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师尊怀了我的崽 > 22-30
    022


    此?言一出?, 满屋子的人都震惊无比,个个如看鬼一般看着梅霁。


    他倒似乎并不很惊讶,俊眉微蹙, 面露恍然之色, 仿佛困扰他许久的疑难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傅绫瞠目结舌, 呆了半晌,方找回自己的舌头?,“大?、大?夫, 我师父他不是男儿么?怎会、怎会怀有?身孕?”


    吕大夫捋须沉吟:“这个, 或许跟尊师的体?质特殊有?关,常言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夫曾听闻海外有个小国便是男子产子, 不过那?里的男子生得较为娇弱, 身量体?格如同?咱们常见的女子……尊师身材修长,确是男儿身,为何?会怀孕, 这个、这个老夫也?不得其解了。”


    成明忙问:“大?夫,我师父他身子可还好?”


    吕大?夫顿了顿,“诸位道长不必忧心,尊师脉象平稳,腹中的胎儿十分康健。”


    傅绫忍不住问:“师父他……也?是要怀胎十月才能生产么?”


    吕大?夫挠了挠头?, 面露难色:“此?种情况老夫也?是头?一回见到,一时间也?说不准。不过诸位放心, 长宁道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事我焉有?不管之理?从今日起, 每隔十日,我都会前来把脉探视, 定保道长安全生产。”


    众人仍被震惊得尚未回神,反倒是梅霁起身谢过吕大?夫,亲自送他出?了道观。


    师父走后,傅绫与几位师兄面面相觑,目光中蕴满惊疑不解,成礼本就年幼单纯,此?时如堕五里雾中,不禁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师父既然可以生子,那?他还是师父吗?还是他们该改称他为“师母”?


    ……


    众人惶惑许久,心情皆十分复杂。


    其中,傅绫更是五味杂陈又惊又惧。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师父之所以会怀有?身孕,与两人那?日在林中温泉的亲昵有?关。


    毕竟他们真真切切地?做了夫妻之事。


    还不止一回。


    傅绫面色作烧,突然心虚起来。


    师父怀了她的孩子……


    这几个字组合起来简直太过匪夷所思,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她年方十六,正值大?好年华,莫说是为人娘亲,便是成亲嫁人也?是想也?没想过的。


    傅绫脑中乱作一团,浑然不知几位师兄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直到他们许多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蓦然一惊:“师兄你说什么?”


    成守笑嘻嘻道:“五师妹,我们几人在猜测,是何?人与师父……咳咳,说来说去?,似乎只有?你的嫌疑最大?。”


    傅绫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是很畏惧师父的,平日里见到他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与他……”


    成礼疑惑又小声地?开口:“不对呀,五师妹,前阵子去?江州路上,我看你与师父很是亲近呢,丝毫没有?惧怕神色。”


    傅绫:“……”


    她沉默须臾,选择死不认账,“四师兄,那?是你看错了,师父那?般寡言无趣的人,我又怎会喜欢?”


    话音甫落,傅绫便见到几个师兄脸色微变,垂手不语,她心中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颤巍巍转头?,果不其然见到师父白?衣胜雪,长身玉立在门口,俊美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成文?咳了一声,告退而去?,其他三人紧随其后,刹那?间屋内便只剩傅绫与梅霁两人。


    傅绫心口乱跳,恼恨自己口无遮拦惹恼了师父,正寻思着该如何?撒娇赔罪,却?在抬眸看到师父的模样时瞬间愣住。


    师父他、竟然红了眼圈儿,漂亮的凤眸中泪光盈盈。


    傅绫登时慌了,“师父,方才的话是我胡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梅霁眸光凝在她身上,并未言语,可目光却?满是哀怨、伤心,看得傅绫越发愧疚,下意识地?便抱住他的腰撒娇。


    “师父您别伤心呀!我、我那?是胡说八道的,师父您长得这样好看,待人又细心温柔,我、我又怎会不喜欢您呢!”


    “绫儿当真喜欢我?”梅霁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傅绫连连点头?,只想着尽快哄好他,“当然!我若是不喜欢师父,又怎会如此?积极地?帮师父治病?”


    梅霁眸光亮了几分,将她环抱在怀,低声道:“绫儿,我想我知道我那?怪病的源头?了。”


    “嗯?”


    “想来我体?质特殊,到了适龄年纪却?迟迟未婚,所以才常感体?燥难忍,尤其是每每与你接触之后。”


    傅绫怔了怔,“唔……师父这病竟是因我而起?”


    “嗯,也?因你而愈。”


    梅霁轻抚她的面颊,目光温柔:“绫儿,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傅绫心中慌乱不已,面上却?只得露出?笑容,附和?道:“嗯嗯,师父我也?很高兴。”


    ……才怪咧。


    明明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莫名其妙地?多了个未出?生的婴孩,日后会叫她“娘亲”,傅绫只是这样一想,就感觉头?疼欲裂。


    可见到师父对这个小生命无比期待,眼角眉梢都溢满欢喜,对她说的话如此?在乎,她又委实?无法说出?实?情。


    大?夫说师父怀孕方才一个月左右,正是胎儿不稳的时候,应当吃好喝好睡好,不得受气?受累,若不然便可能大?伤身体?。


    傅绫当然不希望师父受伤,只好将满腹愁思压住不提,面上却?还要作出?欢欣的模样,哄得师父恢复平和?之态,上床安歇后,她方回到自己房中,唉声叹气?辗转反侧到半夜。


    翌日,全观上下便得知师父长宁道长怀有?了身孕,一时间众人皆惊,私底下议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父听闻后也?是呆了半晌,叫来梅霁,见他神色平和?,与平日并无二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叫他保重身体?。


    观中弟子见师父神色淡淡,言谈举止间并无半分异样,初时的震惊诧异过后,便也?渐渐恢复如常。


    人家吕大?夫都说了,海外便有?男子产子的国度,师父想也?只是体?质特殊而已。


    太清观的人尚且如此?,当傅绫将此?事说与家中亲人时,众人的反应更是剧烈。


    傅太守蹙眉问:“长宁道长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未看出?他有?半分女相……”


    傅夫人嗔道:“绫儿都说了,男子也?是可以产子的,又何?须要像女子才可以?”


    外婆则忍不住八卦:“咦,即便是男子,也?不能一个人便孕育孩子吧?你师父是与谁……有?了……”她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委实?不知该如何?用词。


    傅绫强作镇定:“观中猜测纷纷,我也?不太清楚。”


    姨婆道:“长宁道长秉性端方,是个极懂事自爱的孩子,想来也?是与那?人感情极深,方会做出?这等事……”


    外婆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笑道:“从前都是听闻哪家小姐与俊书生私奔,暗结珠胎,今儿可是奇了,怀有?孩儿的竟成了男子,另一方人还藏得严严实?实?。”


    “谁说不是呢,”傅夫人叹道,“长宁道长生得面如冠玉,丝毫不像出?家人,说是王侯公子也?没人不信,不知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几人嘀嘀咕咕,猜起梅霁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来,听得傅绫如坐针毡。


    她便是当事人之一,却?还要佯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如此?装模作样也?是够累的。


    这天晚上,她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本以为又会辗转难眠,却?没成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堕入梦乡,还做了一个逼真至极的梦。


    在梦中,俊美的师父容颜颇为憔悴,原本精瘦紧实?的腰身变得大?腹便便,小腹高高隆起,满脸哀怨地?看着她,“绫儿,你要对我们父女负责。”


    傅绫惊慌不已,身子连连往后退,“不、我不想成亲!我也?不想做人的娘亲!”


    梅霁眼圈泛红,颤声道:“那?你要抛弃我们吗?”


    傅绫心绪纷乱,不禁摇了摇头?,下一瞬,却?见到师父的小腹蓦地?鼓起,一阵红光闪过,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婴孩出?现在她怀里,小嘴大?张,大?声哭嚎着。


    “啊!”


    她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地?看向师父,见他脸色苍白?,唇角泛起一抹淡笑,有?气?无力地?叮嘱道:“绫儿,师父走之后,你要好好带大?我们的女儿。”


    说罢,竟阖上了双眼。


    傅绫心中闪过一阵剧痛,大?叫着醒来,“师父!”


    目之所及,珠帘翠幕,灯火通明,正是自己的闺房。


    原来只是一场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


    傅绫喘了喘气?,拭去?额角鬓边的细汗,兀自出?了会儿神,之后却?久久没有?睡意。


    回道观之前,娘亲与外婆给她准备了许多补品。


    “带上山给你师父服用,怀有?身孕可不是小事,应当好好补补才是。”


    傅绫接过大?包小包放在马背上,疾驰上山。


    来到师父门前时,她却?面露迟疑,莫名地?有?几分心虚与愧疚。


    末了她还是敲了敲门,却?没想到开门之后,看到的是师父颇为苍白?憔悴的面容。


    傅绫大?惊,忙放下补品,搀扶着师父回房,一面问:“师父您怎么了?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梅霁勉强一笑,“不碍事,只不过是有?些头?晕呕吐罢了,想是因为她的缘故。”


    虽只有?月余,能否顺利产子尚不可知,但他却?觉得腹中所怀的骨肉定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婴,如她娘亲一样。


    傅绫不知他心中所想,见师父目光落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心下不禁愈发愧疚,忙给师父斟了杯温茶,指着那?些补品道:“师父您受累了,这些上好的人参与补药是我娘亲外婆叫我拿给您的,对您的身子与……腹中的孩儿大?有?好处。”


    梅霁眸光温和?,“多谢她们了。”


    他静默须臾,嗓音微涩,“想必你家人知晓我的事,定会很瞧不起我。”


    傅绫连连摆手儿,“怎么会!我娘亲与外婆向来都十分敬重师父,知晓您竟会怀孕,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关切……”


    她耳根微红,下意识地?隐去?了娘亲外婆猜测师父会中意何?种女子的话,笑道:“师父,前几日您表现地?如此?平静坦然,我还以为您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呢。”


    梅霁凝望着她,眸中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浓郁情绪,缓声道:“旁人如何?看我自然不在意,只是若是你的家人,我又怎会无动于衷。”


    傅绫心头?大?震,脑海中飞快而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她未及抓住便消失不见,怔然愣了愣,见师父只是静静看着她自己,不禁脸上一热,道:“师父,天色不早了,您早点安歇。”


    “绫儿。”梅霁却?叫住她。


    “怎么了师父?”


    “我的怪病若是再次发作,你还会来帮我么?”


    “当然!”傅绫旋即问,“难道师父是又有?什么不适?”


    梅霁道:“昨夜隐隐有?几分燥热,不知今夜如何?。”


    “那?不如这样。”傅绫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银铃,找出?一捆麻绳,一端系在铃铛上,一端系在了师父床头?,“待会儿我将铃铛放在我枕边,师父若是难受得厉害,不妨扯动麻绳,我自然便可听到声响,会立时来找师父。”


    梅霁目露歉然,“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打搅你休息?”


    傅绫小声道:“师父您是因为我才受这份苦……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梅霁薄唇微弯,俯身在她面颊落下一吻,低声说:“我不觉得辛苦。”


    “……”


    傅绫心中更加歉疚了。


    她本想帮师父治病,病还没治好,反而还弄大?了师父的肚子……


    唉,也?不知两人中是谁造了孽,今生要如此?偿还。


    023


    这天夜里, 傅绫睡得极浅,生?怕夜间睡太沉而听不到师父叫她,心悬了一宿, 银铃也未曾响起, 天蒙蒙亮时她实在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她猛然惊醒,见外面天光大亮,心下一惊, 忙梳洗更衣直奔师父的房间?。


    见师父正在蒲团上打坐, 虽有几分?憔悴,神态却颇为平和,想是昨夜未被怪病折磨。


    傅绫松了一口气?, 跟师父说了几句话, 便打着哈欠回房补眠。


    近晌午时她被饿醒,迷迷糊糊间?嗅到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甫一睁眼, 便?见到屏风后有一道?修长身影。


    傅绫穿鞋下床走?近,见师父一身天青色道?袍,芝兰玉树,正在为她盛粥。桌上摆着几碟爽口小菜,色香味俱全, 一看便?不是出自只盛产萝卜青菜的观中小厨房。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啊?”


    傅绫简单梳洗, 笑嘻嘻地坐下,“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真是有劳师父了。”


    梅霁将粥送到她面前,笑道?:“昨夜你因为我一宿没睡好, 我备些饭菜也是应当的。”


    傅绫很是心大,撒娇谢过几句,便?心安理得地享用起来。


    梅霁在一旁静静看着,唇边泛起浅笑。


    傅绫冷不丁抬头,瞥见这抹笑容,不禁怔了一下,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词——贤惠。


    她竟然觉得师父很温柔贤淑!


    连忙摇了摇头,见师父投来疑惑的目光,傅绫干笑道?:“没什么,我可能是睡昏了头,竟觉得师父身上仿佛散发着一层圣光,耀眼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梅霁轻笑一声:“又在胡说八道?。”


    傅绫耳根微热,佯作喝粥,动?作却颇为慢吞吞,一双乌黑杏眸直溜溜打转,正大光明地偷看师父。


    梅霁被她盯得有些脸红,抬手摸了摸脸,“怎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傅绫没忍住笑出声,“师父怎么这么容易就面红耳赤的?”


    话音甫落,便?见到师父的耳根肉眼可见地愈发红了,她不禁好奇伸手,轻轻揉了揉,原本并?无他意,但?在瞥见师父的眼尾也渐渐染上绯色后,傅绫便?忍不住想捉弄一番师父。


    手指灵活翻转,摩挲着洁白如玉的耳垂,一面佯作天真:“师父,你怎么了?怎么喘得如此厉害?”


    梅霁气?息渐沉,捉住了她作乱的手,语气?略显无奈:“绫儿?。”


    他漆黑凤眸泛着水光,看人时眼神湿漉漉的,傅绫不自禁心口急跳数下,那股熟悉的燥热感袭来,她赶忙正襟危坐,不再?逗师父。


    再?玩闹下去,难受的可就不只是师父一人了。


    虽说男女大有不同,但?男子怀孕时,前期想必也是不能……咳,行房的吧?


    傅绫兀自胡思?乱想,额上蓦地一凉,就见师父一脸关切,“你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


    “……”


    傅绫哪里敢承认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找借口说要帮老师父去浇水,急匆匆起身跑了出去。


    梅霁望着她的身影,目露沉思?。


    **


    没两?日,陆承打扮一新,来太清观邀傅绫下山去逛庙会。


    傅绫虽喜欢热闹,但?眼下师父身子略有不适,腹中孩儿?又与?她关系匪浅,她一时难以走?开,本想推辞不去,就见陆承面色黯然,幽幽道?:“连我的生?日,绫儿?都不愿陪我了么?”


    “……”傅绫这才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连忙笑着哄他,“怎么会!我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一时疏忽罢了,走?,咱们下山玩去,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买。”


    她对陆承虽无男女之?情,但?怎么说也是自幼一同长大,既是兄长又是好朋友,这份感情不会因为两?人之?间?那道?婚约而发生?改变。


    陆承弯唇笑道?:“不用你买礼物,你能在百忙之?中陪我一天我就很开心了。”


    话里话外似乎都透着一股怨气?。


    傅绫佯作嗅了嗅,“咦,阿承你闻到了没?好重的酸气?呀。”


    陆承面色微红,咳了一声,“好了,咱们下山吧,我已经打发人在庙会戏楼上留了位子,咱们过去便?成。”


    “稍等?一下,我去和我师父说一声。”


    陆承怔了一下,见傅绫飞快地消失在面前,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绫儿?还是和从前一样,对长宁道?长十分?惧怕,连出观这种小事也要亲自和他报备。


    却没成想,傅绫竟与?长宁道?长一同回来了。


    “咳,阿承,我师父他也想去逛庙会,你不会介意吧?”


    陆承心里很是抗拒,却也不好明说,只得笑着答应:“当然不会,人多一些也更热闹。”


    当他在庙会牌楼下看到妹妹时,脸上的笑着实绷不住了。


    陆蕴仪满脸欢欣地摆手:“绫儿?!哥哥!啊长宁道?长——”


    话音未落她便?已奔至三人面前。


    傅绫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如姊妹般。


    梅霁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眼眸微垂,与?往常一样俊美出尘,清冷寡言。


    陆承则勉强维持着笑容,一面偷偷给妹妹飞眼刀,锦城这么大,你去哪儿?玩不好?非要撞到这里来!


    多了一个长宁道?长也就罢了,毕竟他沉默寡言,几可忽略,可陆蕴仪就不同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她在绫儿?就不会理他了……


    陆承心下叹气?,期待许久的双人同游转瞬变成四人聚会,碍于傅绫如此高兴,他又说不得什么,只好与?梅霁并?肩而行,眼巴巴地看着傅绫与?妹妹笑得粲然。


    他目光凝在傅绫身上,唇角不禁微微扬起,一阵子未见,绫儿?出落得愈发美了,眼角眉梢都透着丝丝娇态。


    陆承盯得专心,浑然没注意到一旁投来的视线,梅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少女白皙姣好的面容上,阳光下,她的肌肤莹润细嫩,仿佛上好的细瓷,熠熠闪着光辉。


    他心念微动?,清晰地看到陆承眼中不自禁流露出的爱慕之?情,不禁又是一怔。


    知晓陆承喜欢傅绫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愧疚与?懊悔,旋即便?被名为吃醋的情绪所笼罩。


    梅霁脚步微顿,轻声咳了咳,果不其然,走?在前面的傅绫登时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满脸关切地看着他,“师父,您又不舒服了么?”


    还没等?他回答,陆蕴仪便?急声问:“啊?长宁道?长生?病了么?”


    傅绫含混过去,只道?:“师父前两?日感染了风寒。”


    虽说纸包不住火,陆家兄妹早晚会知晓师父怀孕一事,但?既然师父不说,她也不好直讲,若不然以蕴仪的性子,定会万分?惊讶,吵嚷得满城皆知。


    “啊,风寒可大可小,道?长您还是要多多保重才是。”陆蕴仪细声细气?地说着,俏脸泛起一抹红晕。


    傅绫看得真切,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之?前蕴仪便?在她面前提过好多回师父,说什么仰慕师父的英姿啦之?类的,她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却蓦地回想起她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含羞带怯,明晃晃的女儿?家思?春情态。


    心尖似是汩汩冒着气?泡,酸酸涩涩的,傅绫目光在师父与?蕴仪身上转了两?转,突然间?有几分?郁闷。


    陆承一直盯着她瞧,见她忽地情绪低落,赶忙走?上前问:“怎么了绫儿??累了么?”


    “没什么。”傅绫也闹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别?开眼不再?看师父,打起精神来逛庙会。


    天气?渐热,已隐约有几分?暑气?,街上行人多穿着轻薄春衫,少年少女们结伴而行,熙熙攘攘颇为热闹。


    傅绫四人皆生?了副好相貌,气?质斐然,齐齐走?在街上引来无数目光。


    吃了些小吃后,四人上了戏楼二楼雅间?,位置是陆承提前备下的,茶点果脯应有尽有,皆是傅绫爱吃的。


    她没注意到这点,梅霁却看得分?明,心下微滞。


    戏台上唱得正热闹,四人却各有心事。


    陆承虽与?傅绫坐得极近,可却没能与?她说什么话,绫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托腮支颌,目光飘忽,似是早已神游天外。


    而陆蕴仪则一直时不时地偷看梅霁,她先前只是听闻长宁道?长俊美如仙,今日如此近距离见到了,方?知此言不虚。


    哪怕道?长抱恙在身,这相貌这举止,啧啧,比她这十五年来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


    梅霁五感敏锐,自然早早便?察觉到一旁的炽热目光,只是顾念到陆家小姐是傅绫的好友,他便?也不好说什么,目光看向戏台,时不时地落在少女雪白纤细的脖颈上。


    她总歪着头,在与?陆承低声说着什么?


    陆承他又为何笑得如此灿烂?


    梅霁喝了口蜜茶,甜丝丝的夹杂着桂花的甜香,他却觉得微微发苦。


    凝着少女乌黑的发髻,他蓦地想起温泉池中,她满头青丝垂在他肩上,细柔如绸缎。


    水汽氤氲中,她娇音低泣,似极痛苦又极欢愉。


    他眼尾微微泛起红,当啷一声跌碎了茶盏。


    “对不住,我出去一下。”


    梅霁起身离开,陆蕴仪遗憾地收回目光,叹气?道?:“绫儿?,真羡慕你,可以天天见到你师父。”


    傅绫心口又是一闷,“你若是喜欢,便?来观里陪我呗。”


    陆蕴仪满脸跃跃欲试:“好啊,我回家就跟爹娘说。”


    陆承轻斥道?:“胡闹,太清观又不是庙会,岂是你随意玩闹的地方??”


    陆蕴仪吐了吐舌,翘着二郎腿吃起杏脯来。


    过了好一会儿?,仍没见梅霁回来,傅绫不禁有些担心:“师父他怎么还没回来?”


    “难不成是迷了路?”


    陆承白了妹妹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


    陆蕴仪轻哼一声,与?他吵起嘴来。


    傅绫担心师父的身子,出了雅间?寻找,终于在二楼角落处看到了师父。


    他凭栏而立,月白色道?袍随风猎猎而动?,愈发显得身姿修长,仿佛下一瞬便?要羽化成仙。


    傅绫怔了怔,忙走?近叫:“师父,您在这儿?做什么?”


    梅霁转过脸凝望着她,一双眸子莹然泛着水光,看得傅绫又是一愣。


    师父他……怎么像是哭了?


    “师父你哭了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在家的时候便?听娘亲与?外婆说,女子怀孕可谓是十分?艰险,各种不适之?症,要熬够九、十个月不说,还要闯一趟产子的鬼门关……


    师父虽是男儿?,但?料想也不会容易到哪儿?去。


    思?及此,方?才那点子莫名其妙的烦闷登时消失不见,傅绫连忙踮脚探了探师父的额头,并?未发烫,想来那怪病并?未发作,心下甫松了口气?,便?觉身子一暖,竟被师父揽臂抱入怀中。


    “师父?”


    傅绫的声音有些紧张,此处距雅间?不远,若是蕴仪或者阿承中途出来寻他们,岂不是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她与?师父是清清白白十分?正当的师徒关系,但?她却莫名地害怕被旁人撞见。


    尤其是师父怀了她的孩子之?后,傅绫更加不想旁人知晓她与?师父的事。


    倒不是她寡情薄幸不愿负责,只是她一开始是真的好心想帮师父治病的呀,谁也没想到会变成今日这种局面。


    梅霁俯身抱住她,嗓音发涩:“绫儿?,你之?前说,你并?不喜欢陆公子,此话可还算数?”


    傅绫有几分?莫名,“算啊,师父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梅霁还未回答,她便?听到身后一声惊呼,转身去看,便?见到陆家兄妹站在不远处,陆蕴仪小嘴微张满脸惊讶,陆承则眼圈发红,俊脸苍白。


    “……”


    傅绫闭了闭眼,有那么一瞬间?想抱着师父跳下楼去。


    唉,纸终究包不住火。


    而梅霁,则缓缓抬起了眼眸,目光落在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少年身上。


    024


    “绫儿, 你与你师父……”陆蕴仪欲言又止,“不会是我?以为的那样吧?”


    傅绫问?:“你以为是什么?”


    陆蕴仪鼓了鼓腮,“就……朝夕相处、干柴烈火、日久生情之类的呀。”


    傅绫叹了口气, 支着下?颌, 目光幽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与师父只是纯洁的师徒之情罢了。”


    “不可能吧,昨日我?明明看见?长?宁道长?抱着你,那副神情绝不是师父对徒儿会有的。”


    傅绫奇怪道:“我?师父当时是什么样子?”


    陆蕴仪想了想, “就感觉有些哀伤又很是沉迷, 反正看着不太寻常。”


    傅绫听了五味杂陈。


    娘亲说有身孕的人情绪容易波动,时常对着花花草草便感怀落泪。


    师父本就身染怪病,又是男子怀孕, 想必压力极大, 因此昨日才偷偷一个人在?角落里哭泣,见?自己来了,才忍不住抱了抱自己。


    ——归根结底, 师父之所以会这样,与她脱不了干系。


    但这话她又不太好跟蕴仪言明,蕴仪昨日方知晓自己与师父关系非同寻常,若是今日又得?知师父竟怀了她的孩子,蕴仪会晕厥过去也?说不准……


    还?是改日再慢慢跟她说清原委吧。


    傅绫沉默须臾, 道:“你与他相处时短,不清楚我?师父的性?子, 他向来如此,不仅对我?这样, 对大师兄二师兄也?是一样。”


    陆蕴仪狐疑地看着她,“是么?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 长?宁道长?性?子冷淡,连吃饭都不与你们在?一个饭堂呢?”


    傅绫被梗了一下?,“那、那是我?胡说的,我?师父脾性?如何,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是那种嫌弃徒弟的人么?”


    陆蕴仪摇了摇头,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长?宁道长?嫌不嫌弃徒弟身上了,她拉回话头,“那你说昨日你师父为何抱你?”


    “嗐,还?不是他身子抱恙,一时支撑不住,借我?肩膀靠一会儿而已。”


    “真的?”


    “当然是真的!”傅绫面不改色地说谎,“我?与师父真的清清白白。”


    陆蕴仪轻叹一声:“你们也?许真的没什么,但昨日你说的那话,可真是伤透了我?哥哥的心。”


    傅绫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阿承就在?身后呀……况且那话我?从前便跟他说过的,我?一直都是将他视作兄长?、好友,你也?不是不知情。”


    “我?知道呀,只是昨儿毕竟是哥哥的生辰,你前阵子去了江州,他日日盼着你回来,期待与你庆生很久了,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傅绫心内很是愧疚,“那他昨日回去有说什么吗?”


    陆蕴仪摇头,“没呀,失魂落魄一言不发?,弄得?我?娘还?以为他中邪了,要?请道长?来给他驱邪。”


    傅绫蹙眉道:“可这个事勉强不得?,我?对阿承并无他意,他早一些认清现实?也?好,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光阴。”


    陆蕴仪笑嘻嘻道:“你也?不必感到惭愧,哥哥喜欢你是他的事,就如同我?仰慕长?宁道长?一般,是我?自个儿的事,他怎么想我?并不介意。”


    傅绫忍不住问?:“你当真很仰慕我?师父?你……很喜欢他?”


    陆蕴仪坦率点头,“对呀,他长?得?那么好看,我?不喜欢他才有点怪吧?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吗?整日对着这般俊美如仙的人却无动于衷。”


    傅绫:“……”


    也?、也?不能说无动于衷,她也?时常因师父的相貌而出神呢。


    只是如今两人关系有点复杂,若是叫蕴仪知道了……傅绫没来由地有几分心虚,试探地问?:“若是有一日,你得?知我?师父他身染怪病,你会如何?”


    “怪病?长?宁道长?他怎么了?”


    傅绫支支吾吾,“没,就是假如,假如我?师父得?了什么怪病,看不好的那种,你会怎么样?”


    陆蕴仪柳眉微蹙:“那我?自会想方设法竭尽全力,为他寻得?良医神药去治好他。”


    “那你还?真的挺喜欢他的。”


    傅绫的语气夹杂着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酸。


    陆蕴仪嘿嘿笑:“也?不尽然,要?是哪日长?宁道长?容颜衰颓,变得?丑陋,我?想我?也?就不那么喜欢他了,色衰而爱驰嘛。”


    傅绫不禁有几分恼意:“好啊,原来你只是贪图我?师父的美色!”


    陆蕴仪理直气壮:“不然咧?我?与他都没说过几句话,更没怎么相处过,我?对他不是因色起意是什么?凭什么爱他至深呢?”


    “……”


    说得?也?不无道理。


    “那之后如果你遇到了更好看的人,你就会移情别恋了?”


    陆蕴仪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又怎会因一朵高岭之花,而放弃五彩缤纷的整座花园?”


    傅绫顿悟,这位小姐不仅爱玩爱闹,连好色也?好得?坦坦荡荡。


    分别之际,傅绫叮嘱道:“你回家后,帮我?劝劝阿承,天涯何处无芳草,有更好的姑娘值得?他喜欢。”


    陆蕴仪扬了扬手,“放心啦,我?哥他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而陆府中,陆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过了几天后,被陆老爷拎起来教训一顿,强逼着他吃了些东西?,斥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因为情情爱爱就要?死要?活?你便是饿死了,人家阿绫也?不会喜欢你,你死了我?也?不允许你这般没志气的人进陆家祖坟!”


    陆承满脸憔悴,怔怔地看着爹,缓缓流下?泪来。


    他自小便喜欢傅绫,一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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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视作未婚妻子看待,早已想好两人会生儿育女?携手一生,甚至连两人的孙子辈名字都拟了好几个。


    却没想到绫儿压根儿就不喜欢他。


    他沉默半晌,哑声道:“我?知道了爹,我?会振作起来。”


    陆老爷眸色复杂地看着儿子,“阿承,感情的事从来不是付出便有回报的,你别怪阿绫。”


    陆承脸色晦暗,“我?从没怪过她,我?明白,她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陆老爷道:“起来梳洗吃饭,其他事以后再说。”


    “是,爹。”


    ……


    **


    傅绫再见?到陆承,已是半个月之后。


    这阵子她师父身子不适,她便一直在?道观中陪伴师父,昨儿方回到家中。


    今晨与娘亲一道出来烧香,却没想到会在?寺中与他相遇。


    看清陆承的样子时,傅绫愣了一下?,颇为惊诧。


    怎么一阵子不见?,他竟消瘦憔悴这么多?


    陆承一身白衣,清减几分后愈发?显得?轮廓分明五官英俊,人也?比从前沉稳许多,少了些跳脱之气。


    他见?到傅绫神色怔忡,愣了一下?,却还?是对她笑了笑:“绫儿,你陪伯母来礼佛?”


    傅绫点了点头,“阿承,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陆伯母的身影,陆承他竟然会独自来烧香拜佛?


    可真是奇了,他可是不信鬼神的人。


    陆承凝着她,“闲来无事,就来这儿走走。”


    傅绫心头一震,蓦地明白了什么,但她没有捅破,与他寒暄几句,便随娘亲一道回家去了。


    途中,傅夫人笑问?:“绫儿,你与阿承是不是闹矛盾了?”


    傅绫哪敢将实?情说出,只含混说了一半的事实?。


    “如此倒也?难怪,任谁几次三?番地听到这种拒绝的话,都难免会伤心失落。”傅夫人顿了顿,“更何况,阿承打小便喜欢你,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


    傅绫心里不安,“娘,是我?做得?不对吗?我?是不是不该那么直接……”


    傅夫人摇了摇头,笑道:“你做的没错,既然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对他无意,早点让他知道也?好,省得?拖拖拉拉,最后伤他更深。”


    傅绫依偎进娘亲怀中,“娘,你与爹当时是怎么在?一起的?”


    傅夫人嗔怪地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嘛!”傅绫撒娇道,“当初你们是冰人介绍相识,还?是怎么?”


    “你外公?虽走得?早,但他是你爹的启蒙恩师,我?与你爹自幼相识,一起长?大,自然而然便有了感情。”


    “后来他科举中第,便回乡与我?成了亲,之后便有了你。”傅夫人提起往事,脸上泛起温柔笑意,“你爹虽沉默寡言,但对我?如何你都是看在?眼里的,绫儿,以后你找夫君,也?要?找品性?可靠的人才是,相貌家世倒是其次。”


    “我?知道爹对娘很好,性?子也?毫不迂腐守旧,您因为身子不好,未能继续给爹生孩子,他毫不责怪,也?从未提过纳妾的事。”


    傅夫人笑了笑,“之前我?也?曾想过再寻一个人来伺候他,但一想到要?与旁人分享他,心里便委实?不是滋味儿,因此哪怕落得?个‘不贤’的罪名,我?也?不允许你爹旁边有别的女?子出现。”


    傅绫嘻嘻笑道:“娘贤惠得?很呢!我?看爹这么多年来对您是一心一意,哪怕是与人喝酒应酬,也?从不沾花惹草,更不曾惹下?什么风流债,只专心守着您一人。”


    傅夫人脸色微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嘴甜,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莫不是你有心仪的郎君了?”


    “怎么会!”傅绫连忙否认,“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傅夫人抚摸着她的面颊,柔声道:“你有喜欢的人也?正常,不用担心我?和你爹的看法,只要?他人品是好的,哪怕穷困潦倒面貌丑陋,我?们也?不会嫌弃的,只是绫儿,有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娘不是说对方要?大富大贵,但你也?要?考虑到之后的生活。”


    “一旦成了亲,你们两人便有了自己的小家,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过日子可不是风花雪月,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这点你要?知道,不可因一时冲动而耽误自己的一生。”


    傅绫忍不住问?:“一时冲动做什么?”


    傅夫人轻声咳了一声,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傅绫杏眸渐渐瞪圆,乌黑眼睫眨了眨。


    唔,夫妻之事……


    她已经与师父做过了诶。


    可是她无事发?生,师父却怀了孕。


    那是不是说,若她再次与师父做点什么,她得?到的也?只是纯粹的愉悦,而无需担心后果?


    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傅绫在?回道观后,当晚便潜入了师父房中。


    近些日子师父身子常有不适,两人便没做什么亲昵之事,前两日吕大夫说师父的身体?稳定下?来,不必再事事谨慎小心。


    师父房内已然熄了灯,傅绫熟门熟路地摸黑上了床,黑暗中传来梅霁疑惑的询问?:“绫儿,你怎么来了?”


    “师父,我?有一个疑惑,需要?您帮忙解答。”


    梅霁的声音带着几分方睡醒的沙哑,“什么?”


    傅绫落下?床帐,放轻动作跨坐在?师父身上,吻上他的唇。


    “等下?您就知道了。”


    ……


    半个时辰后,傅绫点燃灯,气喘吁吁地伏在?师父肩头,鬓边颈上满是细汗。


    梅霁紧紧抱着她,气息浓重,眼尾泛红,黑眸中涌动着潮意。


    “你是为了这个?”


    傅绫神清气爽,慵懒道:“对啊,我?好奇师父怀孕的情况下?,我?们再这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梅霁顿了顿,“你就不怕……”


    傅绫唇角弯起,直勾勾地盯着师父,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师父,举一反三?的道理,我?想您不会不知吧?”


    温泉池那夜过后,梅霁便怀了孕,便是说两人之中,可以受孕的人是他而非傅绫,换言之若是两人再次亲热,傅绫也?不会有受孕的可能。


    梅霁喉结上下?动了动,眸光发?暗,“既然如此,我?们迟些再睡。”


    “嗯?”


    下?一瞬,傅绫疑问?的声音便被薄唇堵住。


    **


    这几日,太清观的人都察觉到傅绫有几分不对劲。


    肌肤莹润不说,整个人都太过精神奕奕了。


    要?知道以往她在?道观中时,常觉无趣发?闷,总想着找由头溜下?山去,奇怪的是这阵子不仅鲜少下?山去玩,连厨房寡淡的饭菜似乎也?吃得?津津有味。


    二师兄成明很是好奇,“五师妹,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好事吗?说出来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没啊,我?整天在?道观待着,能发?生什么事?”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你最近每天都看着很愉悦似的……”


    傅绫想起这几日与师父的事,不禁脸颊微热,强作镇定道:“我?不过是因为到了夏天,多了许多水果可以吃而感到高兴。”


    成礼点头附和:“嗯嗯,我?也?喜欢夏天,老师父菜园子里种了好多西?瓜、香瓜,已经结了许多小果儿,过不久便可以吃了。”


    “是啊是啊,那些瓜我?们也?曾帮忙浇水施肥,吃自己种的瓜想想就让人开心。”


    成明狐疑地问?:“当真?你几时会因为一点子水果而如此激动……”


    傅绫转移话题道:“二师兄,听闻城中近日有许多人失踪,你可知晓是怎么回事?”


    “我?也?听到了些消息,不过众说纷纭,有说是拐子拐卖的,也?有说是被狼给叼走了的,更有甚者……”成明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森然,“有人说是郊外的坟地里发?生了尸变,实?则是僵尸在?作祟。”


    成礼胆小地捂住耳朵,却又忍不住好奇:“二师兄,真的可能是僵尸么?”


    成文拍了下?成礼的肩,斥道:“得?了成明,别吓唬他们了,每年都有僵尸的传言,谁又曾见?到过?不过是用来唬小孩子不要?乱跑的话罢了。”


    傅绫也?不太相信,人死了便会化为尘土,又怎会突地暴起尸变到处吸人血液呢?


    兴许是有不安分的妖怪在?惹事。


    她蹙了蹙眉,想将此事说与师父听,又担心他若是起意去斩妖,动了胎气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明日她下?山去查访一番,看看情况到底如何再做打算。


    翌日,傅绫策马下?山,叫了陆蕴仪一起,却没想到与她同来的还?有骆闻笙。


    许久未见?,他似乎长?高了些,也?比从前瞧着强壮许多。


    骆闻笙对傅绫点了点头,解释道:“陆老爷担心小姐的安危,命我?做她的贴身侍卫。”


    傅绫抿唇笑看陆蕴仪,就见?她脸颊微红,恼声道:“城中最近有许多人失踪,我?爹太过大惊小怪,担心我?会被人掳去,所以才叫他跟着我?。”


    “陆伯父也?是关心你才这样,骆公?子武功高强,有他在?你自然更安全些。”


    “哼,我?又不是不会武功。”


    傅绫笑道:“你是会,就是不太厉害嘛,万一遇到强蛮之人,你岂不是要?吃亏?”


    三?人一面说,一面策马缓行。


    从城东到城西?,见?大白天里许多人家都大门紧闭,街上行人也?较从前少了许多,问?了门肆的老板们方知道,近日失踪了七八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彼此之间并无交集,莫名其妙地便没了踪影。


    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被那不知名的东西?给捉了去,因此大多闭门不出,躲在?家中避难。


    像他们这样大摇大摆走在?街上的,反而成了另类。


    “这位道长?,要?问?是人还?是妖,小的觉得?大概是妖。”茶馆小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前几日夜里,我?在?回家的途中,冷不丁听到了一声惨叫。我?冷汗都冒出来,循声望去,您猜我?见?到了什么?”


    傅绫问?:“难道是青面獠牙的僵尸?”


    小二摆了摆手,“不,是一只巨大的黑影从屋顶上飞过,足足有两人高,翅膀张开,看着如船帆一般,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声,别提多渗人了。”


    傅绫与陆蕴仪对视一眼,“你看清那黑影是什么东西?了吗?”


    “没看清,只觉得?太大太高,还?有翅膀,肯定不是人,但是也?不像是旁人所说的僵尸。”


    三?人出了茶楼,又一道去了衙门。


    傅绫是太守之女?,门卒哪有不识的,听她说有事要?问?户曹大人,连忙让身过去。


    与户曹大人交谈一番后,傅绫得?知,近半个月以来,已有十户百姓前来报失踪案,皆是莫名其妙地便失去了踪影。


    衙门也?曾派人多番寻找,这些人却如蒸发?了般,毫无踪迹。


    “此事竟惊动了傅小姐,下?官万分惶恐,定会督办此事,还?望您能在?太守大人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傅绫轻轻颔首,“有劳户曹大人了。”


    离开衙门后,三?人站在?萧索无人的大街上,一时无言。


    陆蕴仪道:“绫儿,你师父不是捉妖高人么?请他出马定可将那妖怪斩杀。”


    傅绫道:“你有所不知,我?师父近来身体?抱怨,不宜施法斗妖。”


    “唔,那你师父的师父虚谷道长?呢?我?听说很多年前,他也?很厉害的呢。”


    傅绫眼前一亮,“这倒可以。”


    老师父嫉恶如仇,若是他得?知这妖怪害了这么多人,定会下?山为民除害。


    她当即挥别二人,策马上山,进了道观便直奔后院,见?老师父正在?小厨房里烧火煮粥,想是已然熬够了时辰,一股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


    “老师父,您在?做什么好吃的呀?”傅绫笑眯眯地凑过去,“有没有我?的份?”


    “你来了当然会有你的,”虚谷拢了拢柴火,起身笑问?,“今儿跑去哪里野了?天快黑了才想起来看我?。”


    傅绫一面给老师父揉肩一面将自己下?山查到的事说了,“老师父,您觉得?那黑影是什么妖?”


    “这我?可说不准,总要?亲眼见?到才心里有底。”


    傅绫眸中放光:“这么说您愿意下?山除妖了?”


    虚谷正色道:“我?虽不喜热闹,但既有妖怪害人,我?又怎可坐之不理?待会儿吃罢饭,咱们便叫上你师父,一同下?山去。”


    傅绫忙道:“我?师父他身子不便,还?是不叫他了吧?”


    虚谷愣了一下?,笑吟吟道:“还?是女?徒儿好啊,心细如发?懂得?体?贴人,清和有你这个徒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傅绫面色微红,低下?了头。


    要?怎么说,她才是害师父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什么福不福气的,她给的是师父“孕气”才对……


    吃罢晚饭后,天色尚未全黑,傅绫便与老师父带上降魔旗伏妖剑下?山。


    行至中途时,虚谷蓦地顿下?脚步,叹气道:“出来吧。”


    傅绫:“?”


    就听身后一阵窸窣声,熟悉的沉香气息袭来,梅霁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傅绫十分惊讶,难不成师父一直跟着他们?她怎么毫无察觉?


    梅霁恭声道:“师父,我?不放心你们,所以才……”


    虚谷摆了摆手,“我?们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徒儿,小绫儿她担心你的身子,所以才瞒着你,不让你一同前往。”


    梅霁目光在?傅绫身上顿了顿,“师父与成素不必担心,我?身体?已然无碍。”


    “师父!”傅绫面露急色,“吕大夫说您要?静养,不宜操劳,斩妖不是小事,万一您被妖怪所伤……”


    “是啊清和,要?不你还?是留在?山上,安心等我?们回来吧。”


    梅霁眸光凝在?傅绫身上,“我?同你们一道去。”


    “……”


    傅绫语塞,她怎么不知道原来师父他这么固执啊!


    最后,还?是三?人一同下?了山。


    回道观之前,傅绫便与户曹大人说好,兵分几路,分别守在?锦城各个民居较多之处,一旦发?现妖怪的身影,便以烟火为号,她与老师父便会疾奔而去。


    虚谷听她说罢,捋着银须道:“如此一来,我?们不免陷入被动,要?被那妖怪牵着鼻子走。”


    “那您觉得?应该如何?”


    “唔,我?许久未除妖,不知这个东西?喜欢什么?是美色还?是金钱?若不然倒是可以来个请君入瓮。”


    傅绫皱了皱眉,“据我?所知,这十人都是在?夜里失踪的,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相貌身材上也?没什么特别的……”


    梅霁道:“看来这东西?是随机将人掳走,并无规律可言。”


    虚谷叹了口气,“这么说咱们只能在?这儿干等着了?”他动了动鼻子,“我?没闻着什么妖气,难道它?不在?这儿附近?”


    傅绫忽地想到一个法子,嘀嘀咕咕与两人说了,老师父还?未答话,梅霁便不赞成道:“你说的设下?鱼饵,这么做风险太大,万一我?们没能及时出现制止,那做饵的人岂不是要?遭殃?”


    “那如果我?们找一个武功高强、可以自保的人呢?”


    “寻常人再厉害,又怎能敌过妖?”


    傅绫眨了眨眼,“那我?们只好等它?现身了。”


    虚谷却道:“小绫儿说的很有道理,不如疏散百姓,我?去做饵引它?出来。”


    “师父,这怎么行……”


    “哎呀这有什么不行的?”虚谷笑眯眯道,“左右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就算真的被妖怪吃了,也?不算亏。”


    “师父……”梅霁还?欲再劝,却被虚谷阻止,“行了,就这么决定。小绫儿,你去跟那个户曹大人说,叫他尽快吩咐大伙儿这几日夜间都早早回屋,锁好门窗,不要?落单。你们俩也?藏在?一旁,看我?怎么把那妖怪给引出来。”


    “好,我?这就去做。”


    户曹大人那边很快便依着傅绫所言行事,不过半个时辰,家家户户便都门窗紧闭,街上一片萧索,半个人影也?无。


    忽地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傅绫下?意识地拔剑抬头,便看到陆蕴仪与骆闻笙一前一后策马而来。


    傅绫心下?一松,忙问?:“蕴仪、骆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会不来?”陆蕴仪笑嘻嘻下?了马,向虚谷与梅霁道了万福,“有劳虚谷、长?宁两位道长?了,尤其是长?宁道长?,您抱恙在?身,还?愿为百姓除妖降魔,真真是叫人钦佩。”


    梅霁看了眼傅绫,轻轻颔首,“陆姑娘言重了,此次捉妖主要?是我?师父打算以身诱敌,在?下?并未做什么。”


    陆蕴仪直盯着他看,忽地附到傅绫耳边,压低声音问?:“你师父不是瞧着好好的么?甚至比之前看着更俊美了几分,到底是哪里病了?”


    傅绫:“……”


    她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师父的耳根微微动了动,他一定是听到了!


    “咳,蕴仪,风太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傅绫一面说着,一面将陆大小姐拉到一旁,小声叮嘱:“我?师父的病很怪,他不喜被人议论,所以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


    陆蕴仪满脸迷惑:“啊?哦哦。”


    骆闻笙听闻虚谷道长?要?以身做饵,便拱手自荐道:“道长?,在?下?骆闻笙,略会些拳脚,愿意跟在?道长?身后,为除妖略出绵力。”


    虚谷见?他生得?身量高大,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不禁赞了声好,却摆了摆手儿:“好孩子你有这个心就够了,老头子虽上了年纪,却也?不是纸做的,寻常妖怪也?奈何不得?我?,你还?是随小绫儿他们一道,躲在?暗处吧。若不然乌泱泱的一群人,想那妖怪就会心生退缩,引不出来它?,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既然如此,我?便与傅小姐侯在?别处。”


    虚谷点了点头,问?陆蕴仪:“陆家丫头,这个小哥很有名将之风,是你家远亲么?”


    “他哪是我?家亲戚……”陆蕴仪小声嘀咕,“不过是管家的便宜外甥罢了。”


    骆闻笙听得?分明,神色却丝毫未变,他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第一眼瞧过去只觉正气凛然,看得?多了,便会觉出几分木愣愣的呆意。


    夜色深浓,渐渐起了风,傅绫见?师父穿得?单薄,生怕他着凉,便提议道:“不远处的茶花胡同住了许多人,往常那里最是热闹,不如我?们到那儿去蹲着,兴许能引妖怪出来。”


    众人皆赞同,往茶花胡同赶去。


    途中经过一家酒肆,门紧闭着,却还?是能看到屋里亮着灯。


    傅绫拍门朗声道:“酒家,劳驾打两壶温酒来,要?果味的,不要?太烈。”


    屋里沉默须臾,传来一道声音:“今日已打烊,客官改日再来罢。”


    傅绫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一百两够不够?”


    屋里又沉默片刻,忽地门开了条缝儿,递出来两壶温酒,并两只油纸包着的油炸花生米。


    “多谢客官,慢走不送。”


    银票被欻地一声抽走,木门再次紧阖。


    傅绫笑了笑,拎起酒与花生,来到梅霁面前晃了晃,“师父,喝点酒您身子就会暖和几分。”


    梅霁没想到这酒是给他买的,一时间有些愕然:“可我?并不冷。”


    傅绫却将酒塞到他手中,“师父您就别逞强了,您摸摸你的脸凉不凉?”说着,她下?意识地探上了梅霁的面颊,“您瞧,摸着凉丝丝的还?说不冷?”


    直到身前传来老师父的轻咳声,她才蓦然回过神来。


    “……”


    糟糕,她一时忘情,竟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在?。


    陆蕴仪则满脸震惊,仿佛见?鬼一般瞪着她。


    傅绫心下?一阵慌乱,涌上浓浓的歉疚,一时间不敢去看蕴仪。


    虽说她与师父没什么,但蕴仪是喜欢师父的呀,上回被她撞见?两人拥抱,被她给胡乱搪塞过去,可这回是她主动摸师父的脸,又该如何解释?


    ……


    她不想去捉妖了,她宁愿此时被斩杀的是她自己。


    好在?陆蕴仪只是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并未问?什么,傅绫便也?佯作无事发?生,继续赶路。


    待到了茶花胡同,傅绫四人飞身上了屋顶,伏在?屋脊后屏气凝神,看着老师父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傅绫将另一壶酒递给陆蕴仪,小声问?:“师父,你说老师父有可能引来妖怪么?”


    “我?也?没有把握。”


    四人等了许久,见?四周一片寂静,莫说是妖怪了,连只飞鸟也?不曾出现。


    陆蕴仪蹲得?脚发?麻,不禁动了动身子,却听骆闻笙忽地开口:“嘘,你们听——”


    傅绫登时支棱起耳朵,果然听到有窸窣窸窣的声响从街尾转弯处传来,她不禁直起身子,却在?看清那东西?的样貌时,失望地缩了回去。


    原是只野狗,口中不知咬着什么东西?,长?长?的拖在?地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梅霁却忽地疑惑出声,“它?叼的是什么?”


    傅绫不甚在?意道:“兴许是旁人剩的骨头之类的吧。”


    “不对。”梅霁面色凝重,“似乎是……人皮。”


    “什么?!”


    傅绫与陆蕴仪都惊叫出声,旋即又互相捂住了对方的嘴巴,满眼惊惧地看着那被拖在?地上的东西?。


    梅霁飞身落地,驱走野狗,执剑将那东西?挑了起来。


    虚谷、傅绫等人也?赶忙跟来,离得?近了,看清那物的样子时,她不禁浑身发?冷,一阵剧烈的恶心袭来,她跑去一边呕吐起来。


    陆蕴仪脸色发?白,直接被吓得?呆住,骆闻笙抬手遮住了她的眼,“害怕就不要?看。”


    梅霁眉头紧蹙,看向师父:“这莫不是那妖怪吸血后所致?”


    虚谷神情凝重:“若只是吸血,不会只剩一层干皮,看样子它?是将掳走的人给吃了个干净,唔,还?剩下?个鼻子。”


    “这野狗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的,师父,我?们今夜还?要?继续吗?”


    虚谷望了望天色,“时辰尚早,我?们再等等看。”


    几人直等到深夜,也?丝毫不见?妖怪的身影,傅绫方才呕吐过后便精神不振,心中对那妖怪的惧怕也?多了几分,若不是身边还?有师父在?,她早就想撂挑子回家躲着去了。


    梅霁见?她神色恹恹,便道:“不如你与陆姑娘先行回府,我?在?这儿护着师父。”


    傅绫摇了摇头,“不行,要?走就大家一起走。”


    最终,几人无功而返。


    骆闻笙护送着陆蕴仪回了陆府。


    梅霁将那只皮囊埋在?了树下?,一番超度之后,与师父准备回道观去,却被傅绫拦住。


    “师父,夜都这么深了,山路不好走,你们还?是先别回去了吧。”傅绫挽住老师父的手,“我?家就在?这巷子后面,不如先过去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这么晚了,打搅令慈令尊不太好。”


    “哎呀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呀!要?是我?爹娘知道您与老师父就在?这附近,我?却不邀请您二位去我?家,他们又要?说我?不懂规矩了。”


    傅绫一面说一面将两人往太守府的方向拉,梅霁见?状,生怕累着了她,只好看向师父。


    虚谷笑道:“那就走吧,听闻太守府十分别致秀丽,我?还?没去过小绫儿的家里瞧过呢。”


    傅绫嘿嘿笑:“赶明儿我?带您仔细逛一逛,别的不说,我?家花园被我?娘亲、外婆姨婆打理得?可美了,五彩缤纷花团锦簇,有很多花我?都叫不上来名字,老师父您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一定与我?外婆姨婆很谈得?来。”


    “哦?那我?倒要?讨教讨教了。”


    虚谷与傅绫有说有笑,梅霁却眸光微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进了太守府,傅绫吩咐人安置好两人,打着哈欠回房去睡了。


    梅霁心有所思,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敲了师父的门。


    虚谷正在?床上打坐,似是在?等着他来。


    “师父,不知为何,徒儿对明日会见?到成素的家人而感到很紧张。”


    虚谷睁开眼,促狭道:“怎么,要?见?你岳家,所以才这样?”


    梅霁面色微红,低声应了声。


    “求师父教我?该怎么做,以讨他们喜欢。”


    025


    虚谷下床走到桌边, 为两人斟了杯茶,笑?眯眯道:“清和,你若是问师父别的, 我尚且还能给你点建议, 只?是说到如何讨未来的岳父岳母欢心, 可就难倒我了。”


    他轻叹一声,“我年轻时虽也有过喜欢的人,但到?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未有结果?罢了。”


    梅霁还是头一回听师父说及出家前的俗事?, “为何没?有结果??”


    虚谷目露怅惘,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默片刻, 勉强笑?了笑?:“不过是有缘无分而已。”


    他又恢复往日里的嬉笑?模样, 道:“成素的家人之?前便很?欣赏你,对你多加赞扬,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梅霁耳根微红, 眼?睫低垂,“师父,您早已看出来了罢?”


    虚谷佯作不知,“嗯?我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来我喜欢成素。”


    虚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小子倒是很?直率, 没?再藏着?掖着?,我虽上了年纪, 可眼?不花耳不聋,你对小绫儿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你师父我。”


    梅霁怔了怔, “师父,我表现地?很?明显吗?”


    那岂不是其他弟子也知道了?


    “你看向小绫儿的眼?神出卖了你,”虚谷饮了口茶,“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含、含情脉脉,啧啧。”


    “……”


    梅霁薄唇微抿,“如此说来,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虚谷一摆手,“也不尽然,观中其他弟子要么老实巴交要么半生不熟的,他们懂个屁呀,也只?有知道情为何物的人,才能看透你的小秘密。”


    “师父,徒弟是不是做错了?”


    “嗯?你是指什么?”


    梅霁闭了闭眼?,颤声道:“爱慕成素,引.诱成素,并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预想中的斥责与怒骂久久未至,梅霁缓缓睁开眼?,就见师父正笑?吟吟看着?他,眸中跳动着?调皮的光。


    “师父?”


    “傻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虚谷温声道,“自你那回说要借用我的小厨房,为小绫儿熬粥,我便猜到?你对她别有心思。”


    “那丫头每晚都会去你房里找你是不是?”


    梅霁脸色通红,“师父,我们之?前并未……是在?江州时才真的……”


    虚谷笑?眯眯道:“你别着?急,我又不是那种严肃死板的人,你虽是小绫儿的师父,但众所皆知,她只?是寄名在?道观而已,并非真正的出家人,那你与她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师徒。你们少年男女,对彼此心生爱慕,定下?盟约,本职员由蔻蔻群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整理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梅霁眸色微黯,“绫儿对我并无他念,她只?是想为我治病罢了,这一切都只?是徒儿的一厢情愿……”


    “清和,话可不能这么说。世间有多少神仙眷侣是一开始便彼此钟情的?大多不还是日久相处,渐渐地?才喜欢上了对方?你只?要有恒心,全心全意为小绫儿付出,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尖上,那么总有一日,她也会喜欢上你的。”


    梅霁却面露苦涩,“师父您有所不知,陆家公子本与绫儿有着?婚约,他对绫儿也爱慕多年,付出良多,却一直没?讨绫儿喜欢,可见感情一事?并非是付出便有回报。”


    虚谷神秘一笑?:“旁人我不知道,但若是清和你,我看还是希望很?大的。”


    梅霁眸光微亮,“当真?”


    虚谷点了点头,催他回去歇息,“早点睡,不然明天脸色不好看。”


    梅霁应声,离开之?前又道了声谢。


    虚谷心中暗笑?:这孩子自幼便是如此,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没?有半点心机。


    **


    翌日天亮,府中下?人早早地?便将昨夜小姐带着?两位道长入府歇息的事?说与太守夫妇听。


    傅夫人听闻,当即吩咐厨房准备丰盛的素斋,风风火火地?来到?傅绫房中,见女儿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不禁又心疼又好笑?。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梅霁与虚谷都已起床梳洗,见过了太守夫妇。


    傅兆渊笑?道:“昨夜我与内子睡得早了些,不知两位道长光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虚谷笑?呵呵道:“太守大人言重了,昨夜老道与小徒在?附近捉妖,时辰见晚,令千金盛情难却,我们师徒方夤夜登门叨扰,未能及时见过大人、夫人。”


    傅夫人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话如此见外?两位道长忙碌半宿,快快请坐,我专门命厨房做了些素斋,二位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一面说,一面吩咐丫鬟布筷、上菜。


    众人落座,说及昨夜捉妖一事?。


    傅兆渊道:“近日多人失踪一事?,我也很?是关切,若虚谷道长能将此妖斩杀,真真是百姓之?福,在?下?替锦城百姓先行?谢过道长了。”说着?起身?拱手行?礼。


    虚谷连忙躲让,“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斩妖除魔本就是修道之?人的责任,只?是昨夜我们等了半宿,也未见那妖怪露面,只?见到?……”


    见傅夫人一脸好奇,他蓦地?住了口,笑?道:“总之?,大人放心,我与清和定会除去此妖。”


    正说着?话,帘子响动,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梅霁闻声望去,便见到?两名妇人走了进?来,皆穿着?家常衣裳,容貌上有几分相似,虽上了年纪,但犹可看出年轻时的花容月貌。


    他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傅绫的外婆与姨婆,当即起身?站得笔直。


    虚谷见了,忍住笑?,道:“这两位便是小绫儿常说的外婆与姨婆罢?”


    傅夫人笑?着?介绍:“道长,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姨娘。”


    外婆、姨婆与虚谷各自行?了礼,目光一齐落在?梅霁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外婆笑?道:“这便是绫儿的师父长宁道长吧?哎哟果?然生得俊俏,这通身?的气质,说是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公子也不为过。”


    梅霁面色微红,恭声道:“您过奖了,晚辈梅霁,见过两位老人家,之?前多谢您二位相赠的补品。”


    外婆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妹妹的手入了座,目光却时不时地?在?梅霁身?上。


    梅霁五感向来敏锐,此时处在?傅绫家中,周围坐着?的都是她至亲的家人,他本就紧张不已,又被外婆打量着?,整个人愈发紧绷起来。


    “长宁道长,您是哪里不舒服么?”傅夫人关切道。


    “没?,多谢夫人。”


    外婆忍不住问:“道长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莫非是因为……”


    梅霁的心登时悬起,难不成她们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外婆继续道:“男子有孕确是奇事?,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道长不必担忧我们会多心。”


    “……嗯。”


    梅霁心下?一松的同时,又有几分失落。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被傅绫的家人看穿想法,想将自己卑劣的心思呈现到?她的家人面前,甚至想让她的家人知道,他腹中孩儿的娘亲是谁,然后他便会……


    会如何?难不成他要借着?她家人之?手,逼迫她与自己成亲?


    梅霁啊梅霁,你何时变得如此心机深沉?


    梅霁垂下?眼?,掩去眸中涌动的暗波,耳边忽地?传来少女撒娇的声音——


    “娘亲,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呀!”


    傅绫来了,姗姗来迟,一来便抱住外婆撒娇。


    傅夫人嗔道:“没?大没?小的,见了两位道长也不知道请安。”


    傅绫吐了吐舌,笑?嘻嘻道:“我跟老师父和师父又不是外人,不用讲究那些虚礼。”说着?径直坐在?梅霁身?边,自顾自地?吃起早饭来。


    傅兆渊无奈道:“我这个女儿被惯坏了,太没?有规矩,扣qun: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想必给两位道长带来不少麻烦。”


    虚谷笑?道:“没?有的事?,小绫儿聪明活泼,十分机灵惹人疼,不知给我们带来多少欢乐。”


    梅霁也弯了弯唇角,“师父说的是,绫儿性子开朗,很?得大家喜欢。”


    有两位师父撑腰,傅绫小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熟稔地?给师父夹菜,“师父这个好吃,您尝尝。”转头又给虚谷斟茶,“老师父这是新下?来的茶,可清可香了。”


    左右逢源忙得不亦乐乎,看得一桌子人都忍不住笑?了。


    用罢饭,傅夫人留两位道长做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怎能这么快就走?绫儿,好生带两位道长去园子里转转,捉妖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虚谷与梅霁也不好再推辞,与傅绫一道去了府中花园。


    傅兆渊爱妻情深,知晓妻子喜欢江南景致,便请名家设计精心建造了一座园子,亭台楼阁,水榭假山,无一处不透着?灵气。


    再加上外婆与姨婆两人也极喜爱莳花弄草,将园子收拾得愈发漂亮,一步一景,夏日清晨缓步游赏,分外叫人心旷神怡。


    傅绫叽叽喳喳地?跟师父介绍哪些花是谁种的,“我姨婆那人最是细心了,之?前为了照料两盆昙花不眠不休。”


    虚谷忽道:“小绫儿,你别怪老师父多嘴,你外婆与姨婆都是守寡之?人么?”


    “外婆是,姨婆却是终身?未嫁。”


    虚谷怔了一下?,目光落在?远处的亭子上,似是有些出神。


    “今晚我们再去捉妖,我就不信还捉不着?这个害人不浅的坏东西。”


    梅霁看着?傅绫,“昨夜你不是被吓到?了?还敢再去么?”


    傅绫拍了拍胸脯,“那有什么不敢?昨夜我那是一时不备,措手不及而已。”


    “嗯,待会儿咱们多备些符咒。”


    “我去瞧瞧蕴仪,她昨天被吓得不轻。”


    梅霁眸光微凝,“你要去陆府?”


    “是啊,有何不妥么师父?”


    梅霁顿了顿,“那个陆公子……是不是还在?生你的气?”


    傅绫摇了摇头,“阿承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他从来没?怪过我,再说前几日我们在?寺里见过一回,他除了瘦了些,并没?有什么事?。”


    “嗯。”梅霁应了声,“我也只?是在?关心你。”


    “我当然知道啊,师父又怎么会说阿承的坏话?老师父你们慢慢逛,我出去一趟。”


    傅绫走后,虚谷拍了拍梅霁的肩,意味深长道:“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亏得是小绫儿毫无机心,若是换了旁人,啧啧。”


    梅霁脸色一白,眸中闪过一抹羞惭与痛苦,“师父,我时常觉得我很?卑劣自私……”


    虚谷仰头望天,喃喃道:“清和,爱一个人,又哪有不自私的呢?”


    “若是能做到?无私相让,那便不是爱了。”


    梅霁怔住,师父似乎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却不知何故与她失之?交臂,以致抱憾终身?。


    026


    傅绫从陆府回来时, 见师父正在将写好的符咒晾干,老师父则悠哉哉地躺在廊下藤椅上纳凉,不时地吹口哨逗着鸟笼里的鹦鹉。


    她一路骑马, 觉得有些热, 便吩咐丫鬟端些冰雪冷元子来。


    甫一呈到桌上, 虚谷便很是好奇地凑了过来,“小绫儿,这?个是什么?东西?”


    碧绿瓷碗中, 放着雪白剔透的圆丸子, 上面浇了层金黄色蜂蜜,离瓷碗近些时,还可感到丝丝凉意。


    虚谷年近五十?, 却从未见过这?种小吃。


    “这?是用黄豆加白糖做的, 老师父您尝尝,可甜可好吃了!”


    “黄豆?”虚谷半信半疑,“这?怎么?看着这?么?白呢?”


    傅绫笑道?:“将黄豆炒熟去?皮磨成粉, 混以?白糖,搓成圆丸子,煮熟之后过凉水,再浸在冰水中,吃的时候再浇一些蜂蜜, 别提多爽口解暑了!”


    虚谷呆了呆,“我活了这?么?多年, 还不知黄豆有这?种吃法。”


    “您若是喜欢,过两日回道?观时我给您带一些。”


    虚谷摆了摆手儿, “不成不成,道?观又没?有冰水, 放坏了多可惜。”


    “五师兄喜欢甜食,改天我带给他尝尝。”


    正说着,傅绫注意到师父的目光投了过来,黑眸中似乎透露着丝丝渴望,她当?即脸色一正,遮住瓷碗,道?:“师父,这?个东西太凉了,你不宜吃。”


    虚谷一面嚼着糯叽叽的圆丸子,一面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有身孕了就要多为孩子着想。”


    “……”


    梅霁收回目光,继续晾晒符咒。


    当?晚,月黑风高,三人再次来到民居众多的街巷。


    陆蕴仪昨夜受惊,今日便发起烧来,不能赶来,骆闻笙作为她的贴身侍卫,自然也要守在陆府之中。


    近些日子城内百姓都?人心惶惶,还未入夜便早早地锁门关窗,一家子守在一起,生怕被妖怪抓去?。


    窄巷内,梅霁在前,傅绫伏在师父肩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老师父扮作醉鬼,踉踉跄跄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口中还嘟囔着什么?。


    傅绫默默赞叹,老师父果然是做一行爱一行,做戏给妖怪看也如此投入。


    夏日衣衫单薄,她与师父贴得久了,便觉得有些热,往后撤了些,过不多时又没?忍住凑了上去?。


    梅霁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馨香与柔软,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直到傅绫低呼一声,摇着他的肩以?气声道?:“师父快看!”


    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不远处的师父,只?见到他老人家躺在树下,佯装睡着,在他的头顶缓缓现?出一团黑雾。


    雾气渐浓,那?身影渐渐巨大,在晚风中现?出了原形。


    它足有两人高,上肢奇长?,展开时竟有翼膜,末端有爪,指骨间生有皮膜,面似狐狸,一双眼睛溜圆,在黑色中发着摄人亮光。


    梅霁怔了一下,竟是只?蝙蝠妖。


    傅绫急道?:“师父,我们还不过去?帮老师父?”


    梅霁颔首,取出怀中符咒掷去?,在那?蝙蝠妖被炙烫得一惊时,拔剑飞身刺去?。


    傅绫紧随其后,挥着长?剑助师父一臂之力。


    虚谷也已一跃而?起,三人与蝙蝠妖斗起法来。


    这?妖怪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竟已修炼成如此模样,身材高大雄壮不说,离得近时还可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兽类的臊臭气,令人作呕。


    傅绫眉头紧蹙,见那?妖怪渐渐落了下风,正要松一口气,却忽然见到师父挥剑的动作一滞


    ,忽地捂住了小腹,她脸色大变,连忙飞身到师父身前抵挡。


    虚谷大声道?:“小绫儿,你先带清和退下,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话间,他道?袍猎猎风动,手中斩妖剑游走如蛇。


    蝙蝠妖痛苦地嘶吼着,身子被符咒灼烧得伤痕累累血流不止,眼中的妖气更盛,想是方才梅霁的异样让它察觉到了什么?,它怒嘶一声,展开羽翼直直地朝梅霁扑来。


    “师父!”傅绫大叫一声,下意识地便扑在师父身上,同时反手一刺,只?觉后颈一阵腥热,她转头去?看,便见到那?蝙蝠妖捂着脖颈,缓缓倒了下来。


    原来自己方才那?一刺,竟捅穿了它的脖颈!


    虚谷紧随而?来,见蝙蝠妖嗬嗬喘息了半日,眼中的亮光渐黯,终于变成一片灰白,那?冲出天际的妖气也渐渐消散。


    梅霁脸色苍白,却颤着手抚上傅绫的颈后,“绫儿,你、你没?事吧?”


    傅绫惊魂未定,缓了几息,道?:“我没?事师父,你怎么?样?可是动到了胎气?”


    梅霁见傅绫满身狼狈,头发脖颈上满是血污,眼中满是愧疚,“我方才突然有些腹痛,都?怪我,若不然也不会连累你……”


    “师父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怎么?能叫连累?”傅绫笑着打断他的话,皱眉嫌弃道?,“咱们还是先回去?洗洗,这?一身的腥臭味儿,呕……”


    傅绫搀扶起师父,皱眉看着那?只?血肉模糊的蝙蝠妖,“师父它要怎么?处理?”


    梅霁略一抬手,那?妖怪的身体便着起火来。


    “走罢。”


    三人离去?,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妖尸。


    蓦地,那?死尸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只?细长?的利爪从妖尸腹中穿出,撕破血肉,竟冒出来一只?小蝙蝠来。


    那?蝙蝠呜呜低鸣,不多时,从远处飞来一只?黑影,将它一把抱起,疾飞而?去?。


    那?黑影飞过太守府时,狭长?猩红的眼眸中淬满了怨毒。


    ……


    **


    尽管傅绫弄得满身狼藉,但捉妖大获成功,日后不会再有百姓受害,她心情便十?分愉悦。


    洗了好几遍花瓣澡之后,她更衣梳发,立马便奔去?厢房看师父。


    傅夫人得知梅霁动了胎气后,正欲请大夫,转念一想,还是问过梅霁,“长?宁道?长?,你有孕一事……是不是不想传扬出去??”


    梅霁道?:“我并不介意,有劳夫人去?请大夫。”


    “哎,好。”傅夫人顿了顿,安慰道?,“道?长?,我虽不知你腹中孩儿是谁的,但说句不恰当?的话,我也算是看着道?长?长?大的,算是你的半个长?辈,你为人品性如何我们都?是知道?的。你既愿为那?人孕育孩儿,想必对那?人是极喜欢的。”


    梅霁眼眶微涩,笑了笑,“嗯,我心里一直将夫人视作长?辈,至于那?人是谁,我却不方便说。”


    傅夫人笑道?:“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若是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帮。”


    梅霁心下一暖,“多谢夫人。”


    “别总叫得这?么?见外,你若是不介意,称呼我伯母就是。”


    “多谢傅伯母。”


    傅夫人笑着去?请大夫,不多时,一位中年妇人挎着药箱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道?长?,这?位是我们府中常请的周大夫,别看是女?子,医术可高明着呢。”


    梅霁从床上起身,向周大夫行了礼,面色微红:“周大夫,我……”


    周大夫笑吟吟道?:“道?长?不必多言,方才傅夫人都?跟我说了,不过是男子有孕而?已,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梅霁微愣,细细看了眼这?位女?医,只?觉她虽相貌寻常,但眉宇间却透露着一股自信,想是杏林高人隐世于锦城。


    不一会儿,周大夫诊完脉,笑道?:“不碍事的,不过是嗅到腥臭血腥之气导致的胎脉波动,静养几日就好了。”


    傅夫人忙问:“可需要服用什么?汤药?”


    “这?位道?长?的身子有些许虚弱,想是腹内的胎儿亟需营养所致,可适当?服用些温补汤药。”周大夫说着,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给了一旁的小鬟。


    “有劳周大夫了。”傅夫人亲自送她出去?后,对梅霁道?:“道?长?这?几日不妨就住在府上,待身子大好了再回道?观也不迟。”


    梅霁谢道?:“那?就打扰伯母与伯父了。”


    傅绫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登时愣住,师父怎么?叫她娘亲伯母?


    他称呼伯母,那?岂不是自降辈分,和她成了一辈儿的?


    正疑惑间,便见到娘走了出来,见她来了,笑盈盈道?:“绫儿,你师父身子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些体虚,需要静养温补几日,暂且在咱们家住下了。”


    傅绫大喜:“那?可太好了!”


    倒不是她嫌弃道?观不好,只?是观中到底没?有家里舒适,想吃什么?便有什么?,也更方便师父调养身子。


    她不仅心疼师父,她还心疼他腹中的女?儿呢!


    不知为何,傅绫笃信师父所怀的是个女?婴,还肯定像她一样可爱又聪明。


    房中只?剩下师徒两人时,傅绫便没?忍住贴上了师父。


    “师父,你肚子还难受么??”


    梅霁脸色仍有些苍白,对她弯了弯唇角,“还好,只?是有些不太自在而?已。”


    “唔,不如你仔细跟我描述一下?让我也能与你感同身受。”


    “丝丝缕缕的刺痛,不剧烈,但是又很难叫人忽略。”


    傅绫面露愧色,小声说:“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师父你也不必受这?个苦……”


    梅霁却正色道?:“绫儿,这?话你不可再说,能为你孕育孩儿,我不觉得是受苦。”他声音低了些,“再说,万一这?话被我们的女?儿听见了,她生气了怎么?办?”


    傅绫杏眸圆睁,万分惊讶。


    不仅讶异于师父会觉得不到三个月的胎儿能听懂人话,更讶异于师父也觉得所怀的是个女?儿!


    难道?这?就叫做心有灵犀?


    傅绫心里一动,忍不住抱住师父的脖颈亲了亲,“师父,你真是太可爱了!”


    梅霁耳根通红,“我,可爱?”


    “嗯嗯!”傅绫连连点头,捧住他的脸亲了几下,发出响亮的声响。


    明明两人做过更亲密无间的事,梅霁却因为少女?不含情.欲的吻而?满脸通红。


    他正欲说什么?,忽地顿住,眼中眸光变换几息,还是抿唇指了指门外,附在傅绫耳边低语——


    “门外,有人在偷听。”


    傅绫登时被唬了一跳,从师父身上跳下来,心慌意乱地跑到门前,见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夏日的阳光洒在石阶上。


    “师父,没?有人啊?”


    梅霁蹙了蹙眉,“难不成是走了?我确确实实听到了脚步声。”


    傅绫回到床边,松了口气,“兴许是你听错了也不说定。”


    而?不远处的假山后,傅兆渊将夫人放了下来,两人都?像做贼般惊魂未定。


    傅夫人犹没?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渊哥,长?宁道?长?的孩子,怎么?会是绫儿的?”


    傅兆渊也是又惊又怒,他下意识地反应便是梅霁哄骗了他的女?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先不说梅霁品行如何,单只?是绫儿,虽不能说是刁蛮任性,但也不是好欺的,她不去?戏弄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若真是梅霁这?小子处心积虑诱哄绫儿,那?定是有所图,钱、色、权总有一样,但他直到如今,也不曾要挟过他们半句。


    他冷静下来,“此事很是蹊跷,我们先假装不知,慢慢再弄清原委。”


    “渊哥,”傅夫人也不再慌乱,“我看这?事梅霁这?孩子没?有坏心,只?是不知为何会弄成这?样,绫儿这?丫头也真是的,搞出这?么?大事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傅兆渊无奈道?:“还不是你们平时对她太过纵容,惯的无法无天。”


    傅夫人柳眉一挑:“我们惯的?”


    傅兆渊立马认怂,“我我我,都?是我的错,女?不教父之过嘛。”


    两人低声说着话,离开了假山。


    假山后的竹林里蓦地传来一阵声响,虚谷摘掉遮阳斗笠,缓缓打了个哈欠,矍铄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笑意。


    027


    傅兆渊得知女儿闯了大祸, 却还一时半刻不能挑明,又被夫人数落一顿,叹了口气, 去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傅夫人则满腹心事地跑去找娘诉苦, “……娘、姨娘, 你们说说,绫儿这丫头?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外婆与?姨婆两人虽然惊诧,更多的却是欢喜:“阿蘅, 你在?恼什么?这不是好事儿吗?”


    傅夫人一呆:“哪里好了?”


    外婆笑眯眯道:“绫儿不用自己生孩子了呀, 你我都是当娘的人,自然知道孕育之苦,从前我就总想着不要绫儿嫁人, 即便嫁人也最好不要产子, 但也知道那不太可能。如今她既与?长宁道长有了关系,道长还怀了她的孩子,她一身轻松不用吃半点苦头?, 几个月后便可见到自己的骨肉,这难道还不是好事么?”


    姨婆补充道:“我看梅霁那孩子很是斯文懂事,若是你想,哪怕将来让孩子跟绫儿的姓,也不是不无可能。”


    傅夫人有点意外, “姨娘,你这样说好像我们在?欺负梅霁一样。”


    姨婆理直气壮道:“怎么啦?我说的话不过是千百年?来他们男人一直在?做的事而已。凭什么我们女子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 却不能跟我们姓?万一那夫君再是个不靠谱的,又与?旁人勾三搭四不顾家, 整日里打老婆孩子的,那女子之前的一切付出不都成了笑话?”


    见妹妹越说越气, 外婆赶忙拍了拍她的手,“别动?怒如安,你又没跟人生过孩子,干么气成这样?”


    姨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怎么,我不生孩子就不能说了么?我虽没经历过,但是也亲眼?见过阿蘅生养绫儿。这丫头?甫一出生便将爹娘折腾得够呛,身子太过病弱,吃的药比吃的奶都多,若不是六岁那年?有个得道高人指点,咱们将她送到太清观做寄名道士,这丫头?恐怕早就……”


    说及旧事,三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时傅绫年?幼多病,一家人可愁坏了,尤其是傅夫人,常常深深内疚自责,觉得是因自己在?孕期中?未照料好身子,曾经病过一场,才使得女儿身子如此?羸弱。


    傅兆渊当时初来锦城,正?是事务繁忙的时候,虽有心想多照顾妻女,却有心无力,生病的傅绫大?多是傅夫人与?两位长辈日夜照顾的。


    “生育孩儿有多辛苦,你们可比我清楚得多了,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不必伤身,便可白得一个孩子的好事,难道不该高兴么?”


    外婆嗔道:“如安你这话就说的不太中?听?了,什么叫白得?梅霁这孩子我很喜欢,身材长相都很出众,气质也不俗,配咱们绫儿是绰绰有余了。若是他愿意,入赘到咱们家也不是不可以。”


    傅夫人忍不住道:“人家长宁道长是太清观的观主,又怎会同意入赘?”


    “哦,不入赘也成,只是如今他有了身孕,两人不宜成亲,要不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娘,我这也是刚刚得知,还没跟绫儿捅破此?事呢,您怎么就想那么远了……”


    外婆道:“我这叫未雨绸缪,难不成你要等到孩子落地了,他带着孩子来咱们府上找绫儿认亲?这不就不好看了嘛,显得咱们绫儿多负心薄幸似的,不认夫女。”


    “……”


    傅夫人一时无法反驳,看向姨娘,“您觉得该如何?”


    姨婆想了想,“既然绫儿没主动?跟你坦白,想必她是有什么苦衷,我们不妨都佯作?不知,暂且静观其变。”


    她狡黠地笑了笑,“左右绫儿与?梅霁眼?下都住在?府中?,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傅夫人面露怅惘,“我还总觉得绫儿是个小丫头?呢,没成想她……”


    外婆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阿蘅,你都做了人家的娘十七年?,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便哭鼻子。”


    傅夫人脸上一热,忙否认道:“我哪里哭了?我只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


    明明不久前还是粉白可爱,会抱着她不撒手娇声叫她娘亲的小人儿,一转眼?便长成大?姑娘了。


    不仅自己长大?了,还搞大?了她师父的肚子。


    傅夫人掩面,不知是家门不幸,还是家门太幸。


    **


    当晚吃饭时,傅绫总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仿佛总有人在?看她,但是抬头?去看时,爹娘、外婆、姨婆又都在?专心吃饭。


    咦,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她和师父一样,也出现了幻觉?


    虚谷轻咳一声,给她夹了黑芝麻汤圆,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戳破了些,浓香的芝麻馅儿漏了出来。


    傅绫笑着道了谢,嚼嚼嚼嚼,好吃耶!


    虚谷心里叹了口气,放弃再给她暗示。


    梅霁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他对着傅绫家人时本?就紧张,再加上他身子不适,一时也没有细想。


    待吃罢饭后,傅夫人提议去花园凉亭里赏月,众人称好,待丫鬟仆从备好茶水座枕,众人散步上了山坡。


    亭子位于坡上,宽敞雅致,立于亭中?可俯瞰整座园子,仰观便是高悬明月。


    晚风凉爽,月色溶溶,周围浮动?着清浅花香。


    傅绫左手边是娘亲,右手边便是梅霁,她晚饭时略饮了些酒,此?时酒力发作?,望着月亮看了片刻便有些头?脑昏沉,想起旧事来,微微偏移身子,小声说:“师父,这次的月亮、没有我们上次一起、在?山里看到的亮哦。”


    右边的梅霁疑惑转头?:“绫儿你说什么?”


    左边的傅夫人偷偷掐着大?腿,强作?平静:“……”


    中?间的傅绫呆了一呆,“啊……师父你在?这边啊,那我刚才?”


    “……”


    虚谷连声咳了咳,打断这段尴尬,“绫儿说得没错,之前我们观中?弟子一同去山里玩,大?家一起赏过月,小绫儿,你说的是那次吧?”


    傅绫酒意被吓退几分,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说的就是那次。”


    外婆与?姨婆对视一眼?,皆在?极力憋笑。


    傅兆渊则揉了揉额角,不禁又开?始怀疑梅霁,他女儿这么天真无邪,一定是梅霁哄走了他女儿!


    梅霁感到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按照众人的座次,他得知这目光来自傅太守,只是为何?他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吧?


    还是说,他已然察觉到了什么?


    梅霁心下一惊,登时坐立难安起来。


    傅绫对此?毫无所觉,没骨头?一样依偎在?娘亲身上撒娇,闹得傅夫人又好气又想笑,温声哄她困了就睡。


    外婆笑吟吟道:“长宁道长,绫儿这丫头?自幼被我们惯坏了,平日里真是有劳你照顾。”


    梅霁恭声道:“您言重了,绫……成素她有时虽调皮了些,但她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孩子,对待师兄弟们也很热情关心。”


    姨婆抿唇笑:“不知你们观中?有没有合适的子弟?”


    梅霁怔了怔,“您是指什么?”


    “适合做绫儿的夫婿呀,这丫头?如今也满十七岁了,既不喜欢陆家郎君,那自然要看看其他的,梅师父,不知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人选?”


    梅霁心下一涩,眼?眸微垂,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听?到师父朗声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太清观太小,观中?弟子也都是些俗物蠢物,这些人又怎么配得上小绫儿呢?除了我们清和长得还算清俊,勉强能配得上,哈哈哈哈……”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梅霁面上红白交加,先是飞快看了眼?傅绫,之后目光扫过太守夫妇、两位老人家,见他们神色古怪,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嫌恶,他薄唇微抿,缓缓垂下了眼?。


    傅绫则被这话震得瞬间酒醒,大?声道:“老师父!话可不能乱说哦!”


    她看了眼?师父,见他眼?睫低垂,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忙解释道:“师父他一心修道,又怎会与?我扯上这些有的没的?老师父,您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虚谷目光在?梅霁身上顿了顿,又看了眼?一脸坦荡的傅绫,心下暗自叹了口气。


    清和,师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而梅霁的脸色,则在?听?到傅绫的话后愈发苍白起来。


    傅夫人一直偷偷打量着两人,见到此?情此?景,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与?傅兆渊递了个眼?色,嗔怪地戳了下傅绫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对道长如此?没大?没小?快去瞧瞧你师父,他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又身子不适了?”


    “什么?”傅绫登时转头?,见师父果?然脸色发白,一直垂着眼?,薄唇还抿着,这不是身体?难受是什么?


    她忙搀扶起师父,“又不舒服了么?我送你回去歇息。”


    说着便起身扶着梅霁要走,迈出两步之后,方想起要跟家里人说一声,“老师父、爹、娘、外婆、姨婆,你们继续赏月啊!我去送师父。”


    外婆笑眯眯道:“去吧,仔细脚下别摔着。”


    几人目送着二人离去,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姨婆忽地开?口问:“虚谷道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虚谷笑眯眯道:“嗯?我应该知道什么?”


    姨婆瞥了他一眼?,“知道绫儿与?长宁道长腹中?孩儿的关系。”


    虚谷也不否认,“不止如此?,我还知道清和对小绫儿的感情,非比寻常。”


    姨婆挑了挑眉:“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道长,我们不想跟绫儿挑明此?事,也希望你可以守口如瓶,感情的事就让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吧。”


    “老夫人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姨婆却有几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是哪门子道士,满脸胡须,整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他烦恼,如此?情貌,总让她想起一个故人。


    她眸光微凝,脸上闪过几分凄苦,冷不丁被虚谷瞧见,后者忍不住一愣。


    那股怪异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她是何人?难不成自己从前与?她认识?


    虚谷捋了捋胡须,暗自失笑,自己这种年?轻时浪迹江湖,后来又做了道士的人,又怎么会与?她这样的朱门小姐相识?


    小绫儿曾经跟他提过,外婆与?姨婆都出自钟鸣鼎食之家,饱读诗书,她时常疑惑不解,为何姨婆会终身未嫁,却一直没有答案。


    几人又赏了会儿月,各自回房歇息。


    傅夫人拉着傅兆渊问:“我看梅霁那孩子很喜欢绫儿,倒是绫儿傻乎乎的浑然未觉,你说我要不要把她叫来,教教她如何分辨男女之情?”


    傅兆渊“唔”了一声,“这个也要人教吗?不是该开?窍的时候,自然而然便开?窍了么?”


    “哎呀你也知道咱们女儿是什么脾气,万一她一直没开?窍,人家梅霁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傅兆渊揽住爱妻,笑道:“你别操心,绫儿是我们的女儿,她很聪明,说不定过几日她就明白梅霁的心了。”


    方才在?凉亭里,他看得分明,梅霁对绫儿万分在?意,因为她的一句话便低落了起来,由此?可以笃定,梅霁对绫儿的是真心的,他不必再担心女儿被骗身骗心。


    至于两人为何会有了孩子,可日后慢慢查寻。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生出几分窃喜来——绫儿不必经受孕产之苦,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是我……”


    “好了,夜深了,该歇息了。”


    傅兆渊说着,抬手去解夫人的衣衫,锦帐缓缓垂落。


    另一边,姨婆宋如安却久久未能入眠,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三十年?前的事。


    彼时,她不满家中?所订婚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扮作?小乞儿时遇到了歹徒,危险之际被两名少年?侠客所救。


    三人一见如故,宋如安便以小乞儿的身份,随着那两人漂泊江湖。


    那两人姓莫,是亲兄弟,皆生得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性子却迥然不同。


    莫大?哥寡言少语,斯文体?贴,莫二哥则活泼跳脱,整日笑嘻嘻的,招惹逗弄她,像个没长大?的顽童。


    宋如安眼?前又浮现那少年?在?捉弄她之后,得意洋洋叉腰大?笑的样子,她眼?眶微热,一颗泪水滚落下来,瞬间消失在?软枕上。


    **


    傅绫搀扶着梅霁回到了房中?,体?贴地为师父端茶倒水,还吩咐丫鬟热一碗补汤来,她亲自喂师父服下后,方放下心来。


    “师父,这几日你身子状况不太稳定,还是多躺在?床上静养为宜。”


    梅霁咳了咳,“总待在?屋子里太闷了些。”


    傅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师父的薄唇上,那里泛着清润的水色,愈发衬得唇瓣浅红柔嫩。


    她亲过无数次,自然知道那里有多柔软。


    “绫儿?”


    “嗯?”


    傅绫回过神来,耳根微红,褪下鞋袜上了床,凑到师父面前,亲了亲他的唇,小声说:“师父若是嫌闷,我就来陪着你。”


    梅霁眸光微暗,轻轻舔了舔她的唇角,低声问:“你要怎么陪?”


    “唔。”傅绫圈住他的脖颈,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师父怎么说,我就怎么陪。”


    梅霁气息渐重,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尖,“绫儿……”


    他掐住她的腰肢,重重吻了下来。


    028


    半夜三更, 皎洁月光下?,傅绫如做贼般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应该没人看见她从师父房里出来吧?


    她心跳如鼓, 沐浴后又上床缓了好一会儿, 方渐渐入眠。


    不得不说, 微醺之后出一场大汗再洗个澡,神清气?爽骨酥身软,是最宜睡觉的了?。


    她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吃早饭时, 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神采焕发,爹与娘亲的脸色也?不错,倒是姨婆满面倦容, 想是昨夜又没睡好。


    傅绫猜测她兴许又是想起了?旧事?, 贴心地给她夹了?只肉饺,笑问:“姨婆气?色欠佳,昨夜是被蚊虫叮咬了?么?”


    宋如安笑道:“没有的事?, 只是年纪大了?睡不了?多少?觉。”


    外婆却道:“不对呀,我怎么还夜夜睡得香甜呢。”


    宋如安好笑地看了?眼姐姐,“姐,你从小到大都不会为任何事?烦心,自然?睡得好, 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傅绫插口?道:“这么说,我性子?很像外婆呢!”


    傅夫人嗔道:“你外婆那是心胸宽广, 你这是没心没肺。”


    傅绫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娘, 您这话可就说得太偏心了?啊。”


    傅兆渊脸色一虎,“绫儿, 好好吃饭。”


    “哦。”


    用饭时,傅夫人关切起梅霁来,“长宁道长,昨夜休息得可好,身子?好些了?么?”


    梅霁将口?中的葱油饼吞咽下?去,道:“很好,多谢伯母关怀。”


    听师父如此称呼,傅绫坐不住了?,“娘,我师父怎么能?这样称呼你呢?那不是变成跟我一辈儿的了?么?”


    傅夫人眨了?眨眼,“那又如何?没记错的话,长宁道长是比绫儿年长四岁吧?”


    后?半句是看向梅霁说的,后?者点了?点头,“没错。”


    “既然?只差四岁,你又只是寄名在道观,这辈分高低也?就无所谓了?。”


    傅绫嘀咕道:“我是不介意,我是怕师父觉得我在占他便?宜……”


    你这丫头占人家便?宜还少?啊?


    外婆没忍住笑出声?,对上傅绫疑惑的眼神,忙收敛神色,“人家道长不是这般小气?的人,是不是啊梅霁?”


    梅霁颔首,看向傅绫,柔声?道:“我不介意的。”


    “既然?师父都无所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傅绫嘿嘿一笑,“那师父以后?就与我平辈,你们不可以再说我‘目无尊长’、‘没大没小’了?哦。”


    傅兆渊道:“我们是想着?与道长更亲昵些,你却想着?如何犯上作乱。”


    傅绫杏眸圆睁,一脸无辜:“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昨夜你……”傅兆渊倏地顿住,只觉桌下?大腿被人掐得一疼,眉头微皱,“你日后?老实些才好。”


    傅夫人看了?眼夫君,笑着?给他盛了?碗粥,“好了?,一大早的就来教训女?儿,也?不嫌累。”


    傅绫对娘亲甜甜一笑,朝爹做了?个鬼脸儿。


    傅兆渊:“……”


    怎么又成了?他不对?


    饭后?,傅绫陪梅霁去花园里?走了?一圈,见日头渐高暑气?上来,方回到房中歇息。


    “师父,不如我读话本子?给你听?”最近书肆又上新了?不少?新书,都是她喜欢的。


    梅霁轻笑道:“好。”


    傅绫登时来了?精神,回房取来珍藏的话本,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她爱看的都是些艳情风月故事?,俊俏小妖勾引良家小姐之类的,往常自己一人欣赏时,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当?着?师父的面字句读来时,心里?身上却都觉得不太对劲。


    燥乎乎,耳根面颊也?跟着?热了?起来。


    糟糕,还没读到两人这样那样呢……傅绫只觉口?干舌燥,佯作口?渴,急急喝了?一盏茶后?,那股子?燥意似乎消退几分,她以书遮脸,悄悄瞥了?眼师父。


    见他倚靠在床头,容颜俊美如昔,只是微微泛红的面颊出卖了?他。


    哦,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异样。


    傅绫心下?一松,旋即涌上别的念头——


    她想看到师父忍不住失控的样子?。


    傅绫依偎在师父身上,将嗓音放得更柔更低,如同耳语般,轻声?诉说着?纯真的男妖,如何因想讨得爱慕女?子?的欢心,偷偷潜到小倌馆里?,偷窥那里?的人是如何伺候女?子?。


    他专心学习数夜,这晚再次来到了?林小姐香闺内。


    书里?写得细致而香艳,再加上傅绫刻意压柔的声?线,梅霁听着?却仿佛亲眼见到了?男妖惑人的点滴。


    莽撞直白,身子?低到尘埃里?,只为了?博小姐一笑。


    “师父,”傅绫忽地仰起脸,杏眸忽闪忽闪,眸光湿漉漉的,“这男妖愿意为林小姐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很爱她?”


    梅霁眸光一暗,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嗯,很爱她。”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想去触碰少?女?殷红的唇瓣,却被她轻巧躲过?,一抬眸,撞上她满眼狡黠的碎光。


    “绫儿?”


    “师父,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傅绫指了?指窗外耀眼的日光,“白日宣……不好哦。”


    梅霁目光发暗,眼尾染上几分绯色,他轻阖双眼,下?颌支在傅绫颈窝处,低叹一声?:“你在捉弄我是不是?”


    “没有呀。”傅绫满脸无辜,口?上虽如此说,她的手却抚上了?师父的腰腹。


    “师父,你的腰还是很紧实呢。”她轻轻拍了?拍,“一点都不像是有孕在身。”


    梅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身子?一僵,没有言语,看了?她一会儿后?,方涩声?问道:“绫儿,日后?我肚子?鼓了?起来,定然?便?会变得丑陋,你会不会嫌弃我……”


    “嗯?怎么会!”


    傅绫下?意识地回答,但说完之后?她也?愣了?一下?。


    她只在街上见过?肚子?高高耸起的妇人,不过?那也?是隔着?层层衣衫,衣服之下?是什么情景,她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梅霁清晰地看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心中一滞,眼尾愈发红了?几分。


    “……”


    他忽地想到那句“色衰而爱驰”。


    更何况,绫儿根本不爱他。


    他心下?苦涩,先前那股汹涌的欲念也?渐渐冷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推开傅绫,却又不舍得。


    梅霁清楚地知道,若他推开她,她大概率真的会离开。


    她那样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如此闷在屋子?里?陪着?他,肯定早就感到无趣了?吧……


    梅霁眼尾泛红,险些掉下?泪来,却又极力忍住。


    绫儿定不喜欢见他哭哭啼啼的。


    “我有点倦,绫儿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好啊,师父你的声?音怎么嗡嗡的,着?凉了?么?”


    梅霁从身后?拥住她,不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没有,不必担心,我又不是纸人。”


    “师父从前身体十分强健,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傅绫躺在师父怀中,只觉他的呼吸声?轻而浅,她眼皮渐沉,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梅霁一直凝望着?怀中少?女?,见她睡得熟了?,乌黑浓密的眼睫乖顺地垂着?,面颊泛起浅绯,粉色唇瓣饱满丰润,仿若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蕾。


    他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与她相拥而眠。


    ……


    傅绫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


    一睁眼便?看到师父那张俊美的脸,他眉眼柔和,不知盯了?自己多久。


    傅绫揉了?揉眼睛,声?音带有几分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师父?我脸上有东西么?”


    梅霁轻轻摇头,“外面似乎有人来。”


    “谁啊?”傅绫一面说着?,一面理了?理衣衫穿鞋下?床,掀起帘子?走到门外,便?见到廊下?立着?好几个人。


    她一呆,“外婆姨婆?您们怎么在这儿?这两个姑娘是谁?”


    外婆走过?来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绫儿,我与你姨婆见你要亲自照顾你师父,十分心疼,你自小到大何时伺候过?人?一则累着?了?自己,二则粗手粗脚的再连累了?你师父,所以我们从府里?挑了?两名机灵懂事?、会伺候人的丫头,来侍候长宁道长。”


    傅绫愣了?一下?,“不必了?外婆,我师父他身子?只是有些虚弱,并非生活不能?自理,况且屋里?已有小丫头伺候,就不必再添人了?。”


    外婆笑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服侍人还是要画眉、雪雁这样的大丫头才贴心,你师父他午睡可醒了??我带她们二人去见过?道长。”


    “……”


    眼见着?外婆、姨婆进了?屋,傅绫无可奈何,只好跟了?进去,眼角余光打?量着?身后?两名侍女?,皆穿着?烟青色衣裳,梳着?小髻,生得十分白净秀气?,到底是比自己年长了?几岁,眼角眉梢自有几分妩媚。


    嗯?她心中警铃大响,外婆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人伺候师父,难不成……她想给师父说亲?!


    傅绫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怒火,看着?外婆笑着?跟师父介绍画眉、雪雁。


    “梅霁啊,你既然?住在了?府上,就当?这儿是自己的家,这两个丫头都很体贴,由她们照顾你的起居饮食,我们也?更放心。”


    “奴婢画眉见过?道长。”


    “奴婢雪雁见过?道长。”


    梅霁面露愕色,看了?眼傅绫,向外婆恭声?道:“多谢老夫人好意,只是我身子?尚好,无需这么多人伺候,还请老夫人将两位姑娘带回。”


    “哎,来都来了?,哪还有将人赶走的道理?快,给道长捶捶腿揉揉肩。”


    外婆一声?令下?,画眉、雪雁哪有不照做的理儿?当?即笑吟吟地朝梅霁凑了?过?去……


    梅霁则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歉然?道:“不必劳烦两位姑娘,我身子?不乏倦。”


    画眉、雪雁齐齐看向老夫人,外婆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就去一旁候着?吧,机灵儿点,伺候好道长。”


    两鬟齐声?道:“是。”


    外婆送完人,便?笑吟吟地走了?。


    看了?看那两个身段姣好,面容清秀的丫鬟,傅绫心里?丝丝缕缕的怒火又渐渐转成酸涩,她哀怨地看了?眼师父,转身跑开。


    梅霁心中一惊,连忙追了?出去。


    029


    傅绫径直去了马厩, 拉出一只马翻身而上,直奔出府。


    梅霁在身后施展轻功紧追而来,在她策马驰出巷口时, 飞身落在了她的马背上。


    他气息微促, “绫儿, 你怎么了?”


    傅绫见师父飞奔而来也是唬了一跳,一时间忘了方才的想法?,慌忙转身打量他一番, “师父你没事吧?怎么可以这样急急跟来?万一身子再不?舒服了怎么办?”


    “我没事。”梅霁将她拥在怀中, 扯过缰绳,朝城外缓步而行。


    “倒是你,怎么突然间变了脸色转身就跑?”梅霁小心翼翼, “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傅绫耳根一红, 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莫名的一股怒气酸气直冲脑门,她还未多想身子便已经跑了出来。


    此时被师父这么一问, 她便觉十?分尴尬,讷讷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蓦地就心情不?好?……”


    梅霁眸光微凝,试探问:“是因为?那两个丫鬟?”


    “嗯?”


    “绫儿是不?是不?想要?她们伺候我,所以才不?高兴?”


    “唔, 是有这么一些,不?过我又不?是喜欢伺候人……”傅绫顿了顿, 目露疑惑,“师父, 我方才心里还有几分酸酸涩涩的,你说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我午睡前酸枣吃多了?”


    梅霁怔了一下, 眸中闪过一抹讶色,“你、你心里感到酸涩?”


    傅绫点了点头,“怎么,我病了么?”


    她自己摸了摸额头,一切正常啊。


    却见到师父似乎有些失态,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盯得?傅绫心跳都开?始快了起来,“师父?”


    梅霁克制住心情,唇角弯了弯:“你没有病,你只是比较在意我而已。”


    “我在意师父?”傅绫恍然,“我知道了,之前师父都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碰,突然多了两个其他人,还是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姑娘,我自然而然便有些吃醋了。”


    梅霁眉眼含笑,“嗯。”


    “就像是我得?知蕴仪有了其他的好?朋友一样。”


    梅霁眼角的笑意淡去,“嗯……”


    “怪不?得?,我真是太大惊小怪了。”傅绫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又是笑眯眯的样子,“师父,我们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就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回去?”


    她认出马儿是朝城外去的,便道:“眼下太阳没那么晒了,不?如我们就去之前那座山去逛逛?”


    “好?,都依你。”


    两人一骑,朝西山而去,离山越近,沿途越能看?到许多花草蝴蝶。


    傅绫闲不?住,挥舞着马鞭打着路边的野草。


    不?多时来到山下,将马栓在树下让它吃草,两人信步走在山道上。


    山里似乎在不?久前落了雨,泥土松软,泛着湿漉漉的潮气,迎头却是西边的斜照,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映得?斑斑驳驳。


    梅霁看?着少女,忽地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


    那年傅绫六岁,刚被太守夫妇送上山来做道士,他年方十?岁,跟在师父身后,看?着那个娇小的女孩整日里哭哭啼啼,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吵嚷着要?下山回家去。


    师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翻出整个道观的小玩意儿来哄她,可傅绫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自己哭得?伤心。


    他看?不?下去,俯身来到她面前,温声道:“小妹妹,你别哭了,再?哭嗓子要?坏了,会很疼的。”


    小傅绫却听不?进去,她本就身子病弱,哭了这么久早就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晕倒在了梅霁怀中。


    梅霁自幼在观中长大,何时与女孩子家接触过?只觉她身子柔弱无骨,又轻又软,仿佛一团棉絮一般。


    他求救地看?向?师父,虚谷挠了挠头,叹道:“先?将她抱回房,睡一觉醒来兴许会好?一些。”


    但他想错了,傅绫醒来后见仍在道观之中,小嘴一撇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虚谷很是头疼,出家人是应该慈悲为?怀没错,但是世间也没几人能抵得?住小女娃的哭音折磨吧?


    要?是自家皮小子如此哭闹,他早就上手教训一顿了,只是小姑娘身娇肉嫩,又是太守大人的千金,人家既然信得?过他们太清观,他也不?好?叫人家失望。


    虚谷又叹了口气,“清和,今夜就有劳你守着傅小姐了。”


    “是师父。”


    小傅绫躺在床上咬着被角呜呜哭泣,小梅霁则在一旁的蒲团上安静打坐。


    直到后半夜,小姑娘哭累了睡着了,梅霁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小姑娘面颊上满是泪痕,看?着怪可怜的,他便去打了些温水,轻手轻脚地为?她擦脸。


    那夜也是方下过雨,湿漉漉的泥土气息沁入鼻息,此时再?嗅到相同?的味道时,便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旧事。


    梅霁忍不?住问:“绫儿,你可还记得?你刚到道观那时的事?”


    “记得?呀,我本来是记得?不?多的,但是老师父总在跟我念叨,说的次数多了,我自然也牢记于心,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梅霁笑道:“闻到这股泥土气息,我便突然想到了而已,那时你初到道观,念家又怕生,整日哭闹,可愁坏了师父。”


    “老师父跟我诉过好?多回苦啦,每每提及,都很苦大仇深,好?像我是他辛苦养育大的一样,明明是师父你出力更多嘛。”


    傅绫继续道:“虽然有些细节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一直知道,是师父在那段日子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不?嫌我麻烦。”


    她粲然一笑,目露几分得?意,“所以我得?知师父得?了怪病后,才会想要?帮你治好?。”


    “可是之后几年,你似乎对?我就渐渐疏远了,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老师父宣布你是下一任观主,你要?是寻常的师兄,我怎么跟你玩闹都不?为?过,但你既然成了未来观主,我便不?好?再?跟你太亲昵了,没大没小的多不?好?。”


    梅霁愣了愣,“就是因为?这个?”


    傅绫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也不?全是这样,还因为?你学什么、做什么都比我好?,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再?加上你也沉默寡言的,时日久了我自然更喜欢跟其他师兄弟玩在一起。”


    “……”梅霁一时无言,解释道,“我比你年长四岁,进观比你早,做得?比你好?也是正常,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傅绫忽然正色道:“师父,这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今儿怎么想起说这些?”


    梅霁凝着她看?了片刻,只道:“没什么,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哦。”


    师父似乎怪怪的?


    傅绫在山里采了些野花扎成束,想着带回家去给姨婆,她定会喜欢。


    天色渐晚,两人便往回走去,途经一株榕树下时,蓦地一条黑影从树上落下,梅霁眼疾手快地将傅绫拉入怀中,“小心!”


    定睛一看?时,居然是一条死?去多时的赤斑蛇,身体早已腐烂,只余下一层皮。


    想是一时起风,将它给吹落了下来。


    傅绫惊魂未定,捂着眼睛不?太敢看?,她最怕这种软体动?物了。


    梅霁看?了那蛇尸两眼,微微蹙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环视四周,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便未做声,牵着傅绫的手徐徐下了山。


    甫进城不?久,两人便在街上遇到了陆家兄妹与骆闻笙。


    陆承见他们二人同?乘一骑,微愣一下,对?傅绫颔首笑了笑。


    “绫儿这是与长宁道长出城去了?我在留芳楼预定了一桌酒席,本是为?了满足仪儿的馋嘴,你与长宁道长若是得?闲,不?妨与我们一道用些。”


    陆蕴仪拉着傅绫的手道:“前几日我生病在家,整日里吃粥可把我给馋坏了,又没有人陪我聊天,绫儿你就陪陪我吧,求求你了。”


    “好?好?好?,”傅绫最受不?住旁人求她,她看?向?梅霁,“师父?”


    梅霁颔首,“不?过吃完饭还是要?尽快回去才是,咱们急匆匆出来,并未及时告知伯父伯母。”


    “好?嘞,都听师父的。”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听得?陆承一愣愣的。


    长宁道长不?是绫儿的师父么?怎么会如此称呼傅伯伯与傅伯母?等等,他是住进傅府了么?怎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与傅绫的婚约前阵子已然解除,陆承也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只是觉得?仿佛被蒙在鼓里,很多事情都看?不?分明。


    上了留芳楼落座之后,陆蕴仪便与傅绫吐起苦水来,提及上次除妖一事。


    “我都后悔死?了,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被吓病了呢?若不?然便能亲眼看?到你们捉妖的画面了。”陆蕴仪碎碎念着,“我听说是个很高很大浑身冒绿光的狼妖是不?是?口中还会喷火?”


    傅绫险些将茶喷了出来,瞪大眼问:“你是听谁说的?”


    “锦城里不?都传遍了嘛,大伙儿都说得?亏有太清观的两位道长,要?不?然不?知这狼妖还要?祸害多少人。”


    傅绫无奈道:“是只蝙蝠妖,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那么吓人。”


    “哦……”陆蕴仪看?向?梅霁,眼眸中满是关?切,“长宁道长,您风寒可都痊愈了?”


    梅霁看?了眼傅绫,“好?多了,多谢陆姑娘关?心。”


    陆蕴仪面色一红,又悄悄看?了他两眼,羞涩地低下了头。


    傅绫:“……”


    她心里感觉怪怪的,好?像她背着蕴仪,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陆承忽地开?口:“长宁道长如今住在傅府么?”


    梅霁正欲回答,便被傅绫抢先?道:“是这样的,我师父他在上次捉妖的时候受了点轻伤,近日便住在我家里,方便疗养身子。”


    “什么?道长您受伤了?”陆蕴仪满脸关?切,“可还需要?什么人参补品?”


    梅霁笑道:“不?必了,绫儿家里什么都有。”


    听闻此言,陆蕴仪点了点头,“身子要?紧,道长还是休养好?之后再?回道观。”


    陆承则因为?他的称呼而微微皱眉,没记错的话?,以前长宁道长是称呼绫儿为?“成素”的吧?怎么连对?她的称呼也变了?


    他心下起疑,便不?禁地打量起梅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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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俊眉修目,容颜如往昔一般英俊,除了脸色略微有点苍白外,看?着与从前并无不?同?。


    而绫儿出落得?愈发娇俏,杏眸莹然有光,说起话?来神采飞扬。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


    陆承暗自嘲笑自己,还是对?与绫儿的事太过关?心,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次提醒自己,要?尽快放下过去,若不?然只是会给绫儿徒增烦恼。


    吃罢饭,几人依次下楼,陆蕴仪在最前面,傅绫紧随其后,之后便是梅霁、陆承、骆闻笙。


    傅绫想是一不?小心踩滑了,险些跌跤之际,陆承下意识地要?往前冲。


    却在下一瞬看?见梅霁勾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安稳地护在怀里。


    陆承清晰地看?见,梅霁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心与关?切,那副神情他并不?陌生。


    他眸光怔住,心中某处蓦地被光束打亮——


    之前一直疑惑不?解、觉得?怪异的种种也有了答案。


    梅霁他,也喜欢绫儿。


    他脑中轰然一惊,那么说上回在戏楼上,梅霁是故意哄着绫儿说那句话?的?!


    陆承心中五味杂陈,眸色复杂地落在梅霁修长的背影上。


    “哥哥,他们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陆蕴仪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犹豫着安慰道,“你与绫儿的事,还是要?想开?些才好?,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非喜欢绫儿不?可呢?”


    “你若是愿意,改日我介绍几个名门闺秀给你认识,她们个个也都不?比绫儿差,兴许你也会……”


    陆承打断妹妹的话?,“好?了,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只是觉得?梅霁这个人似乎有点问题。”


    陆蕴仪登时炸毛,“什么梅霁?请尊称他一声长宁道长!你可知他是锦城无数少女其中也包括你妹妹我的梦中情郎!他长得?那么俊美,气质那么出尘,整个人都仿佛下一瞬便要?羽化成仙了,他能有什么问题?!”


    “……”


    陆承白了妹妹一眼,以折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脑子都看?坏了。”


    “我看?什么了?我脑子怎么就坏了?陆承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行,你必须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书’?”


    兄妹二人又吵了起来,骆闻笙跟在两人身后,微黑的脸上泛起笑容。


    030


    对于傅绫与梅霁突然一个跑出府, 另一个人在后面急追一事,傅府里的众人都佯作不知,见他们二人天?黑之后方?回来, 也并未多问一句, 只是叫下人端些参汤来端给梅霁。


    将养了这几日, 这天?晚上周大夫又来诊脉,傅绫放心不下,便与娘亲在一旁等着。


    周大夫起身道:“道长的胎脉已然稳健, 虚弱的毛病也比之前好了些, 只是有一点……”


    傅绫忙问:“什么?”


    周大夫抿嘴笑?了笑?,“在房事上该节制些才好,若不然一面进补一面又亏空, 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此言一出, 在场的几人都红了脸。


    傅夫人咳了一声:“知道了,有劳周大夫。”


    她吩咐雪雁送周大夫出去,又支开画眉去泡茶, 转头看了眼傅绫,见她虽红着脸,可一双杏眼却乌溜溜地?转,丝毫没有觉得羞耻或是窘迫。


    傅夫人闭了闭眼,忍下想将一切挑明的冲动, 再睁开眼时,又恢复和颜悦色的模样?, 对梅霁笑?道:“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还是听大夫叮嘱为好。”


    梅霁面红耳赤, “是,我知道了。”


    他眼角余光悄悄瞥了瞥傅绫, 见她似乎唇角往下弯了弯,不太高兴的样?子。


    也是,绫儿年轻气盛,对那?事也极为喜欢,两人十分合得来,若不然也不会太过放纵,以致于被大夫诊出来……


    傅夫人该说的都说了,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而梅霁与傅绫脸红红地?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绫儿,大夫都说了,咱们还是要收敛些好……”


    傅绫杏眸亮晶晶的,一脸无辜,“我怎么不收敛了?明明是师父你经不住考验。”


    梅霁目露无奈,“你说的考验便是你在我耳边柔声低语、或是时不时地?摸这摸那??”


    傅绫吐了吐舌,“我只是觉得好玩嘛,再说师父你不是也很喜欢?”


    “我是很喜欢。”梅霁面颊又红了几分,“之后虽不能?常与你……但?是我也知道其他法子能?叫你愉悦。”


    傅绫眨了眨眼,想起之前在温泉池、在床榻上,师父那?娴熟灵活的手段,她忍不住好奇:“师父,那?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在她看来,师父从小到大读的书多是道经,对于云雨之事应当是一张白纸才对,却没想到他不仅不白,简直是五彩斑斓的黑!


    长了一张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面容,在床上亲起人来就发了狠要了命,身?材虽看着有些清瘦,但?窄腰之下所?迸发的气力却让人遭受不住。


    傅绫兀自胡思乱想着,耳尖越来越红,便听梅霁低声道:“我,只不过是看了几页书,无心记住了而已。”


    嗯?看了几页书?无心记住?


    傅绫发现,师父这么个端方?君子,竟然也会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欣慰,竟觉得与师父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这样?才对嘛,有缺点的人才显得更为真实可爱,太过完美无瑕反倒会让人心生距离。


    傅绫嘿嘿一笑?:“我就当师父是为了我而学习的。”


    梅霁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雪雁与画眉回来了,侍立在侧,贴心地?为梅霁端茶倒水,但?当她们想为梅霁按肩捶背时,便会被他温声拒绝。


    傅绫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那?丝丝缕缕的酸涩也就渐渐淡了——其他人都入不了师父的眼,师父还是跟她天?下第一好。


    接下来几日,傅绫不再在言语与行动上撩拨师父,十分安分老实,以致于到了第五日时,她要离开回自己房时,却被梅霁从身?后抱住。


    此时屋内只有两人,傅绫心跳微微快了几分,疑惑地?问:“怎么了师父?”


    梅霁静默许久,声音微微发闷,“绫儿是不是厌倦我了?”


    “啊?”


    “要不然你这几日怎么连碰都不愿意碰我……”


    “大夫不是说要节制嘛,我怎么还能?与师父那?个……”


    梅霁将她转过身?来,凤眸微微泛红,握住她的手落在了小腹上,“你不是因为我肚子渐大,而心生嫌恶么?”


    “怎么会!”傅绫连忙道,轻柔抚了抚师父微微隆起的小腹,眸中闪过一抹惊喜,“才几日未见,都长这么大了?”


    梅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低声道:“你要不要伸进去摸一摸?它不丑陋的,我、我每日还会涂些润肤膏,它就是比从前臌胀了一些,并不难看……”


    傅绫撩开衣衫轻轻触了触,只觉紧实的肌肉变得松软了些,手感很不错,她不禁多摸了几下,便听到耳边师父的气息重了几分。


    他喘得轻而低,却撩拨得人心尖泛痒。


    傅绫舔了舔唇,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晚间……我帮你沐浴。”


    “好,我等你。”


    可傅绫下午却被陆蕴仪叫了出去。


    陆大小姐两眼放光,叽里咕噜地?跟她说了一长串话,傅绫听完,忍不住蹙了蹙眉:“所?以你前日在街上行侠仗义,救下一位年轻公子,那?公子长得比我师父还好看,你就对他动了心?”


    陆蕴仪直点头,“没错!”


    傅绫却不太关?心那?人长得如何,只关?心蕴仪别被美色冲昏头脑,“那?人是什么身?份?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若是与他来往,还是要查清他的底细才好。”


    “他姓安,叫修谨,崇州人氏,之所?以会来锦城乃是为了寻亲,却在路上遭了劫匪,与家?仆走散了,身?无分文?晕倒在路上,我正好路过,便拔刀相助将他救下。”陆蕴仪说着,忽地?神秘一笑?,“绫儿,你猜他长得有些像谁?”


    傅绫莫名?问:“谁啊?”


    “你师父。”陆蕴仪感叹道,“兴许是美人都是相似的,只不过安公子看上去增添了几分病弱,身?量也不如长宁道长高大,就是眉眼之间有点相像。”


    “所?以呢,你不打算喜欢我师父,改喜欢这位安公子了?”


    “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我心中又多了一个人而已。”陆蕴仪笑?眯眯道,“我打算帮安公子找到他要找的人,朝夕相处之后,说不定?就会嘿嘿嘿……”


    傅绫赶忙提醒:“你可别胡来啊,虽说咱们好女子不拘小节,不必被贞洁观念所?捆绑,但?你可不能?一时冲动,就与那?位安公子发生点什么!”


    陆蕴仪坏笑?着靠近她的脸,“小绫儿,你怎么这么懂啊?莫非你已经……”


    “我什么?”傅绫打断她的话,“我、我也是听我娘说的而已。”


    “我不信。”陆蕴仪狐疑地?盯着她泛红的耳朵,“你有事瞒着我,快说,不说我就挠你!”


    说着伸手到她腋下,作势要挠,傅绫最?是怕痒,赶忙求饶,犹豫片刻后方?道:“我可以跟你说,但?是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哥哥。”


    陆蕴仪郑重颔首:“我用我后半辈子的男色享受发誓,绝不告诉外人!”


    傅绫:“……”


    她咬了咬唇,慢慢将师父如何得了怪病、她如何为师父治病、在江州时她又如何中了迷.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师父如何为她解毒,以及一个月后师父便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了陆蕴仪。


    听着听着,陆蕴仪的嘴巴越张越大,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最?后,瞠目结舌地?直盯着傅绫,“你、是你天?赋异禀,还是你师父他体质特殊?”


    傅绫小声说:“或许,是两者都有?”


    陆蕴仪呆了半晌,犹未回过神来,“啊……你是说,长宁道长已然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傅绫点了点头,眸中溢出些许骄傲之色,“是不是你也没看出来?我师父的好身?材可不是吹嘘的……”


    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听得陆蕴仪直想吐血,“傅大小姐,这是重点么?”


    “嗯?怎么不是啦?你自己也说,如果哪天?我师父年老色衰,你就不喜欢他了,那?我和你一样?啊,也只是很浅薄地?馋他的身?子而已。”


    傅绫说得理直气壮,见陆蕴仪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看自己,不禁问:“怎么啦?我又不喜欢他。”


    “傅绫,”陆蕴仪痛心疾首,“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你怎么可以如此玩弄长宁道长的心?”


    “我没有玩弄师父的心啊,我只是惦记他的身?子,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


    陆蕴仪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头一回发现她这个挚友,在对待男色的态度上竟然与自己如此相似。


    “再者说,我的初衷是为了帮他治病,他会怀孕是谁也不想的,事到如今,我没有拍拍屁股走人已经算很好啦,而且我还很贴心地?照顾他们父女呢。”


    傅绫说着说着,都有些忍不住想夸赞自己了,这不是重情重义是什么?寻常薄幸郎会为苦主做到这个地?步么?


    陆蕴仪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方?道:“所?以你之前说的什么他身?体抱恙、受了点轻伤,实则都是因为怀孕身?子不适?”


    “没错,”傅绫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抱她,“之前骗你是我不对,但?是你也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陆蕴仪想了想,道:“我肯定?会直接与长宁道长成亲啊!不对……”她面露犹豫,“我才十五岁,这么早就嫁人是不是太仓促了些?万一我之后又遇到了更让我心动的人,那?我岂不是要红杏出墙?那?长宁道长岂不是要抱着女儿,夜夜以泪洗面?”


    “……”傅绫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如果是你,我师父也许压根儿都不会让你帮忙治病……”


    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咦?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她潜意识里认为,师父只会接受她一个人的帮忙?


    不对,因为她是观中唯一的女弟子,所?以师父才会寻求她的帮助,那?若是观中不止她一个女子呢?若当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蕴仪、是雪雁、是画眉呢?


    傅绫一时怔住,陷入了沉思。


    “绫儿?”陆蕴仪叫了她几声,“你怎么了?”


    傅绫回过神来,“没事,我想起来府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绫儿,”陆蕴仪叫住她,“你别怪我多嘴,我虽与长宁道长接触不多,但?也可看出他是那?种洁身?自好之人,既然他愿意为了以身?替你解毒,并愿意为你孕育孩儿,我想他对你无论?是师徒之情也好,是其他的也罢,都是对你真心的,你……别伤了他的心才好。”


    傅绫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她疾驰回府,到师父房中时已天?色全黑。


    屋内静悄悄的,画眉与雪雁都不在,傅绫走进内屋,见师父正端坐在桌前看书,不远处的浴桶已然装满了水。


    “你回来了。”梅霁温声道。


    原来师父在等她。


    傅绫应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忽地?以手支在桌上,将他半包住,问:“师父,如果当初观中还有其他女子,你也会叫她们来帮你治病么?”


    梅霁轻声道:“不会。”


    “为何我可以?”


    “因为……”梅霁眸光微凝,“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傅绫心口一震,怔怔地?看着师父,“你……”


    “绕是世间有万千更好的女子,我也只会选择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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