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师尊怀了我的崽 > 完结+番外
    051


    陆承大吃一惊, “孟姑娘,你的脸……”


    孟逐星苦涩笑道:“是家父,他得知了昨日的事, 责怪我泄露了身?份为人所欺, 影响了孟府的脸面, 以及兄长在外的名声。”


    陆承怒火中烧,“令尊未免欺人太甚!”


    孟逐星摇了摇头,“我早已习惯, 却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 因此下了离开的决心。”


    “陆兄,昨日赵家三郎察觉我女子的身?份,轻薄于我, 多谢你挺身?相救, 惹得他坠楼受伤,皆是因我而?起。”


    说着,她?从腰间荷包中取出几张银票, “这里有柒佰两银子,还望陆兄收下。”


    陆承连忙推拒,却牵连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嘶出了声。


    “陆兄受了伤?”孟逐星微微诧异,“昨日那几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你怎会……”


    “是我爹,怪我重伤了赵三, 将我给抽了一顿。”陆承说得风轻云淡,还笑了笑, “不过孟姑娘不必担心,赵三做错事在先, 如今又?昏迷不醒,他们家也不过是想要些银子了事。”


    他笑意微敛,“他欺辱姑娘一事,我定会叫他付出代价,当面给姑娘道歉。”


    “不必了陆兄。”孟逐星神色淡淡,“我并?不介怀,况且他也断了腿,日后恐怕也成?了残废,已然得到了报应,我不想再见他,免得污了自己?的眼。”


    “既然如此,我便依着你的意思,只是你方才?说你要离开,是要去哪里?可是你父兄逼迫于你……”


    “他们并?未逼我,是我自己?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孟逐星柔柔一笑,“前阵子今上有旨,女子亦可科举入仕,于明年春日加设乡试,我便想去试试看。”


    陆承微愕:“你要去京城?”


    孟逐星颔首,“哪怕科举不中,我在京城开间铺子做点生意也好,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可你一介女子,孤身?上路未免太过危险。”


    孟逐星笑道:“不然呢?我难不成?还要找几个?保镖,护送着我上京?多谢陆兄关心,我心意已决,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陆承不禁有些急:“孟姑娘为何?如此着急?眼下离春日尚早,不若在锦城备考,之后再上京也不迟。”


    “这里除了绫儿?与令妹,并?无什么值得我留恋。”孟逐星将一封信递给了他,“劳烦陆兄将此信交给令妹,我一会儿?便动身?离开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陆承敏锐地发觉到有什么不妥。


    孟逐星怔了怔,笑道:“怎么会?”


    陆承忽地靠近她?,“你爹他向来将你视作工具,又?打了你,怎会突然好心放你离开,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孟逐星眼睫轻颤,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挣扎,“陆兄你别?再问了。”


    “我偏要问!”


    陆承直盯着她?的眼,见那秋水剪瞳泛起雾气,倔强中又?有几分楚楚可怜,他不禁头脑一热,脱口而?出:“我对你很?有好感,所以你的事我管定了!”


    孟逐星愣在当地,“你……”


    她?面色倏地红了,垂眼静默许久。


    陆承亦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孟姑娘,我、我……”


    孟逐星抬起眼,轻声道:“我爹得知我想离开,便派人捉走了我乳母与她?的孙女藏匿起来。威胁我立时离开锦城,不要再给他丢脸,还命我来年春试以兄长的身?份参与科举,若不然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们。”


    “我娘亲很?早便离世,是乳母照看我长大的,她?待我极好,我与她?情?同亲生母女,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陆承觉得她?爹的想法很?是愚蠢,“你与你哥并?非一人,又?如何?冒充他应试?万一中举,你就不怕被人发现身?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孟逐星道:“你若是见到我兄长,兴许便不会这么说了,我与他是同胎而?生极为相似。”


    陆承上下打量着她?,很?难想象有男子与她?相像。


    “你放心,我会帮你将乳母与她?的孙女救出来的。”


    “我也不知我爹将她?们藏到了何?处,陆兄你有何?法子?”


    陆承微微一笑,“这就需要你来配合我做一场戏了。”


    当晚,孟逐星并?未离开锦城,而?是回到孟府生起病来。


    她?这病来得蹊跷,莫名其妙身?上便起了许多红疹子,再加上脸上尤为明显的指痕,瞧着格外?吓人。


    孟老爷虽极重视儿?子,倒也并?非全然不顾及女儿?的死活,见她?病恹恹的,便请了大夫诊治。


    得知是被虫子叮咬所致一时过敏,两三日便可恢复,他命令道:“星儿?,你别?想着给我耍什么花招,李乳母与她?的孙女都在我手上,我劝你还是安分养病,病愈之后便去京城备考,你兄长的功名可就都在你身?上了。”


    孟逐星虚弱地咳了两声,“知道了。”


    她?这边装着病,另一边,孟老爷甫一出门便听到有人在讨论城郊多处失火一事——


    “哎好大的火,自昨夜一直烧到天明,听说还死了不少人,可怜哪,连尸骨都化成?灰了。”


    “谁说不是呢,说来也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好多地方同时起火呢?”


    “莫不是有人得罪了老天,老天爷发怒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响了一路。


    他去茶楼饮茶,去戏楼听曲儿?,处处都能听到有人讨论失火一事。


    孟老爷心下微惊,李乳母她?们便是关在城郊的一处茅庐,她?们不会有事吧?


    他忙吩咐人前去探看,不多时,家仆来报,两人安然无恙。


    孟老爷松了口气,继续饮酒作乐。


    他倒不是真关心两人的安危,只是怕没?了要挟女儿?的筹码罢了。


    而?另一边,陆承早已派人暗中跟着孟老爷,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得知了李乳母二人的所在,当夜,他便请了七八名好手,夤夜将两人救了出来。


    夜半三更,秋风萧瑟。


    孟逐星背着包袱,立在江畔码头上等人。


    马车停下,陆承走了下来,“孟姑娘,我将人给你救出来了。”


    李乳母与她?的孙女阿满神情?惶惶,见到孟逐星后方渐放下心来,“小姐,老爷他捉走了我们,要来威胁你……”


    孟逐星握住乳母的手,安抚道:“你们别?怕,咱们一块儿?到京城去,到那里我爹他就管不着咱们了。”


    “孟姑娘,这里有一些银两和干粮,你带着路上使用。”陆承将一只沉甸甸的包袱递到她?手中,眸光定定地看着她?,“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你尽管开口。”


    孟逐星对他温柔一笑:“陆公子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感激不尽,日后定会涌泉相报。”


    “蕴仪也想来为你送行,只是我想此事最好还是越少人知越好,以后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是不是?”


    “嗯。”孟逐星眼眸微湿,“我们以后再见。”


    正说着话,忽见江上一艘大船蓦地亮起了灯,一道纤窈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绫儿??”陆承与孟逐星同时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傅绫笑嘻嘻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了,我今儿?得知孟姐姐还未离开,便想着能将李乳母她?们救出,也好省却孟老头拿这个?要挟孟姐姐。我派去的人也在跟踪着孟老头及其家仆,却没?想到被阿承你抢了先。”


    “我早早便在此备下船只,想着送你们出城去,方才?之所以没?有立即出来,便是不想打搅你们说话。”说着,她?促狭地冲陆承眨了眨眼。


    陆承脸色微红,悄悄看了眼孟逐星,见她?似是也有几分羞窘,登时心口急跳了起来。


    “绫儿?……”孟逐星眼眶微红,感动不已地抱住了她?,“多谢你了。”


    “孟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既是金兰姊妹,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上船吧,这艘船上的人都是我爹从前的部下,有他们一路照看,姐姐尽管放心。”


    孟逐星牵着李乳母与她?孙女一同上了船,站在船头对岸上的两人挥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傅绫大声道。


    “后会有期。”陆承低声呢喃,目光直落在那渐行渐远的船只身?上。


    终于,船上的人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阿承,你既然喜欢孟姐姐,为何?不跟她?言明向她?求亲?”


    陆承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难道我表现得很?明显么?”


    傅绫狡黠笑道:“自上回那位楚姑娘追着找你,你却一直神情?紧张地看向孟姐姐时,我便察觉了。”


    “嗯,我对她?是很?有好感。”陆承坦白道,“这与从前对你的喜欢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不同了?”


    两人心无芥蒂,坦然地讨论起前事来。


    “唔,说来奇怪,我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还是生意上的竞争者,却对与她?的样貌,与相见时的点滴细节记忆尤为深刻。”


    “是不是她?的一个?细微眼神,一颦一笑,你回想起来都无比清晰,仿佛仍在眼前一般?”


    陆承惊讶:“你怎么知道?”


    傅绫道:“因为我想起我师父时也是这样啊,咦……”她?倏地顿住脚步,“我很?早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难不成?我早就喜欢上了我师父?”


    “……”陆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才?意识到吗?”


    傅绫也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早就发现了吗?”


    陆承冷嗤一声:“难道你没?察觉,你对你师父最为特别?吗?一面说畏惧他,一面在得知他有怪病的时候又?主动去帮他治病。”


    “那是因为我尊师重道!我关心师父也不行吗?”


    “哈?你尊师重道?”陆承眼角抽搐了一下,“之前都是谁天天惹事,要虚谷道长他们去为你收拾烂摊子?又?是谁整日里不好好修道,念经打坐时也在开小差溜号?”


    “陆承!”傅绫恼羞成?怒,“你是不是皮痒了?”


    “嘶……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背上的伤有些疼。”陆承皱了皱眉,“估计是伤口又?裂开了。”


    傅绫一惊:“怎么回事?”


    陆承将昨夜挨打一事说了,惹来傅绫钦佩的眼神。


    “伤这么重,你今儿?还奔波一日?看来你果?然很?喜欢孟姐姐啊,只是人家如今去了京城,山高路远,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那可是数不胜数……”


    陆承脸色微白,“那、那我便去找她?好了!”


    傅绫笑吟吟道:“好呀,那我提前祝你成?功,孟姐夫!”


    052


    陆承将想法告诉父亲后, 陆老爷沉吟半晌。


    “阿承,咱们陆家的基业都在锦城,你?贸然跑去京城, 毫无根基, 如何在那边立足?况且你?是为?了?孟小姐而去, 你?可知人家对你?是何想法?万一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岂不是白?折腾一趟?”


    “爹,我想去京城也不全然是为了孟姑娘, 孩儿已经长大了?, 总应该出去闯荡一番,去外面见见世面不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能人异士颇多, 我去那边也能学到些东西。”陆承沉声道, “至于孟姑娘如何待我,那是我与她的事,结果怎样, 我都不后悔。”


    “你?……”陆老爷轻叹一声,“也不知咱们陆家怎么出了个你这样的多情种,之前为?了?绫丫头不吃不喝,如今又为了孟姑娘要去京城。”


    陆承面色微红,“爹, 我如今心里可只有孟姑娘一人,与绫儿的事早就过去, 您以后也别提了?。”


    “那你?打算何时动身?去京城之前,要不要派人前去打点?好住处, 也省得你?到地方再费心。”


    “待过罢中秋,孩儿再启程。”陆承脸上带笑, “不必派人打点?,我到地方先寻个?客栈落脚,之后再慢慢计较便是。”


    “既然如此,那在你?走?之前,不妨替你?妹妹把把关?,相看一下那陈家二郎。”


    陆承蹙了?蹙眉:“妹妹尚未满十六,爹何必如此着急地为?她说亲?”


    “一年?大,二年?小,相看几家比较比较,不知不觉便耽搁了?,所?以还是早些看为?好。”


    “妹妹她愿意么?”以他对蕴仪的了?解,这丫头定然十分排斥。


    “她不愿意也不能由?着她胡闹,这姑娘家大了?不都要嫁人成亲?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话虽如此,我怕她会闹脾气?。”


    “所?以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要多劝劝她,只是去相看一眼,吃不了?什么亏。”


    这边的谈话很快便传到了?陆蕴仪耳中,她果然十分排斥:“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陆承劝道:“爹他也是一番好意,那陈家二郎你?小时候也认识的,长得很是清秀,性子?也很温和,你?去见一面即便没有看中也无妨,如此直接回绝,未免叫人家下不来?台。”


    “又不是我求着要与他相亲,爹如果喜欢就让他自个?儿去。”


    陆承忍不住失笑:“你?又在胡说了?,爹他交代我一定要劝你?走?一趟,妹妹,你?也不想我为?难吧?”


    陆蕴仪噘着嘴,“那哥哥就来?为?难我。”


    “你?若是去了?,我便将这把剑送给你?。”陆承说着,打开了?一旁的长匣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把碧青宝剑,通体泛光,一看便知不俗。


    陆蕴仪果然意动,忙凑上来?摸了?摸,迟疑道:“当真我只要去一趟,这剑就送给我?”


    “我何时骗过你?。”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他们兄妹二人常常吵嘴,但陆承对她确实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对她很是宠溺。


    “那好吧,赶明儿我就勉为?其难,为?哥哥你?走?一遭。”


    陆承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是相亲,为?免两人尴尬,便约在了?杏花楼相见。


    包间内,一位身穿宝蓝衣衫的少年?端坐着,他面容清秀,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门口,很明显在等待着什么人来?。


    不多时,传来?脚步声,他登时坐直了?脊背。


    门被推开,一名身量娇小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身穿鹅黄衣裙,生得颇为?俊俏,进来?后对他微微颔首,径直坐在了?他对面。


    在她身后跟进来?一位白?衣青年?,身量修长,唇角含笑道:“阿茯,不好意思来?得迟了?些,叫你?久等了?。”


    陈景茯连忙起身,眼神飞快地在少女身上扫了?一下,耳尖微红:“不,是我来?早了?。”


    陆承指了?指陆蕴仪,“这是舍妹,你?们小时候便认识的。”


    “是,小时候我与蕴仪妹妹见过几回,玩得极好,后来?渐渐大了?,反而生疏了?。”陈景茯声音温和,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陆蕴仪面色稍霁,目光落在他身上,忽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胖乎乎的么?怎么变化会这么大?”


    陈景茯腾地红了?脸,“我幼时喜吃甜食,有段时间确实有些胖……后来?大了?,便长高变瘦了?。”


    陆蕴仪直言道:“你?还挺会长的,比小时候可好看多了?。”


    “蕴仪!”陆承轻斥,“不会说话就别说。”


    陈景茯摆了?摆手儿,不甚在意道:“蕴仪妹妹也没说错,我娘也说我现?时比从?前好看。”


    说话间,店小二呈上了?饭菜,满桌都是陆蕴仪喜爱吃的,她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兄长,眼神询问:“是不是你?安排的?”


    陆承慢条斯理道:“阿茯对此次会面极为?看重,从?好几日前便开始选择酒楼,询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的,你?说是吧阿茯?”


    “嗯。”陈景茯耳根又染上绯色,“咱们许久未见,我不知蕴仪妹妹的喜好,便跟阿承哥打听了?一下,还请蕴仪妹妹勿怪。”


    “我怎么会怪你?……”陆蕴仪也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且不说她与陈景茯有自幼相识的交情在,哪怕两人素不相识,冲人家这体贴细致的劲儿,她也不能给人家甩脸子?瞧。


    只是怎么说呢,他太过斯文?了?,吃饭期间亦十分会照顾人,人是很好的,但她却没什么心动的感觉。


    客客气?气?地挥手告别后,陆蕴仪看向兄长,“哥,你?对着孟姐姐时,心口会不会乱跳?”


    陆承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这个?,“嗯……有时候会这样,你?问这个?做什么?”


    “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的心脏有问题?”陆蕴仪满脸疑惑,“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


    陆承拍了?她脑门儿一下,“得了?,我也瞧出来?你?对阿茯无意,不过可以先暂时瞒着爹几日,躲躲清净,若不然他又要给你?张罗其他人了?。”


    “不然这样,中秋后我跟你?一道去京城好不好?”


    “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我自个?儿都是好不容易才征得爹同意,你?若是再跟去,万一照顾不好你?,爹娘都会责怪我。”


    “我不让你?负责,我自己照顾自己还不行嘛……”陆蕴仪跟上他的脚步,扯着袖子?求他,“就说我也去参加科举,为?咱们陆家光耀门楣……”


    陆承打断她的话,“就你??连四书五经都没读明白?呢,怎么去考科举?”


    “我以前不明白?我可以学啊!哥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吃饭时你?要帮我跟爹娘求情,不然……不然我就跟孟姐姐写信说你?的坏话!”


    陆承:“……”


    他无奈地掐了?掐妹妹的面颊,“我答应你?,不过你?到了?京城可不许惹事。”


    陆蕴仪眉眼弯弯:“嗯,我一定听话!”


    **


    临近中秋,天气?彻底凉爽起来?,乳母们也为?小步青换上了?夹棉的衣衫,愈发显得她身形圆乎乎的,十分可爱。


    傅绫见她的小衣裳做得都很精致,一时兴起也想为?她做点?什么。裙衫小袄有难度,但缝一双小鞋子?应该可行。


    于是白?日里除了?跟着梅霁画符修道,便是坐在廊下做女红。


    她也学过些针线,只是鲜少动手,因此初时难免会扎到手指,看得梅霁很是心疼,“青儿又不缺衣衫,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不一样,这是我对她的一点?心意。”


    见她执着,梅霁便不再劝,取来?药膏给她擦药,还被傅绫嫌弃小题大做。


    梅霁无奈,只得放下药去次间看女儿。


    小步青被他抱了?出来?,咿咿呀呀地与她说着话,傅绫抬眸温柔看着女儿,“青儿乖,娘亲给你?做一双漂亮的小鞋子?。”


    微风习习,阳光和煦地洒落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傅绫沉默地看着手中奇形怪状的东西。


    “……”


    果然术业有专攻,不会做就是不会。


    梅霁抿唇轻笑:“你?的心意青儿收到了?,她这么乖巧懂事,自然不愿见到你?辛苦。”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傅绫有些沮丧。


    “怎么会,你?只是不擅长此事罢了?。”


    傅绫将针线筐丢到一旁小桌上,轻叹一声:“我不只是说这个?,我突然想起了?孟姐姐,跟她相比,我太没用了?,不会做生意,也没有她那般念得书多有志气?。”


    梅霁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与孟姑娘成长的环境际遇不同,人生自然便是两种样子?。”


    “若她也像你?这般自幼体弱多病,不得已寄养在道观之中,整日里与道士经书为?伍,她又如何去饱读诗书,亲人纵容溺爱,只盼她身子?康健,她又去哪里学习经商之道?”


    “同样,若是你?娘亲早亡,父亲重男轻女,视你?为?为?儿子?谋前程的工具,日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你?也定会变得要强,多学些技能傍身。”


    梅霁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这并?非没用,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这是上天对你?幼时体弱的弥补。”


    “况且,你?若是想学什么,从?今儿起也不晚,读书也好,经商也罢,甚至是武功拳脚,只要真心想学,总是能学会的。”


    “师父真的从?来?没觉得我一无所?长么?”


    “你?聪明机灵,学东西很快,对外人秉持善心,嫉恶如仇,对家人十分孝顺关?心,对朋友极为?仗义,身体如今也很好,不再那般容易生病……”梅霁一条条数来?,眸中泛起笑意,“最重要的是,十分负责任。”


    傅绫一时没转过弯来?,“嗯?”


    梅霁黑眸凝着她,“绫儿当初不是因为?我有了?青儿,所?以才与我成亲的么?”


    “怎么会!”傅绫立时否认,“我当初也是因为?喜欢师父,才……”


    她倏地靠近他,仔细看他漂亮的眼睛,眼尾的那颗细小的朱砂痣艳丽如昔。


    “师父,莫非你?还在怀疑我对你?的情意?”


    梅霁微顿一下,“怎么会。”


    “我都闻出来?了?,”傅绫胸有成竹,“师父每回心里起别扭,身上的气?息都会发生变化。”


    “有么?”梅霁心头一慌,低头细嗅,“我每日都沐浴更衣的。”


    绫儿喜欢干净整洁,喜欢他容颜俊美肌肉紧实,他便尤为?注重保养肌肤与身材。


    “瞧你?紧张的。”傅绫忍不住笑道,“师父身上最是干净好闻了?,我是说你?周身的气?息,仿佛浮动着几缕幽怨般。”


    “……我没有怨你?。”


    “我知道,”傅绫凑到他耳边低语,“像师父脾气?这么好的人,只有在极生气?的时候,多喝几杯,趁着酒意狠狠惩罚我……”


    她说的是上回与敖瑄兄妹一道去逛小倌馆一事。


    梅霁吃醋狠了?,多吃了?些酒,按着傅绫好生发作了?一番。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梅霁面颊微红。


    “我是喜欢呀。”傅绫笑眯眯地看着他,当着女儿的面,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口,“我是想说,师父的情绪波动我都能察觉到,你?不必遮遮掩掩。”


    “今日你?又提及咱们成亲的事,在你?心里,你?还是认为?我更多的是因为?责任,才与你?结为?夫妇,对不对?”


    傅绫盯着他的眼睛,忽地狡黠一笑:“清和……”


    “还是‘清和哥哥’?”她圈住他的脖颈,“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梅霁怔住,“你?、怎么突然改口……”


    “那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师父吧,日后青儿懂事了?,总听我叫你?师父,感觉不是很怪?”


    梅霁薄唇微抿,“叫哥哥,好不好?”


    傅绫强忍着笑,杏眸湿漉漉地凝着他,“好呀,清和哥哥。”


    梅霁呼吸一紧,“再叫一声。”


    “我不。”傅绫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想去床上躺躺。”


    梅霁单手抱住她的腰,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将女儿送回了?次间。


    屋里的丫鬟婆子?连忙低下头去。


    他则将傅绫抱回房中,落下了?纱帐。


    “我陪你?歇息。”


    “唔那你?干嘛解我的衣衫?”


    “为?了?更方便。”


    “清和哥哥,你?……”


    后面的话被人含混地堵住,渐渐不可听闻。


    053


    中秋当晚, 众人吃罢团圆饭后,便去了花园里的月台上赏月。


    如今夜里?愈发凉,早早地便有下人备好了软褥披风取暖, 清淡茶水解腻。


    明月高悬, 月色明亮而皎洁, 溶溶地落在地上,映出树木亭台的影儿。


    宋如安与虚谷、傅兆渊与夫人、傅绫与梅霁,依次紧邻而坐, 外婆则坐在正中间, 怀中抱着粉白可爱的小步青。


    今儿?过节,小姑娘不只穿上了新衣裳,头上还戴了一只雪白柔软的兔耳帽, 乌黑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咧着小嘴见人就笑,格外讨人喜欢。


    傅兆渊吩咐管家:“开始放焰火吧。”


    “是老爷。”


    不多时,便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半空中, 形态各异,煞为好?看。


    外婆捂着小步青的耳朵,笑问?:“小青儿?觉得烟花好?看吗?”


    怀中小人儿?当真点了点头,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


    虚谷夸赞道:“小青儿?虽然口不能言,但大人说什么她都能听懂, 当真是聪慧至极。”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这小丫头出生得急了些, 却?是个极机灵的,若是再大些, 不知该怎么刁难人呢。”外婆虽说着刁难,脸上却?满是笑意。


    傅绫道:“她现?在还小, 若是以后大了调皮捣蛋,自然也?是该好?好?管教,要不然以后不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宋如安笑问?:“哦?你打算怎么管教她?是教她读书还是习武,抑或是跟着你们夫妻修道捉妖?”


    “都可?以呀,若是她愿意,这些都学也?不成问?题。”


    傅夫人佯作恼怒:“净会胡说,你难不成想累坏我们青儿?啊?”


    梅霁笑道:“岳母,绫儿?也?只是信口一说,怎会真的累到青儿?。”


    傅夫人看了眼傅绫,嘴角含笑:“清和总是向着你,事事为你说话。”


    “那是当然。”傅绫挽住梅霁的手臂,眉眼弯弯,“他是我的夫君兼师父,自然要向着我的。”


    傅兆渊咳了一声,“注意场合。”


    梅霁面色微红,傅绫却?理直气壮将?他挽得更?紧,冲傅兆渊扮了个鬼脸。


    “爹,你不是常教导我,要与家人和睦,要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嘛,你们都不是外人,我与师父亲近些有什么不对?”


    傅兆渊:“……”


    他就知道,绫儿?和从前一样,还是动不动就与他顶嘴。


    “好?了,大过节的你教训孩子做什么?”傅夫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这里?都是自家人,放松自在些不好?么?非得像你处理公务时那般严肃拘谨才好??”


    傅兆渊反握住妻子的手,脸色柔和下来低声解释:“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咦,你的手怎么有些凉?来人,给?太太拿个暖手炉来。”


    “不必,我又不冷。”


    “待你觉着冷便迟了。”


    两人低声说着话,一抬头便看到傅绫笑得蔫坏在看着他们。


    傅兆渊耳根一热,有些拉不下脸来。


    好?在傅绫并未戳穿他,与梅霁继续看起烟花来。


    一朵玉兔形状的烟花在天上炸开之后,地上草丛里?也?恰好?跳出了一只白兔。


    通体雪白,眼睛和鼻尖红红的,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众人。


    外婆笑道:“这兔子也?是胆儿?大,轰隆隆地放着焰火呢,咱们还有这么多人,它也?不怕。”


    宋如安细细看了看,“它怎么一动不动?莫不是哪里?受了伤?”


    说着便要起身去看。


    却?没想下一瞬兔子又蹦跶起来,径直朝着外婆蹦去。


    “看来它喜欢我。”外婆笑着将?小步青交到乳母手中,俯身拎起它,却?见它两眼一直看着戴着兔耳帽的女婴。


    傅绫道:“难不成它以为青儿?是它的同类?”


    这兔子是眼神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太清楚……


    果然,那兔子一直盯着小步青,眸光温柔,丝毫没有攻击性。


    小步青见它也?觉得新奇,伸出手指想碰它,被乳母阻拦,“太太,这兔子毕竟是畜生,万一伤了小小姐……”


    “不碍事。”梅霁开口道,“这兔子不会伤她的。”


    “是。”


    小步青戳了戳兔子的耳朵,咯咯笑了起来。


    外婆吩咐道:“既然她喜欢,就留下来好?生养着。”


    “是。”


    傅绫说:“不如咱们给?它取个名字,既是中秋节的自来兔,那便叫……‘十?五’怎么样?”


    梅霁笑着看她,“你喜欢就好?。”


    自此,傅府便多了一名新成员,白兔十?五。


    在十?五在傅府过了两个月吃喝不愁、有人伺候的日子时,陆家兄妹也?抵达了京城。


    两人都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一路上舟车劳顿自然十?分辛苦。


    只是一个是为了心?上人满是动力,一个则是觉得离开了家人束缚可?以随便撒野,因?此两人虽身体疲乏,却?是精神奕奕。


    在客栈休整一番后,陆承便去找了牙人租赁房子以便两人居住。


    开铺子的事倒不着急,他更?想尽快得知孟逐星的下落。


    离开锦城时,孟逐星尚未抵达京城,因?此他们并未收到她的来信。


    在相中一座宅子后,他签了租契交了租金,这才给?家里?写信,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去。


    十?日之后,方收到傅绫的回信。


    银丝胡同,最里?面的朱门小院。


    陆承犹豫地在门口立了许久,却?迟迟不敢抬手敲门。


    ——孟姑娘进京是为了赶考,他如此冷不丁地跑来,好?像过于冒昧了些?


    “真是够优柔寡断的。”陆蕴仪看不下去,抬手哐哐敲了两下,“孟姐姐,是我蕴仪,开门呀!”


    “……”


    陆承拉住她想捂住她的嘴,可?已?经迟了,门被人从里?拉开,李乳母探出头来,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惊喜道:“陆公子、陆姑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请进!”


    说着,便热情?地请两人进来。


    陆承面色微红,“那就叨扰了。”


    他手中拎着些时新水果,沉甸甸的,李乳母见状赶忙接了过来,“陆公子来瞧我们小姐来便是,何必还带东西。”


    陆承进门瞧了瞧,见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水井旁支着几个木架,上面晒着许多干菜、萝卜干,李乳母的孙女阿满正坐在廊下小凳上习字。


    并未瞧见孟逐星的身影,他微微失望。


    “小姐她方才出门去了,说是去书肆里?买书,两位不妨坐下慢慢等。”李乳母说着,给?两人各搬了把竹椅,“屋里?阴凉,倒不如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暖和。”


    京城的天气比锦城寒冷多了,又颇为干燥,陆蕴仪初到时极不习惯。


    两人坐在院中晒太阳,陆蕴仪忍不住问?:“李大娘,你们银子不够用么?为什么要晒这些干菜?”


    “银子是够用的,姑娘有所不知,是我喜欢吃这些,见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晒些干菜,日后炖着吃,或是加点香油辣子拌作小菜,都是极爽口下饭的。”


    陆蕴仪没吃过,听着登时起了口水,“那以后晒好?了,我能不能来尝尝?”


    “能,怎么不能!”李乳母笑道,“姑娘若是喜欢,日日来吃饭都行。”


    陆家兄妹对小姐如何好?,小姐是早已?告诉她了的,相识不久的朋友能如此仗义,可?比生身父亲、血脉相连的兄长有人情?味多了。


    正说着话,木门被人推开,一身青色衣裙的孟逐星走了进来。


    陆承乍然见到她,心?口不受控制地猛跳了数下,腾地一下直起了身。


    “孟、孟姑娘。”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陆公子?”孟逐星很是诧异,在看到他身旁满脸笑意的少女时,更?是瞪圆了眼睛,“蕴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孟姐姐!”陆蕴仪起身飞奔到她面前,径直抱住了她,“我太想你了,所以就跑来找你了呀!”


    说着,她转头冲自家兄长吐了吐舌,满脸炫耀。


    陆承:“……”


    孟逐星失笑:“是不是你们家的铺子要开到京城来,所以你们兄妹才来了这里??”


    “是!”陆承赶忙应道,“就是这个原因?!恰好?绫儿?告知了你的住所,所以我们便来瞧瞧。”


    “如此说来,在孟陆两个商户的竞争中,还是你们陆府更?胜一筹,早一步将?版图扩展到了京城。”


    陆承面颊微热,凝着她的眼眸:“嗯……孟姑娘在京城可?还适应?我们兄妹会在京城待一阵子,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相助,尽管开口。”


    孟逐星柔柔笑道:“陆公子已?然帮了我很多,银两方面,我先时存了不少,够我们三人生活几年了。


    其他方面,我每日读书,教阿满写字,乳母则照料我们的起居,日子平平淡淡,已?然足矣。”


    “若是你科举及第,当真要去入朝为官?”


    “为什么不?”孟逐星挑了挑眉,神色难得露出几分锐利,“我努力追求赢得的东西,为何要舍弃?”


    陆承抿了抿唇,小声含混地说:“那我岂不是更?难追你……”


    “陆公子说什么?”孟逐星真没听清。


    陆承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专心?忙你的,我偶尔来看看,这样……应该不会打扰你吧?”


    “不打扰,你和蕴仪妹妹有空常来便是。”


    在小院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也?告知了孟逐星他们所住的地方,但在回去的路上时,陆承还是明显闷闷不乐。


    陆蕴仪很是不解:“哥,你还在不高兴什么?”


    陆承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我配不上孟姑娘。”


    “嗯?”陆蕴仪上下打量着他,“相貌身高还可?以啊,哥你怎么开始自卑了?”


    “倒不是指外表,她虽身处逆境,却?一直积极向上,努力追求更?高更?好?的东西,相较之下,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户之子。”


    “除了有点钱,旁的毫无特别。”


    “你是指孟姐姐参加科考一事?这还不简单,你也?去参加不就好?了。”


    “我?你何时见我认真读过书?”


    陆蕴仪想了想,“考试咱不擅长,或者,你可?以成为一个大富商啊!富可?敌国、富到离谱那种?!”


    “如此一来,孟姐姐追求她的理想抱负,你就在后面为她保驾护航,做她成功女子身后的小男人!也?未尝不可?嘛!”


    陆承眉头微松,“这样可?行么?”


    “可?行!太可?行了!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


    陆蕴仪笑得很贼,“当你心?愿得偿那日,你不能忘记给?你提出如此建议的大恩人——也?就是你妹妹我,不能在银钱上短了我的!”


    “……你就这点子出息。”陆承轻嗤,“若你能让孟姑娘变成你嫂子,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后半生行走的荷包!”


    陆蕴仪的法子很简单,归纳起来就是八个字:投其所好?,徐徐图之。


    “孟姐姐喜欢吃什么?需要什么?你去找了给?她送去,每四五日一回,不可?太频繁,以免打扰她学习。亦不能太贵重,若不然她受之有愧,便不愿接受了。”


    “平日里?要与李大娘和阿满打好?关系,比如要变天了,你便给?李大娘和阿满送一些炭火、驱寒的药材补品。”


    “嘴巴要甜一些,你平日里?跟我吵架不是叭叭叭很会说吗?怎么一到孟姐姐面前便成了锯嘴的葫芦?”


    陆承虚心?受教,拿着小本子一一记录下来。


    他照着做了两个多月,却?在这日来到小院门前时,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陌生,却?与孟逐星交谈甚欢的男子声响。


    他脑中登时铃声大作,心?怀忐忑地推开了门——


    门内,一位白衣男子神态翩翩,正低头与孟逐星交谈着什么。


    孟逐星唇角含笑,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陆承心?中绷紧的弦瞬间断掉,耳边嗡鸣一片。


    054


    陆承呆愣半晌, 一时间不敢再继续走近。


    “陆公子?”孟逐星看到了他,笑盈盈对他招了招手,“快来, 我跟你介绍, 这位是白煜白兄, 白兄,这是我的好友陆承。”


    白煜拱手笑道:“陆兄,先前便听逐星说起过你的名字, 今日得缘一见, 真是三?生有幸。”


    陆承压根儿没心情听他说什么?,只注意到了他口中所叫的“逐星”二字。


    逐星?他凭什么?叫这么?亲热?


    哪怕他与孟姑娘相识时间不?短,他也不?曾这么?叫过她。


    他与她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陆承脑海中闪过诸多疑问, 却无法问出口, 只得勉强露出笑意?:“见过白兄,不?知白兄在何?处高?就??方?才与孟姑娘在说些?什么?如此开心?”


    白煜道:“嗐,什么?高?就?不?高?就?的, 我不?过就?是一清贫书生,与逐星在书肆结识,同是备考的学子,方?才不?过是在切磋交流一下学问罢了。


    陆承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 不?若由我做东,请你们一道去?酒楼边吃边聊?”


    白煜看向孟逐星, 后者略显犹豫:“陆公子这段日子已经为我和我乳母破费诸多,又怎好再让你请客吃饭?”


    陆承看着她, “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 之后你们二位科举及第,别忘了我就?成。”


    “你的恩情我怎会忘!”孟逐星面色微红,“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陆承见她红了脸低下头去?,不?禁心口一热,“近日天寒,我给你的貂皮褥子记得用。”


    “嗯。”


    白煜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了然地打趣道:“这下那几个书生要倍感失落咯。”


    “白兄此话怎讲?”


    “陆兄有所不?知,我与逐星有几个认识的书生,大家都是来参加春试的,其中除了我,大都对逐星心生爱慕,如今我看逐星心有所属,他们定然都要失望了。”


    “白兄!”孟逐星红着脸打断他,“你别胡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白煜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冲陆承眨了眨眼。


    “……”


    陆承的心跳得快了几分,他说孟姑娘心有所属,指的是他么??


    他悄悄看向孟逐星,视线却与她不?期而遇,两人倏然一怔,又飞速挪开目光。


    ……心跳得更快了。


    **


    傅府。


    自从收养十五这只白兔后,小步青便多了一个玩伴。


    一人一兔形影不?离,哪怕是吃饭睡觉,小步青都要看着十五才愿意?。


    寻常兔子容易身有异味,十五却总被收拾得香香软软干净可爱。


    它性子也极温顺,阖府上下都很?喜欢。


    众人一直以为它是只母兔,直到某日它生病,寻了大夫,才知它是只公兔。


    傅绫怕它一兔形单影只,便又去?寻了只漂亮的母兔陪它,却不?成想十五对母兔看也不?看一眼,甚至还对它露出了凶狠的一面。


    “师父,你不?觉得它有点怪么??”


    傅绫嫌“清和哥哥”太过肉麻,又叫回?了师父,只有在某些?时刻被逼得狠了,她才软声叫出来求饶。


    梅霁将十五细细检查一遍,“你放心,它身上没有半丝妖气,不?会伤害青儿的。”


    “身为公兔,却对母兔毫无兴趣,还恶言相向,难不?成……”傅绫顿了顿,“它是个兔儿爷?”


    “……”


    梅霁哭笑不?得,“我看是你想太多了。”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吩咐乳母丫鬟,多留心十五,以防伤到小小姐。


    临近年关时,傅绫收到了孟逐星与陆蕴仪各寄来的年货,皆是京城特色吃食,还有两套精致的小儿衣衫,是她们两人亲自做的。


    “一看这不?甚整齐的针脚,便知这是出自蕴仪之手。”


    傅绫笑道,“这一套则明显好多了,原来孟姐姐绣工也同样出色。”


    她亦寄去?了不?少锦城小吃,以慰陆蕴仪的思?乡之情,给孟逐星的则是几张符咒。


    心想事成,考试顺利。


    加持了道术的符咒总归是有些?用途,再不?济也是一种很?强的心理?慰藉。


    冬去?春来,各地的乡试开始。


    无数书生走进考场,或年轻或苍老,与之前不?同的是,人群中出现了不?少女子的身影。


    她们身着女装,神情沉着地参加考试。


    乡试要考三?场,每场考三?天,期间吃饭、睡觉都在号室中进行,不?仅考验学识,更是检验考生的身体状况。


    中途有不?少人身体欠佳,没支撑住,被抬了出来。


    也有人不?堪忍受考场中的气味,心浮气躁无心作答。


    同场的女考生则显得平静许多,她们文思?泉涌,提笔不?停书写……


    九日后,孟逐星走出了考场。


    门外,陆承与陆蕴仪在等着她。


    见她出来,陆承忙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食盒,“逐星,你可还好?累坏了吧?”


    孟逐星笑着摇了摇头:“不?累。”


    “孟姐姐,李大娘在家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就?等着为你庆祝呢!”


    “结果还没出来呢,现在庆祝也太早了。”虽如此说,她脸上却带着笃定的笑意?。


    陆承放下心来,笑道:“还好是春日,天还不?太热,要不?然在那个小隔间里过这么?久,那浑身要难受死了。”


    孟逐星低头嗅了嗅衣衫,耳根微红,“我身上应该没什么?异味吧?”


    “没有,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好闻。”


    陆承下意?识地回?答,旋即意?识到这话似乎颇为轻浮,忙赔礼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别生气。”


    孟逐星抬眸看着他,柔柔笑道:“怎么?,难道在你看来,我是这般小气性儿的人?”


    “不?、不?是。”陆承有些?慌乱,这几日他在外面也吃不?好睡不?好,铺子的生意?也无心打理?,心里总记挂着她,怕她在里面身体不?适,或者是被人欺负……


    “好了,我逗你的。”孟逐星对他笑了笑,“咱们回?去?吧,别让乳母着急。”


    “嗯好!”


    出榜那日,陆承恰巧感染了风寒,略微发烧。


    近些?日子,孟逐星一直忙着读书,似乎并未将结果放在心上,他见她如此忙碌,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自己生病,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吃罢饭后,几人来到皇榜前看榜单。


    陆蕴仪是从后往前看的,先是看到了白煜的名字,欢喜地指给他看。


    陆承则一目十行,在快速地寻找着孟逐星的名字,直到——


    第五名,瑨州,孟逐星。


    他心口猛地一紧,拉住了身边少女的手,“逐星你看!”


    孟逐星循着他的手指望去?,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眼眸微微放大一瞬,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我考中了!”


    “嗯!你考中了!”


    陆承与她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出神,直到耳边传来陆蕴仪惊讶不?已的低呼声:“咦!前十名里,竟然有三?个是女子!”


    要知道这可是女子被允许参加恩科的头一回?考试,许多闺阁女子并未受到男子那般的教育,便能有如此结果。


    若是日后女子同男子一同去?学堂读书,那以后朝堂上的女官定然越来越多。


    孟逐星轻声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不?远处,一名同样前来看榜单的女子似是听到了她所说的话,抬头望过来,笑着接口道:“逐鹿的游戏,咱们女子终于也可以玩一玩了。”


    孟逐星闻言,对她颔首笑了笑:“在下孟逐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周瑾萱,后会有期。”


    她是榜上第八名的女子。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离去?。


    接下来还有会试、殿试,她相信,她们会在朝堂上再次相遇。


    不?只是和她,还有其他来自各地的女子。


    属于孟逐星的人生,此时才刚刚开始。


    可吃罢饭后,陆承回?到住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倾慕孟逐星,自然为她的成功而感到喜悦,与此同时,又为自己生病了也无人关切而感到沮丧。


    妹妹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的,指望她是不?可能的。


    孟逐星忙着高?兴呢,又怎会想起他来?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虽也能感受到她有几分喜欢他,但两人从未将话挑明过,此时他又希望人家来看他、关心他,似乎有些?贪心了。


    陆承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摸了摸额头,似乎又起了热,但他不?想动弹,只望着床帐出神。


    忽听到有人敲门,他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你何?时变得如此有礼貌?还知道敲门了。”


    陆承以为是妹妹,如往常一样开口损她。


    谁知回?答他的却是一道轻柔嗓音:“陆公子,我何?时不?懂礼了?”


    陆承愣了一下,腾地直坐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逐星?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发了烧,我特来瞧瞧你。”


    孟逐星说着,将水盆放在桌上,浸湿了帕子,走到床前让他躺下。


    “之前在皇榜前,你拉我手时,我便觉得你身上很?热,原本我还没多想,可吃饭时看你胃口不?佳精神恹恹,我这才确信你生了病。”


    她将帕子放在他额上,凝着他:“既然生病了,为何?不?跟我说?”


    陆承抿了抿唇,“你正高?兴呢,我不?想打扰你。”


    孟逐星蹙了蹙眉:“这怎么?会是打扰?我若是不?来,你就?打算这样糊弄下去?么??”


    “我不?碍事,只是有些?发烧而已。”


    “发烧可大可小,若是烧坏了脑子,你还如何?成为‘富可敌国?、富到离谱’的大商人?又如何?为我保驾护航?”


    “嗯……嗯?”陆承倏地瞪大眼,“这话你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妹妹教给他的么??


    孟逐星眨了眨眼,眉眼弯弯:“蕴仪她向来藏不?住话。”


    陆承面色通红,“我、我确实是想这样,不?知你是否愿意??”


    “愿意?什么??”孟逐星装作不?知。


    陆承目光灼灼:“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让我做你身后保驾护航的男人。”


    孟逐星顿了一下,道:“可我不?会是安于室内的贤妻良母,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勉强你,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能够留在你身边,以后什么?都听你的都可以!”


    孟逐星忍不?住笑:“我有那般强势不?讲道理?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承急得想坐起身,被孟逐星笑着按住,“我知道的,承哥哥。”


    “什么??”陆承呆住。


    孟逐星狡黠地看着他,“还是你更喜欢我叫你陆公子?”


    “当然是承哥哥!”陆承喜极而泣,连身上也不?觉得难受了,满脸欢喜地看着她,“你、你这是答应了?”


    “那我们过段时间回?锦城一趟好不?好?让家里人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嗯。”孟逐星轻偎在他怀中,“不?过我爹并不?看重我,一直拿我做工具,我以后并不?想与家里有什么?来往,这方?面我怕你爹娘会有微词,觉得我是个不?孝女。”


    “你放心,我爹娘很?明事理?,不?会说你的不?是。”陆承忽然问,“我可以叫你星儿么??”


    孟逐星点了点头,“我娘从前在的时候都是叫我星儿。”


    陆承抚了抚她的鬓发,“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爱护你一生,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孟逐星眼眸微湿,弯起唇角笑了笑,“嗯!”


    忽地窗外传来一声闷响,两人转头望去?,孟逐星起身出门瞧了瞧,见廊下有人弯腰低头正欲跑走,被她给叫住了。


    “蕴仪?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腿怎么?了?”


    陆蕴仪干笑着回?头:“没什么?,我就?是路过,一不?小心滑了一跤,不?碍事。”


    地面一片干,没有半点水迹,孟逐星看了看窗下的一块石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笑道:“你若是好奇,不?妨大大方?方?地进来看,偷看做什么??踩在石头上半蹲着还怪累的。”


    “……”


    陆蕴仪呵呵笑了笑,“嫂嫂说得对,以后我就?这么?干!”


    孟逐星面色微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哥哥生病你也是早就?知道吧?”


    “我去?关心他没啥用,得嫂嫂你去?才有奇效,不?信你瞧,我哥他都起床下地了!”陆蕴仪一阵连珠炮般说完,便做了个鬼脸,一瘸一拐地溜了。


    陆承低声咳了声:“她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若是哪里冒犯了你,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孟逐星搀扶住他,“你的药还没喝,我扶你进去?喝药。”


    “好。”陆承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见她并未挣脱,唇角的笑意?不?禁越发灿烂。


    喝罢药后,孟逐星道:“我今夜宿在隔壁厢房,你若是有事便叫我。”


    陆承倏地叫住她,“等等,你鬓边有点儿东西。”


    孟逐星俯身,他抬手——


    薄唇却飞速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俊脸红得厉害。


    孟逐星愣了一下,笑着捧住了他的脸,主动亲了亲他的唇。


    “你还病着,这回?先轻轻的。”


    陆承心跳如雷,呆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直到门被关上后他方?回?过神来。


    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竟然是星儿主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055


    成守积攒了许久的银子, 终于决定还俗,自立炉灶做起生意?。


    在四月八日那天,他的忘机酒馆开张, 酒馆位于城郊, 位置虽偏了?些, 但装饰得别具一格,极具野趣。


    极其?宽敞明亮,厅内中间位置设有舞台, 午间晚上皆有乐舞表演, 吃饭饮酒的同时?,也可?与同伴且歌且乐。


    太清观的众弟子皆去捧场,傅绫更是拖家带口, 邀上爹娘与外婆, 叫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好生热闹了?一番。


    酒馆的主厨是一个?姓俞的厨娘,性子爽利泼辣, 烧得一手好菜,开业那天便赢得众食客连连不绝的称赞。


    那俞厨娘与成守是自幼相识,曾嫁过一回人?,后来?因性情不和与人?和离,她便回到?故乡, 原本自己开了?家小饭馆,生意?也很红火, 因成守几次三?番地来?请她,她才来?了?他的店里。


    酒馆物美价廉, 成守又八面春风极会做生意?,没多久便在锦城打出了?名气, 生意?一日日地愈发红火起来?。


    这天,傅绫与梅霁一道从一座宅子里出来?,这户人?家近日闹鬼,两人?方才驱鬼完毕。


    夕阳西下,走在路上忽觉春风拂面,街两旁的树木都焕发了?新芽,一片绿意?盎然,四周浮动着清浅花香。


    傅绫提议道:“师父,时?辰还早,不如咱们打壶酒去江边,边喝边吹吹风?”


    梅霁欣然答应,两人?去酒肆沽了?酒,往江边走去。


    杨柳依依,远远望去一片嫩绿,傅绫见?了?十分欢喜,拉着梅霁在岸边走了?一会儿。


    水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几只画船缓缓而行,让人?恍若置身于山水画之中。


    两人?在一块青石上坐下,饮起酒来?。


    梅霁忽地开口:“绫儿,你觉得梦中之事可?以相信么?”


    “嗯?这要看是什么梦了?吧,有些梦就是无稽之谈,有些不过是人?心情的一种反映,就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师父你做什么奇怪的梦了?么?”


    梅霁顿了?顿,“嗯,奇怪之余,又觉得颇为熟稔。已经有好几日了?,我梦中总是会梦见?一些零碎却无比真?实的片段,都与你有关。”


    傅绫登时?来?了?兴致,“师父都做了?什么梦?快给我说说!”


    梅霁声音发涩,“比如,我梦见?了?你六岁那年,因为忍受不了?道观的生活,整日啼哭,因不愿进食,使得你身子愈发虚弱,岳父岳母不忍心再看不下去,只得将你带回了?府中,却没想?到?你没过多久就……”


    “啊?你梦见?我病死了?啊?”傅绫很是震惊,“这也太奇怪了?吧。”


    “嗯,我也觉得怪异,那之后惊醒过来?,怔忡许久,一直看着你睡熟的侧脸心里方渐渐平复下来?。”


    “还有,我还曾梦到?过,你自幼便与陆承情投意?合,十六岁甫满,便迫不及待地离观,与他成了?亲。”


    傅绫杏眸圆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师父,你当真?没喝多么?”


    梅霁握住她的手,“绫儿,我很清醒,我是在跟你说我前些日子做的梦。”


    “那你这梦也太奇怪了?,我从来?都没喜欢过阿承,你怎会梦到?这些……”


    “这个?梦到?这里还没完。”梅霁眸光微黯,“在你们成亲那日,我下山去抢了?亲。”


    “啊?!”


    傅绫瞳孔地震。


    “师父,你、你的梦真?的很怪……”


    傅绫难以想?象,却也忍不住好奇:“那你抢亲成功了?么?”


    “嗯,我将你带到?了?一处山洞。”


    “嗯?然后呢?”


    梅霁面色微红,很是愧疚:“我、我强迫了?你。”


    傅绫惊讶的同时?,又有种在看别人?热闹的荒诞感。


    “唔,所以师父这样?算不算是春.梦?”


    虽然剧情走向有些奇怪就是了?。


    梅霁喝了?口酒,声音微沙:“嗯,说也奇怪,这个?梦特别漫长,之后都是些我与你……的场景,直到?陆承与岳父大人?带人?找上门来?,将我捉入大牢问了?斩。”


    “啊?!”傅绫再次震惊,“那师父你也真?切感受到?了?被问斩的滋味?”


    春.梦一下子变成噩梦了?。


    “嗯,梦境特别真?实,仿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一样?,所以我才会问你,相不相信梦中之事。”


    “怪不得你这几日的脸色都不太好,原来?是被这些事情所困扰。”


    “若只是这两个?倒还好,我梦见?更多的是你我在太清观的日常,自小到?大,你一日日地变得健康,成长为聪敏狡黠的少女,我则一日日地清冷寡言,与你日渐生疏。”


    “你虽口上叫着我‘师父’,背地里对我却很是惧怕,常跟其?他师兄弟埋怨我太过严肃,不想?与我有过多接触。”


    傅绫连忙抱住他的肩解释:“师父,我是曾经这样?想?过,但现在我可?是最喜欢你了?!”


    “我知道,只是这样?的画面与言语在梦中出现过太多回,我仿佛处在一间四壁是墙的小屋子里,被这些言语不断冲击着。


    我看到?你灿烂的笑,看到?你与陆承手牵着手,看到?你依偎在他怀中满脸娇羞……”


    梅霁的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我渐渐不能承受,心中生出了?想?将你占为己有的念头?。”


    “师父……”傅绫忽然觉得面前的师父有些陌生。


    当真?只是梦境么?


    若只是梦,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好的法子,卑劣无耻的法子。”


    “我在你面前装起了?病,博得你的同情与怜悯,引得你一步步走进我的圈套里。”


    梅霁定定地凝着她,“绫儿,我想?,那些并不是梦。”


    “而是我心有不甘,一次次尝试,妄图得到?你的心的过去。”


    傅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是?”


    “绫儿,你相不相信有前世今生?”


    “师父,我是信的,只是仅凭几个?梦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未免太过草率。”


    傅绫当然相信前世之说,毕竟她就曾亲眼见?过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女童,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离奇之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梅霁笑了?笑,“此事说来?无稽,亦无从去证实,只是这些梦境让我觉得,冥冥之中,我已经爱慕你许久。”


    傅绫面露得意?之色:“那是当然,像我这般娇俏聪慧的女子,有谁不喜欢?不过师父,梦中的你竟然会做出抢亲之举,真?是叫我感到?意?外。”


    “嗯?你认为我做不出这种事么?”


    “对啊,像你这样?斯斯文文的端方君子,怎会做如此出格之事。”


    梅霁自嘲一笑:“我哪里是君子?不过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罢了?。”


    傅绫却圈住他的脖颈,正色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先前师父的身子确实是生了?病不是?既然生病是真?,我为师父治病的心也是真?的,师父又何来?的欺骗之有?”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觉得被骗,师父就不要再为此时?愧疚了?。”


    梅霁紧拥住她,“好,我会把这份愧疚之心,变成对你的好。昨日你不是说想?去外面走走,我们回家收拾行囊,择日出门如何?”


    “好啊,不过青儿怎么办?我们不好带她出门……”


    步青如今还在吃奶,若是再带上乳母婆子,人?未免太多了?些。


    傅绫低头?看了?眼梅霁的胸口,惋惜道:“可?惜师父不能……”


    梅霁捏住她的耳垂,轻笑:“嗯?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若是师父可?以,嘿嘿嘿……”


    梅霁将酒壶递到?她唇边,“喝酒吧你。”


    ……


    **


    春日里,傅绫与梅霁出去游玩了?几回,每次回来?都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这天,她被娘亲拉到?房里说悄悄话。


    “绫儿,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动静?”


    傅绫不解,“什么动静?”


    傅夫人?支吾道:“你、或者?清和,你们的肚子……”


    “啊?哦……娘你是说,我或者?师父,怎么还没再次有孕?”傅绫忍不住大笑,“娘你这话问得真?是太奇怪了?哈哈哈哈!”


    傅夫人?也撑不住笑了?,“所以,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师父他吃了?避子药,终生有效的那种。”


    “什么?”傅夫人?惊诧,“他……他就只愿意?要青儿一个?女儿?”


    傅绫点头?,“这有什么不妥?孩子是师父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他不愿再生,我尊重他的想?法。再者?说……”


    她狡黠一笑,“若是我们不避孕,万一下一个?孩子跑到?我肚子里来?怎么办?我可?不想?受那份罪。”


    “这样?也好,只是我没想?到?清和这孩子如此看得开,全然没有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想?法。”


    “我师父怎会是如此迂腐之人??他要是这种想?法,我就不跟他好了?。”


    傅夫人?嗔道:“好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话你可?不许在清和面前说,人?家可?是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这我当然知道,在师父面前我一直是各种赞扬他,感激他辛苦生下了?青儿,反正只是动动嘴皮子嘛,好话哪怕说了?一箩筐也不费一点儿银子。”


    “就你嘴贫。”傅夫人?笑道,“这事儿我与你外婆挂心许久,一直腾不出空儿来?问你,今儿知道怎么回事便也就放心了?。你们两人?带着青儿,一家人?将日子过好就成。”


    “知道啦知道啦。”傅绫抱着娘亲撒了?会儿娇,这才回房歇息。


    梳洗罢上了?床,迷迷糊糊快睡着之际,她听到?师父问:“绫儿,岳母她方才跟你都说了?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她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啊,我娘只是关心咱们的肚皮。”


    傅绫拍了?拍两人?的小腹,笑出声:“她疑惑咱们两人?为何都没再有动静。”


    “……”梅霁顿了?顿,“岳母她什么反应?可?会怪我?”


    “怎么会,我娘她还夸你呢。”傅绫笑着侧身捧住他的脸,“在她心里,对你可?是一万个?满意?的。”


    “那就好,我总担心我哪里做得不当,惹他们不快。”


    “师父你应当放轻松些,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你不必总是如此拘谨小心。”傅绫将脸埋进他胸膛上,嗅着他身上的好闻的松木香,“我们已经是夫妻,难不成你要一辈子这样?见?外么?”


    “绫儿,我以前没有跟家里人?相处过。”


    梅霁抚着她颈后的软肉低声道,“以后,我会努力改的。”


    傅绫仰起头?亲了?亲他冒着青须的下巴,笑道:“这才乖嘛。”


    夜色静谧,窗外的月亮悬于树梢,溶溶月光洒了?进来?。


    梅霁看着怀中人?娇俏的眉眼,心中一片满足,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与她相拥而眠。


    (正文完)


    番外


    五年后。


    傅绫与梅霁带着女儿从京城回到锦城, 甫一进?府,便见?管家的神色有些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府里前两日便一直有人来找姑爷, 说是……说是姑爷的父亲, 今儿那人又来了。”


    傅绫与梅霁对视一眼, “他?还没死吗?”


    梅霁道?:“看样子是还活着。”


    傅步青奶声奶气地问:“娘,谁该死却?还没死?”


    傅绫掩住女儿的口,笑了笑:“小?孩子说话?要有礼貌哦, 那个人虽然任由其?他?人欺负你爹爹, 虽然他?这么?多年对你爹爹不闻不问,虽然他?无情无义,但是怎么?说, 他?也是你爹爹名义上的父亲。”


    “这样的人, 不就是娘亲常跟我说的坏人吗?”


    梅霁将女儿抱在怀中,夸道?:“青儿说得没错,现在家里来了坏人, 等会儿你要帮爹对付他?。”


    “好?!”


    傅步青虽只有五岁,但天性极其?聪慧,不仅说话?、走路比寻常孩子早,学任何东西也极快,乌黑的大眼睛清澈明亮, 明明是五岁小?儿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口齿清晰不紧不慢, 什么?话?都会说,似是个小?大人一般。


    一家三口进?了花厅, 见?厅内只有一个仆从伺候,右侧坐着一个上了年纪须发花白的老者, 他?似是患了病,神色憔悴,他?身旁跟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


    见?他?们?来了,那管家登时满脸堆笑,迎上来道?:“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大少爷来瞧您了!”


    那老者便是梅霁的生父安甲义。


    他?在安修瑾母子死后,整日里纵情酒色,让原本便不怎么?康健的身子愈发亏空。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年富力?强,在外面养了几个外室,想着再?让她们?给自己生几个儿子。


    却?没成想自己不济事,弄得那些外室满身口水毫不尽兴,时日久了,自然难免生出二心,与其?他?年轻力?壮的后生勾搭在一起?。


    安甲义亲眼撞见?,气得半死,将几个外室打发撵走,大病一场,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之时,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活在世上。


    那个被二房谋害,大难不死的嫡长子。


    嫡长子还在,他?何必再?追求其?他?孩子?


    虽说这几年大半辈子累积的家财被他?败得所剩无几,但再?怎么?说,他?也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生恩大过?天,他?怎能不赡养他?,怎能不继承安家的香火?


    因此,才有了安甲义带着管家来到锦城,打听梅霁的消息,寻到了傅府。


    傅夫人得知他?是梅霁的生父,对他?便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碍于脸面,才叫他?坐在厅内等候。


    等了好?几日,这人仍不死心,傅夫人很是厌烦,只吩咐了一名小?厮留下,“仔细些,别叫他?们?乱摸乱碰,上的茶水里多加两勺盐。”


    安甲义喝茶喝得口渴无比,齁得慌,却?不愿就这样离去?。


    终于在这天,他?等到了梅霁。


    在见?到梅霁这一瞬间,他?心生恍惚,仿佛再?次见?到了温柔贤淑的发妻。


    “儿子……”


    他?颤巍巍地起?身,想去?触碰梅霁,却?见?他?神色冷淡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与你并无干系,你来是所为何事?”


    “儿子,我是你爹啊!你、你怎能不认我?”安甲义流着泪道?,“我知道?从前是我不对,但是那都过?去?了,你如今也好?好?的,成了家有了女儿,你为何还记恨旧事,不肯原谅我呢?我怎么?说也是你……”


    他?话?音未完,便见?他?那个粉雕玉琢的孙女径直拎起?案上的水壶,浇在了他?的脚上。


    壶里是方才添的热水,滚烫至极,如今又是夏日,安甲义烫得登时惨叫出声——“啊!!”


    “老爷!”管家赶忙蹲下为他?擦拭,可热水已浸透衣衫,无济于事。


    “你、你这个臭丫头——”


    安甲义的话?被再?次打断,他?头上又挨了一记。


    傅步青人小?力?气却?很大,她将一只青瓷花瓶径直砸在了他?脑后,小?脸上却?满是无辜:“咦,你这个老头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撞破了我们?家的古董花瓶?”


    她嗓音稚嫩,不疾不徐道?:“念在你上了年纪,耳聋眼花,厚颜无耻的份儿上,就赔我们?伍佰两银子吧。”


    “现在就给。”说着,她朝管家伸出小?手。


    管家早已吓傻在地,看着自家老爷满头是血,而大少爷与少夫人则满脸闲适地站在一旁,甚至还俯身夸赞小?姑娘做得好?,关切她有没有被累到。


    “……”


    他?心中生出无限恐惧,只觉这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老爷这回?是失算了……


    “你们?、你们?怎能随意伤人?反而还讹诈我们??”


    傅绫笑眯眯道?:“不是你们?先跑到我们?面前膈应人在先的么??怎么?,就只许你家老爷喜新厌旧,任由旁人欺辱发妻与她儿子,临到老了不中用了,想要有人养老传宗接代时,才又想起?有这么?个儿子?”


    “你们?这算盘打得太响了,若是我们?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即便大少爷不愿认老爷,也不必将他?的头打破……”管家哽咽着,老爷再?怎么?不好?,也提携他?几十年,一辈子都是他?的主子。


    “这点子小?伤不碍事的,你家大少爷医术高超,哪怕是你家老爷死了八成,他?也能给你救回?来。”


    话?虽如此,梅霁却?并未动手为安甲义诊治,他?只是蹙了蹙眉,吩咐下人打水进?来洗地。


    绫儿最不喜欢污秽。


    管家嚷嚷着:“我这就带我们?老爷去?报官!”


    “哎不必走远,我爹就是锦城太守,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跟他?说便是。”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傅绫冷笑道?:“我欺人太甚?自己做的恶,便要自食苦果。”


    说罢,她便命人将安甲义简单包扎,抬了出去?。


    期间,梅霁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妻女为他?出气。


    傅步青抱着他?的腿小?声解释:“爹爹、娘亲,方才我没有使太大力?气砸他?,是我先将花瓶捏碎了再?落下的,他?只是流了些血,其?实伤得并不重。”


    “嗯,我当然知道?青儿下手有分寸。”梅霁俯身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笑道?,“青儿真乖,都懂得替爹爹教训坏人了。”


    “我最喜欢教训坏东西了!”傅步青小?脸上满是得意,“之前有大狗欺负十五,我也护着它?呢!”


    “青儿最厉害了。”


    安甲义一事对梅霁而言,如同是水面上泛起?的细小?涟漪,很快便抛诸脑后。


    他?认定的亲人是傅绫,是虚谷,是早逝的娘亲,是岳父岳母一家……却?唯独与安甲义无关。


    若不是他?忽然出现,梅霁早已忘记世上还有这么?个人。


    **


    雷声隐隐,绵绵雨水落下。


    乌云中蓦地闪现一道?白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坠落了下来,眨一眨眼,眼前仍是乌云密布,雨珠不断。


    一青一白两条神龙飞落在太守府旁边的一座宅子里。


    甫一落地,敖瑄便化作了人形,跑进?屋里去?找傅绫。


    敖隐跟在她身后,眸中满是笑意。


    自三年前起?,每到夏日,他?们?兄妹二人都会来锦城小?住数日。


    五年前,敖瑄拒绝了与敕英的婚约,惹得龙父大怒不已,敖隐与其?他?兄弟一起?求情,替妹妹受了罚,背上被打得鲜血淋漓,哭得敖瑄眼睛都肿了。


    在那之后,她与他?更是亲近。


    两人每年天气转暖时,都会去?一处僻静地方潜渊修行。


    没了婚约束缚,敖瑄过?得更为开心,也曾问过?敖隐:“二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不想像其?他?兄长娶妻生子?”


    敖隐凝着她,轻声问:“如今这样不好?么??你我一直陪伴着彼此,没有旁人打扰。”


    “很好?啊,我只是怕你是因为我,才耽搁自己……”


    敖隐笑了笑,“与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嗯?”敖瑄觉得二哥这话?有些奇怪,但她向?来不喜欢刨根问底,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心欢乐便好?了。


    而每回?来找傅绫,都让她无比期待。


    傅绫虽已为人母,但行事爱好?和寻常未出阁的女子一样,仍是一颗闪亮耀眼的明珠,丝毫没有沾染鱼眼珠的呆板与死气。


    从前是她与傅绫玩,如今又多了一个五岁的小?玩伴。


    傅步青人小?鬼大,三人玩游戏时常捉弄敖瑄,引得她炸毛叫嚷,不服气地要再?来一回?。


    梅霁与敖隐坐在凉亭里,看着不远处嬉戏的三人,两人唇角都泛着浅笑。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不告诉她你的心意?”


    “这样就足够了。”


    敖隐并未奢望太多,只要能陪着她,他?就知足了。


    “你们?是仙,不死不老,岁月漫长,你当真能忍得住?”


    敖隐沉默须臾,“即便忍不住,我总不会逼她。”


    梅霁淡笑道?:“欲丨念若是不加拘束,只会越来越贪婪。人如此,仙亦如是。”


    正说着话?,忽地两人脚边跑来了一只白兔,通体雪白,眼睛与鼻尖泛着绯红,呆愣愣地看着敖隐。


    “这是我女儿养的兔子,叫十五。”


    敖隐定定地看了它?半晌,忽道?:“之前听闻,天庭上某位仙君的灵兔,因一时贪玩而私自下凡,仙君得知后废去?了它?的灵力?,却?保留了它?的仙根。”


    “我瞧着,这只便是那只灵兔。”


    梅霁很是诧异,“五年前它?便出现在了府中,也不知是何原因,它?对青儿很是喜爱,性子也极温顺,想来对她并无恶意。”


    敖隐笑道?:“既无恶意,兴许它?只是被令千金所吸引吧,缘分一事很难说。”


    梅霁轻笑道?:“它?也许只是想换个主人,吃喝无忧过?一生。”


    两人谁都没想到,十年后,白兔十五化作了人形。


    丰神俊朗的少年出现在傅步青面前,面带羞涩:“主人,你别喜欢旁人,喜欢我好?不好??”


    力?气奇大、道?术医术高超、出落成貌美少女的傅步青,闻言却?蹙了蹙眉:“你是谁?长得倒是不错,我可以喜欢你,不过?这也不影响我喜欢旁人。”


    十五:“……”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京城,雷雨天。


    孟逐星与几位朝中好?友小?聚结束后,立在屋檐下等府内的马车来。


    她入朝为官后便进?了大理寺,常因公务忙碌半宿,今日了却?了一桩大案,便与同僚到小?酒馆喝酒放松放松。


    其?中,便有几年前皇榜前认识的周瑾萱,还有老朋友白煜。


    雨势颇大,溅湿了众人的衣衫,周瑾萱道?:“不若咱们?先进?去?等着,也好?被雨淋。”


    “某人不必再?等了,已经有人来接了。”白煜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笑得意味深长,“周大人,等会儿你就能见?识到什么?叫‘爱妻如命’了。”


    “哦?”周瑾萱瞬间了然,“是孟大人的夫君来了啊。”


    说罢,周围几人都发出了“哦咦——”的古怪腔调。


    孟逐星:“……”


    她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都多久了,每回?你们?都这样。”


    “还不是因为孟大人的夫君太过?惹人羡慕,我等无福消受,只好?发发酸啦。”


    说话?的功夫,陆府的马车已然到了跟前。


    车帘掀起?,一只修长的手持伞探了出来。


    手的主人下了车,一身素白锦袍,身量颀长,面容俊美,他?唇角泛着浅笑,目光径直落在孟逐星身上,擎伞朝她走来。


    正是陆承。


    他?虽尚未实现富可敌国、富到离谱的目标,但如今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的大商人。


    与他?商号同样出名的,便是他?爱妻如命的脾气。


    听闻他?为了妻子才来的京城,支持妻子考取功名、入朝为官,默默在她身后陪伴守护,如此过?了三年,两人方结成连理。


    成亲之后,因夫人忙于公事,他?也毫无怨言,常常拎着食盒前去?衙门探望。


    刮风下雨,阴晴雨雪,他?都会来接夫人回?家。


    甚至因为夫人惧怕疼痛,决定不要子嗣。


    种种事迹在大理寺中人人皆知,有人钦羡,也有人质疑——不过?是新婚燕尔才如此在乎,再?过?个三五年看看?


    再?说,男子又怎会不介意子嗣?这不是要了他?们?老陆家的命吗!


    以上言论也曾传到陆承耳中,但他?却?浑不在意,一面解爱妻的衣领一面道?:“我之前吃过?梅霁道?长给的药,不会让你有孕的。”


    因此,此时众人见?他?来接孟逐星,便多少有些打量探究的意味。


    陆承笑着对众人打了招呼,“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带着孟大人回?去?,改日请诸位到府小?聚。”


    众人道?:“路上慢走,改日见?。”


    陆承揽住孟逐星走到马车边,雨伞倾斜罩在她身上,他?衣衫顿时湿了大半。


    两人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车内,孟逐星给他?擦了擦雨水,嗔道?:“雨这么?大,你打发人来接就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陆承黑眸含笑:“我想早点见?到你。”


    车外,屋檐下的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孟大人真是好?命啊……夫君不止家财万贯,还年轻英俊对她如此宠爱,还能不与公婆住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呜呜呜真是人生赢家。”


    周瑾萱知晓孟逐星的过?去?,笑盈盈道?:“命好?不好?又不是注定的,孟大人是自己掌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她今日所得都是她努力?得来的,与老天并无干系。”


    白煜玩笑道?:“你若是羡慕,便辞了官,去?寻个王孙公子嫁了。”


    那人哼了一声:“我才不,与其?靠旁人,不如靠自己。”


    雨声渐小?,有马车的上了马车,众人依次散了。


    明天,还要继续做事呢。


    **


    陆蕴仪闯荡江湖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个熟人——骆闻笙。


    两人是在山路上的一片树林中碰见?,彼时陆蕴仪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了一对被拦路抢劫的祖孙。


    匪徒被她暴打一顿,追回?了银子,在交给那祖孙时,她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了骆闻笙那张端正却?有点呆气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听我娘说,你不是回?家探亲了么??”


    她与兄长离京之前,骆闻笙便离开了陆府。


    骆闻笙也是一愣,“是,我娘亲她病了,我回?去?看她。”


    “如今她好?了么??”


    “她去?世了。”


    “啊!”陆蕴仪露出歉色,“抱歉,你节哀顺变。”


    骆闻笙点了点头,“你怎么?一个人?你家里人会放心吗?”


    “嗐,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长大了。”


    话?虽这么?说,陆蕴仪却?不敢提刚入江湖时,她吃过?的那些亏、上过?的那些当,虽都不严重,但也着实叫她吃了些苦头,长了不少记性。


    可她不会说给骆闻笙听。


    要是被这家伙知道?了,肯定又会直愣愣地看着她。


    也许他?并无恶意,但陆蕴仪却?觉得那眼神里写满了嘲讽。


    “嗯。”


    骆闻笙沉默应了声,陆蕴仪行善完毕,准备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


    他?怎么?好?像又长高了些?


    脑海中鬼使神差地闪过?这么?个念头。


    陆蕴仪在走到树林尽头时,忽地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玩?”


    陆蕴仪顿住,回?头看他?:“什么??”


    骆闻笙直盯着她,黑眸晶亮:“我们?一道?去?江湖上转转。”


    陆蕴仪怔了一下,嘴巴却?快一步回?答:“好?啊。”


    他?虽然闷了些,但有个伴儿总比没有的好?。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少女清脆的嗓音传来——


    “你都去?过?什么?地方了?哪里的大盗最多?我想去?捉几个大盗,在江湖上打出点儿名气。”


    “……漠城出盗匪,不过?那里天气太过?干旱,不一定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了?骆闻笙你瞧不


    YH


    起?谁呢?跟你说我曾经去?过?一个蚊虫鼠蚁特别多的地方,我身上被咬得满身包,疼得要死我都没有哭一声哦……”


    少年声音含笑,“是么??你比从前更厉害了。”


    “那是当然!”少女满是傲娇,“以后你跟我混,我罩着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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