘和石中天便?从石部赶到虚空之城。


    这日?,虚空之城的所有人,都看?到一袭烈烈红衣,从城中穿过,最后落在城主?府上空。


    “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在虚空之城飞?”


    “城主?府?难道这是来找事儿的?”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熟,好像在哪见过?”


    “……”


    下面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而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眨眼之间,又出现了几个身影,将红色的身影团团围住。


    “夫,夫人……”文远认出这人的身份,惊呼出声。


    而这一声,宛如石破天惊,那些?突然出现的身影默默退了下去,而下方的人群变得更加骚动?。


    不过这些?温丽娘都不在意,她的目光落在文远身上,“他呢?”


    “夫人,有什?么话我们下来说吧。”这是来者不善啊,文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尊者有事外?出,我已经传讯了。”


    “不在?”温丽娘挑眉,柔美的脸庞上添了几分生气,“既然他不在,那你就做个见证吧。”


    温丽娘咬了一下指尖,精血溢出。


    “别,夫人,别冲动?。”文远立即意识到她想做什?么,赶紧喊道,“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尊者这些?年很想您!”


    温丽娘的动?作?并没有停止,随着她手指不断在空中涂抹,一道以精血为引的阵法在空中形成?,然后一枚同心结被她放入阵中,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


    “解除婚契。”


    “这两位是怎么回事,当年可是有名?的恩爱道侣。”


    “这不好说啊,听说二十多年前这两人就闹掰了。”


    “啊……”


    有人的目光落在温丽娘身后的石中天身上,眼神意味不明。


    解除婚契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沈凌天被自家下属匆匆叫来,看?见的便?是这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他下意识喊到道:“不,丽娘——”


    同时闪身向?前,想要阻止温丽娘的动?作?,但被石中天拦下,“这是丽娘自己的决定,你没有资格阻止。”


    随着他的话落,温丽娘的本命武器劈开了那枚同心结,以及精血为引的阵法。


    沈凌天仿佛听到“咔嚓”一声,他与温丽娘的联系,在这一刻完全断绝。


    “丽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凌天喃喃自语。


    “为什?么?能有为什?么,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给你写?了休书,如今只是将这最后一步补上。”


    温丽娘擦去嘴角的鲜血,虽然强行解除道侣契约会有反噬,可这点小伤和自由之身比起?来,真算不得什?么。


    “沈凌天,我已经和你沈家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也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仇怨了。”温丽娘甩了甩手中火红的鞭子,“听说你那位好侄女来了,她在哪里?”


    “不管有什?么事,我们能不能进去说?”沈凌天强压着反噬,祈求道。


    温丽娘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收了鞭子,“可以,但是你得把你侄女带过来。”


    “好。”


    进了城主?府,沈凌天猛地喷出一口血,文远赶紧上前搀扶,“尊上您怎么了?要不要我我去……”


    “不用。”沈凌天摇摇头?,“你去把月儿叫过来,但是先别让她进去,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不管有什?么误会,我们当面解释清楚,丽娘不是不讲理的人。”


    文远神色莫名?,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明白了,尊上。”


    城主?府书房。


    “丽娘!”沈凌天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里是难以克制的柔情,“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我们少年相伴,是最最契合的道侣,一路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你真的忍心……”


    “我当然忍心。”温丽娘嗤笑一声,“沈凌天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你不会以为我坐在这里,是想跟你叙旧情的吧,如果你真这么想,那我建议你去洗洗脑子。”


    “我和你们沈家,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怎么会,丽娘你在说笑吧?”沈凌天摇摇头?,“我家兄弟最是和善,你什?么时候与他们有仇了,若是有什?么误会大可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误会?”温丽娘打量着沈凌天,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怎么了?”沈凌天对这目光略有不适,他总感觉,接下来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


    温丽娘叹息一声,“当年师尊就劝我,说你这人空有天赋实力,但是脑子不清楚。”


    “我那时还以为师尊是单纯看?你不顺眼,没想到你是真的没脑子。”


    “沈凌天,你不会还没见过我的女儿吧!”


    母女


    你不会还没见过我的女儿吧!


    我们的女儿吧!


    女儿吧!


    女儿这两个字令沈凌天半天回不过神, 半晌才道:“丽娘你在说什么?我们的女儿应该在沧澜界,在宗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胸腔中,心跳如擂鼓, 沈凌天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知道不能?再让温丽娘说了, 再说下去……


    “梦梦天生绝脉,剑宗不可能让她来这里,丽娘是不是被?骗了。”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门外。


    “被?骗?”温丽娘嗤笑一声, “被?骗的怕是你自己?。”


    “石中天你知道内情,来把真相告诉他。”温丽娘打开?门, 把石中天叫了进来。


    “别,丽娘,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他一个外人?……”


    “不,在女儿这件事上, 你才是外人?。”


    温丽娘态度坚决, 石中天自然不会退缩, 这几天他早就把一系列的东西准备好了。


    各种留影石, 留影石里只有一个女孩, 她有着类似温丽娘的面容, 不过棱角要分?明一些, 显得几分?英气。


    最关键的是, 这个女孩还有着与沈凌天相似的眼鼻。


    这样一张脸放出来, 没人?会否认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石中天颇有些感慨,在沈云梦离开?前, 他就征得她同意,用留影石留了不少影像,本?想日后和丽娘一起观看,以慰她思女之?心。


    没成想第一个看的居然是沈凌天,石中天鄙视了一眼深受打击的情敌,然后把事情完完本?本?的说了出来,当然其中有一些小小的美化。


    比如,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和温丽娘有关系,对这孩子如何?体贴……


    总之?,全方位打击情敌,绝不留手。


    “虚空之?城可是沧澜界大本?营,您身为一城之?主真的没听说石部的消息?”


    面对这番阴阳怪气,沈凌天刚想反驳,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封被?自己?压在重重文件下的密信。


    “好。”沈凌天缓了口气,“我承认这方面我可能?做的不好,但是这和月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温丽娘已经不想再看这张为他人?开?脱的脸了,“你不能?用你的脑子想想,如果梦儿真的过得好,她怎么?可能?不去玄天剑宗,而是去了白鹿书院。”


    “她如果真的过得好,你那位好侄女会提都不提,让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你对你那所谓的家人?,所谓的好弟弟,能?不能?有点防范心?”


    温丽娘又气又失望,二十多年前他是这个样子,二十多年后还是这个样子。


    若不是顾及大局,她真的想把他狠狠揍一顿,让他清醒清醒。


    这时,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他们刚在一起时,师尊就说这人?眼盲心瞎,对亲人?滤镜厚重,日后怕是会吃苦。


    那时她哪里想这么?多,只想着她是和沈凌天一起生活,日后两人?在域外,和他家里人?不接触,这样怎么?可能?吃苦。


    是的,她没吃苦,但是吃苦的是她的孩子,是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女儿。


    “沈凌天,我真希望从?没认识过你。”


    温丽娘的语气非十分?沉重,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她的悔意。


    沈凌天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当初他们闹得那么?狠,丽娘都没说这话,难道弟弟他们真的对梦梦不好?


    可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


    从?小他看着两个弟弟长大,对凌霄更是百般照顾,凌霄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更别说还有宗门,就算凌霄对梦梦不好,宗门总会为梦梦做主,哪怕梦梦天生绝脉。


    毕竟这是当年唯一的条件。


    沈凌天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想再解释,但也知道丽娘已经在暴怒边缘。


    多说无益,他只得暗自催促文远把沈云月带过来,当面说清楚,一切自会真相大白,丽娘也会明白他的苦心。


    在这种隐隐的期盼下,文远终于回来了。


    当书房的门被?打开?时,沈凌天的表情从?激动兴奋到?难以置信。


    不等他开?口问,文远已经跪下请罪,“属下无能?,没能?将云月小姐带回来。”


    “怎么?回事?”沈凌天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立即担忧问道,“可是月儿那边有什么?不便?”


    “都不是。”文远沉默了会儿,“属下去时,云月小姐府中已经人?去楼空。”


    “这怎么?可能?。”沈凌天走?到?文远面前,“你确定没看错?”


    文远沉默以对,但他们共事多年,沈凌天又怎么?不知晓文远的性子。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文远依言出去,沈凌天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温丽娘,“事情具体如何?,我会派人?去查,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绝对不会偏袒。”


    “随便你。”温丽娘轻哼一声,“我只希望你记得,你的家人?不只有你弟弟,梦儿也是你的家人?,是你血脉相连的女儿。”


    “如果你做不到?公?平公?正,那就别怪我动手,你不在意那孩子,可不代?表我不在意。”


    “我们走?。”


    温丽娘与石中天一道离开?,沈凌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很多年前,站在丽娘身边的那个人?是他,那时他们还是羡煞旁人?的恩爱道侣。


    可如今他什么?也没有……


    不,沈凌天忽然想起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有一个杀手锏——梦梦。


    只要梦梦站在他这边,以丽娘在意女儿的性子,一定会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沈凌天召来自己?的心腹,让他去沧澜界打探消息。


    同时,全城搜索沈云月的下落。


    虚空之?城外,一块水镜将城中发生的事情展露无遗,而在水镜面前的正是被?沈凌天惦记的沈云月。


    “怎么?样,认清现实了吗?”


    画面一转,白无尘的脸出现在石镜中,带着十足的恶意,“你前大伯母刚刚走?,大伯就开?始全城搜捕,你说他是不是知道真相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知道真相了?”沈云月反问道,“或许只是担心我呢!”


    “哈哈哈。”白无尘笑了起来,末了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沈凌天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事情只要发生了,他就会有知道知道真相的一天,你那样对他的女儿,不会以为他会放过你吧。”


    “如果你继续这么?天真下去,我想我应该禀告主上,让主上考虑一下这件事是不是要换一个人?去做。”


    “白无尘,不要做多余的事。”沈云月的目光落在那张肆无忌惮的脸上,警告道,“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用不着激我。”


    “那就好。”白无尘摊了摊手,“我也不想,谁让我们现在是搭档呢。”


    说着,白无尘严肃起来,“沈云月,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主上,谁都无法给你想要的。”


    “这次任务是主上给你的第二次机会,你可以好好把握住,再犹豫是会死人?的。”


    沈云月眸色沉沉,嘴角崩成一条直线,半晌才道:“你放心,不会耽误你继承白无尘这个身份的。”


    她披上黑色的斗篷,纤细的身躯完全被?遮盖,收去水镜,拿出传送阵法,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虚空之?城这边的消息传播得很快,不消多时,似乎整个域外都知道,这对当年恩爱非常道侣如今一刀两断。


    而那个一直跟在温丽娘身后的石部族长,似乎苦尽甘来,得到?了女神的垂青。


    这样戏剧性的一幕,令不少人?颇为感慨——


    只要坚持不懈,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这样的消息传播的很远,但这里绝不包括边城。


    因为这段时间边界的妖邪格外兴奋,三五成群,总是时不时突袭。


    为此?,边城全面戒严,作为历练人?员的沈云梦,就差没住在城墙外。


    这样忙碌而充实的日子,她哪有什么?心思关注外面的事,更别说还是带着桃色的消息。


    这种生活,直到?她在边城见到?了石中天。


    “石族长,您是聪明人?,我认为您应该了解我的意思。”沈云梦抿着唇,神色十分?不耐。


    石中天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生气,毕竟之?前都是叫石叔叔的。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敏锐,不过是偷偷看了几眼,就被?察觉到?,然后被?算计,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是,你的意思我清楚,你是不想见,但也没说我们不能?见你啊。”石中天梗着脖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做你的事,我们看我们的,互不打扰,合作共赢嘛。”


    沈云梦扯了一下唇角,“行,人?已经见到?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见沈云梦站起身,石中天身旁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道:“这么?快就走?了吗,留下来多坐一会,好不好!”


    女子抬起头,眉宇间是祈求与慈爱,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您不用这样。”沈云梦叹了口气,“我知道当初您有苦衷,也知道这些年您的处境,只是我现在长大了。”


    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时候。


    真相


    听出话中隐藏的意思, 温丽娘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女儿,本应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本应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她们血脉相连,合该是最亲密的人, 而不是现在这样。


    冷淡、疏离, 中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但温丽娘也清楚, 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错。


    这里面最无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我?想留下来,放心不会?打扰你的。”温丽娘小心翼翼道, “这座城也需要我?不是吗?”


    来边城的这几天,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对边城的困境也有所了解。


    这座城不缺中低阶战力?,但是对高阶战力?从来都是不够的。


    “随便你吧!”沈云梦转身,离去的脚步忽然一顿, “或许我?该提醒一下,沧澜界那边还有人在等你。”


    说完这句话, 她再也没有停下, 直径开门?出去。


    原本因沈云梦停下脚步而欣喜的温丽娘神色一愣, 克制自己想要追上去的心思, 默默注视她离去的背影。


    见温丽娘有些失魂落魄, 石中天安慰道:“别担心, 云梦是个好孩子, 她会?理解你的。”


    “我?知道, 她是个心软的孩子。”温丽娘笑了一下, “但这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我?该求得她的原谅, 而不是利用她的心软。”


    “有件事?梦儿也没说错,我?也该联系师门?了。”温丽娘的唇边挂着一抹嘲讽,“无辜之人吃苦受罪,罪孽满身之人反倒逍遥自在,世界可?没这样的道理。”


    这次见面后的第二?天,沈云梦晨起练剑,刚刚结束红鲤就悄摸摸的走过来,“姐姐,姐姐,你知道吗。”


    “我?们隔壁新搬来了一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和姐姐长得好像哦。”


    “她还叫我?过去,我?这么聪明,才不会?随随便便跟人家走。”


    小姑娘的语气骄傲极了,可?那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沈云梦收剑的动作停了一下,很快道:“她叫温丽娘,是我?母亲。”


    “啊,母亲!”红鲤震惊极了。


    她和姐姐相依为命多年,哪怕再不理俗世,对姐姐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


    从认识到现在,姐姐一直都处在无父无母的孤儿状态,这会?怎么凭空冒出个母亲?


    红鲤想了想,握拳认真道:“姐姐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决定了,隔壁那户人家就列为拒绝往来对象,要严防死守,杜绝一切居心叵测之人接近姐姐。


    沈云梦失笑,揉了揉红鲤的脑袋,“没事?,你不用关心这些,平日见着了,就当普通邻居来往。”


    红鲤不太明白,但只要是姐姐说的,她总会?听。


    于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沈云梦没再说话,而是抬头看?了天,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沧澜界与?域外的边界,一片茫茫的海域之上,白无尘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悬空而立。


    “我?们的人查到地点在这儿,更具体?的位置要你自己去找。”白无尘递过一柄漆黑小巧的锥子,“东西给你,祝你早日完成任务。”


    黑色斗篷下面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手掌在空中停了一瞬,然后义无反顾的接过那略显诡异的锥子。


    她的手握的很用力?,指节泛着明显的白,可?她的动作却很流畅,仿佛已经演练过千万遍。


    黑色的锥子对着空中一划,另一只手掌飞出一块小小的罗盘,罗盘对准刚刚的位置,然后出现一块门?。


    斗篷下的人没有犹豫,抬起一只脚就走进门?里,当她的身体?完全进入门?内后,凭空出现的门?连带着里面的人,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不得那么多年都没人找到,原来还真是要特定的人才能开启这扇门?。”白无尘微微讶异。


    忽然他看?了一眼左侧,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来的这么快?算了算了,我?也该走了。”


    话音刚落,白无尘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一抹神识携带着庞大的威压突然出现。


    “没人?”沈凌天微微皱眉,神识铺散,瞬间万里,然而这万里海域依旧风平浪静,没看?见任何一个人影,“难道是我?感知错了?”


    不对,不可?能。


    沈凌天在这片海域上找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可?他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详,每每闭眼,似乎都能看?见浓厚的阴云压下。


    到达他这种?境界,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到天机,一切都警示都有因由。


    沈凌天想了想,最后这这方圆千里的位置布下层层阵法,各种?困杀之术层出不穷。


    凡是擅入此地者,杀无赦!


    做完这一切,他才安心离开。


    神识回归本体?,虚空之城的沈凌天睁开眼,他的面前?站着他最信任的下属,手上是这段时间查到信息。


    “你先?回去吧。”沈凌天摆了摆手,这样一份信息,他想一个人细细观看?。


    当他的目光落在信息上的第一行,原本含笑的眼眸瞬间一凝,视线越是往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全部看?完后,他的脸色已经能和锅底媲美。


    “沈凌霄,你、你怎么敢!”


    这信息上的一字一句,都是一个幼童的血泪成长史,若是其他人,他还能用长辈的架子,以?欣赏的目光夸赞一番。


    可?这里面的人,偏偏是他的女儿,本应千娇万宠,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


    还有玄天剑宗——


    丽娘临盆那段时间,正值域外动荡之际,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将刚出生的婴孩送离身边。


    明明那时说好了,他镇守域外百年,作为交换他的孩子可?以?进入宗门?,成为新一任剑尊的亲传弟子。


    可?事?实呢?


    事?实是他的女儿,被?他的好弟弟,他的好宗门?逼迫至此。


    他都不敢想象,一个六岁,被?夺去天赋,身受重伤的孩子,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


    或者说,她是吃了多少苦,才活下来?


    沈凌天极力?压抑着怒气,可?他的灵压仍有一丝外泄,房间里的器具瞬间化成粉末,一些重要的文件被?阵法笼罩。


    过了好一会?儿了,他才把这股怒意压下。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召来了文远。


    文远到来后,他拿出一块留影石,注入灵力?后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沈凌天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文远,你可?见过这个孩子?”


    “见过。”文远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感慨,“这便是那日我?说的那个孩子,当时您有事?先?走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犹豫了一下,文远还是出去了。


    文远离去后,沈凌天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惨白,一声长叹似是带着无尽的悔意。


    他终于明白丽娘为什么那般决绝,他的确不是个好道侣,也不是个好父亲。


    屋子里明明暗暗,时间流转,沈凌天终于从那种?死寂中的环境中醒来。


    这段时间,他想清楚了很多。


    作为沈家长子,他对下面的弟弟们尽心尽责;作为宗门?剑尊,他独守域外这么多年,他并不亏欠他们。


    反倒是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的亲骨肉,一直在受苦受累。


    沈凌天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这虚空之城守了这么多年,他或许也该出去走走,见一见不同的风景,见一见想见的人。


    说走就走,沈凌天留下一道分身,被?发现时,他人已经到了边城。


    他隐去修为,化作一名普通的中年男子,随着大众一起入了城。


    这时,恰逢边城军回城,路人向两旁退开,不远处出现一队人马。


    这些人似乎刚从战场下来,身上的血腥之气格外厚重,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


    这样一支队伍放在哪里都会?引人忌惮,但这里是边城,是战场第一线,是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当这些人出现的时候,非但没引起骚动,反而迎来了热烈的欢呼声。


    看?见这一幕,沈凌天的心情很是复杂。


    守在虚空之城多年,见惯了繁花似锦,他差点都忘了域外还有这样的景色。


    或者说,有着杀戮与?生机的,才是真正的域外。


    沈凌天看?着下方的时候,沈云梦也在这个回归的队伍,两人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对上。


    看?着那熟悉的侧脸,沈云梦下意识握住手上的剑。


    她看?见了,看?见了一张相似的面容,那是前?世最后一个出现的人,她就是死在那人的手中。


    沈云梦收回视线,垂下的手落下一点灵光,而后继续跟着队伍走。


    这人已经到了边城,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沈凌天感受到那抹灵光,不过他没有清除,因为这是女儿留下的。


    他满心欢喜,心中甚至将这一幕定义为父女之间的心有灵犀。


    是的,他是故意露面,并且展现了自己的真容。


    第一次见那孩子,总要留个好印象。


    两张略有相似的脸,这一刻脑中想的东西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来做什么?”温丽娘不知何时出现,言语中带着一丝厌恶,“这里不欢迎你,不管是我?,还是女儿,我?们都不欢迎你。”


    “别这样丽娘,我?知道错了。”沈凌天态度诚恳,“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些年是我?的错,我?今天是来就是为了求得你们的原谅。”


    父女


    “晚了。”温丽娘无动?于?衷, “我不会每次都等你?,你我这些年的情分已经?所剩无几。至于?梦儿,我也不会让你去打扰她。”


    “你?们沈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丽娘, 你?不能这?样。”沈凌天眉头紧皱, “沈家?是?沈家?, 我是?我,你?不能把对沈家的偏见放在我身上。”


    “梦梦也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见她,况且梦梦也不一定不想见我。”


    沈凌天随手一抓, 那点细微难以察觉的灵光落在他的掌心,说话的语气中难免带着一丝得意, “你?在梦梦身边这?么久,这?灵力的波动?,应该不陌生吧。”


    温丽娘眸中带着一丝讶异, 这?灵力的波动?她自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 正?是?因为熟悉, 才感到惊讶。


    那孩子虽然心软, 可这?心软也是?分人的, 沈家?人那般对她, 哪怕沈凌天是?她父亲, 也不应该。


    除非……


    温丽娘似是?想到了什?么, 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看向沈凌天的目光带着一丝敌视。


    不过片刻, 她便收起了鞭子,双手环抱, 嘴角似笑非笑,“你?这?自傲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凌天不以为意,沈家?虽然落魄,可他天赋卓绝,幼年时就进入宗门,后?来少年成名,一路顺风顺水。


    若是?有人向他一样,自然能有傲气。


    再者说,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傲气,梦梦是?他的女儿,女儿惦记父亲,不是?很正?常么。


    沈凌天和?温丽娘相?处多年,对于?她前后?态度的转变自然无比清楚,不过丽娘对他厌恶已久,态度不好也正?常,他并不把这?丝异样放在心里。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凌天对他和?女儿的第一次见面很是?在意,甚至难得在意起自己的外表来。


    另一边,沈云梦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洗去满身的血腥之气。


    此时,天色正?好,日光明媚。


    她坐在阳光下,身影被日光拉的极长,逐日被她放在膝上,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磨剑石,细细打磨。


    察觉到空气中凝重,两小只也不打闹了,而是?坐在沈云梦身边,看着她的动?作?。


    “姐姐,我们是?要去——”红鲤对着脖子比了一个手势。


    雷兽也兴致勃勃的举起手,“我要去,我要去。”


    沈云梦站起身,逐日在她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光雪亮,一看就知道是?柄极其锋利的剑。


    “是?和?过去做个告别。”她说。


    前世?种种,虽然大多都报复回去了,但还有一个人一直没找到,那个最?后?出现,让她功亏一篑的家?伙。


    此事若不解决,便会一直堵在心中,成为一根刺,日久天长怕是?会成为心魔。


    好在这?个人不等她费心去找,自己就送上门了。


    想起今日匆匆一瞥,沈云梦战意勃发,至于?心中那点似曾相?识之感,被她有意无意的忽略过去。


    尽管她真的很想立即解决这?件事,但也没有立即杀上门,而是?想方设法的了解那人的情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对于?这?一切,陷入和?女儿见面而满怀欣喜的沈凌天自然无从?知晓。


    作?为唯一一个对内情有所猜测的,温丽娘也不会特意去提醒他。


    换句话说,温丽娘比任何人都希望看见沈凌天吃瘪。


    过去了几天,沈凌天一直没等到要等的人,按耐不住打算自己上门。


    为此他特地换上一身玄衣锦袍,带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来到沈云梦的住所。


    站在门前,他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襟,敲门喊道:“梦梦,开门,我是?爹爹。”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也没有人应答,沈凌天皱了皱眉,想要铺开神?识,但考虑到边城的特殊,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在此站了好一会,从?天色渐晚到日光破晓,最?后?才不甘心的离去。


    不远处,有两双眼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的沈云梦,和?不该在此地出现的温丽娘。


    “梦梦,你?实在太冲动?了。”温丽娘拉着脸色苍白的沈云梦坐下,柔声道,“你?要对付一个人,先要了解对方,对那人的实力有一个估计。”


    “你?不了解对方,就留下自己的灵光,莽着劲去调查,若不是?我在里面搅浑水,你?怕早就被发现了。”


    “当然了,你?的想法没错,我辈修士自当快意恩仇。”


    “……”


    温丽娘还说了一些话,但沈云梦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上面,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得知了一个令人作?呕的消息。


    这?个消息比她当初被抛下,更令她无法接受。


    原来前世?的她不是?死在别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世?间还能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沈云梦微微闭眼,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特别是?死前受的那一掌,那时她一直不明白,为何突然有人横插一手。


    原来是?一家?人?


    原来是?一家?人啊!


    忽的,沈云梦周身的灵气开始暴动?,双眼赤红,一股不详的气息笼罩着她。


    “梦儿,梦儿……”温丽娘着急呼喊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带着孩子来看一场好戏,居然引发了她的心魔。


    温丽娘又惊又怒,心魔到底是?什?么时候存在的,沈凌天那家?伙又背着她做了什?么?!


    没错,她无比确信这?件事和?沈凌天有关,如果和?他没有关系,梦儿怎么可能在陌生人身上留下灵光,怎么可能见他一面就引发心魔。


    想到这?,温丽娘又陷入了自责,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直接告诉梦儿沈凌天的身份。


    事到如今,她后?悔也晚了。


    心魔这?种东西,外人无法插手,温丽娘再担心也只能设下阵法禁制,以此保护深陷心魔的沈云梦。


    …


    一片混沌中,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浑浑噩噩的前行着。


    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只是?在这?片黑暗中漫无目的的行走。


    “沈云梦,沈云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


    小云梦抬起头,露出一双懵懂的眼,“你?是?谁?”


    “沈云梦又是?谁?”


    她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人的身躯来看这?是?一个男人。


    面前的男子转过身,露出一张与沈凌天一模一样的脸,他展颜一笑,四周的混沌如雾散开,一栋熟悉的建筑出现在他身后?。


    “过来,我的孩子。”沈凌天开口道,“我是?你?的爹爹,你?不是?一直想要爹爹吗?”


    “现在爹爹回来了,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开不开心?”


    “爹爹?”小云梦歪了歪脑袋,思考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我好像是?有一个爹爹。”


    “对,没错,那个人就是?我,我就是?你?爹爹。”


    “来吧,我的孩子,我们一起回家?!”


    沈凌天弯下身子,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脸上是?和?蔼的笑。


    “回家?……”小云梦点点头,“是?的,我要回家?。”


    “回家?……”


    沈云梦一步步接近沈凌天,接近那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此刻,外界已经?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沈凌天没能见到想见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温丽娘从?中作?梗,进而第一时间搜寻她的气息。


    温丽娘则因为沈云梦突然陷入心魔,惊怒之下没有收敛气息,更何况她此时正?在气头,巴不得沈凌天送上门来,让她出气。


    两个人都没收敛气息,一找一个准。


    沈凌天找上门来的时候,温丽娘严阵以待,只是?两人还没打起来,沈云梦身上的心魔气息突然加重。


    察觉到这?点异样,温丽娘立即收手,解开藏着沈云梦的阵法。


    “怎么会这?样!”温丽娘惊呼出声。


    “心魔?”沈凌天一个闪身出现在温丽娘身边,看到心魔缠身的沈云梦心中一惊,立即质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照顾梦梦的?”


    “你?还好意思指责我?”温丽娘被这?无耻的发言气笑了,“若不是?你?,梦儿怎么可能陷入心魔。”


    “不可能。”沈凌天根本不信,“我和?梦梦今天第一次见,她怎么可能因为我陷入心魔。”


    “要知道,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怎么不可能。”温丽娘把她的怀疑,和?这?件事的起因一一说了出来。


    “我还是?不信。”沈凌天动?摇了一下,很快就坚定下来。


    “先不说这?些,我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让梦梦早些恢复清醒。”沈凌天拿出一枚散发着寒意的玉珠,“等梦梦醒过来,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见沈凌天拿出寒魄珠,温丽娘也不再与他争执,她刚刚说那么多,为的就是?这?颗珠子。


    寒魄珠是?他当年历练时,在一个寒冰湖与水妖殊死搏斗时得到的,这?颗珠子有定气凝神?之效,对心魔也有一丝效力。


    要不是?为了这?颗珠子,谁愿意与他说话,浪费口舌。


    温丽娘瞥了一眼沈凌天,自顾自的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处在心魔中的小云梦还在一步一步的接近沈凌天,只不过她每走一步,身形就会发生一丝变化。


    从?三四岁的幼童,到十五六岁的少女,再到她原本成年的模样。


    到了此刻,她以一个成年女子的模样,走到沈凌天面前。


    “爹爹。”她开口喊道。


    接着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在这?片混沌的空间,格外刺耳。


    “你?……”沈凌天瞳孔放大,脸上是?不作?伪的震惊。


    沈云梦微微垂着眼,神?情中带着一丝凉意,“你?选的突破口很好,只是?我已经?过了这?个年纪。”


    “天魔,你?不是?人,终究无法看透人心的。”


    话音刚落,她拔出匕首,接着又捅了下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天魔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直接问道。


    “你?确定要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话?”


    又是?一刀。


    “你?很好。”


    天魔化作?一团没有实体的雾,匕首失去支撑落在地面,同样化作?一缕黑雾。


    “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讨厌这?张脸吧。”沈云梦如实答道。


    争执


    失去形体的天魔, 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沈云梦能明显察觉到,它不信。


    “随便你吧。”沈云梦摊了摊手,“我倒是想知道, 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拉我入心魔, 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见到沈凌天会心生动摇, 滋生心魔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心魔中多了其他东西。


    若是天魔变换成其他人的模样,她未必能第一时间发?现,谁让它选了一个最不该选的人。


    沈云梦眸色微凉, “别告诉我,你是想体验一下?做父亲的感觉。”


    想到刚刚那?一幕, 她突然觉得手有点痒,早知道天魔会变形,应该多来几下?。


    “当然不是。”天魔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我是想邀请你加入我。”


    “想想你曾经的经历的那?些吧,命运加诸在你身上, 那?些无意义的悲苦, 你不是也很厌倦, 也很憎恶吗?”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部下?, 为我效命, 你会得到所有想要?的, 包括这个世界。”


    “毁灭亦或者主?宰, 全?凭你的心意, 你想要?报复谁就报复谁, 想杀谁就杀谁,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你, 你的所有举动都会得到忠实的簇拥。”


    “他们会为你欢呼鼓舞,哪怕是——弑父!”


    天魔不知何时飘到沈云梦身边,轻声细语,每一句话都充满着蛊惑的意味。


    无形的雾气从天魔身上扩散,一丝一缕缠绕在沈云梦的身上。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的确很擅长?洞察人的心思。”沈云梦注视着面前的天魔,“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是她!


    不管是沈路,还是三圣,亦或者是现在的天魔。


    这些上古的存在,似乎都很在意她。


    准确的说,是在意她的选择。


    “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我不能告诉你。”天魔笑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加入,说不定?我会改主?意。”


    “那?还是算了。”沈云梦摇摇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的确不喜欢这个世界。”


    “但?这个世界有我在意的人,他们是我永远割舍不下?的存在。”


    “所以,请你离开吧。”


    如果是前世的她,一定?会选择天魔,可惜现在不是前世,她也不是那?个无助的沈云梦。


    她有自己选择的家人、宗门、伙伴,这些人为她组成了一个崭新的人生。


    同时,也成为一根细细的、无形的绳,牢牢地拴着她。


    所以无论如何,天魔都不在她的选项中。


    天魔因她的第一句话而欣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情况就急转而下?。


    在那?句请你离开后,它就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显然它的行为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天魔啧了一声,“来得还挺快。”


    说完它便消失在原地。


    天魔消失后,沈云梦也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那?目光从高处落下?,冰冷而又无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审判世间。


    沈云梦垂下?眼,四周因天魔的消失而重新回归混沌。


    雾气翻涌,一柄同逐日一模一样的剑,凝聚在她手中。


    手起,剑落!


    磅礴的剑意,如长?虹贯日般划破苍穹,露出?半点天光。


    “我说过了,请你离开我的世界。”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


    沈云梦抬起头注视天幕,她的眼眸里是无比的平静,平静到至极便会变成压抑,进而形成一种迫人的气势。


    “给我滚——”


    两者在虚空中对视,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是那?道目光率先退出?。


    现实中,沈云梦周身的心魔气息逐渐消散,双眼睛也恢复正常,温丽娘与沈凌天等人,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


    白家祖宅。


    神念回归,王座上的虚影似乎活了过来,不停地蠕动着发?出?声。


    “失败了。”天魔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大殿内。


    “失败者理应收到惩罚。”它作出?处决。


    闻言,数位穿着白衣带着面具,额见一抹红纹的白家子嗣单膝跪地。


    寂静、沉默……


    忽然白色身影中的一位开始抽搐,浓郁的血腥气四处弥漫,最后只剩下?一套白色的衣物落在原地。


    其他人仿佛没察觉一般,依旧一动不动,维持原本的姿势。


    “那?么其他人呢?”


    随着天魔的声音响起,一道黑色的虚线出?现在这些人的上方,最后落在其中一位身上。


    “白无尘九号,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白无尘九号随即出?列,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回禀主?上,一切如主?上所计划的那?样,沈云月已进入界门,约束之力对我们有所减弱。”


    “属下?驽钝,只是猜测离主?上的计划,即将成功。”


    “好。”有个好消息,天魔也不计较这人猜测他心思的事?,夸赞道,“有功当赏。”


    “刚刚死?了一个废物,你便顶上吧!”


    “是,白无尘三号,多谢主?上。”


    “嘭。”


    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重重磕下?。


    晋升为三号的白无尘,退到自己现在的位置,其他编号的白无尘,一一上前汇报自己的工作。


    一如最开始那?样,有功便赏,有错便罚,只是没再出?现刚才?那?血腥的一幕。


    所有的白无尘汇报完毕后,天魔了解到情况如自己所推测的那?般稳步前进,便让这些人出?去。


    这些戴着面具的少年们出?了门,各自离开。


    他们没有眼神,也没有语言的交流,一个个的,像极了只会听令行事?的傀儡。


    另一边,边城中的沈云梦也从心魔中挣脱出?来。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但?空中弥漫着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她曾在温丽娘身上闻到过。


    想到温丽娘,她又难免记起进入心魔前发?生的事?。


    若不是毫无防备得到那?个消息,她怎么可能被天魔钻了空子。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现在她能好好考虑怎样对待这段关系。


    而不是突如其来的见面,若真是那?样,那?她是杀?还是不杀?


    杀,便是弑父,为世道所不容。


    不杀,便是对不起前世惨死?的自己,对不起那?些年的执念。


    沈云梦半靠在床头,双眼微阖,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些疲惫。


    日光透过窗柩,光线中尘埃浮动,一室静谧。


    屋外,温丽娘、石中天和沈凌天,三人目目相对。


    “梦梦醒了,让我进去见她。”沈凌天第一个开口。


    “不可能。”温丽娘果断拒绝,“没有经过梦儿的同意,我是不会让你见她的。”


    石中天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高大的身躯一直挡在门口,这便是他的态度。


    “温丽娘!”沈凌天沉下?脸,“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要?逼我。”


    “逼你?”温丽娘嗤笑一声,本命九节鞭握在手中,“沈凌天,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也不要?逼我。”


    “丽娘,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沈凌天面露失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的样子?”温丽娘微微眯眼,神情略有怀念,而后眉目凌冽,“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但?唯有梦儿,我绝不会退让。”


    “二十?多年前我退让了,结果呢?”温丽娘上前一步,“结果是我们骨肉分离,梦儿受尽苦楚。”


    这一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后来我感知梦儿有危险,想要?去沧澜接梦儿回来,你死?活不肯。”


    “若不是你耽误了,我又怎会因为赶时间,横渡无尽海域,最后遇上灵气风暴!”


    “沈凌天,事?到如今,你真的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


    想起那?些往事?,再看到女儿如今的模样,温丽娘便痛恨极了沈凌天。


    所谓母女连心,到了她这个境界,更是会有冥冥中的感觉,六岁那?年梦梦一定?出?了什么事?,而且很严重。


    严重到她哪怕在昏迷中,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惶恐,能感受到来自梦儿的痛苦与哀嚎。


    “丽娘,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点。”沈凌天后退一步,“这是两件事?,你不能因为这些事?,就不让我靠近梦梦。”


    “你知道的,她是我的女儿,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梦梦。”


    “我不知道,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这个父亲不合格。更何况,我与梦儿在你心中,怕是比不过沈家的荣耀。”温丽娘不愿再与他掰扯,直接撕破了脸。


    “我还是那?句话,想要?见孩子可以,只要?梦儿愿意,我不会阻拦,但?要?是她不愿意,那?也没人能逼她。”


    “谁若是逼她,那?我便与那?人鱼死?网破,哪怕是梦儿的亲生父亲。”


    温丽娘的态度和话,令沈凌天再度想起那?份调查,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沉默片刻,退了一步,“我知道了,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征求孩子的同意。”


    “你问问她吧,我可以等!”


    他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沈家的荣耀很重要?。”


    “但?你们母女也很重要?。”


    沈凌天的背影带着些许萧瑟,可温丽娘已无意在乎,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女儿了。


    这对曾经令人羡慕的爱侣,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个屋内,一个屋外,一扇门就犹如两个世界,将他们分隔开来。


    此后,除了孩子,他们难有交集。


    剑痴到来


    沈凌天离开后, 温丽娘也没有立即进去打扰沈云梦。


    她很清楚,刚刚从心魔中出来的孩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更别提, 她的心?魔那样重。


    回到堂屋内的温丽娘重重叹了口气, 若不是域外与沧澜有界门相阻, 来?往出行不便,她此刻就该回去好好调查一番。


    然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苦等沧澜的消息。


    就算有什么报复之举, 也只能隔着万里山海,遥遥相控。


    沈云梦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日?,虽然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平,但她已经能维持自己?的理智, 至少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举动。


    “好孩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见着沈云梦出来?, 温丽娘赶紧上?前, 连忙追问道,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昔年我?结识不少医修, 不如?带你去看?看??”


    “不管怎样,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


    关心?则乱, 温丽娘一连串的话语, 又急又密, 脸上?是不作伪的焦急与关爱。


    这是一位母亲发自内心?对子女的关爱与急切, 同时也是前世沈云梦苦苦追寻的东西。


    想起?自己?的曾经,想起?心?魔中的经历, 沈云梦抬头看?了看?天。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重来?一次,所有少年不可得的东西、缺憾、失落,全?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身?边,成为一根又一根的细绳,紧密又牢固地缠绕着她。


    离不开,走不掉……


    “我?没事。”沈云梦摇了摇头,“能和?我?说一说当年的事吗,我?想知道。”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云梦的目光坚定极了,触及到这样的目光,温丽娘再多的犹豫都被咽了下去。


    为了事情的公正?与准确,不带任何偏私,她截取了自己?的记忆,直接投放在空中。


    “看?吧!”温丽娘心?酸中带着一丝心?虚,同时又有那么一点担忧。


    看?完之后,梦儿会不会对她更加失望,从而放弃她这个母亲。


    这样的想法也没错,毕竟是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只是这心?,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思?绪万千,最后只化作一句,“好孩子,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哪怕不认我?。


    沈云梦没有言语,而是注视着那段记忆。


    看?着少年成名、意气风发的两个人相识、相知、相恋,他?们?是人人赞颂的天作之合,是人人羡慕的恩爱道侣。


    他?们?从沧澜到域外,承担起?一份又一份责任,在家国天下中,他?们?选择了天下。


    所以刚出生的她,成为了这两个人的累赘,几番纠结下,处在襁褓中的婴儿,被送回沧澜。


    因为域外战争未平,他?们?甚至不能多看?一眼?。


    后来?战争逐渐平息,他?们?二人的矛盾越来?越大,一个想把孩子接回来?,一个认为孩子在沧澜会有更大的机遇。


    变故是在她六岁那年,温丽娘与沈凌天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


    而后两人和?离,温丽娘横渡无尽海,遇上?了最大、最危险的灵气风暴……


    “后来?的事你也差不多知道,是中天救了我?。”温丽娘补充道。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们?和?离,只知道你丽娘想回去,所以便打算默默护送她到界门。”石中天说道,“谁知那么巧,就救下了丽娘。”


    “这件事我?也告诉过沈凌天,他?想接你回去,只是我?没同意,为此我?们?俩打了一架。”石中天看?着温丽娘道,“他?还是在意你的。”


    “不重要。”温丽娘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云梦,“梦儿,你……”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沈云梦垂下眼?,不做任何表态。


    “好好,我?知道。”温丽娘点点头,她不会再问了。


    有时候没有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至少梦儿没有排斥她。


    “关于天魔……”沈云梦把自己?遇见天魔的事简单的说了一声,包括边城妖邪的异常。


    温丽娘神色凝重,“我?知道了,这件事虚空之城会处理的。”


    事情说开后,剩下的便只能交给时间。


    沈云梦不急,温丽娘也不急,主要是她急不来?。


    边城的日?子过得和?睦而充实,温丽娘和?沈云梦的关系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当然,只有一点点。


    期间,温丽娘也从侧面问过沈云梦对沈凌天的看?法,但都被她回避掉了。


    次数多了,温丽娘就知道她的想法,后来?也不多问。


    沈凌天是沈凌天,关她温丽娘什么事,要不是迫于两人的口头约定,她才不愿意管。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时,沈云梦忽然收到了一个意外传讯。


    “小?丫头,有没有想我?。”传讯玉简里剑痴爽朗的声音冒了出来?,“猜猜我?在哪?”


    “师父?!”沈云梦惊呼出声,“您,您来?域外了?”


    沧澜界与域外联系不便,除了某些特殊的工具,只能在虚空之城联系。


    能用传讯玉简联系,定然是师父也在这里。


    “没错,我?现在就在边城大门口。”剑痴笑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了,师父,我?去接你。”


    温丽娘一直关注着沈云梦这边的动静,见她急匆匆出了门,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激动和?喜悦,一时百味杂陈。


    可她同样听到了,来?人是梦儿的师父。


    虽然梦儿很少提起?书院的事,但她能感觉到,那时候的梦儿是幸福的。


    所以她很感激书院,以及梦儿的师父,如?今有机会见面,她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温丽娘这边积极准备,沈云梦已经到了门口。


    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城墙下,不修边幅的身?影。


    “师父!”沈云梦低低喊了一声。


    明明师父近在眼?前,她却?忽然有了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剑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沈云梦面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别怕——”


    “师父来?了!”


    “我?没事。”沈云梦摇了摇头,“只是许久不见师父,有些想您。”


    剑痴扬眉,随即感慨道:“果然还是要出来?历练才能长大,这话放在你以前,绝对说不出来?。”


    他?可是还记得,刚刚见到小?徒弟时的模样,那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能放在心?里的,绝不说出来?。


    这样软乎的话,那是想都别想。


    “因为见的多。”沈云梦认真的回答道,“所以还是觉得家里好。”


    剑痴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半晌才道:“很累吧!”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一种笃定。


    “还好吧。”沈云梦看?着剑痴,唇角微微上?扬,“别这样师父,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累我?也愿意。”


    “就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没关系,我?会处理的。”


    “……”


    一师一徒两人慢慢行走,路上?偶尔遇见了熟人,便停下来?打声招呼,或说上?几句。


    每每这个时候,剑痴便正?经极了,一副高人做派。


    等回到沈云梦的住所,剑痴这才放松下来?,笑着说:“你师伯还担心?来?着,现在他?终于能放心?了。”我?也能放心?。


    “我?都说了,我?现在生活的不错。”沈云梦给剑痴倒了杯茶,神情有些凝重,“师父来?此,可是书院出了什么事?”


    虽然不想这么猜测,但除了这个缘由,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两地来?往不便,能让师父这么突然到来?,只有一种可能——书院出事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剑痴拿出一块留影石,“这是你师伯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沈云梦接过留影石,注入灵力。


    留影石一闪,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李青山还是往昔的模样,不过神情中有带着明显的倦意,“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天魔一事,我?想告诉你的是,天魔的下属出现在了玄天剑宗。”


    “发现的时间太晚,不少人已经被天魔控制住。”


    听到天魔二字,沈云梦心?中一紧,“怎么回事?”


    明明她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界门……”


    沈云梦还没说完,就听见李青山说道:“沈云梦,现在书院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具体的你师父会告诉你的。”


    “现在你看?着师伯的手势,务必将它学?会。”


    留影石中的李青山,双手开始不停变化,沈云梦看?的认真,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在脑子里。


    动作结束后,李青山的目光微微向下,像是真的看?见了沈云梦一样,“好孩子,辛苦你了,师伯等你回来?!”


    留影石的内容播放完毕,落在地上?。


    沈云梦看?着剑痴,神情也变得严肃,“师父,师伯交代的任务是什么?”


    提到这个任务,剑痴的神情变得复杂,他?抬手布下一道结界,才开始说起?来?。


    事情还要从沧澜大比说起?,那时他?们?发现沈云月的异样,此后便偷偷展开调查。


    起?初他?们?只是以为玄天剑宗,因剑祖等前辈的离开,后辈子弟无能,才令剑宗逐渐腐朽。


    直到他?们?在后山中发现了本应该死去,或者躺在床上?的沈云月。


    修真之人纵然手段通天,但沈云月那种伤势,想要救回来?,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更别提,传回消息的人,亲眼?看?见沈云月御剑而行。


    救治不难,但想要恢复如?初,沧澜界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除非是天魔。


    剑痴曾在域外游历多年,自然知道天魔的下属中,有一位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只不过被救治者,将会成为天魔下属的附庸。


    围绕着天魔这个突破口,他?们?继续探查,接下来?查出的事,越来?越令他?们?心?惊。


    这些年沧澜界少有天骄出世,或者说除了玄天剑宗外,其他?宗门的少年天才,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亡故。


    而他?们?的出事,里面或多或少都有玄天剑宗的影子。


    玄天剑宗在针对沧澜界。


    多么可笑,沧澜界第一宗门,居然和?人人得而诛之的天魔扯上?关系。


    要知道他?们?的祖师,可是和?书院白鹿圣人一样的存在,他?们?都曾为了沧澜,付出巨大的代价。


    玄天剑宗作为他?的后辈,不继承先祖遗志就罢了,居然还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混在一起?。


    “一年前,被复活的沈云月离开沧澜,前往域外。”


    “玄天剑宗开始加大对其他?宗门的针对,拉拢打压、许以诱利。”


    “本来?事情还没有那么严峻,以你师伯的本事足以应付,可前段时间你师伯感受到界门出事了。”


    “界门是两地的门户,也是无数前辈付出心?血为子孙后辈打造的港湾,一旦界门被破,沧澜界将直接暴露在天魔眼?中,那时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天魔的脚步。”


    剑痴脸色阴沉,若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杀上?玄天剑宗,一剑平了完事。


    就是李青山那家伙顾虑前,顾虑后,一直不同意。


    “我?知道了。”沈云梦点点头,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界门要怎么进去。”


    “此事不急,去界门还要跟虚空之城那边说一声,免得被误伤。”


    说着,剑痴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地看?了一眼?沈云梦的脸色。


    界门之危


    “你?别这样, 师父。”沈云梦失笑,“这种表情不适合你。”


    “况且,我?已经见到?他们了。”沈云梦将那些事?告诉剑痴。


    听完后?,剑痴皱眉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是想认回他们, 还是……”


    沈云梦摇摇头, “我?不知道, 只是我已经过了需要他们的年纪,书院也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至于他们,有或没有,似乎没有区别。”


    “我?知道了。”剑痴心疼道, “这些事?,师父不好插手, 但若有人强逼你?,为师定不会放过他。”


    “遇事?不怕,你?身后?还有整个书院, 我?们总会护着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在乎。”


    沈云梦笑了笑, 她想知道真相, 只是为了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而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亲情。


    还是那句话, 她已经有了新的家人、朋友、伙伴, 其他人有或没有, 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师徒两?个许久不见, 一聊就聊了许久, 直到?温丽娘的到?来, 才结束了这场谈话。


    对于这场会面?,温丽娘早有准备, 对于女儿的师父也有所猜测,只是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梦儿的师父,居然是易阳子。


    看见这张脸,温丽娘的太阳穴就跳了两?跳。


    一时间,脑海里是各种关于这位前辈的传言。


    什么狂放不羁、胆大?妄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温丽娘到?底阅历在那摆着,心中再怎么惊讶,她的脸上依旧淡定如初,“怪不得梦儿小?小?年纪便修为非常,原来是师承易阳子前辈。”


    “多谢前辈这些年照顾梦儿,前辈大?恩,温丽娘没齿难忘。”说着便要行个大?礼。


    剑痴坐在一旁稳如泰山,也不阻止,坦然自若的受了这个大?礼。


    温丽娘起身时,剑痴说话了。


    “温家小?娘子,我?这人你?也知道,小?丫头是我?徒弟,也是书院亲传。”


    “只要我?,只要书院,存在世上一天,便无人能以?任何名义要求我?的徒弟。”


    “你?说,对吗?”


    剑痴的态度很平静,脸上是和?蔼的笑,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


    温丽娘扫了眼?剑痴身后?的沈云梦,知道这是来撑腰的,这才相信女儿在白鹿书院真的过得好。


    这也不能怪她,若是其他人,她不会如此,毕竟是白鹿书院的先生。


    只是易阳子前辈到?底名声在外,靠不靠谱真要两?说。


    当?然,现在她差不多放心了,至少在护犊子这方面?,易阳子前辈从没输过。


    更关键的是……


    温丽娘看着明显心情不错的沈云梦,她很清楚,梦儿很在乎这位师父。


    梦儿敬重,她便同样敬重。


    “您说的对,没有人会逼她。”温丽娘保证道,“您知道的,我?等?修士本就子嗣艰难,我?也没想过再生一个,梦儿将是我?唯一的孩子。”


    “就这一根独苗,我?又怎能忍心让她受苦。”


    剑痴能感觉到?温丽娘的诚意,既然表态了,那他也不会为难。


    “你?倒是不错,有个母亲的样子。”


    “易前辈难得来一次,不如移步隔壁,我?已略备薄酒,为前辈接风洗尘。”


    “乖徒,你?怎么想?”剑痴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向?沈云梦。


    对上两?双含义不同,但都满含期待的眼?睛,闲云梦只能点头。


    同时传音,“师父,你?怎么还是这么贪口腹之欲!”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剑痴矜持的出门,“我?早就听闻,你?娘亲有一手好厨艺,今日终于有机会品尝,我?当?然不能错过。”


    “您开心就好。”


    沈云梦跟着一起去到?隔壁。


    这算是私宴,石中天本想避开,但温丽娘叫住了他。


    “一起吧,今日没有外人。”


    仅这一句话,石中天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一下就坐到?温丽娘身边,殷勤备至。


    怕剑痴有意见,温丽娘解释道:“这是蛮族石部族长,对我?和?梦儿有救命之恩。”


    “我?知道。”剑痴拿起一个酒樽,“多谢你?救了我?这小?徒儿。


    “顺手而为,不值一提。”石中天连忙站起,酒樽略低。


    一行四人便这样聊了起来,到?了后?期,温丽娘拉着剑痴,明里暗里打探沈云梦年幼时的事?。


    而石中天将沈云梦叫到?一旁,面?容带着一丝凝重,“巫收到?荒神的旨意,界门有危,你?需要去一次。”


    “为什么是我??”沈云梦问道。


    书院传讯她能理解,书院的精英弟子在域外的不多,其他人整日忙着修行,两?地联系不便,还真不一定比她好找。


    但这种情况可不会出现在蛮族身上,这里是蛮族的主场,随便找找都能找出一堆人来。


    “你?以?为界门想进去就进去?”石中天笑了一下,“为了保护界门,只有四大?家族的血脉才能进,并且血脉程度不能低,低了连门都进不了。”


    “荒神还说,你?找的最后?一样东西?,就在界门里。”


    最后?一样东西?!


    沈云梦心中一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去也得去。


    另一边,剑痴也在和?温丽娘说这件事?。


    事?关天魔,温丽娘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前辈放心,我?这就安排你?们去。”


    她虽然和?沈凌天闹翻了,但在虚空之城的权限并没有降低,自然能安排人去界门。


    只是,如果事?情真的如前辈所说,沈凌天那边也就不得不提防。


    而且以?多年征战的敏锐,她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些年,不仅是他们在修身养息,天魔那边也是如此。


    上次根据梦儿提供的消息,虚空之城暗中查访了白家,以?及和?白家有关的一切人,虽然抓了一批,但那些都是小?杂鱼,一问三不知。


    这么多事?挤在一起,真的很难说是巧合。


    “尽人事?听天命吧。”剑痴扔过一个储物戒,“这是温老让我?带过来给你?的。”


    “此间事?了,便早些归家吧,温老在等?你?。”


    温丽娘接过储物戒,一眼?就看见戒指上熟悉的温字,那是师父给她的专属标记。


    这位看似柔弱实则强势的女子第一次红了眼?眶,“他不怨我?吗?”


    “我?不是温老,我?不知道。”剑痴如实回答,“但我?是师父,若有一日云梦如你?这般,我?会生气。”


    “但能怎么样呢,她毕竟在我?身边养了多年,我?还能真的不理她,与她置一辈子的气?”


    “做长辈的,总会心软的。”剑痴看着温丽娘,“你?如今也是长辈,应该能体会这种心情。”


    温丽娘默然片刻,而后?行礼道:“是我?魔怔了,多谢前辈指点。”


    “你?能想明白就好。”剑痴淡淡道。


    …


    有温丽娘相助,沈云梦去界门一事?很快敲定下来。


    但因为种种原因,通过虚空之城的阵法,来到?无名海域的只有她一人。


    沈云梦落在海面?上,茫茫海水,一望无际,根本和?门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温丽娘告诉过她,界门的根基就在此地,只是被隐藏起来,只能通过特殊手段进入。


    沈云梦双手掐诀,灵气在指尖轻盈泄出,这些灵气组成一张阵图,缓缓落在前方海面?。


    一道光门出现,沈云梦立即闪身进入。


    “咦——”沈云梦有些惊讶。


    原来界门内部并不是漆黑一片,不刺眼?的光从上方落下,莹白莹白的,给人一种温柔舒适的感觉。


    这里一片空旷,沈云梦无法辨认方向?,她也不打算辨认,而是直接跟着自己的本心走。


    随着她的走近,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的羁绊。


    铛!铛!铛!


    规律的敲击声随着她的靠近越发明显,沈云梦意识到?这是什么,立即加快速度赶过去。


    当?她赶到?时,入目的是一扇莹莹如白玉的拱形门,光华溢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流动。


    这扇门上涌动的气息十分熟悉,沈云梦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同时也是界门的根基。


    敲击声还在继续,沈云梦的视线下移,就见在拱形门的根基处,有一个人拿着锥子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


    并且这人,还是个老熟人,哪怕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其实,在知道那些事?后?,她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见到?人,她反倒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但恰巧出自四大?家族,现在身处域外,还和?天魔扯上关系的,也只有那一个。


    沈云月!


    沈云梦没有掩藏自己的动静,沈云月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看见沈云梦的时候,她脸上出现一抹错愕,随即是无比的厌恶。


    新仇旧恨一起叠加,若不是她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势必立即动手诛杀沈云梦。


    只是,她不能。


    至少任务完成前,不行!


    进来前,白无尘就仔细交代了,破坏界门是她这次最重要的任务,其他一切事?情都必须延后?。


    现在想来,他会有这番说辞,怕是早就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想到?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沈云月同样生出一抹厌恶,若是那人早点告诉她,她绝对会准备的更加充分。


    看了看手中的锥子,沈云月立刻就有了决断,她要继续完成任务,毕竟这关系到?她的性命。


    况且,从进来到?现在,这根柱子已经被她弄残破了不少,只要再加把力?,这根柱子就会彻底断裂。


    届时,她的任务完成了,也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沈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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