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奶奶起得早,趁着早上凉快挑起扁担去给菜地泼过了水,回到家里做早饭,刚把锅蒸上就接到了孙女打回来的电话。


    “猫鬼?你讲的是猫蛊罢,你问这个做哪样?”


    林霄很震惊,忙道:“蛊?老太,猫鬼是一种蛊?”


    电话那头,林奶奶一面往锅里舀水,一面回话:“是嘞安,老辈人拿来咒人的一种蛊术,中蛊的人会肚子痛得熬不住,时间长了就吐血死了。解放前我们这边有个财主就是着人家下猫蛊死的,你小的时候我给你讲过的么,你忘嘞?”


    林霄一阵无语。


    她才几岁大的时候不懂事,也哭着喊着想爸妈,她奶就讲古、讲鬼故事当童话哄她,有时候还神神秘秘地指村里一些地方给她看,说哪里哪里不干净……一开始她也被吓着过,但因为她一直啥也没见过的缘故,长大点就不信这些了。


    仔细想想,小猫妖王传到她脑子里的信息中确实有楼上那个王姓租客抱着肚子痛得满头冷汗的画面,林霄不由多了几分信心:“老太,猫蛊都是咋个来的?”


    “这个我咋会晓得嘞,这种害人的东西哪里能乱学。你不是都不信这些的么,问这个做哪样?”林奶奶回道。


    林霄直接道:“我租房住的这里有个人,应该是杀了不少野猫,下手还狠得很,把那些野猫活生生打死、猫脑壳都剁下来了,然后……然后有人说,看到有猫变成的鬼往他屋子里爬。”


    她并不是成心想欺瞒奶奶,但是吧……捡回来的猫是个外星人这种事怎么都太离谱了,她一时间也不晓得咋个跟奶把事儿说清楚。


    电话那头,林奶奶明显地倒吸了口冷气。


    林奶奶倒是没有怀疑有人目睹到猫蛊这件事,确实会有些人八字轻,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老人家语气严肃地问孙女:“你讲的是真的?这个着猫蛊上身的人在你那里?”


    “诶,就住在我楼上。”林霄回道。


    “那我今天来你那里一趟。”林奶奶立即道,“你不要挨到(接近)那个人,晓得不,离他远点,等我来了再讲。”


    林霄“诶?”了一声,做事儿风风火火的林奶奶已经挂了电话。


    “我奶说她今天就过来。”林霄低头对巴巴托斯解释道,“她这个人很实在的,管不到的事情从来不乱插手,既然她这么急着要来,那她应该有办法。”


    “很好。”巴巴托斯满意地揣起爪子,趴得像一小坨吐司面包,懒洋洋地吩咐道,“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似乎并不是显学,用你的手机搜到不神秘机构信息,我的存在曝光或许会带来麻烦,你最好严守秘密。”


    灾厄之主陛下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身份会不会曝光……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在恢复实力前还是先别多事的好。


    林霄对这事儿的态度比巴巴托斯本人还认真,当即凝重地点头应承:“明白,我谁也不会说的。”


    会说话的外星猫曝光之后会不会被国家盯上抓去研究这种后果林霄倒是还没想到,她只在乎一点——要是被别人知道帮这只外星猫做事儿能得到黄金报酬,那岂不是要来一堆人跟她抢活干?!


    受够了贫穷苦处的林霄比谁都在乎钱,她才不舍得把黄金分别给人呢!


    就算是亲奶奶也不行——她心里盘算得明白得很,黄金到了她手里,她可以孝敬奶奶、让奶奶跟着她享福;但要是分到奶奶名下的话,她那个爹和她那个弟弟就有资格来抢属于她奶的那份黄金了。


    林霄才不干这种蠢事呢,她一毛钱的便宜都不想让他们占!


    下定决心绝不让半块黄金地砖外流的林霄,立即给同事王波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代班,然后便干劲十足地出门去买菜做饭。


    到中午十一点左右,林奶奶就打电话来说她到客车站了,让林霄去接她。


    老人家很少进城,上一回来安阳市还是十几年前林霄生病、独自带着孙女进城看儿科的时候了,这些年轰轰烈烈的城建把整个安阳市都变了个样,出了客车站,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林霄搭乘公交车赶到客车站接上奶奶,祖孙俩又坐着公交车返回伍家关。


    下了公交车,林奶奶就忍不住念叨:“这才几里路哦,走起来都要不了多久,一个人就要收两块钱……住在这城里头,钱真是经不得花。”


    林霄领着奶奶往城中村里走,很是认同这话:“我也觉得,不过公交车已经算便宜的了,两个人坐车只要四块。打车的话起步价就要七块钱,更贵。”


    “七块钱,都够买把面条吃两天喽,真的心黑!”林奶奶惊道。


    路过的行人听到这土气巴拉的祖孙俩抠搜的对话,稀罕地多看了她俩几眼。


    经过三岔路口,她奶忽然就站住了脚,皱眉盯着墙根处摆着的那个箱型垃圾箱上下打量。


    “老太,你看到了啥?这里有猫蛊不?”林霄惊奇地道。


    “啥哦,我又没啥子阴阳眼,看不到那些。”林奶奶随口道,“这个地方阴煞气有点重,不大吉利,是有人在这里做过造孽事不?”


    林霄连忙用力点头:“这个垃圾箱里头被丢弃过被砍了脑壳的玳瑁猫,我亲眼看见的,可能就是别个看到的那只无头猫蛊。”


    说话间,林霄看她奶的眼睛都亮了好几分。


    她奶在乡下当神婆,赚到的钱其实也没多少……看墓地、主持白事办法事啥的还能拿个两三百块钱的红包,算八字、看吉时通常也就能收个几十块钱,治小儿夜惊、给久病不愈的人帮忙点水饭啥的,那都没得钱收,人家送点鸡蛋猪肉就打发了。


    乡下人口逐年减少,很多年轻人又不像老辈人那样迷信,林奶奶这神婆生意清淡得很,一年能接到几次就不错;也是因为她奶做这个神婆实在是看不出哪里高大上来,林霄才不信这些,也没觉得她奶哪里有本事。


    没想到她奶还真不是光靠能哄能骗诳人家,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就算看不到猫蛊也能看到阴气煞气,忒牛了!


    与林霄两眼放光相比,林奶奶的神色就凝重了许多,点了点头就没再多说什么。


    姚家自建房的租户白天大多都在上班,整栋楼清清静静的,啥子动静都没有。


    林霄先把她奶带到自己住的二楼房间里,林奶奶一进门,一双眼睛就黏在跟大爷似的趴在床上的巴巴托斯身上下不来了。


    林霄刚下过决心不能暴露她领养的小猫妖王的身份,手上忙活着给她奶倒白开水,眼睛紧张地关注着她奶的反应。


    林奶奶来回把神态自若的半大橘白小猫打量了好会儿,才抬头问孙女:“这个就是你讲的捡回来逮耗子的猫?”


    “诶……是、是嘞。”林霄把水递给奶奶,极力镇定地道,“它叫……小巴,乖得很,和我们乡下的猫一样不挑食,好养活,给啥都吃。”


    巴巴托斯抬起眼皮,眼角余光凉飕飕地扫了眼仆人,倒是没有开口反对仆人私自给他起的这个昵称。


    林奶奶端起水杯,视线又回到趴在床上那只神气无比的小猫身上。


    “咋了,老太,你看小巴有哪里不对劲?”林霄硬着头皮道,心里疯狂盘算着万一被她奶看出端倪来了以后要怎么保(独)住(占)小巴许诺的那些黄金。


    林奶奶先是点点头,迟疑了下,又摇摇头,一张满是皱纹但还很精神的脸上尽是困惑。


    这猫……按理来说这种短命的畜生没啥子八字不八字的说法,可从事了多年“乡下神婆”一职、也确实在少年时跟着同族舅公学过些本事的林奶奶,硬是从这只橘白土猫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猫脸“面相”上,看到了非常贵重、贵重到离谱的命格。


    这种命格要是出现在满了三周岁的小孩子脸上,命数八字啥的再周全点,那就是必定是要扬名四海、成就一番功业的贵胄命,可出现在一只小土猫“面相”上——怎么就这么离谱呢?!


    林奶奶再次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巴巴托斯脸上移开。


    估计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连畜生和人都分不清了。


    林奶奶不想和孙女提这些,放下水杯便催促道:“不是说那个着猫蛊上身的人就在这栋楼么,先领我去看一眼。”


    “哦,好,老太你等哈。”林霄见她奶不再盯着巴巴托斯不挪眼,松了口气,先跑进厕所里头,拿洗脚盆接了盆水,泼洒到厕所天花板墙缝上,伪装成上面漏水渗到楼下来的样儿。


    然后就出来招呼她奶:“奶你和我上楼,我找借口敲开门,你就在我后面看。”


    林奶奶:“……”


    林奶奶默默起身,跟着孙女出门。


    她这个孙女吧……这种表面上看着鲁莽憨直,私底下其实既下得了狠手、又会耍狡猾手段的性子,都是她自己养出来的,怪不到别个。


    只要没有走错路去做坏事,也由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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