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昱在听到甄盈说出那句话之后,似乎有些意外,而后耳根悄悄地红了。


    他想:她约莫是喜欢上我了,这可怎么办。


    他来找她,的确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那日迷迷糊糊醒来,虽然她坐在他身边不说话,但眉头微皱,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无法解决的烦心事。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么美的仙女姐姐,不该被俗事烦扰。


    所以他找来报恩了。


    甄盈在冲动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


    她朝着少年望去,只见他微微低头,似乎有些羞涩,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甄盈顿觉十分尴尬。


    “这个……”周叔有些犹豫,这个少年刚来那会,周叔还担心他自恃容貌俊美不愿放羊,但没想到教过一次就学会了,手脚很是伶俐,现在他倒不舍了。


    女郎难得看上一个下人,他也不好拒绝。


    “庄子里人的去留都归姜阿嬷管,若是她同意,我自然也没有意见。”周叔想了想,谨慎回道。


    可惜阿昱不能跟着他放羊了。


    这孩子在畜养牛羊上很有天赋。


    看着周叔那可惜的样子,宴昱笑了,他以前无聊的时候看过畜牧类书籍,且他生活的地方,比这更适合畜牧。


    “女郎要一个牧羊娃干嘛,你有小彩就好了。”小彩出声了,语气有些酸酸的。


    说完她还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若不是有人在旁边,她都想要上手去揍了。


    真是后悔救他了。


    当初就应该直接告诉姜阿嬷,让姜阿嬷来处置这个少年。


    这样女郎也不会被他魅惑了。


    竟然要将他留在身边。


    “小彩吃醋了?”甄盈笑着回,“在我心里,自然最信任小彩……”


    说完她看了小彩一眼。


    她相信小彩懂她的意思。


    这个叫阿昱少年的事情不适合到处宣扬,小彩刚才的情绪太过了,人带回去之后,她自然会给她解释。


    她和小彩一起长大,两人虽说是主仆,但在她心里,早已将小彩当作姐妹。


    但也正因为如此,平日里比较纵着她,导致她在一些场合说话比较直接冲动。


    甄盈准备将少年带回院子,却被周叔拦住了,她问:“周叔这是……?"


    “女郎别误会,让阿昱暂时住我这,姜阿嬷同意了,我亲自将他给您送去。”


    若是人直接让女郎带走,到时被甄家怪罪,他可有理说不清。


    甄盈应了,没有为难周叔。


    周叔也是他尊重的长辈,她正因为担心这个少年会伤害周叔,才提出将他带走。


    人是她救下的,那么必须放在她眼皮底下才放心。


    她和小彩打马回去。


    刚一到马厩,就见姜阿嬷等在那。


    姜阿嬷喂完鸡,又安排好庄子里的一众事,去甄盈屋子里找她,才知道她骑马出去了。


    若是以前,她自然是不管的,只是主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看管好女郎,不要磕了碰了。


    女郎可是快要成婚的人。


    姜阿嬷看到信里内容真是头疼,女郎是个闲不住的主,往年来别庄,不是上山打猎就是下水摸鱼,反正怎么淘气怎么来。


    从来不管什么危险。


    这次来别庄安分了些,她还以为女郎是转性了,结果也只安静了那么几天,就不愿意在屋里了。


    至于看书和刺绣,那更是碰都不碰。


    对此姜阿嬷表示很头疼。


    “阿嬷,我正要找你呢。”甄盈看到姜阿嬷在等她,忙下马跑了过去。


    “女郎,您快要成婚了,以后还是少骑马。”姜阿嬷忍不住道。


    甄盈瞬间有些不开心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彩刚刚不让自己带少年回来。


    现在姜阿嬷又不让自己骑马。


    “阿嬷,你变了。”甄盈有些伤心地说,“您之前明明说,我喜欢什么就去做,您永远支持我。”


    甄盈是姜阿嬷从小看到大,小时候每次她闯祸,害怕被母亲责罚,都是姜阿嬷在母亲面前为她说话,默默保护着她。


    因而她一直将阿嬷当成亲人。


    “女郎,您长大了。”姜阿嬷道,“总要懂得克制,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做。”


    甄盈听明白了,即使阿嬷多么疼爱她,可是依然会要求她,如同这个世界中其他女孩一样,嫁人后敛去满身锋芒,做个以夫为天的妇人。


    这是她们所认为正确的路,也是女孩长大后唯一的路。


    她忽然觉得可悲。


    不为自己,而是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女孩可悲。


    甄盈没有继续和姜阿嬷争论,若是一个思维方式在一个人脑海中住了几十年,已经完全扎了根,你如何说,都会被认为是错的。


    多说无益。


    “阿嬷,我累了。”她说,“想回去睡觉。”


    姜阿嬷见甄盈神色不快,知道自己逾越了,她忽然跪下:“请女郎惩罚,奴说错话了。”


    她刚只是将甄盈当成自己小辈,见她又骑马了,有些急而已。


    担心她将来被夫家嫌弃。


    但不管怎么说,女郎都是她的主子,要着急也是主母着急,轮不到她来说教。


    她也没资格说女郎。


    这么多年,其实甄盈也是第一次听到姜阿嬷在她跟前说这样的话,因为阿嬷一直没有嫁人,她还觉得阿嬷比母亲活得通透。


    毕竟除非逼不得已,这个世界大多数女性都是选择嫁人。


    “阿嬷,我没怪你。”甄盈扶起姜阿嬷,“只是第一次听您对我说这些话,有些不习惯罢了。”


    “女郎先吃饭。”姜阿嬷起身,主动转移了话题。


    “好。”甄盈回道,想起了少年的事情,犹豫到底要不要和姜阿嬷说。


    最后想了想,骑个马阿嬷都这么反对,若是说了少年的事情,阿嬷更反对了。


    虽然她只要告诉阿嬷自己的决定就好。


    回到自己的屋子,阿嬷见饭菜都上来后,就下去了。


    甄盈让小彩和她一起吃饭。


    “我就说阿嬷会反对,女郎不该留下那个少年。”小彩对甄盈执意要留下少年还是耿耿于怀。


    甄盈问她:“你觉得那个少年什么身份?目的是什么?”


    “不管什么身份和目的,只要闯入别庄依照规定处理就好了。”小彩回。


    她就是看那少年莫名不爽,感觉他像是来和自己抢女郎一般。


    “小彩,我不想冤枉任何无辜的人。”甄盈道,“那个少年是在山上发现的,若是被别人丢在山上呢?”


    “那我们更不能沾了。”小彩道,“被仇家追杀的人更麻烦。”


    甄盈明白小彩为何讨厌那个少年。


    小彩本不想救那少年,但还是救了他且让他离开别庄,没想到那少年转身又回到了别庄。


    “他若真是麻烦,放在周叔跟前你放心?”甄盈问。


    小彩犹豫了下,回道:“不放心。”


    “所以呀,放在我们眼皮底下,他若真打什么坏主意,也能早点知道。”甄盈说完,调侃,“你还担心对付不了一个少年吗?”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小彩不屑道。


    “那你担心什么?”甄盈笑道。


    小彩顿了下,担心地说:“我担心您呀。”


    “哦。”甄盈问,“担心他害我?”


    “不,担心你被他拐跑。”小彩认真道,“我跟着女郎这么多年,从未见女郎看一个人得眼神如此迷恋,简直像……”


    “像什么?”甄盈问。


    “花痴一样。”小彩毫不客气地说。


    “咳咳……”甄盈被水呛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甄盈缓了缓,解释:“放心,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在欣赏美好事物。”


    小彩表示不懂。


    不过也不反对少年过来了。


    谈话结果甄盈还算满意,搞定了小彩,明天再搞定下姜阿嬷就好了。


    她忽然觉得头疼。


    心想当时去爬什么山啊,不爬山就不会遇到那少年,不遇到那少年现在也不会愁怎么说明姜阿嬷了。


    还没明说,甄盈已经预见到难度了。


    但想想那少年的颜值,又觉得似乎也值得。


    每天看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心情也会美上几分。


    这样想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她本想去找姜阿嬷说说少年的事,已经到阿嬷屋门口了,又转身去了马厩,带着小彩继续去草原骑马。


    虽然姜阿嬷不喜欢她骑马,但她也只有那么几样爱好,剥夺了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少年似乎知道她会来,早早等在昨天两人分开的地方。


    一见她过来,直接问:“仙女姐姐要带我走吗?”


    给甄盈献殷勤的英雄豪杰不少,但像少年这么热情,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个。


    “我昨天冲动了。”甄盈说,“你还是留在这里牧羊比较好。”


    “这里不适合我。”少年说。


    “我看周叔很喜欢你呀。”甄盈回,“你跟着他几年,说不定他会让你接班,到时候你就是管事了。”


    甄盈为他描绘着未来美好愿景。


    “我别无所求。”少年看着甄盈,“只想报恩。”


    宴昱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甄盈是发现了,你不管和这个少年聊什么话题,最后都能扯到她身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自己魅力大,但也不是金子人人都爱吧。


    “哦。”甄盈应了声,“那可惜啊,你现在只能放羊了。”


    少年看着她,久久不说话了。


    直到甄盈翻身上马准备离开,少年急忙问道:“女郎最近是为什么事情烦心吗?”


    “与你无关。”甄盈回道。


    但少年的话还是莫名让甄盈的心一暖,在草原上策马的时候,甄盈脑海里一直旋转着少年那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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