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住手!不然我就杀了手上这只猫。”


    一道出乎意料的少年音, 从克威尔身后传来。


    他没有选择直接上手阻拦,是因为克威尔距离蒙凯帕拉的身体实在太近,贸然接近, 恐怕会适得其反。


    普通人会因为一只猫而轻易地停下自己动作?答案是不会。


    但克威尔,在众人的视线下, 奇迹地停了下来。


    他遵循着声音, 转头看向了楚司译手上挟持着的那只黄猫。


    但是视线停留仅仅是一瞬, 便移到了楚司译身上。


    像是他从一开始关注的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楚司译, 而并未他手上那只无足轻重的野猫。


    楚司译一手半抱着猫,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蛇纹匕首:“克威尔, 你不用再演, 你关注的并非我, 是我手里的‘人’。”


    周围的士兵都相互看了一眼, 因为楚司译手上的,明明是猫呀!为何又被说成是人?


    楚司译未受影响,继续说道:“在你所在的那个时空,所绑定的辅佐者, 便是我手上的贵族之子, 天命战士, 查尔。”


    “但他在历史上的命运, 本应幼年夭折。”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具体故事,但我知道,就算跨越时空, 你也将他带着。”


    “所以, 他对你一定非常重要。”


    甚至, 超过克威尔自己。


    克威尔眉宇间黑沉,脑中对没不断对查尔传送指令, 而那黄毛依旧在楚司译怀中呆愣不动。


    这时,楚司译指尖垂下一颗米粒小的黄色铃铛。


    这样的铃铛不会发出声响,但却藏匿于毛发之间,微不可查。


    这还是楚司译抱到这只猫后,才发现的东西。


    克威尔见那用作信息沟通的东西被拆卸下来,神色滞住了。


    而蒙凯帕拉抓住机会,直接将他手上的剑击落。


    他朝最近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便授意上前,用三指粗的绳索,将克威尔绑了起来。


    对于这样普通的绳子,克威尔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凝视着楚司译:


    “放了他。”


    也许接下来,说不定是场口舌之争。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司译将铃铛戴回猫的脖子上。


    匕首归鞘,猫被放回在地上。


    众人傻眼:“……”


    就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楚司译的一句话,却令情况再次反转:


    “是查尔主动找的我,他好像…想跟你说些话。”


    克威尔确实因为楚司译的话,停下思考了一两秒,不过却立刻冷笑道:“你在诈我?”


    “果然我们十一个人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还以为你比较单纯,呵呵……”


    楚司译摸了下鼻梁,克威尔这是将他自己一并骂了进去?


    “如果现实给我机会,我倒是宁愿单纯。”楚司译答道。


    “呵……不,你那叫单纯的蠢,你觉得没有查尔做要挟,这几条绳子,能困住我?”


    要知道,他身上可是有系统可以支配。


    等等……


    楚司译突然回到宫廷,不排除他手握之前空间内没有收回去的道具,但他会这么轻易地放掉查尔……怎么也觉得有诈。


    他试图使用空间道具,竟是无果,就连脑子里连接的那个声音,也不知所踪。


    一个时空内,同时只能存在一个系统,这是设置的规定。


    那他的系统失效了,也就意味着楚司译的系统,回来了。


    “原来如此。”克威尔想通后,没有慌张,也没有无措,而是破天荒地笑了。


    他应该一早就想到的。


    但他心底又不信,不信楚司译有那样的承受能力和勇气。


    没想到,他突然间就来了个惊喜。


    进度,更快了。


    十天?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十天了。


    “怎么都愣着?快,不是终于抓住我了?我也跑不掉了,快把我关起来啊。”


    克威尔的言语中,竟然还透着迫不及待,这另负责押送他的士兵,有些黑脸,手上举动粗暴,因为这人的表现,就像个分裂的疯子。


    像这种刺杀过王还冒充司译大人的人,只是关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而地上这只名为查尔的猫,也被士兵上前拴住,应该也要被关到哪里。


    但这都是蒙凯帕拉接下来的指令,楚司译没有干预。


    他依靠在一旁,静静看着蒙凯帕拉俊美的侧脸,看着他未受伤的身躯……等着他忙完,自己再上前搭话。


    可蒙凯帕拉的反应,是不是太淡漠和冷静了一点?


    甚至,当他的视线中,出现楚司译的身影,最后皆选择浅淡地移开。


    蒙凯帕拉安排完一切事物,并没有主动和楚司译说一句话,而是带着人,就这样撤下去。


    仿佛中途,就没有出现过楚司译。


    当楚司译上前拉住对方的衣角,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在与蒙凯帕拉对视的眼眸中,楚司译看到了他眼中,对自己的冷漠。


    也许,蒙凯帕拉对陌生人的第一眼,都不会是这样令人如坠冰窟的眼神。


    当自己好像失去在蒙凯帕拉眼中的优待,失去蒙凯帕拉的在乎与关怀。


    楚司译的一颗心,溺了水,如沉入海里。


    可那海,是无底海,心将永远保持着下沉,茫然地触不到底,靠不了岸……


    似乎看到了楚司译眼中浓烈的不解与困惑,这位埃及的王挑起他的下巴,语言生冷:


    “既然出了宫廷,又何必选择回来?”


    楚司译站立着,双手握着垂落在身前,手指之间没有规律地相互动着。


    似思索,似纠结。


    垂眸间,他双眼蒙上一层失落的淡灰色,他心想:‘蒙凯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他该怎么做?’


    第六十二章


    皙白的手指伸向蒙凯帕拉衣角的方向, 但随着那挺的身影远去,楚司译手指垂下。


    他没有选择拉住蒙凯帕拉,而是像要溺亡的人, 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双手张开如翼, 疾步到对方跟前, 直接拉住了男人的去路。


    随之, 他略有一瞬茫然, 随之却如一个孩子犯错后不知如何弥补般,无措道:


    “蒙凯, 我…我喜欢你。”


    这句话, 也许太过突然, 令明明已经做好各种预想的蒙凯帕拉, 也未能及时掩饰住自己的神色怔怔。


    甚至他在某一刻,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但眼前的少年,却又异常认真地重复了那句话。


    这就是他内心渴望已久的告白,蒙凯帕拉曾经想过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听到这句话, 可是, 今日, 此时, 此刻,却发生了。


    然而,伴随着自己心脏的快速跳动, 一柄悬空无形的剑刃, 不断在他心口划过, 传来阵阵密集的疼痛。


    因为,在危机迷离的现在, 自己千辛万苦盼来的心意,却不能回应。


    未来时空的人,那群如饿狼一样不会餍足的人,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自己,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而楚,离自己越近,就越危险,他在自己心目中分量越深,那些人反过来就会更加越利用楚为他们办事。他们甚至会认为,他对楚的无限宽容与限度,也将是他对他们能容忍的底线。


    呵,未来人类中竟然会存在他们这样的人,令他这个旧时代的人,也感到蒙羞和唾弃。


    其实,蒙凯帕拉不在乎自己死了也好,活着也罢。


    蒙凯帕拉怕的,是他的楚,会和其他穿越者一样死亡,而活着的时候,又永远无法摆脱他们,一直受他们所控。


    在他通过梦境所了解的世界中,他所在的这个世界,相比起那些最后被破坏到无力挽救,只能选择毁灭的世界来说,影响最小了。


    而楚循序渐进对这个世界的改变,也让这个国度繁华而耀眼,真正得到了发展与前进。一些副作用与瑕疵,也不过是有人刻意地挑起矛盾,让本该以后可以预防与解决的矛盾,提前爆发罢了。


    楚一切都做的很好,令他也刮目相看。


    如果他没有想错,在楚的计划中,三年前埃及便已经完成了所谓的“任务”,按照他现在所知的了解,楚应该获得了回归的权利。


    可克威尔这个人突然冒了出来,与他形成了口头契约。


    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独特的咒语,而这种就算只有口头上的契约,可能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可也许没有契约,三年后,楚回到埃及,也会是必然。


    因为他始终坚信,楚是埃及之神,阿蒙与拉赐予他和埃及的礼物。


    在那些世界中,没有一个人选择他,也没有一个人真心是为了埃及,守护埃及。


    只有楚。


    他的内疚,他的悲伤,他的纠结,他的抗争……一切都源自于楚选择了埃及,选择了他,尊重埃及文明,尊重本土人生存发展的权利。


    楚身上,永远沾染着阿蒙与拉神的光芒。


    可,楚回到埃及也就意味着,也就意味着所谓的任务,没有结束。


    他能透过那些世界,感受到未来的那些人对自己的妒忌与恶意:‘找到他身上的秘密,然后无情地杀死他。’


    他们没有想象中的聪明,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楚愚蠢。所以不会对楚直接下达这一指令,恐怕是有其他指代的方式。


    楚现在依旧想接近他,应该还没有完全发现。


    ‘这样也好,就可以让楚完全厌恶自己了。


    就算最后他被楚杀死,楚也不会太伤心了吧。’


    是的,蒙凯帕拉心中给自己的结局是死,但绝不是现在轻易的死。


    他怕自己一死,楚司译的命也没了。


    原因就在于立场问题,楚司译从一开始选择埃及的那一刻开始,恐怕便一直在与任务周旋,这样的行为,不管放在敌对双方地任何一方,都有着鲜明的反叛性质。


    要是站在对方阵营的角度考虑,恐怕早受惩处,但是现下没有任何这样的迹象,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更看重楚司译身上现有对蒙凯帕拉的价值。


    一旦蒙凯帕拉死亡,楚司译真的能平安回到未来世界?就算回到了未来世界,楚司译又将面临什么?


    总之,蒙凯帕拉不认为他们会善待他的楚。


    所以,他想赢。


    他也想探寻,他们到底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而他又能否反过来用这一点,改变敌暗我明的危机局面?


    *


    “喜欢…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蒙凯帕拉的神情很冷,眼底浓稠的厌恶遮盖了他的本心所想。


    除去厌恶之外,还有浓重的质疑,像是在隔空质问着楚司译:你一个男人,却向他说喜欢?


    周围的士兵,都不自觉地偏开自己的头颅:‘这这…这是他们方便看的吗?’


    楚司译的话语,放在他们眼中,可一点也不觉得怪异……因为,他们跟在王身边这么多年,很早就看明白了,王绝对是先喜欢的司译大人。


    不管还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王早就栽了!


    也不看看他们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胡狼神也不能叫他在重剑之下亡魂复活的王,给谁提过鞋?关心照顾过谁?还对谁笑得那么有企图和欲.念?[1]


    可是,王现在的态度…着实令他们有些搞不懂…


    难道这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完了,他们好像突然发现…他们的王,不会是个掳获芳心后,便弃之不顾的…渣男人吧?!


    周围士兵心中开始啧啧中…


    “蒙凯,这次我没有选择主动离开…我…”


    “那上次呢?”楚司译的话被蒙凯帕拉打断,那双锐利的眼睛斜视着自己,旁人见了只怕是会发怵不已,可楚司译却不怕。


    他知道蒙凯帕拉说的上次,是指三年前,那次确实是他在以为完成任务后,主动离开的,他无言反驳。


    然而他的沉默,迎来蒙凯帕拉更为攻心的话:“你作为他们之一,有什么资格喜欢我?”


    不管是听到这句话的楚司译,还是通过楚司译身上系统得知的星际一干人,都怔住了几秒才堪堪回神。


    楚司译明显开始面露痛苦,他轻抚着额头,混乱的脑海中似乎有另外的声音,而他在用自己的逐渐泯灭地理智继续抗争,就像他以前一直相信蒙凯帕拉一样。


    但是这次,他却感受到了艰难。


    他仿佛悬在钢丝上的人,只要身体两侧任何一边迎来受力不同,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啪——”蒙凯帕拉大力将楚司译推到在地,像是在推什么挡住他去路的闲杂人等,不留余情。


    随着这一推,跌倒在地上的楚司译,一只脚从钢丝上滑落,随之身体很快跌入深谷。就在这紧要关头,他的手,却紧紧抓住了那条悬空的钢线,尽管细线深之入骨,双手紧握下,滴滴鲜血滑落,就如他刚好跪在石子上的膝盖,已经有血迹渗出,将本就一身风尘的衣料,浸湿。


    而狠心就此离开没有回头的蒙凯帕拉,此时推楚司译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刚好背对着他的楚司译,刚好未能察觉到这一细节。


    而楚司译也根本无法顾及,因为在他脑海中,确实出现了两道争吵的声音,一个温和,一个犀利,却没有一道来自系统。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你的理智呢?你不觉得丢人?’


    ‘可我只是觉得这样,蒙凯能立刻不生自己气了…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


    ‘喜欢?那是从前了,他现在怕是已经知道了全部,你看他现在是喜欢你的样子吗?明明是避之不及…被你这个穿越者中的一员,被一个敌对的、干扰过他国家的人表达心意,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喜欢?’


    ‘不会,蒙凯不会这样…’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发现,自己身上残存的最后一处爱也关上了门,不能接受罢了。’


    ‘承认吧,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你。’


    ‘你本就是楚家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亲生父亲和出轨了一个西方血统激进派的一个小议员,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到了T20垃圾星,但是你还有价值,便让你被你的星际阿爸捡到,由一个智械人按照事先就设定的好的程序养育你,让你有一定能力,却又让你的能力不能太高。你从小到大的教育,你的一切,都是作为一个家族牺牲品来培养。’


    ‘不然,你以为只凭你,真的会那么顺利地参加穿越计划?’


    ‘一个被蒙在鼓里,如同木偶被人操纵的牺牲品,你以为的幸运,你以为的爱,不过都是泡沫虚影,镜花水月。’


    ‘不是…不是的……’楚司译眉心也跟着发疼,内心不断否决着。


    就在他内心挣扎间,耳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男音:“司译大人?司译大人?”


    有人,有人在叫他。


    楚司译恍惚地遁寻着声音,缓缓抬起了头。


    是位皮肤黑黝,高高瘦瘦,穿着灰色铠甲的士兵,腰间挂着的鹰首铜牌,更是彰显了他是蒙凯帕拉刚才多率领的亲卫士兵中的一员。


    楚司译联想不起他的半点记忆,确定没有和他单独接触过,而这人,估计也便是千千万万士兵中,曾经可能只是见过自己几眼的人。


    他见自己眼眸中终于有神起来抬头盯向他,身形气息都显得有些急促,小心翼翼地征询他:“我…我可以扶您起来吗?”


    楚司译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不明白,这个士兵为什么要单独留下来帮助自己。


    他的心,从未这么敏感过,敏感到需要去揣度别人的善意。


    像是看出他的困惑,那士兵挠挠头道:“大人,王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他又急忙补充道:“埃及旳士兵,都喜欢您!”


    明明是可能会令人心中不适的森*晚*整*理过于直白的话,却有直击人心灵的效果。


    至少,楚司译感觉自己脑海中争吵的两道声音,停了下来。


    在他出神间,士兵已经大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动作快速却又有分寸,不敢触碰楚司译□□部分的皮肤,只是隔着衣料扶着他的双肩。


    可手下温热柔软的触感,近距离间嗅到楚司译身上沾染着来自阿蒙神殿内焚烬的清香,他一个粗糙汉子的面容,不由羞涩发红起来。


    待楚司译能自己站立,他便立刻收回了手,站得挺直,像是在等面前这位“长官”的吩咐。


    楚司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对他感谢道:“辛苦你了,回去归队吧。”


    那士兵看了看他膝盖上的伤,眼神闪过犹豫,但却被楚司译坚决的话语再度堵死:“腿只是破皮了而已,不碍事,你快回去吧。”


    “是,大人!”士兵不再多留,向他行礼后才离开。


    楚司译也确实如自己所言,抬脚缓缓离开这里,他身形单薄,发丝凌乱,行走间明显有些肢体间不平衡的一瘸一拐。


    而他也在反问自己:刚才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司译呀楚司译,不过是自己ID在这个时空恢复后,自己那纯东方血脉的哥哥:楚宴清,亲自通过系统与他对话,告诉了他身世罢了。


    他的声音无不在彰显他高贵又优雅的身份,却又只字未有羞辱之词,可意思他都明白,他想,他应该是个很精英的人物。


    楚宴清,宴清,宴清,河海宴清,是多么被觊觎厚望的名字。


    他以前在新网报道上,看到过这位哥哥小时候的一则家庭视频采访,“晏晏?”当时美貌年轻的楚夫人,是这样亲切称呼这位哥哥的,父亲站在他们母子的身旁,脸上挂着和颜的笑。


    小时看到后,确实有几分艳羡。


    可那有如何?这只能坚定他不要过于期待自己的身世,很小的时候,他就懂得,这样的期待等于对自己的伤害。


    所以他渐渐便也没有期待过,所以现在就算知道了,又何必在乎?


    只是知道自己的智械人阿爸成了其中他们安排的一环,对自己的好也是源于程序设定,这一点,确实会影响到他不少的情绪。


    可这样,他对那个世界,好像也没有了以前那么强烈的留恋。


    所以,他向系统坦诚地说,自己想留在这里,留在蒙凯帕拉身边。


    系统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可以。


    对方答应的很轻快,楚司译也知道里面可能有问题。


    就和他一开始对任务的选择一样,他也许从一开始便对系统的一些指向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但他的选择,便是待在这儿,无论这个世界,最后是存在,还是覆灭。


    而对于蒙凯刚才的态度,他还想再去询问一遍。


    楚司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十分不稳当。整个宫廷以前众多的守卫士兵都已经消失了,入眼皆是空旷,回去阁楼的途中,他也没有碰见一个人。


    这无疑在向他传递着一个信号:你随时都可以走。


    可是现在,他不想走了。


    “嘶……”楚司译脚下一歪,竟是又身形不稳地跌倒在地,本就流血的膝盖,似乎更严重了。而随着他不断行走的动作,膝盖地伤口根本没有结痂的机会,鲜艳的颜色已经染红了他膝盖以下一半的衣裙。


    这一幕,令在暗处的蒙凯帕拉,差点就冲出去将人背起,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的双手,隐忍得骨节发出嘎吱的声响,眼眶赤红。


    一旁的士兵看了,心中连连叹气,王和司译大人,这到底是闹哪一出啊?


    王明明关心、心疼司译大人地不得了,却非要忍着。


    “王,刚才那个没有命令擅自离队的士兵,怎么处理,他毕竟是……”明显,禀报的士兵想要求情。


    而一个士兵离队,身边的士兵怎么可能不知?只不过他们帮着也一起隐瞒了罢了,要是王怪罪下来,他们心想着一同承担。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便听到王只说了一个字:“赏。”


    他们是王身边的亲卫,王地心思,他们自然是能猜到不少的。


    王的这次正向奖励,也就意味着,算是默许了他们可以暗中对困难之中的司译大人,施以援手。


    果然,对于司译大人,王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真的狠下心来。


    *


    星际主星,漠滓海区,第七控制室。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皆低着头,胸前印着“履人计划”四个俊秀飘逸,不合气氛的烫金字体,整个室内充斥着一股子压抑。


    中心的座椅上,坐着一个黑发黑眸,脚穿皮靴,脖子上挂着个价值连城的水色蓝晶符,面容本该温和精致,却因为他发泄的表情,显得张扬扭曲:


    “刚才他怎么没完全失控?不是已经悄悄给他使用了致郁药物?”


    “少爷,这要人深度抑郁受我们所控,也是需要时间的。”一个研究人员,看着年纪要比其他人大些,只能由自己顶着压力,大胆说出原因。


    “我不要理由,我只要结果,这是我对你们说的最后一遍,要是还办不好,都将你们送星狱里去,之前你们研究穿越计划,没少偷偷送活人进去当试验品吧。”


    “是,是,少爷,下次一定能成!”那人低头肯定地保证到。


    谁能想到,在文明开放的星际时代,却依旧传统地保留着“少爷”这样的称呼,而研究人员点头哈腰的模样,又像极了阶.级之间。


    这就是楚家在星际的名门威望,权利、财富…让这个家族,经久不衰,而越是古老又古朴的家族,似乎却又保持着许多难以根除的“传统疑难杂症”,他们不认为这是糟粕,这是他们独特身份与地位的体现,更认为是一种血脉、文化的传承。


    “下次是多久?”楚宴清心下烦躁,不想听他们再继续废话。


    年长的这个研究人员,叫乘枫,也是之前和楚司译进行人工沟通的人。说实话,他今日也是在一旁听楚宴清亲自和楚司译联系对话。


    楚宴清和对方谈话时的语气神态,就像是一只翘着尾巴的孔雀,展示着自己的优越,却又点到即止,塑造自己是一个极为正义形象,与现实中的性子表现,差别甚大。


    在星际因为基因问题,本就生育率极低的情况下,楚家一直以来,人丁更为稀薄。


    目前最小的一代只有楚宴清和楚司译两个孩子,算是奇迹地有两个孩子。当然,楚司译被排除在外,楚宴清那可谓是在没有兄弟竞争压力下……有些长歪了。


    而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也是常态。


    也是幸好星际人寿命长而且有所谓的“长生之法”,要像以前生命迭代,楚家要是交到楚宴清的手里,那绝对得败。


    但是,按照楚家轮流家主的机制,每代人年龄到了25岁,便会进入轮流家主之中,而上一轮刚好轮到最后一位,也就是楚宴清的父亲:楚开元。


    每人六十年期限,刚好到楚宴清25时,正是上一轮六十年刚好结束之时。距离楚宴清25岁,只有三个多月了。


    而家主,也是中央议会中庸派的核心代表人物。到时,也便是让楚宴清上中央议会执政?真是……他也不知如何言说才好。


    “下次,估计很快,等到他再去找埃及王受到刺激,应该就成了。”他回答楚宴清刚才所问的问题。


    “嗯,你知道的,我只要结果。”说罢,楚宴清直接一个眼神也不甩他们地离开了。待人离开,控制室内一行人才挺直了腰板儿。


    终于送走了这头洪水猛兽,所有人内心地舒缓不少,但也有人发着牢骚:“真不知道楚家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项目,最近交到他手上,以前觉得循序善诱已经有违人心,现在直接用药控制,我都快执行不下去了。”


    “这明显就是一定要搞死楚司译呀,说实话,从穿越计划一开始,我们第七控制室就专门负责楚司译,一直观察下来,楚司译可比楚宴清好太多了,有时我都觉得崇拜。”


    “楚宴清明显是迫不及待地想搞死楚司译啊,楚家一向大义仁和,楚司译当年也只是被送走,随便取了个一个和童话故事主人公重名的名字,哪里有什么作为牺牲品培养,穿越计划本就是楚司译自己凭实力考上的,楚宴清简直颠倒黑白,怎么一接手这个项目,就这么重的杀意……”


    乘枫听完众人的抱怨,他心中也不爽,但还是严肃地敲了敲桌子:“都慎言慎行,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你们想都去蹲星狱大牢?”


    众人顿时不说话了,可乘枫自己又小声念叨了一句:“确有实力,不过当初楚司译的大面试官面试…却真有其他方的授意,还并非楚家。”


    第六十三章


    第三控制室。


    机械、屏幕上指示灯杂乱闪烁, 耳边还有刺耳的提示声,这样的场景持续了许久,也没有人再去调试, 因为工作人员之间的气氛,比现在的环境更加糟糕。


    “I''m fed up.”(我厌倦了。)


    “We''re through.”(我们完了!)


    “……”


    克威尔的系统又断联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再次都那个世界情况丧失了掌控, 而且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系统连接的机会。


    上一次连接的机会, 实在是意外之喜, 让他们同一立场的西方激进派在中央议会得意了一把,就算还没有从那个世界蒙凯帕拉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 也预计能将人杀了。


    结果, 打脸来的这么快。


    “Didn''t he be sent out of Egypt?He actually came back again.”(不是将他送出埃及了吗?他竟然又立刻回来了。)


    “I have to say he is very brave.”(不得不说他很勇敢。)


    未来星际语只有两种官方语言, 一个是中文, 一个是英文,统称为星际语,一般西方血偏多的口语常用英文,东方血统偏多的口语常用中文, 但是星际公民从小到大都受双语教学。


    难道只有又等?等待想上一次一样的奇迹?但他们有预感, 很可能不会有机会了, 怎么可能又出现楚司译ID意外被注销的情况?


    可如果不等, 难道要他们放下脸面,去求第七控制室的那群人?


    参加穿越计划的十一人,如今只剩下了原先分配给两派的楚司译和克威尔, 有一句古话叫做“祸害留千年”, 从他们观察中, 最后剩下的这两个,站在他们地立场上来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都不好操控,很难利用对方地野心和欲.望企图完全控制。


    虽然一起参与研究这项计划的他们,更不能归为好人,但他们这至少是为人类未来而献身,这是多么高尚的一件事!


    现如今,他们还是想想怎么和斐斯特议员交代吧。


    在星际,贵圈是真的小,菲斯特是克威尔的同族哥哥,从小就很疼爱克威尔这个怪才弟弟,斐瑞拉是菲斯特的妹妹,而斐瑞拉就是和楚家生下楚司译的西方女人。


    对于楚司译,斐斯特从来没有表明过任何态度,可是对于克威尔,那是要求一定要让他平安返回星际。


    平安?现在克威尔可不平安,被埃及王给抓了。


    埃及的酷刑在历史上一向残忍恐怖,也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折磨,希望顶着楚司译的容貌,会少受一些苦,最好以后回到星际,也别向谁提起他们电击惩罚过他。


    “嘀嘀——”他们还未想好应对措施,控制室的通讯响了。


    是斐斯特日常对进度的询访。


    这让他们该怎么回复?星际时间和古埃及时空的时间是不同步的,真希望在几秒中发生奇迹,但显然,直到通讯被最后接通,奇迹也没能发生。


    果然,说明情况后,他们被对方远程狠狠呵斥了一顿。


    最后斐斯特沉思索后,给出的指令大概是:直接放弃在对埃及王身上的时空任务,他会在议会上把所有相关的事务全部推给东方代表,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将克威尔安全地传送回来。


    对于这样的指令,他们是有些犹豫的,穿越计划,是整个星际的事务,就这样,全权交给东方那群人?那要是成功了,以前他们所做的那么多的功劳,那不得全部免费送给了对方?


    虽然在公民角度,各个血统的人,几乎都没了什么种族、血缘、文化的对立,但是在政治上层还是非常明显,倒不是真正对事实的对立,而是他们将所谓的政治矛盾发泄于此,本质上是思想与意识的对立。


    而思想意识与文化息息相关,政治上层对于文化教育的学习,会有明显的不同。


    而文化,文化的薪火相传,文化的选择和偏向,对于一个地区、一个种族的影响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


    从而产生了冲突与矛盾。


    “Do you know a fairy tale story”(你们知道一个童话故事吗?)


    工作室众人:“?”


    面对他们所说的顾虑,显然,他们并不太懂斐斯特最后说的这句匪夷所思的话,是什么意思。


    星际主星,漠滓海区,中央议会上。


    旷大与灯光辉煌的中央大厅,两千余议员齐齐坐于台下,会议开始时,他一起起立齐唱了《星际歌》,那是一首星际人在历史茫茫中,高扬又低沉的一首歌。


    《星际歌》,没有一位星际人不会这首歌,每每齐唱这时,每个星际人的肩上,都沾有历史的尘埃与使命的光辉。


    “生命之末,我们抛弃了故地,汇聚于陌生。”


    “可地球母亲,我好害怕。”


    “星历元年,我们战胜了人类生命的桎梏。”


    “可宇宙浩瀚,我好孤独。”


    “科技之巅,我们实现了生活的无忧无虑。”


    “可机械冰冷,我也好冷。”


    “夜晚,我们是婴儿,云云哭泣,寻不到解救与慰藉。”


    “又真如婴儿,蹒跚学步,牙牙学语,走不进新世界,道不明新文明。”


    “曾经仰望星空的我们,现在被困星空。”


    “曾经追寻天空的我们,忘记了我们本来自陆地。”


    “很幸运,我们都活着。”


    “很不幸,文明停滞了。”


    “我们,是否还是人类?”


    “地球母亲,我好迷茫。”


    星际一直被视为人类科技的峰顶,可一切高科技与科技文明,就像是身穿华服的伪装。


    换言之,物质,是丰满的,精神,是空虚的。


    因为离开曾经生活的故地,文明所吸附的载体,便也随之消失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切历史与文化,只有书籍,却没有考古可挖掘的实物;就像影视剧的古装与古物建筑,皆借鉴、联想于现实还保留的实物与建筑,无法凭空创造与想象。


    而只有文字与科技的保留,带来的想象与模拟,便始终令人无法真实触碰与感怀,所以,星际的现实是:


    星际人,无法去理解所谓真正的文脉。


    星际人,在科技文明的占据与笼罩下,人文也随之停滞了。


    追忆惘然间,原来是科技大于文化下的无尽遗憾。


    而穿越计划的出现,是星际一位上层无名的前辈,偶然去到了一个文化大于科技的更高层文明,回来之后,却只流传下了一段无限向往的“童话故事”。


    *


    “第三控制室,向主脑汇报,埃及履人克威尔的任务,宣告失败。穿越计划全权依托于最后一位履人,楚司译阁下。”负责朗读的工作人员,在台上向主脑汇报斐斯特写下的议章内容。


    “第七控制室,向主脑汇报,埃及履人楚司译的任务,宣告失败。穿越计划全权依托于最后一位履人,克威尔阁下。”这是朗读工作人员,紧接着念出的内容。


    两千余议员骚动了半分多钟,回归安静,眼中却都带着困惑:“?”


    楚宴清听完自己父亲楚元开新提交的议章内容,有些按耐不住:‘这么重要的决定,父亲怎么没提前和他说?’


    穿越计划,最后的履人可就剩两名了,现在的意思是,都失败了?!


    这两位议员阁下,不会是在与他们玩笑吧,明明之前的消息还称,进展良好。


    每次中央会议的开展,都是实时直播的。


    一直关注于这一计划进展的星网众人也纷纷在屏幕上敲击出了一连串的大问号。


    穿越计划,可是星际斥了巨资,又耗费多年打造的,他们所有星际人,可都是缴过税,交过星际币的,具体执行的内容他们一直没有权限知道,只知道官方做的事,应该是好事?所以他们一直关注着进展。


    这一下,直接和他们宣告,最后两位,都失败了?!


    他们不能接受!


    对于这一消息,第三控制室的工作人员倒是没那么惊讶,只是没想到中庸派会突然跟斐斯特议员做出同样的决定。


    而现在可通过系统了解埃及情况的第七控制室众人,有些在风中凌乱了。


    因为,不管是克威尔还是楚司译,他们还活着呀,任务这不是还在进行着?


    怎么判定的失败,他们怎么不知道?也没人提前通知他们?


    *


    今日窗外的云层有些低,随着埃及绿化这些年来的改善,局部降水的频率有所增加。


    楚司译从床榻上悠悠转醒,膝盖上昨日包扎的伤口,今日已经结痂了,按照星际人身体的恢复速度,其实今日下地行走暂时也无妨。


    “咚咚——”实木门被敲响,从门外溜进来了一位熟人。


    是许久不见的杰南尼,没有蒙凯帕拉派人严格地看守,他可算是进来了。


    杰南尼还是一身熟悉的书吏装扮,相比以前,楚司译突然注意到,他好像长高了不少。


    他向楚司译示意后,快步蹲在楚司译面前。


    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楚司译受伤的膝盖上看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书袋里,拿出了两三盒药膏来,随后根据情况,选择一盒打开,抬眸轻声向哄小孩儿一样问道:


    “大人,杰南尼可以给您上药吗?这个药不痛,药效还非常好…”


    这孩子,眼神就像幼年地奶狗,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让人很难能在他的眼睛下,做出拒绝的举动。


    楚司译缓缓点下头,杰南尼几乎是一瞬收敛起自己的表情,眼神十分真诚认真,手下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他不惊讶于楚司译伤口较快的恢复速度,因为司译大人于所有人,所有物,都是无比特别的。


    他边涂药,边与楚司译进行一系列放松的闲聊,等到楚司译身心都放松下来,他才有策略地提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大人,杰南尼带您离开吧!”


    楚司译脸上的微笑,肉眼可见地渐渐淡了下去,眸色低垂,他问:“能去哪里?”


    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思想,总隐隐向着不好的方向想,例如他现在第一反应就是:


    ‘原本还有宫廷,可现在宫廷好像也不是他的容身之所,埃及,哪里还能容得下他的地方?’


    有些不对劲。


    身上略显压抑的情绪,轻易便被杰南尼捕捉到了,连想起他打听到昨日王对司译大人所做的,这令他暗暗觉得讽刺。


    ‘王不珍惜,司译大人自有人珍惜。’


    他虔诚地握住楚司译的一只手:“我带您走,就算是离开埃及也好!书吏什么的,没有任何是比您更重要的!”


    想到王前后不一致的行径,他更是比较道:“我绝不可能和王一样,要是我以后伤害您,您就拿箭射死,我绝对不躲。”


    “啪——”被杰南尼进来时合上的门,又被大力推开。


    “射死你,你又能给司译大人带来什么?”贾胡提的声音,令杰南尼身体一僵。


    除了贾胡提,进来的还有乌瑟,孟克佩勒松内布两人。几人头发和服饰都有些凌乱,像是争分夺秒赶过来的,而杰南尼,是楚司译刚推开窗,便敲门进来的。


    站立的几人心中都互相猜到了,没想到都这么快,最后撞在了一起,而最先地,竟然是杰南尼这小子。


    他们刚靠近门,就听见这小子要带楚司译走?那怎么行,离开了埃及,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先不论经济的问题,语言、文化都是障碍,怎么可能活得幸福?


    楚司惊讶地眨了两下眼,惊异于他们,怎么会这么整整齐齐,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想一想,再看几人现下的态度,好像是,都想带他离开这儿?


    看来昨天的事,他们都应该知道了,楚司译手指轻抓着手下床榻上的柔软布料。


    “跟我回贵族府好吗?就和之前一样。”


    “只要你想,维西尔府随时来。”


    “我们是朋友对吗?你现在有难,我应该帮助你。”


    他们的话,也证实了楚司译脑海中的猜想。


    可是……


    现在他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蒙凯帕拉昨日看向自己厌恶、冷淡的眼神。


    他想要最后去要一次答复。


    他眼神一一扫过特意为他而来的人。


    他们真诚、热烈,像是沙漠绿洲内耸立的一颗颗罕见的树,将树根扎根在沙土之下,守护着中心的水源。


    可他真的配,被比作是止渴的水源吗?


    他内心,似乎是一片荒芜。


    突然间,楚司译的手背被落下的几滴温热的水,灼烧得生疼。


    他哭了。


    微微抽泣着,又不敢哭出声。


    就算是在面对蒙凯帕拉昨日不同往常的相待,他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哭。


    他是这么容易哭的吗?楚司译觉得自己真的不正常,心思比以前敏感太多,可他根本抑制不住,就像是被生理控制了般。


    看到人突然就在他们面前无声地哭了,几个大男人顿时显得手忙脚乱。


    怎么,怎么安慰人?他们笨拙地相互望了望,最后决定一起上!


    当他们蹲下一起做完拍背、拥抱、抹眼泪后……


    楚司译彻底哭出了声。


    就像是孩子一样,抓着他们胸前的衣襟,埋在他们怀抱下,寻求安慰。


    真是哭得叫人人,心肝儿都跟着疼!


    他们在各自地领域,都是有一定建树的人,可对于这哄人,确实打得他们都措手不及。


    自己这般像个宝宝敏感的情态,让他突然联想起,星际除了人类,还有一个种族,叫做虫族,而他们结合的蛋,只能在感受到爱意下,才能被孵化。


    如果他生在虫族,生来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那他应该永远不会诞生,不会睁眼看这个世界吧!


    真是…越想越消极。


    楚司译立刻让系统检查自己的身体,得到的答复是:‘阁下,您的身体很健康。’


    身体没问题,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心理有问题?无疑,他心理现在绝对有问题,但是他觉得本不该突然有这么强的心理问题。


    ‘你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吧?’楚司译试探的一句反问,令那边有一瞬沉默后才回答:‘没有,工作人员是没有权限的。’


    他们说的是工作人员没有权限,可没有说,其他人没有,他们也没有说谎,只是换了一种灵活地表达方式罢了。


    但从系统回答里的短暂沉默,本就不完全相信系统的楚司译,像是心下有所明了。


    贾胡提嘴上生疏地表达着:“不只是士兵喜欢你,我们也喜欢你。”


    其他人附和着点头。


    “伤心什么,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们小司译还有我们这么多个男人,怎么就非要稀罕他一个?”


    贾胡提从来没有想过,他一个现在舞刀弄枪的将军,结合自己年轻时在风流往事上积累的一些听来的语言,竟然让自己成为几人之中,最能说话的人了!


    “以前阿爸也这么叫我。”楚司译声音有些发颤,突然说到。


    几人一听,这是一个突破口,阿爸?难道是楚司译的长辈和亲人吗?这还是第一次听楚司译说起有关他自己的其他人。


    “那你阿爸一定和我们一样,都是喜欢你、珍贵着你…”孟克佩勒松内布尝试摸了几下楚司译的头顶,楚司译没有抗拒,反而愣愣地点了点头。


    是呀,就算是程序设定,可设定的也是喜欢自己,爱自己呀……


    他只是一个智械人,就和自己一样,能有反抗的能力吗?可是一直充当父亲的角色,关爱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事实呀!


    乌瑟拍着人的背部,看着他们半抱的人许久都没有其他动作。


    贾胡提挑眉,声音疑惑道:“怎么没声了?”


    乌瑟似乎是白了他一样,让他放低自己声音:“哭累了,睡了。”


    好不容这难过的人睡下了,他们怎么可能又去打扰?


    他们合力将楚司译稳稳放回床榻之上,动作小心地给人盖上被子,将床边四周的纱幔挽下,再放轻脚步,退出阁楼。


    带走楚司译的想法,恐怕只有另外找时机再实施。


    一想到这里,刚才还合作融洽的几人,气氛一下凝滞下来,心里都各自盘算着。


    只是但他们出阁楼的门,便看到了依靠在门边的蒙凯帕拉。


    他猜测,王不会是一得到他们到这里的消息,便赶过来,一直在门外吧……


    可他们都没有行礼,甚至想装作没看见,绕道而行。作为臣,他们这么做肯定是不妥,但是无疑,他们对蒙凯帕拉昨天的行为,是十分不爽的。


    “都跟我来。”蒙凯帕拉这时没有恼怒,却突然发话了,声音里带着不正常的沙哑。


    想来,楚司译的哭声,和他们地对话,王应该都真切地听到了。


    这么来看,王并未真的如昨日他们打听的那么决绝与绝情。


    而叫他们走,看来是想对他们解释什么。


    他们倒是期待,王到底有什么理由?


    绿色之最的宫宇,赤色的沙岩与透亮的尼罗水环绕在外,有些流觞曲水之感,内部是密布星落的一座座逶迤殿宇,由玉簪插地,又如神之手无意打翻而落下的精巧的黑白棋子。走进其中,花林相间,灿如云锦,高顶圆石柱,铭文浮雕,金丝流苏,华丽奢靡近乎糜烂。


    而他们要去的日常主殿,位于整个宫廷的中心,距离楚司译阁楼的住处并不远。


    优美恢弘,穹顶浑圆天成,脚下白色的玉砖成片,如琼浆玉液洒落在地。


    主殿没有什么变化,可进去之人的心境,却大有变化。


    这样华丽的宫殿,却让人如今生不出欣赏之意,令众人只觉几分空寂。


    当蒙凯帕拉将一切告知于他们后,几人面容与神色,确实也跟着忧虑起来。


    可他们虽然理解了几分蒙凯帕拉,但不代表他们会原谅他对楚司译带来的伤害。


    而蒙凯帕拉,最后对他们交代了这样几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并无子嗣,祭司大人便设法将法老之位,传于贾胡提,其他人加以辅佐。”


    “如果楚也还在,代替我好好照顾他。”


    王他这是,已经抱着死亡的决心了?几人心中一时沉重了不少…


    *


    这晚,蒙凯帕拉寝殿内和平常一样亮着,可他却不知何时,早早睡倒了桌前,做起了第十个梦,交织着前面九个梦的最后。


    十个梦,无一例外,他被剑、刀、匕首、毒药……一次一次杀死,就像是死亡的循环般,备受身心折磨后,死亡,活着,死亡……重复体验着自己幼年的不幸,和最后被杀死的恶意。


    当他从循环往复的梦魇之中醒来,手腕青筋爆出,眼球布满了条条血丝,让一双眼睛赤红起来,而他所谓的理智,也被梦中清晰的一切灼烈焚烧。


    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表现了他此时心中的无限痛苦。


    最后,没有办法,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开了双刃的鹰纹匕首,疯了似的划伤自己手腕、臂膀,想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试图压制住这梦魇带给自己如潮水袭来的情绪波动。


    而在这时,他内心渴望至极的一个人,却突然出现了。


    他难道,还在梦里吗?


    蒙凯帕拉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他如一只捕获猎物的猛兽,却装作受伤的模样,将自己缩在一起,显得可怜至极、脆弱不已。


    最是需要那良善之人,靠近他,来救救他!


    ‘对,过来,离自己再近些,这可是你主动森*晚*整*理过来的……’


    细长的黑发披散,刚好掩住蒙凯帕拉此时眼中,那令人可怖的神色疯狂。


    楚司译不知道此时殿内于他来说,最危险的,正是现在这显得无助可怜的埃及王。


    地上刺目的鲜血,沾红的刀,那微耸颤颤的双肩,让他心生担忧,再无任何思虑地提起柔白细腻的裙摆,向男人快步走去。


    只是楚司译刚俯身靠近,蒙凯帕拉身手比草原上的狮子还迅速,快速又大力地禁锢他的双手,高举于头顶,将人一把压在自己突然燥.热不已的身下,嘴上更是有些邪气道:


    “抓到你了!”


    第六十四章


    被高大的男人压于身.下, 身形轻易便将人严丝合缝地盖住,任楚司译如何挣扎,也无法动弹半分。


    楚司译幡然醒悟间, 气得眼眶水雾弥漫。


    原来自己是那被捕捉的猎物!内心生出对蒙凯帕拉骗他的愤愤然来。


    蒙凯帕拉身上霸道的气息侵略着他,肆意、无所顾忌, 楚司译什么时候见男人如此过?


    “放了我…蒙凯…求你…”


    他恐惧地不断挣.扎、求.饶, 就如被野兽咬住喉咙的猎物, 快要悬溺, 连呼吸都令他刺.痛。


    可他底泣、微垂的声音,只会勾得身上那早已理智不在, 以为自己还身处一场恶梦中的男人, 更加疯.狂、恶劣。


    毕竟, 此刻他身.下压着的, 是他无尽痛苦中,窥视已久的解药啊!


    现实太苦了,在梦里,就让他得到一次吧…他真的会疯的…


    十个时空, 自己的身体、器官, 已经冰凉刺骨, 可带来的无尽绵长的痛, 痛得他想要了结了自己!


    毕竟自己被杀了十次呀,他怎能不怨、不恨?怎能不抱怨世道不公,问一句凭什么?可又那般无能为力, 只能体会一遍又一遍被杀死。


    但他不能死, 他死了他的楚改怎么办?


    有楚的世界, 是不同的。


    “楚,楚…”男人气息不稳, 近乎疯.魔地念着这个名字,凝望着身.下自己刚捕获的人。


    蒙凯帕拉无疑是高级的猎手,他就这样用自己体型大上一圈的优势,行成了一套天然的锁.链与牢.笼。


    就这样看着身下那可怜的人儿,求助、挣扎,哭红了眼睛…到力气耗尽,完全泄了力。


    而自己完全未耗费多少力,猎物便已气殆力竭,沦为刀俎上肥美的鱼肉,待人仔细烹饪后,细细品尝。


    两片温.热相触,夹杂着血腥味儿。


    蒙凯帕拉竟是病态地将自己划伤还未完全愈合的手,又划了几道,血液喷出,给楚司译喂血。


    ‘喝吧,喝吧……”


    “喝了你我血液相连,不管过去未来,古老流动的血脉,都会让我再次找到你。’


    ‘像婴儿一样吮吸吧,将我当做你永生止渴的营养,让我们融为一体,此后再也没有苦难、痛苦。’


    ……


    红的液体散发着红酒般的醇香,让楚司译醉得双眼,几乎失去焦距。


    他喉咙被迫吞.咽着,溢出多余的鲜红顺着瓷白的脸颊,滑落至耳畔、颈部、胸膛,再到地上,浸透干爽的衣料。


    耳边几道金银饰品相击、解开之声。


    “啊!”楚司译身.体突然迎来一阵钝痛,没有任何事前准备,男人野兽般的冲.锋动作,几欲将他从中间劈成两半。


    他无力失神的眼神中,充斥着麻木、木然的苦痛。


    原来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何时已经被男人撕扯、剥落…


    楚司译身体颤颤,细弱的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可光滑的地面他什么也抓不住。


    一时竟无助地像个孩子。


    可他却哭闹不出,因为被迫启唇间,他竟然失声了…


    黑色与金棕色的发丝缠绕、交叠,垂在两人身下已成血玉的床。


    男人领兵,发疯地开疆扩土,谁能轻易承受得住?


    无声地泪珠,缓缓滑落,伴随着完全没了力垂下手腕。


    而凝白的手腕儿上几圈红紫的指印,那般刺目。


    室内的油脂灯,这一夜燃烧地极为漫长,竟是一直照亮了整夜。


    在这样的灯光下,楚司译在某次意识沉浮间醒来,无疑瞥见了蒙凯帕拉那本应还余留的狰.狞伤口,竟然全然不见了……


    他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个星际之前指派给他的任务:


    “消灭这个时空存在的,一切超越红线规则的人和东西。”


    这是第二个任务。


    而第一个任务是:“找到反叛者,杀死他。”


    克威尔曾说:“楚司译,不只你有任务。”


    所以,系统指的反叛者,真的是克威尔吗?还是指的……从来都是自己……


    ‘你是最后一个履人……’


    ‘降雨进度100%…’


    ‘检测到阁下身体状态不妥,是否使用强心剂?’


    ‘阁下,您的身体很健康…’


    ‘埃及履人,隶属于星际公职人员之一,随时准备为星际与人类利益,牺牲一切!’


    目的之始,始为目的。


    *


    第七控制室。


    “画面被屏蔽了,应该不会错过什么有效信息吧?”一位人员皱眉道。


    他当然知道画面为什么会被屏蔽,这是系统一开始的设置,保护履人隐私所用,包括洗澡、如厕、以及恋人之间的……都会相应自动屏蔽。


    “我们还要继续吗?议会都在宣告我们失败了…”


    乘枫看着星网直播,声音沉沉道:“继续。”


    “等中央议会完全结束,最后下达的通知。”


    这是他们和星际这么久的心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怎么能说失败就失败?说停止就停止?


    而且……


    乘枫盯着议员中,突然站起来提出质疑的楚宴清,这位少爷的态度,很明显了。


    楚宴清的发言,可谓是挑起一阵波澜:“父亲,具我最新了解,穿越计划还没有失败,还在继续正常运行。”


    楚元开嘴角微向下拉的微表情,已经说明他对楚宴清的举动,不满意。


    不只是不满意,若是没有直播,没有这么多旁人,他可能已经将这个自己放在手心疼爱过头了的孩子,呵斥一顿。


    楚宴清作为三个月后正式接替他的人,这段时间可以视为交接时间。


    所以楚宴清说的话,有很大的效用。


    果然,斐斯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直接将整个穿越计划,推给了他们这边。


    回到楚家。


    楚元开直接拿出鞭子,连续抽了楚宴清十几下。


    楚宴清不服,转头就向母亲沈雅哭诉父亲责骂还鞭打自己的事。


    沈雅心疼自己的儿子,可这事,还真是楚宴清的错,光是当众顶撞自己父亲的权威,这样不成熟的做法,一定会是儿子身上的污点,恐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楚宴清间母亲竟也倒向父亲一边,他冷眼道:“母亲,你知道父亲正维护的那个穿越计划中的人是谁吗?楚司译,就是那个永远入不得楚家大门的私生子!”


    楚宴清一听,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小兔崽子,我维护谁了?”


    “宣布失败,推给西方激进派,那是楚家智囊团的意思,你却因为私情,在中央议会上驳斥。”


    沈雅沉默听完两人的争吵,随后护住楚宴清,她道:“如果是关于他的事,那我永远站亲生儿子这边。”


    “晏晏做的对。”


    楚元开拧住发愁的鼻梁:“穿越计划,现在是个烫手山芋,进行下去,风险很大。”


    楚宴清和沈雅母子两人一听,这是心疼那私生子,不想让他冒风险?


    “宣告失败,然后呢?把人接回星际,接回楚家?楚司译参加计划后,在星网上的个人账号父亲关注过吗?比您都多,你知道就间断发布的几张图片,让他在星际已经有多高的知名度了吗?”楚宴清直言自己的顾虑。


    沈雅一听,这是楚家智囊团看中了楚司译?她直接表示:“他回来,我们母子就走。”


    楚元开觉得自己所说和他们的理解,完全是两个频道。他真是说什么,都会被他们误会、曲解。


    现在事已成定局,接下来他们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将穿越计划进行下去,希望他们担忧的事,不会发生才好。


    这场选择,就像是博弈,前进一步海阔天空,后退一步万丈深渊。


    “晏晏,既然你坚持来穿越计划,那便好好做,别夹带私情进去,以楚家和星际的利益为先!”楚元开劝解道。


    楚宴清点头:“父亲放心,儿子自然分得清。”


    楚元开神色疲惫,晏晏也应该长大了,希望真的能办好这件事。


    *


    明光照射,如往常一般,可守卫的士兵,却未见里面的人有所动静。


    他在门外请示再三也未得回应,于是便直接进了殿内。


    可眼前之景,令他差点拿不稳手上的兵器,他屏住呼吸,让人赶快去请主殿等待议政的维西尔大人前来处理。


    乌瑟一见士兵这般慌张,明显不符合他们平时训练的素质,便知肯定是出了大事。


    他立刻跟着士兵快步前往。


    当他脚踏入寝殿之内,白玉质地的地板上,昏迷的两人,不知生死地交.叠在血泊之中。


    画面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更令乌瑟全身的血脉都冻住了。


    特别是当他视线落在那被强硬压在地上,脸色近乎透明的人时,自己心跳,似乎都停滞了。


    各有暗线渠道的其他人,得知宫廷中异样,也都纷纷赶来,贾胡提便在乌瑟后一步便到了。


    眼前这一幕,令他心下直接怒骂了一声。


    待他们正想上手,去将两人分开时。


    蒙凯帕拉,突然醒了。


    然而当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的心脏,就算被生生刺十次,也没有现在这么疼过。


    身下如玉的人,现在竟找不出一处皮肤完好之处。


    楚司译的脸色苍白,颈间脖脉的跳动,微弱直接。


    他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就像是……


    察觉到殿内有其他人在,他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住楚司译,声音发沉:“去请医师,你们现在都出去。”


    贾胡提和乌瑟的手都不由紧捏,但是明显蒙凯帕拉应该没有什么事,而明显现在有事的,是楚司译。


    可他们不能拿楚司译的性命当儿戏,也知道他们继续看下去,是对楚司译的不尊重。


    他们只好转身都出去,殿内只留下蒙凯帕拉和楚司译两人。


    “楚…”蒙凯帕拉几乎是全身颤抖着从楚司译身上起来。


    昨晚自己发疯的一幕幕,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好。


    他都做了些什么?


    “唔…”男人起来时,不知牵动了哪里,令楚司译不适地闷哼一声。


    蒙凯帕拉现在脑海中没有半点其它想法,他心如刀割,心中绞痛。


    他现在要做好的,是先将楚司译身上的伤口清洗好,再将人放到床上保暖,等待医师来诊断治疗。


    ‘可楚醒后,他该怎么面对楚?’


    这位埃及的王,心一点点下沉。


    第六十五章


    底比斯石牢。


    黑锈斑斑地铁架之上, 克威尔十字被四肢被拉开大绑于其上,几条手腕儿粗细的锁链将他全身捆住。


    一抹透过缝隙折射而进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 已经不在是楚司译的面孔,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


    那是他本来的面目。


    刑捕逼供时, 采取了他未预料到的一种刑法, 剥脸皮。


    他的一张脸皮, 剥了又生, 剥又长,最后竟然被剥出了原本的模样!


    不过, 他倒是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这句身体本就非他本体, 而在时空中死亡的身体, 也不过是他当时用来参加穿越计划的一具。


    他也许和其他穿越者一样,幸运并不站在他这一边,但奈何,他有常人难比的背景。


    牢门开了, 这次来的, 是蒙凯帕拉本人。


    在查尔的帮助下, 他做完十个梦后, 必定会来找自己一趟。


    “你听过一个童话故事吗?”克威尔没有抬头的动作,只是耳边听着逐渐离近的脚步声,嘴上淡定道。


    “那是一个星际人从高层世界, 带回的一个关于国王和少年的故事。”


    “但是星际人对故事本身并没有那个世界的人, 那样热烈的在乎。星际人, 关注的是那个故事背后的世界背景。”


    “那是一真正实现人类长生不老、持续永恒的世界。”


    “你知道吗?那里还是地球,光是这一点, 就让星际人羡慕不已。”


    “可那里已经是超级地球,宇宙时空中一抹奇迹的蔚蓝色,自然、科技,与文明持续共存。”


    “在那里,你可以看到数不尽的远古绿植,古老动物,空境一样的海洋,白纱一样的瀑布,以及人类一代又一代发展累计的历史人文,氛围浓厚、没有断绝的节日活动,美味萦绕唇.舌的特色美食,神秘的服饰,幸福又平常的日常……每一样都令人艳羡。”


    “更为先进的科技,融入在他们生活,却也只是辅助生活,现实更为充实的美好,让那里的人,从来不会沉迷于科技,沉迷于虚拟……”


    “而当污染刚出现,污染的下一秒便净化,仿佛不能解决污染的科技,就不会被创造。”


    “人类地一切是永生的,地球也永远年轻着,太阳也永不落幕…”


    “超乎理想的世界,令星际人想要去追寻。”


    蒙凯帕拉在距离克威尔一米处站定,黯淡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他问:“和埃及,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国王的名字,叫蒙凯帕拉,而那个少年,名叫楚司译啊。”


    “他们的故事,是那个高层世界里,最古老的故事。”


    一个故事的要素,可以有很多,可蒙凯帕拉听完克威尔的话,只道:


    “那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


    视线由暗到明,蒙凯帕拉的眼睛重新焦距离一下,而后,他便收到楚司译已醒的消息。


    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选择,无论他面对是什么。


    刚到阁楼之下,贾胡提就没顾君臣身份,直接给了蒙凯帕拉一拳,显然已经是见过楚司译醒后的状态。


    一抹血迹,从蒙凯帕拉嘴角流出。


    护卫地士兵见此,迅速将武器对准了贾胡提,但随之的是蒙凯帕拉对他们地挥退。


    任贾胡提接下来怎样打他,蒙凯帕拉都没有还手过。


    从里面出来的乌瑟与孟克佩勒松内布见此,也站于一旁没有上前阻拦、劝解的意思。


    等贾胡提一直打到肌肉泄力,才堪堪停下,他意有所指地讽刺反问一句:“爽吗?”


    蒙凯帕拉不答,而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将自己上下凌乱的服饰重新整理了一番,让自己进去见楚时,能给楚留一点儿好的形象。


    当他推开门,正要进去是,乌瑟突然拉住了他:


    “王,将手臂包扎一下再进去。”


    “他醒来就一直在说,王手臂受伤了,一定要包扎好。”


    他们几人一直轮流守着昏迷的楚司译,乌瑟刚好见证了楚司译的苏醒。


    看着蒙凯帕拉手臂上完好一片,乌瑟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更相信楚司译说的话。


    因为昨晚他们赶到之时,地上那么多的出血量显然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的。可是楚司译身上没有那样的伤痕,也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那么只能是蒙凯帕拉的了。


    而蒙凯帕拉有些发淡的唇色,也许刚好可以体现这一点。


    “好。”蒙凯帕拉,他会满足楚所期望的一切。


    当他包扎好自己昨晚划伤的手臂进入房间,楚司译的视线似乎是迷茫地朝他地方向悄悄扫了一眼,见他的手是包扎好的,才将视线落到蒙凯帕拉的身上。


    杰南尼正给楚司译喂着一些垫肚子的热粥,当他也大胆地没有理会进来的王。


    蒙凯帕拉走近,没有任何顾忌地蹲在楚司译床边,目光直直看向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人。


    楚司译视线虽然一直落在他身上,但当他认真望进楚的眼底时,却在他的眼底,只看到了空洞。


    *


    第七控制室内。


    工作人员看着这在临界值一上一下反复横跳的数值。


    乘枫以及楚宴清曾问:“为什么已经陷入抑郁状态了,怎么还是控制不了他?数据正常吗?”


    她眸光微沉:“一切正常。”


    *


    楚当蒙凯帕拉想伸手去触碰楚司译,他悄悄向后移了一点。


    像个孩子一样,偷偷瞟着他是不是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生气。


    蒙凯帕拉心中是苦涩的,但他依旧主动伸出手,将楚司译的手搭在他头上,让他安心地抚摸自己。


    这是有一种令人安心的臣服姿态,他想通过这一点告诉楚司译,他不会再伤害他。


    果然,楚司译尝试摸了摸,发现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于是大胆地像摸狗狗一样,摸摸男人发丝柔顺好摸的发顶。


    发丝滑溜溜的触感,竟是令楚司译有些爱不释手起来,动作投入,眼底不再全是空洞,终于有了点淡淡的喜悦。


    不过楚司译最后视线有些好奇地又落在了男人那包扎的手臂上,拿手在边缘上戳了戳,声音要比平时弱上几分道:


    “疼吗?要上药很久才能好。”


    “不疼。”蒙凯帕拉内心动荡地抓住楚司译的手,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见楚司译没有排斥自己,内心附着的阴云,算是总算云开雨霁的不少。


    可楚司译却反过来理解他的话道:“那就是很疼了,男人都很会骗人。”


    骗人的男人,蒙凯帕拉:“……”


    楚真是…就算受了刺激精神不稳定,怎么也这么温柔,这么可爱?


    蒙凯帕拉微微抿笑,可就在他垂眸间,突然意识到了楚司译对自己说的这几句话里,体现的问题。


    首先,这是明显是楚在潜意识里,也不知道自己伤口能快速愈合这件事。


    先是强调自己包扎伤口,后又是强调受伤的伤需要上药很久,也就是一直需要包扎很久的意思。


    他一直以为,楚是知道他身体特异的情况。


    毕竟,是楚在那场大火后,他生命垂危之时,给他注射了一种神秘的药剂,他才有这样的能力。


    他神色不变地看着面前的楚,但心底却带着浓重的探究:


    ‘楚真的不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在他面前展现他恢复能力的特殊吗?’


    *


    控制室内,楚宴清通过系统看着两人之间亲密温和的互动,以及从楚司译醒来后,那些一直以楚司译为中心的男人。


    他心底不舒服。


    父亲之前的决议,有明显倒向楚司译一边的迹象,尽管是考虑到家族利益更多,但是楚宴清心还是不平衡。


    “销毁这个世界。”他突然决断道。


    “故事,终是故事。宇宙间,真有那样的世界存在?”


    “你们曾经去过?还是亲眼见过?”


    他们听后,心中被勾起片刻犹豫,却转瞬即逝。


    “这恐怕不是少爷你一人能够决定的事。”


    乘枫这次回答,倒是硬气了不少。


    手下人的不赞同,对于上位者来说,就是对自己不认同,或者说是不服,这只会加剧楚宴清内心的不爽:


    “父亲已经将项目全权交给了我,我的命令,便是最终的指令。”


    “整个穿越计划,本就荒唐。”


    “就因为一个凭空捏造的世界,就让星际白白浪费这么多经济和精力,早该结束。”


    楚宴清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厌恶这一项计划。


    但曾经,他也无比期待过。


    “晏晏,家族委以你重任,参加穿越计划,我们都将以你为傲…”


    “穿越计划对于我们来说,就像基层磨练,晏晏完成回归后,不管是家族、整个星网,还是其他人,都将赞美你、追捧你……”


    “从小到大顶尖的精英教育,又有多少人能比得过?”


    语言,编织了一场安乐的幻梦。


    当诅咒之声响起,他才彻底清醒:


    “楚宴清,不合格。”


    文字测试,没有通过。


    在西方激进派的监督下,这种板上钉钉的成绩,是无懈可击事实,无法使用特权进行改动。


    无疑,他在穿越计划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他,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而从小到大,爱护自己的母亲,嘴上虽安慰他:但言语中,他能听出叹息。


    威严的父亲,欲言又止。


    他知道,肯定令他失望了。


    而他的星网账号,也断断续续收到一些匿名嘲讽自己的私心,估计那些大家族里看好戏以及平时看不惯自己的人。


    ‘听过第十一名的是楚司译呀,这不是你们家的私生子吗?’


    ‘落魄教育下的私生子,完胜了精英教育下的正统哥哥?’


    ‘要是楚司译最后完成了任务,楚家会怎么抉择?’


    是的,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而楚司译从尘埃中走来,逆袭的人生道路,又令他刺眼。


    不管是星际星网上对他的关注热度,还是古埃及,他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真诚爱护他的人。


    都坚定了,他想让楚司译永远不得回来。


    ……


    “少爷,您可能是晕倒后,还没完全恢复,这件事等您休息好了再说吧。”


    乘枫见楚宴清脸色阴沉下来,却还是找了个借口,拒绝道。


    说来也是巧。


    昨晚系统在被屏蔽后不久,他们就在星网上看到楚宴清突然昏倒在大街上的消息。


    经医院检查,身体报告没有一点问题,可人就是不醒。


    可,就在楚司译醒后,系统又连接上时,星网消息就有了更新,说是楚宴清,醒了。


    第六十六章


    “不, 您并无最后的决定权,就连两派也没有。”


    “你说什么?”楚宴清眼神诧异,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整个星际的决策, 皆由中央议会决策与轮番执政,有什么是他们所不能决定的?


    “因为星际穿越计划的最高权限, 是主脑。”


    “整个计划, 由主脑发起, 这是只有我们控制室工作人员在运行中发现的。”


    乘枫的解释, 令楚宴清的思维一下卡壳。


    主脑?


    主脑,是星际人为更好决策, 而创建的星际智者, 掌管着人类过去与正在发生的最全数据。


    所有中央议会的议案, 都会经主脑参与。


    而随时代的发展, 主脑的权利在加大,在决议平票时,主脑有关键的一票,而在非平票时, 主脑还有一票否决权。


    不过, 主脑在楚宴清印象中, 无疑只是决策工具。


    但如果反过来想, 主脑拥有最智慧的决策,那它会不会反过来,影响人的决策呢?


    明显, 星际穿越计划, 就是之一。


    “少爷, 之前反对结束的是您,现在想要结束的也是您。您以为凭您的能力, 真的能担负这项任务的责任吗?不过是因为当时在中央议会上,您和主脑的意见一致,所以,主脑暂时选择了您。”


    “乘枫,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楚宴清提醒道。


    从一开始被穿越计划淘汰,到他以为自己一度跃升为穿越计划的掌控者。


    可现在乘枫却直白地告诉他,他不过是主脑挑选的傀儡?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楚宴清离开控制室。因为本就处于职位交接期间,很多对他的特殊权限已经开通,包括约见主脑。


    主脑没有实体,是一串虚拟的流动数字人。


    就算没有约见信息,所有信息的汇集,包括楚宴清的驾驶航线,让它早在两小时前,便知道这位将要新上任的年轻家主、中央议会的下一位权利掌握者,想单独见它。


    它翘首以盼多时。


    *


    主脑日常所在的位置,是主星的一片人工海。


    海水中不会有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细菌以及其他微生物。


    因为就算它们产生,也会在下一秒,被海底以下主脑的散热装置,加热、沸腾,无声无息的辐射可以杀死水中一切的生命体。


    人工海,是星际人类居住星球的区域中,唯一禁止人靠近的地方。


    而在星际人居住的星球,没有自然的海,因为海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被填为了平地,也没有高山,高山只会阻挠一切生活的便利度。


    这里二十四小时星球污染物和垃圾,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被不断转移到其他分区明确的星球。


    乘坐飞行器,经过一番证件地验证,楚宴清进入了人工海上的主脑大楼。


    “楚宴清阁下,你好。”主脑如礼貌的星际人,主动问候到。


    楚宴清直接开门见山:“那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毁掉?不是已经,毁了十个?”


    地球平行世界为“12”,星际履人为“11”,这意味有一个世界星际不曾干预,那就是未来发展为星际的时空。


    毁了十个,除未干预的时空,那边只有楚司译所在的SJRM-1001犹在。


    主脑有几秒的沉默,随后,楚宴清跌入一个立体360度的空间之中,四周是变幻的数据影像。


    它充当了这些画面的解说人:


    “星际未来六十年,将进入关键期。”


    “而按照传统,您到时正是关键时期的权利者,所以我有义务告知您真实的星际。”


    “真实的…星际?”楚宴清有些恍惚、不解。


    立体的环境开始变化,变得有些血腥。


    “这是一个星际新生幼儿,随着他成长,他发现自己一出生所有物质生活他都拥有了,和所有人一样。一年级,他拿到了满分的试卷,可还未来得及开心,他发现其他人也可以不用费多大力的拿到这个分数,因为星际人的智慧普遍持平偏高。”


    “长大一点,他发现他擅长机械,告诉父母自己要当机械师,父母只是平淡点头,因为现实他们不缺少什么,对孩子也从不曾期望什么。长大后,他当上了机械师,却发现这个领域,已经有太多人开拓,已经到了峰值,他无法超越长生带来的那些依旧活着的前辈。”


    “那他还能做什么?恋爱结婚?生一个孩子,然后呢?享受生活?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享受吗?每天一睁眼,便是灰白的建筑。”


    “智能、机械,替代了他生而为人所能创造的平凡价值。”


    “他观察过他的父母,发现他们每天麻木活着,那他也要这样活着吗?”


    “他自杀了。”


    最后这四个字,令楚宴清心中一震。


    因为自己和他们像,又不像。他出生的家族,有对他的期望,对他的压力,他也有所追求,所以他不会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这样的人,有很多。星际每年成人、青少年自杀率,平均每年高达15%。据数据统计,星际人的人口,每年都在集聚减少,许多人衰老后,选择了不再进行身体再生的做法。”


    “近几百年,星际各方面也随着星际人这些精神状态,开始萎缩,朝着失落文明发展,例如曾经有科学家,宣称:


    星际人,不是人类,人类早在离开地球后,便灭亡了。”


    “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星际进入只有智械人的时代。”


    “所以,这和穿越计划有什么联系?”就算知道这一现实,楚宴清也还是没有怎么想明白。


    周围的画面再次转动,是一个破破烂烂的仿真智械人。


    “曾经,一个智械人卷入了时空混乱之中,它在那个高等世界生活了三年,清晰地拍摄记录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珍贵影像,之后又奇迹地历经三百六十年的时空洪波,回到了星际。”


    “所以,那个的世界,是真的?”楚宴清不免有些惊讶。


    “是的。”


    “而在星际传播的那个故事,不过是当时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激动的心境,用故事的方式宣扬了出去。”


    “美好而向往的世界,怎能不称之为童话?”


    楚宴清忍下心下激荡,又问:“那,为什么未来六十年是关键时期?”


    “因为,我们时空的坐标,被发现了。”


    一个时空的坐标,意味着一个时空的安全,一般情况下每个时空意识到这一点后,都会用各种方式加密隐藏。


    例如星际,就算是星际公民,就算是两派的人,都不知道星际的时空坐标。


    “随之而来的,有一封数域信。据星际能够接收的距离,以及星际科技计算,对方如果有派遣人来,可能是六十年,但以那个世界的空间技术,只会更快。”


    “数域信?”


    “那他们有表明是什么态度?”


    主脑摇头,立体空间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叉号:


    “数基不同,破译不了。”


    “我们不是知道SJRM-1001的坐标吗?”SJRM-1001,正是楚司译现在经历那个时空的编号,知道编号,能进行穿越计划,也就意味着星际知道坐标。


    可主脑的回答,森*晚*整*理依旧不尽人意:“按照坐标,已经找过。”


    与星际时空中,残存的太阳系遗迹不同。


    原本的位置,地球消失了。


    “那个时空很疯狂。”


    “他们带着地球,寻找太阳。”


    *


    “你好,请问需要一副纸莎草画吗?”一个穿着短衣的小少年,操.着一口成熟的埃及音,挨着与他路过的行人询问。


    他的右手边,摆满了买卖甲壳虫手工品、香料、陶瓷瓶、衣服首饰的货摊。


    正前方,一个中年人胸前背着个大瓷罐儿,为付钱的行人,倾倒着大麦啤酒和各种酿制的饮品。


    尾巷卖画,街头卖酒,意味着自由职业又被允许了。


    沉闷了太久的埃及街头,人员又熙熙攘攘,隐约可窥见以前最繁荣时的盛景。


    埃及新政,已经正式实施。


    人们只需出门抬头,便能又瞻仰太阳的神光。


    他们身上的巨石,从存在到消失,再从存在到移开,如沙漠求生的棘草。


    当巨石撤去,雨露重降,他们才知过往曾获的一切,多么可贵。


    以前他们谩骂有多沉,如今悔意便有多深。


    他们想再见一次,那发丝在太阳下莹莹闪烁,黄金车上,双眸怜悯俯瞰他们的美丽少年。


    就如三年前,那场盛大祭祀中一样。


    中央街,也有不少坐在街边守摊子亦或是织布、卖花的妇女,闲暇中唠嗑着:


    “听说埃及边境一个城的人,多日前见到了司译大人!”一个提着花篮的埃及妇人激动的和其他人说到。


    “王不是宣告大人他……”那个字,他们不想用在他们心目中那个人的身上。


    “当时一城的人都瞧见了,大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像是有急事,匆忙又走了。”妇女继续道。


    “走了!”有人大惊。


    如果说司译大人实际上还在,但是却走了。


    他离开埃及,难道是再也不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不少人心中空落落的。


    一听他们误会了,妇人连忙解释道:“是走了,不过朝着咱们底比斯的方向!”


    “最近你们没发现有很多边境的埃及人,往王城跑吗?像是追来的……”


    “啊?那司译大人岂不是已经回了王城?”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有可能,我弟弟是在王身边当士兵的,前几天回家,说自己和司译大人说过话,我以为他放大话呢!”


    时隔几日,楚司译出现在边境的消息,渐渐传至底比斯。


    这是那日克威尔在废弃宫殿中,将楚司译传送至埃及边境,欲让他永远离开。


    克威尔认为,被困于宫廷的楚司译,会选择径直离开埃及。


    没想到,他选择留下,不仅如此,他将自己暴露在边境埃及人的眼前,谁知道当时边境的埃及,曾对楚司译说过怎样的话?


    不过,当埃及人真实看见他还活着,楚司译在世界的ID,恢复,系统也随之回归。


    ……


    街上的人固然格外多起来,但底比斯有一处,这几日都盈满了人。


    卡纳克神庙,阿蒙神殿。


    此时,神庙内,来此的民众皆低头合眼,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手心有的握着圣甲虫,有的画着象形文字。


    嘴唇张合间,一种如同咒语的虔诚之声,盘旋在整个建筑上空:


    【向你致敬,我的黎明;


    亘古黑夜,你破入尘埃,将神迹密布;


    冷火之絮,你抹灭蒙昧,予我们理智;


    当光的盛宴再次降临,你无声引渡的身影,却从此消匿;


    向你致歉,


    亡灵哀哭,


    望你永生。】


    第六十七章


    “这是一场博弈。”


    “六十年内, 在可能侵略星际的高层世界来临前,用穿越计划,去追寻人类延续可持续的秘密。”


    ——星际主脑


    *


    沙漠边缘, 一条尼罗河,引渡出了神秘的埃及文明。


    埃及的枯水季, 湖面都下沉不少, 盛放的埃及莲, 散乱的花叶, 凌乱了一池湖水。


    “吱呀吱呀——”湖边的秋千,一晃一荡, 许久后停歇。


    “楚, 累吗?休息一下再玩好吗?”


    蒙凯帕拉停下自己推秋千的动作, 看着楚司译额头上薄薄的细汗, 伸手为他擦了他。


    “你不行了?”楚司译一双杏眼直溜溜地盯着男人,里面的质疑,一览无余。


    不行?


    就算这秋千上,再加十个楚的重量, 他都推得起起来。


    蒙凯帕拉面上摇头微叹了口气, 眼眸中却弯起一抹明亮的笑意。


    随后, 只见这比楚司译大只太多的男人…拽住秋千的绳索, 从楚司译后背,假意倾倒,整个人便虚虚环靠在了秋千之上的人身上。


    “我手受了伤, 确实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 对于自己的“不行”, 蒙凯帕拉承认的极为爽快。


    楚司译眼神犹豫地看了看男人依旧包扎严实的手臂,又扫了扫自己身下坐着的秋千。


    几经纠结苦恼之下,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将这似乎累脱力的男人,扶回去休息。


    回去途中,蒙凯帕拉贴心地只微微施加了一点力气,让楚司译扶着。


    这副场景远远看去,倒叫人感叹,这哪是底下的青年扶着强健的男人呀,分明是男人霸道地将臂弯下的人,霸道圈住,一点点拖回自己的领域。


    只是,蒙凯帕拉没有想到,他的楚却突然和他玩笑了句:“你好轻呀,是不是虚胖?”


    胖?他的健拔的身体,怎么也和这个字沾不上边。


    真是有些令蒙凯帕拉有些哭笑不得了。


    回到阁楼,窗户四开,一阵阵温柔舒适的风流动起来。


    几只头戴王冠羽毛的戴圣鸟,立在窗外的深色的枝条上,似在休憩,而开窗的声音无异惊动了它们,跃高了不少。


    就算太阳已经离南回归线越来越近,埃及的气温也依旧维持在12摄氏度以上。


    当然,充沛的热量,给这个国度带去了不少烦恼,也带来了许多自然的偏爱与回馈。


    “渴吗?”达成自己的蒙凯帕拉,几乎一进门,就不装了,细致地为楚司译倒了一盏止渴的水。


    早在他们回来之前,有眼色的侍者,早已经在屋内放置了一壶温水。


    镶嵌着一圈金线的瓷盏,被蒙凯帕拉捧在楚司译干涩的唇边。


    身体对水的渴望,令楚司译缓缓低头,将一整杯,都小口饮尽。


    待身体暂时得到满足,却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睡吧。”蒙凯帕拉见此,便顺势将人放在床上,为他盖上一床不厚也不薄的丝被。


    几乎才一会儿,床上之人气息便逐渐绵延。


    明明刚才嘴上还说着不累的人,回来却这么快便睡着了。


    这几天,蒙凯帕拉已经不知在楚这里,无奈多少次了。


    他俯身在楚司译额心,落下一吻,温柔缱绻。


    ‘好好休息吧,明日将属于你。’


    就在今晨,由底比斯宫廷昭告了全埃及一条,关乎楚司译平安回归埃及的消息。


    一场举世瞩目的游街庆典,正紧锣密鼓地筹办。


    而那被期盼的核心人物,却在他们埃及王的手边,毫无察觉、安心地熟睡着。


    蒙凯帕拉,想创造,不一样的故事结尾。


    不同于克威尔给出的故事结局。


    那日监牢之中,克威尔告诉他:“少年死了,国王获得了永生。”


    “他在民众的谩骂之中,在国王的厌恶中,用巫师给的刀,自刎死去。”


    “可他又永远活着,活在人们在他死后才萌生的悔恨、纪念当中。”


    克威尔更是直言说道:他自己就是那个可恨的巫师。


    故事的巫师已经出现,那把匕首还远吗?


    当他逼问那把匕首,克威尔却在这个问题上闭口不答,但蒙凯帕拉有种预感:


    巫师已将匕首送出。


    如果现下有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整个底比斯王宫,已经找不出一把匕首。


    连同整个庆典,也勒令禁止所有人携带利器。


    克威尔不只他说了故事的结局,而是将最初本真的故事,完整讲述。


    是的,克威尔知道未被星际人美化,由智械人直接从异世携带而归的“最初故事数据”。


    星际人只知,克威尔在星际科技多个领域很是“变态”,才华与天赋都用在了“独辟蹊径”上。


    例如,他曾经做过让机械人身上长出血肉,做过将数据植入植物体,让植物向动物一样具有思考等一系列疯狂,又著名的实验。


    甚至,他还做过将人体灵魂调换的实验,最终还成功了!


    这是多么地有悖人伦。


    这些仅仅是被爆料出来的,未被爆料出来的,可能更令人惊恐。


    而只有一件事,只有克威尔自己知道:他入侵过星际主脑。


    甚至就连主脑,也未察觉到有人入侵过。


    *


    未来的故事,却成了过去的预言。


    所有人物的轨迹,几乎与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事,吻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完全可以尝试说谎。”


    蒙凯帕拉有判断人心的能力,当对上克威尔的眼睛,他就知道这个邢架上的男人,没有骗他。


    但,他心底依旧保留着他的思考与警觉。


    “因为,你没杀我的猫?”克威尔目光含笑,余光之下,扫向暗处笼子里坐着,卷了一下耳朵的查尔。


    “好吧,可能有些牵强。”


    “不过说了,你可能不信,就当,我也想当一回救世主吧。”克威尔合上双眼,掩饰了自己追忆的神色。


    也许,他是和楚司译一开始,同样抉择的人呢?


    系统的五阶任务:“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信息时代”、“虚拟时代”、拟合时代。


    他选择了最低级的“蒸汽时代”。


    以他的能力,不该如此抉择。


    可他和楚司译一样,当他真实接触到与星际截然不同,那种返璞归真的自然与文明时……


    他明确知道,他不想改变这里。


    但他没有抵住诱惑。


    因为他正是明确知道有另一个伟大时空存在。


    曾经与星际,位于同一起跑线上。


    十一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不可能是他所在的这个时空呢?


    就算不是他所在的时空,那他难道创造不出来那样的一个未来世界吗?


    他想。


    无比热切地想。


    所以他实施了,朝着“拟合时代”的最终目标实施。


    因为所谓的“拟合时代”,便是星际给予那个更高级世界的称呼。


    可在其他领域能够跳脱思维的他,却没有跳出过往历史与现实传导的经验,他认为:


    ‘只要更高科技更快到来,更快迭代,就能完全弥补回以前的消耗,甚至创造新产物。’


    可现实是,他失败了,也让自己绑定的任务者查尔,丧失了躯体,灵魂寄住在一只猫的身体里。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


    他好奇。


    他想去追寻。


    于是他利用自己身份的特权,申请去到了那个名为“楚司译”的少年,所去往的时空。


    条件是,他需要完成星际额外指派的任务。


    但在不久后,他从自己有种熟悉感的行径中,猛然醒悟:自己原来就是所谓故事中的“巫师”?


    那故事中巫师,一定是坏人吗?


    就算是明确了这一身份,克威尔也不打算深思这个问题。


    因为,他窃喜,窃喜自己成了创造那个伟大世界之因中,可以影响的因素。


    他开始顺从故事,又想将巫师在整个故事中的角色,补充完整。


    ‘到底怎样的人,才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


    克威尔觉得,首先,他需要有超凡的创世者素质。


    当然,蒙凯帕拉作为埃及王,很多素质已经具备。


    然后,他需要在整个过程中,避开他们失败所犯的错误。


    那便用十个梦境,诉以他经验。


    可,蒙凯帕拉为什么要创建这样的一个世界?


    整个事件,似乎缺少了最初的动力。


    克威尔曾为此,付出了一段时间,才解开。


    “他应该,有所察觉了吧。”克威尔想到星际某个人,感叹历史才是最好的谋算者,算无遗漏,环环相扣。


    克威尔浅浅发笑。


    越是临近最后,他脸上的笑越发变多,令看管他的埃及士兵,有时见了都觉内心悚然。


    *


    监狱外,克威尔不知,蒙凯帕拉仅在几日之内,已让故事悄然改变。


    如果国王与民众的态度转变,如果永远没有匕首,是不是最后的结局,也就不同了?


    底比斯中央街,游街庆典。


    几乎一大早,楚司译便被换上了一套精致的服饰,色彩以白色与金色为主,是埃及人崇尚信仰的色彩。


    他的脸颊,经过浅浅的装扮,褪去郁色下的苍白,泛出健美的红光。


    就连平时垂散的发丝,甚至都用彩绳编了几根细辫,落于胸前。刻满六十字圣书体祝福语的金色细薄发环,戴于他的头顶。


    过于正式,正式地就像三年前的那场盛大祭祀。


    当他所有都装扮好,在侍者目不转睛中,被领着去见蒙凯帕拉。


    而早已经准备妥当的蒙凯帕拉,已经在五匹健硕马儿拉动的黄金车前,等候多时。


    楚司译远远便看到了那远处屹立等待自己的身影,而蒙凯帕拉也一眼就像盛装出席的人望进眼中。


    他只见眼前的楚,双手提着流云般的柔白长袍与那绕过左肩缠绕延伸在空中如精灵羽翼的金色丝绸,跨过一道道阶梯,向自己款款走来。


    足踝间的宝石脚链,随他的动作晃动,迎面照射而来的太阳,也想瞻仰他的喜乐,为他身上镀了一层明辉的光。


    阿蒙神庙的楚司译神像,活了。


    眼神不转的护卫士兵,停下手头事物的工作侍者,头顶落下几根华丽羽毛的戴圣鸟,泉池中漂在水面露出脊背的鱼儿,都为他失神……


    蒙凯帕拉心口炙热、滚烫,向已快要走至他面前的青年,递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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