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嗯, 我?知道。他无非是:我?是为你好,为此?殚精竭虑。林大人就是这么做的。”林铎笑的落寞。


    萧逸头疼的摆了摆手:“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反悔。”


    “我当去同林姑娘说清楚。”


    林铎眨了眨眼:“其实你能反悔。”


    萧逸??!!


    “林大人呀,手里根本没有信物。”


    “能劝动北静太妃的, 不是其它,就是我?这张脸。”


    萧逸??!!


    “林大人, 厉害着呢。”林铎笑道。


    “全是阳谋。我?们不得不走进去。”


    萧逸听着更头疼了。


    “所以, 表哥, 你要?反悔吗?”


    萧逸顿住了。


    反悔吗?


    他娶谁其实无所谓,甚至他早就做好了娶一个能帮上林铎的人家…


    但是,林姑娘,若是嫁给旁人…


    人心难测, 待她不好又如何?与她不投契又如何?就算都好,也要?有担当才是…


    那个荣国公府的宝玉,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体贴有了, 但毫无担当…


    他的犹豫, 林铎看在?眼里。


    “你不是要?同我?阿姊说清楚?去吧。”


    萧逸啊了一声。


    还是犹豫。


    “你要?是反悔, 林大人会死给你看,你是与我?阿姊成秦晋之好, 还是成杀父仇人。你选吧。”林铎好心的道。


    萧逸骂道:“你闭嘴吧。”


    他站起来,“我?去见林姑娘。”


    林铎点头:“保重。”


    萧逸??


    林铎无辜的看着他,还要?说话?, 萧逸比了个手势:“你闭嘴。”


    “哦。”林铎乖巧的点头。


    萧逸往外走,至门边,忽然回头看了林铎一眼。


    林铎微笑:“我?只?是长大了, 但我?再怎么样,也是你奶大的表弟。”


    萧逸终于?没忍住, 回去给了他一脚:“我?是你奶娘啊!”


    林铎趴在?地上,懒懒的:“奶爹也行…我?不介意。”


    果然,萧逸又给了他一脚,林铎咕噜咕噜滚到?了门边。


    门开着,雪雁从院子中?间端着药走来,冷不丁的看到?了一只?手。


    吓得一个激灵,药“嘭”的落地。


    黛玉在?窗边听到?了,以为是雪雁冲撞了人,顾不得了,便往外走。


    林铎有点乏力,他趴在?地上转头往外看,雪雁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又伸出了一只?手。


    她腿一软,就跌坐下了。


    杀人了?


    大爷杀人了?


    她满脑子就是这个。


    黛玉在?门旁看到?院子里只?有雪雁,因为今天有贵人来,所以黛玉只?留了雪雁伺候,其他的,都去了后面。


    院子里只?有雪雁,那就不是冲撞了谁,且方才好像护卫们也都走了…


    那就是没站稳?


    黛玉便出来想?扶起她,雪雁眼眶红红,满脸害怕的指着林铎那边,黛玉顺势望去,萧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本来黛玉注意不到?林铎,但萧逸,他把林铎往后踢了踢…


    黛玉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滚走的脑袋是她弟弟林铎吧?!


    萧逸打林铎?!


    黛玉顾不得雪雁了,快步往林铎那边走,萧逸十分尴尬,林铎无声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躺的平平的。


    “林姑娘…你听我?解释…”萧逸忍不住拦住了黛玉。


    黛玉避而不得,低头小声道:“萧表哥,阿铎最近是有点淘气,你教训他也是应该,不过,打脸是不是t?不太好?”


    萧逸??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铎??!!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黛玉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林铎,他惊讶的眼神清晰可见。


    然后黛玉认真的道:“不如,打板子吧?”


    萧逸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道:“好,听你的。”


    林铎愤恨的闭上眼:“这日?子,没法过了。”


    以后更没法过了。


    作孽啊!


    林铎气的滚来滚去,萧逸笑完了,黛玉也笑了笑。


    不经意,黛玉抬头,萧逸低头,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林铎眼睛偷偷撑开一条缝,冷哼。


    “我?表哥,刚好要?去找阿姊你。要?不我?滚出去,你们聊?”


    萧逸回头瞪了他一眼!


    黛玉始料未及也看了他一眼。


    气氛果然更尴尬了。


    林铎依旧在?滚来滚去,一身尘灰…


    萧逸轻咳一声:“是,我?正要?去寻林姑娘,有要?事相商,不知姑娘可有空闲?”


    黛玉低头:“倒是得空,只?是…”


    “男大女防啊,表哥,你要?点脸行吗?我?阿姊就这么单独跟你聊?”林铎拼命的作死。


    “这样吧,我?好人好心,你们就在?我?这里谈,我?呢,就在?这里陪着你们。不必谢,我?向来体贴。”


    萧逸眉头直跳,拼命忍住,才没有再去踢他。


    黛玉脸红欲滴,就要?离开:“萧表哥,我?一个女儿?家,再没有同你商量要?事的。我?先回去了。”


    萧逸急了,“林姑娘,此?事关乎你我?,还望姑娘原谅。”


    黛玉被关乎你我?,定在?了原地。


    萧逸不是个孟浪的人,同宝玉那种,全然不同。


    他说你我?。


    那么——


    黛玉现?在?不止是脸红了,她的心跳都要?停滞了。


    萧逸今天来找了父亲。


    父亲问过自己同宝玉。


    黛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太通透其实也不好。


    现?在?她觉得了。


    她的脸色从红变成了惨白。


    萧逸不可能是主动提亲的。


    那么,父亲,是用了什么筹码呢?


    黛玉觉得心像是被什么揪了起来,她浑身颤抖着,摇摇欲坠。


    萧逸眉头一皱,她竟然聪慧至此?!


    “林姑娘!在?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尊重姑娘!”


    黛玉仿若听不到?声音了,眼泪汹涌而出。


    她陷入了自我?的绝望与悲伤之中?。


    萧逸急的不行,林铎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打晕吧。”林铎急道。


    “不然会导致阿姊犯旧病的!”


    萧逸抬起手,又放下。


    “我?…做不到?…”


    林铎越发急了:“难道要?暮鼓晨钟?他们不知道轻重!你知道我?的!我?只?会杀人的招!”


    “都怪你们!只?教我?杀人!你——呼!差一点,还好我?手快。”林铎堪堪接住倒下的黛玉,他力气倒够,直接打横抱起黛玉,送回了西?厢房。


    萧逸跟过去,在?门口?迟疑,不敢入内。


    雪雁看林铎抱着黛玉,也顾不得害怕了,大爷杀人就杀人吧。


    她爬起来,跟着就跑了进去,她不傻,没有惊呼,也没有发问,默默的照顾黛玉。


    “这个,给阿姊涂在?鼻下,一会就醒了。醒了先给阿姊喝点温水缓一缓。”


    “是。”雪雁接过小瓶子。


    林铎便往门口?而去,看到?萧逸,摊摊手:“我?阿姊表示不想?跟你谈。”


    “啧啧,真惨啊。”他笑得欢。


    萧逸抬起脚威胁了一下:“你想?个办法。”


    林铎全然不怕的:“屁股疼,想?不出来。”


    “我?可以让你更疼。”萧逸幽幽的道。


    “且我?不介意让你重温幼时。”


    显然,林铎记忆极好,不需要?重温…


    他冷哼一声:“回去等着罢。”


    萧逸不太放心:“你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去给你说好话?呗。”


    萧逸怀疑:“就这样?能行吗?”


    林铎嫌弃的看着他:“那怎么办?你再进去?再晕一次?你是来求亲的,不是来杀人的!”


    “不是偷看过杂书?怎么一点长进没有!”


    萧逸磨牙:“给你半个时辰!”


    不能再多了!


    林铎冷笑,不理他,转身进去了。


    萧逸叹了口?气,回了东厢房。


    回去坐下才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从头到?尾明明是被逼被算计的,怎么现?在?倒成了小心翼翼的一个?


    又想?到?黛玉的样子。


    罢了罢了,小姑娘,让一让也无妨。


    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谁先低一下头,有什么要?紧呢?


    再说,那么娇弱又聪慧无比的小姑娘,冷着她,还不知道她得多想?些?什么?


    平白让她哭做什么呢?


    萧逸就这么把自己劝好了。


    另一边,林铎进去,黛玉已经醒了,萧逸出手很轻,她全然没有什么不舒服。


    但晕过去不是失忆,记忆犹在?。


    林铎的脚步声都让她吓了一跳,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林铎皱眉,有些?心疼,他没有坐过去,而是保持距离先叫了一声:“阿姊。”


    黛玉看着他,点了点头,眼睛有了点温度。


    林铎才敢过去靠近一点,自己拉了凳子坐下,雪雁识趣的出去了。


    看样子,也不必上茶了。


    林铎坐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黛玉出神。


    黛玉心逐渐安了下来。


    她再次看向林铎:“你都知道?”


    林铎点头:“猜了一部分,偷听了一部分,明着听了一部分。”


    黛玉点了点头,目光怔忪,痛苦。


    “我?也猜了一部分。”


    林铎压下心头的不忍,轻声道:“你猜对了。”


    “但只?是一部分。”


    “阿姊,你要?听吗?剩下的。”


    黛玉点头:“听,怎么不听呢?”


    林铎坐正了,黛玉屏息凝神,只?听他道:“阿姊,你帕子呢?”


    黛玉??!!


    “我?怕你哭,我?袖子脏了…”没法给你擦泪…


    黛玉狠狠的抽出帕子,“说!”


    被他这么一打岔,黛玉倒是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嗯…从头说不太好说,毕竟我?这儿?也是断断续续的。”


    “林大人,让我?表哥娶你。”


    “这点你猜到?了——你先别哭啊!我?表哥长的也不是三头六臂凶神恶煞——”


    “好吧,他长的好不好看都不重要?。”林铎叹气。


    “林大人,一片苦心。”


    黛玉滴泪:“一片苦心。”


    “父亲想?必想?的长远,那么,不提前?告知我?,想?必也是他故意的。”


    黛玉只?觉得疼的厉害。


    林铎只?能继续说下去:“林大人,真的是迫不得已。”


    “如果,他不现?在?给你定亲,就没机会了,你的婚事,就由不得你我?做主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会被指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我?当然会拼命为你抗争,但付出的代价会很大,那时候,你定会心疼我?,从而委屈自己妥协——与其落到?那一步,何不现?在?就定下,以绝后患。”


    “林大人,把这些?都想?到?了,他拖着这样的身体,殚精竭虑,这是他能做到?的,对你最好的了。”


    黛玉想?到?了林海拖着病体的模样,悲从心来,眼泪越发汹涌。


    林铎扯着她的帕子,给她擦了擦。


    继续道:“我?表哥,起初是不愿意的,这我?不能瞒你。他觉得自己迟早上战场,怕连累你后半生陷入悲伤。”


    “所以,哪怕体会到?林大人的苦心,他依旧想?拒绝,且承诺,日?后会给你择一个好人家,护你一生无忧。”


    黛玉轻声道:“我?有你呢。”


    哪里用他相护。


    “前?面都是我?偷听的,下面就我?出场了。”林铎顿了下,黛玉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我?让我?表哥应了。”


    “阿姊,我?当时说的是,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你可懂?”


    黛玉缓缓的擦了擦眼泪,“你,想?好了?”


    “没想?,但,好了。”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那我?懂了。”


    “阿姊,我?——”


    “闭嘴。”


    “你若敢说对不住我?,我?再不理你的。”


    林铎苦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两个都让我?闭嘴…”


    黛玉知道他说的一个两个,无非是萧逸同她。


    不由得生出一丝羞赧。


    她拿帕子遮了遮脸,道:“我?前?几日?,忽的看透一事。”


    “这话?本不该跟你说,本该烂在?肚子里,可我?若是不说,你这一分愧疚,以后难免会坏了事。二则,你都同我?讲这婚事长短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最后一句,林铎听出了她的难过。


    只?能道:“阿姊,你再哭一会罢?”


    黛玉摇头:“我?要?同你说的是,荣国公府的宝玉,也是我?嫡亲的表哥了。”


    “你知道的,我?去荣国公府的这两年,算是同他朝夕相处——”


    黛玉还是难以启齿,她低着头:“我?没有那个意思,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若是父亲没了,再没有你,你当知我?的处境。”


    “宝玉那个人,t?千好万好,只?一条,没有担当。”


    “他的母亲,我?的二舅母,又向来不甚喜欢我?——”


    “综上总总,我?的下场,唯有一死。也不知熬不熬得到?及笄。”黛玉断断续续说完。


    “阿姊,我?知道了。”


    “没有如果,你那里没有,我?这里也没有。如你所说,你是我?阿姊,惊雷火海,此?生不改。我?们祸福同当,若是我?败了,下辈子就还给你当弟弟,亲的。”


    黛玉瞪他:“现?在?不是亲的?那你在?我?房里作甚!”


    林铎笑道:“亲的亲的,不过是想?着一出生就让你瞧见么,我?小时候还挺好欺负的。”


    黛玉叹气:“你个子其实有点矮,你知道么?身为男儿?,才将将跟我?一般高。你这么小小的,张口?闭口?就是小时候,听的让人想?打你。”


    林铎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你还只?是想?打我?,某些?人是真打。你看看我?,还疼着呢。”


    黛玉不说话?了。


    林铎顺势道:“我?表哥要?来寻你,是他自己的意思,林大人是想?让他明儿?就写?婚书来定下的,他觉得,总要?同你说清楚才好,也是尊重你的意思。”


    “阿姊,可要?听听他怎么说?”


    “其实不听也罢,他笨死了,刚才都慌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笨呢?”


    黛玉不看他,只?道:“看样子,你学的挺多?”


    林铎立刻捂住嘴:“我?就是纸上谈兵。”


    “我?还小呢!”


    “现?在?知道自己还小了。”黛玉冷哼。


    “偶尔,偶尔知道。”林铎笑。


    “你就皮罢。”


    黛玉看着他,这样偶尔的顽皮,不知道多久就会消失。


    她又是一阵哀伤。


    “那,我?让他进来?”


    “隔着屏风,我?就坐在?门口?处。也不算冒犯。”


    黛玉犹豫,小声道:“你听得到?。”


    “啊?是,我?耳力不错,听得到?——”


    “阿姊,你不要?我?听啊…”


    黛玉气得慌,他还委屈了!


    偏还不能骂他。


    “换雪雁吧…”


    雪雁在?门口?,听不见,但看得见。


    刚好。


    林铎不情愿:“小气的很。”


    “不说也可。”黛玉别过脸。


    “别…”


    林铎起身,“我?走。”


    他出去了,黛玉才回过脸,手指抓紧了被子。


    雪雁很快进来:“姑娘,大爷说——”


    “嗯。”黛玉半低着头:“把帐子放下吧。”


    雪雁惊讶疑惑,不过不敢再问,麻利的给黛玉放下帐子。


    林铎回去东厢房,萧逸一直坐在?厅中?,茶杯里的茶早就冷了。


    见他回来,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林铎倒没有这当口?吊着他,直接道:“去吧。”


    “机灵点,别功亏一篑。”他还语重心长。


    萧逸听的刺耳,但眼下顾不得打他,起身往黛玉那里去。


    雪雁等在?门口?,先行了礼,然后沉默把人引了进去,自己又出去站在?门槛里头,她调整了位置,确保能透过多宝阁看到?萧逸的背影。


    “林姑娘。”萧逸站着,他肯定不能去坐林铎方才的凳子。


    黛玉听了他的声音,突然心跳如雷,很是紧张。


    她努力劝自己,又不是自己非要?嫁给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还隔着帐子呢,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萧逸身上独有的药香,实在?明显,让黛玉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嗯。”黛玉还是应了一声。


    “我?不知林铎同姑娘说了多少——他定然说了不少——”萧逸其实也挺紧张。


    行走世间,他不是没见过小姑娘,可黛玉,跟他见过的都不一样。


    七窍玲珑心,不过如此?。


    这让他本能的小心一些?,怕摔了她。


    “林大人未曾同姑娘商量,想?必有他的苦衷,他的疼爱之心,有目共睹。”


    “但林大人是林大人,我?是我?。我?再三思索,还是决定来告知姑娘,若姑娘不肯,我?定不勉强。”


    黛玉揪着被子,恨不得怼他:什么肯不肯的?我?难道要?说肯的?这让我?如何说!


    萧逸一无所知,继续道:“我?想?同姑娘说点,你还不知的。”


    黛玉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家中?世代从军,人丁不多,有战死的,也有病死的,如今只?剩了我?一个。”


    “我?母亲同林铎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只?是我?母亲年长许多。”


    “我?的爵位,有一部分是我?的军功所得,更多的是圣上需要?新人掌兵权,老旧交替,他缺人使唤。再就是,因为祖荫。”


    “我?父亲死于?边城的一场守城之战,连同我?的嫡亲兄长,但那场仗,输了。我?母亲被护送出来了,半路生了我?,我?算是遗腹子,满门就剩了我?一个,再加一个老管家。我?能活下来,是因为遇到?了援军,将还未足月的我?送回了京城,太上皇将我?贬为庶民。”


    “老管家撑着一口?气带我?离开了京城,在?济州撑在?,遇到?了夫子。”


    “夫子后来又捡了林铎回来。”


    “再后来,圣上登基,给我?家平反了,我?就得以考武,从而入了军营。”


    “所以,这个爵位,多数是补偿罢了。”


    “我?自小受夫子教导,也是习文?的。”萧逸正想?还能再说点自己的什么,只?听黛玉轻声道:“我?看过你书中?的注释。”


    “姑娘先前?说过,让姑娘见笑了。我?们夫子就是这个习惯,往书上写?画,导致我?跟林铎也如此?。”萧逸笑道。


    黛玉到?底说不出:你写?的很好。这句话?来。


    只?又嗯了一声。


    “林姑娘,我?自认无什么不好的,可也无什么好的。”


    “蛮夷虎视眈眈,而圣上想?改制为民,难免就有人心存反意,军中?缺人,我?不定何时,就得上战场。”


    “不过好歹不必冲锋陷阵,但那也得再拿一场胜仗才行。”


    “所以,我?自认并非良人。”


    “姑娘还小,指不定还等不到?姑娘及笄,我?便…”


    黛玉听的有些?难受:“你何苦这样说自己。”


    开了口?,后面就没那么难了,黛玉道:“家国两难全。我?也是读过书的。”


    “是。”


    “我?不能为姑娘解甲归田,至少在?天下安定之前?不能。”


    “想?必林铎也说过,他从小的所见所闻,我?比他年长,我?见过更多。”


    “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我?承夫子之志,纵粉身碎骨,也实难放下。”


    萧逸自嘲一笑:“我?怕是吓到?姑娘了。”


    第 52 章


    “萧表哥, 你说这些?,是想要如何呢?”


    黛玉这一问,让萧逸略愣了愣。


    想要如何??


    想黛玉去跟林海不同意这门婚事么?


    不是的。


    当然不是的。


    他岂是那种让女孩子出头的?


    但黛玉会不会以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萧逸有些?急了?:“林姑娘, 并非你想的那样。”


    “是我欠考虑了?。倒为难了?姑娘。”


    “我只是想,总要让姑娘知道的, 不能欺瞒姑娘, 若姑娘不愿, 此事就会作罢。”


    黛玉道:“我知道你并非是那样的意思。我亦没有那样想你。”


    只是,她要如何?回应?


    她不愿意?


    父亲谋划至此,她怎么说不愿?


    且黛玉扪心自问,不愿吗?


    她不知道。


    太突然了?, 她毫无?准备,甚至不愿意去想。


    萧逸拱了?拱手:“林姑娘,此事是我莽撞了?,错的离谱。”


    他已经反应过?来, 黛玉如何?给他回应?


    这不是逼迫她么!


    “事已至此, 话已至此, 我给姑娘赔罪,是我今日欠了?姑娘一回, 姑娘日后想怎么罚都是。”


    日后?


    黛玉心口一跳。


    她松开拽着被子的手,缓缓道:“萧表哥。”


    “我惊你的身世坎坷,也敬你的为民为国, 更赞你的坚韧不移。”


    “你的话并没有吓到我。”


    “至于你说的为难于我,我的确为难,万分为难。我从未想过?此事, 父亲依旧卧病在床,如风中残烛, 我如何?能去想这些??”


    “我当谢你来告知于我,谢你这份尊重。但我无?话可应。”


    “话,我听过?了?,萧表哥,请回吧。”


    萧逸摇头:“我有一法子,还请姑娘一听。”


    “明日婚书照写,但我回京请旨时,会请圣上秘而不发,赐婚圣旨只你我,林铎知晓。”


    “从此刻,自姑娘及笄后两年内,姑娘若有不愿,婚事便作罢,如此,既能全林大?人爱女?之心,亦能保全姑娘的名声。”


    “也不瞒姑娘,于我,也是有益处的,我可以此后数年,都不必担心圣上给我赐婚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


    黛玉没想到他竟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若说益处,其实全然在黛玉身上。


    萧逸既能求得圣上的圣旨秘而不发t?,说明圣眷甚浓,又岂会被赐婚乱七八糟的人家?,定然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


    他不过?是为了?不让黛玉觉得亏欠。


    这样的良善,也是父亲能算计他成功的根本原因?罢。


    黛玉本可以依旧不答。


    但她还是不忍心,鼓起勇气,轻轻回了?一个“嗯。”


    萧逸听见了?,心中舒了?口气。


    “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他倒是利落,转身就走,黛玉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的掀开一点帐子。


    外面?空无?一人。


    她放下帘子,躺了?下去,被子拉到下巴处,本来满心的心事,不知怎么就放空了?下来。


    雪雁端着药汤进来时,发现黛玉竟然睡了?。


    她没有打扰,只是把?药让小丫头拿过?去温着,自己守在帐子前。


    萧逸回了?东厢房,林铎正自己跟自己下棋。


    “你还说夫子自己下棋是脑子有毛病。怎么。你也病了??”


    林铎一粒白子落了?下去,封住了?黑子的退路。


    然后抬了?抬眼皮看他:“能骂我,说明心情不错。”


    “嗯。想了?个法子。”萧逸先灌了?一杯茶,然后长叹了?口气。


    “林铎,你也蠢的。”


    林铎??“你差不多得了?,再骂我就不客气了?!”


    “我去找林姑娘,你怎么不拦着我?这不是明摆着为难她吗?”萧逸道。


    林铎啊了?一声。


    没太明白。


    “我阿姊不愿意?”


    萧逸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如此反复多次。


    林铎??


    他放下棋子,定定的看着萧逸。


    你最?好给小爷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姑娘一个姑娘家?,你要她如何?说愿不愿意?罢了?罢了?,你这蠢蠢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懂。”


    林铎气笑了?:“说的你好像很懂。”


    萧逸惆怅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懂。”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表哥我,在那万分紧急的时刻,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婚书照写,但赐婚圣旨就不必特意宣读了?,只你我,还有林姑娘知晓便是。”


    林铎想了?想,又想了?想。


    “就是你们日后可以悔婚而不惊动外界的意思?”


    “是。”


    “如此,林姑娘也不必为难了?,更不必担惊受怕了?。”


    林铎迟疑着:“我没想到这个法子。”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们可定了?期限?”


    萧逸如实道:“自今日至林姑娘及笄后的两年。”


    林铎哦了?一声:“时日不短。”


    “那时候你就老?了?罢?”


    萧逸??


    “先不说到时候我阿姊嫌不嫌弃你。”


    “我只问,我是否要提前为我阿姊相看旁人?”


    萧逸…??!!


    “这…”


    “你也忒着急了?吧…”


    林铎眨巴着眼睛:“不应该着急吗?”


    “反正你同我阿姊也是假婚约,为了?糊弄那位,不给你们赐婚用?来同旁人联姻罢了?。”


    “你们这些?年,毫无?干系,时间一到,各自婚嫁便是。”


    “但你总归是男子,这个世道,男子六十还娶妻生子,可女?子相看人家?却需得数年,都查看妥帖了?才?好——你别这么看我,林庚说的。”


    “那我自然要早点给我阿姊相看。”


    萧逸无?言以对,但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你阿姊,会嫌我老??”他抓了?一个重点。


    林铎肯定的点头:“你长我阿姊整六岁。属实不小。”


    “所以,你笃定林姑娘定会悔婚?”萧逸有点不太自在。


    “不是我,是你。”林铎同情的看着他。


    “你将这个法子告知我阿姊,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你的意思在我听来十分明确:林姑娘,你一定会悔婚,一定要悔婚啊!不悔婚你就惨了?!”


    萧逸!!!


    他彻底惊了?!


    林铎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喝吧,透心凉。”


    萧逸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从一个糟糕的想法,又说了?一个更糟糕的想法?”


    林铎凉凉的道:“你要不要再想个主意,再去说一说?”


    第 53 章


    萧逸最后也没有再想什么法子, 毕竟他也不知道,他再想出来的法子,会不会更糟糕。


    林铎也没有再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转而说了旁的话。


    “那?个内监,方才?看我看的十分仔细, 就差让我脱衣服给他瞅瞅了, 像个变态。”


    萧逸知道他是借着内监, 去骂旁人。


    无奈且心疼:“你过过嘴瘾吧。”


    “我这?种不叫过嘴瘾,我这?叫又?当又?立。”


    萧逸??


    “你说什么?”


    “又?当又?立。镖局里最喜欢的骂人话了。”林铎笑道。


    “我享着?他带来的好处,还从心里头骂着?他。不是又?当又?立又?是什么?”


    “人性如此,我做不到对他感恩戴德, 也做不到放弃一切。纵然?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也心安理得的这?样做。”


    他这?么说,萧逸反而不好为着?他胡说八道的那?句又?当又?立而揍他了,下不了手啊。


    “你自己心里清楚, 倒也是好事。”


    林铎嗯了声?:“待去京城, 我住你那?里不方便, 你同北静王府的宅子相近,那?附近还有一个不错的宅子, 是礼部尚书府。”


    “你要那?个?”


    “嗯。”


    “那?你自己折腾吧。”萧逸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先?把?这?个差事办完,圣上应该不会让我入兵部,我心里想的是吏部, 去熟悉熟悉,但这?样京城的那?些人得吓死,为了他们自己的命, 搞不好就得合起伙来弄死我。”


    “所以?,跟他们打个迂回, 先?去工部或者刑部。”


    萧逸说着?就往林铎书房那?边去了,看样子是要看夫子的手稿。


    林铎的跟了过去,两人各自开了一箱子,偶尔讨论一两句。


    那?边黛玉,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


    雪雁一直守着?,听着?声?音就忙打开帘子。


    “姑娘。”


    黛玉怔忪的看着?顶帐,过了一会儿方嗯了一声?。


    然?后起身,重新更衣洗漱,就要去看林海。


    林庚却道:“姑娘,老爷刚喝了药,睡着?了。”


    黛玉看到他分明小?心的看了自己一眼。


    她也不强求,细细问了林海今日的用药用饭等?事,就回去了。


    林庚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而里头,林海赫然?醒着?。


    “老爷,姑娘回屋子了。”林庚在旁边坐下。


    “姑娘问了老爷今日如何。”


    林海何尝不知林庚的意思,他摇了摇头:“不能?见。”


    “我兴许还能?撑上几日。”


    “所以?,如今,见不得。”


    “一旦见了,我这?心啊,就得软的糊涂。”


    林海再次摇了摇头。


    林庚抹着?眼泪,“老爷,您真是——”


    “老奴都替您苦的不行。”


    林海反而笑了:“看看你,一把?年纪了,哎呦,小?儿作?态。”


    “那?林铎,倒是个小?儿,你再瞧瞧他,五十仗下去,他都未必掉一滴泪的。”


    林庚使劲抹了抹眼睛:“老爷,您喜欢大爷——”


    “他呀,是个好的。比我见过的,知道的,所有孩子,都好。”


    林庚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因为他日夜照顾,府里已经不管了的,除非林铎吩咐,否则他一点心思也不肯用在旁处。


    所以?见过林海因为病痛睡不着?的每一个夜里的挣扎。


    在荣国公府同林铎两边挣扎。


    他要布局,一个大局。


    但选择尤为关键。


    他如此挣扎,无非是为了黛玉,为着?黛玉到底在哪边更能?一生顺遂。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庚第一次如此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


    “老爷,姑娘会理解您的一片苦心的,姑娘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


    林海似乎疲倦了,但仍不想睡,他的目光已经无所聚光,他声?音迟缓的道:“其实林铎那?边,风险甚大,九死一生。可我知道,我的玉儿,她一定喜欢这?样的人生。”


    “而不是在荣国公府那?个地方,被困着?,被圈着?,所有的一切只能?围绕那?个宝玉。”


    “宝玉啊。他是个灵动?的孩子。”


    “他的诗,他的字,我见过。”


    “但是,他撑不起黛玉的天。”


    “我好像做过一个梦,他…贾府…我的玉儿…”


    林海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归于沉寂。


    林庚颤抖着?试了试——每天都要这?样做几次。


    呼!还活着?。


    林庚老泪纵横,再次抹去。


    伺候林海完全躺好,盖好被子,他自己又?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去旁边的榻上。


    他晚上是睡在这?里的,林海每每睡过去,都要睡很久,至少一夜是不醒的。


    第二日,黛玉依旧一早来了,说是她身子好了,要来侍奉汤药。


    林庚为难的道:“姑娘,老爷还未醒。”


    “且今日没有汤药了,大夫只来扎针。”


    黛t?玉有些木然?的点点头:“有劳林伯了。”


    然?后同雪雁回了屋子,她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就是坐在榻上,默默的做着?针线。


    雪雁不知道怎么劝,只能?默默陪着?。


    萧逸用完早饭后,去的林海屋子,林庚下意识看了眼西厢房,然?后请了他进去。


    “林大人。”


    “今日向林大人求娶令千金,婚书奉上,以?正?妻之位相聘,待我回去,便请圣旨赐婚。”


    “未曾带聘礼而来,家中亦无长亲主持,只能?将家传的一枚铜令,赠予林姑娘。”


    林海看着?婚书,他其实看不大清了,只看到萧逸的字,很好,甚有筋骨。


    但他依旧满脸笑意,反复看了几遍。


    “好!”


    这?是一场交易,但萧逸却道,他来求娶,且求圣旨赐婚。


    这?是对黛玉的尊重。


    他又?摸了摸那?枚铜令,刻着?大漠孤烟四?个篆字。


    他知道这?东西的用处的,是私军用的令,私军就是有大功的大将们的府兵之意,只是比寻常府兵骁勇善战许多,人数也多。


    但我朝养私军早就被禁止了,当初那?些有私军的将领们只留下了各自的铜印。


    但这?铜印,这?是他们每一个家族的荣耀。


    “好!”


    林海心中十分欢喜,他算着?日子,萧逸回去要押送主犯,定然?日夜兼程,那?么有可能?十几日就能?面君,就能?求得圣旨。


    这?样这?场婚事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他定要撑过这?十几日才?好。


    这?样就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让这?场婚事落人把?柄。


    萧逸也没有再多说话,行了礼,就出去了。


    一出门,却见黛玉站在廊下。


    林庚尴尬又?心疼的侧站在旁边。


    “姑娘,老爷,刚又?睡了…”


    黛玉哦了一声?,依旧问了几句林海的身子,然?后对着?屋子行了一礼。


    算是给?林海请安。


    再行一礼,是对萧逸的。


    萧逸赶紧回礼。


    黛玉转身回去时,依旧对林庚说了一句:“有劳庚伯了。”


    萧逸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


    第 54 章


    “老?爷, 姑娘方才又等在门外。”


    “见到了?豫国公。”林庚进屋道。


    “拿准备好的盒子来。”林海道。


    “是。”


    盒子没有任何镶嵌,也没有任何雕刻,也不多么贵重, 就是世家大族都有的紫檀木,但却十?分油润, 是林家用过几代的物件了?。


    林海珍而?重之的把婚书还有那枚铜令放了?进去。


    林庚看到铜令, 有些?疑惑。


    “这是萧家传家之物。”林海似有所觉, 道。


    萧逸家听说?祖上十?分了?得,怎么传家之物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玩意儿?


    瞧着不是金更不是玉,莫不是个铜的?


    林庚心中虽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扫兴的意思, 笑着道:“传家之物作为礼,可见豫国公对咱们姑娘的重视。老?爷果然?没有看错人。”


    林海合上盒子,又?摸了?摸:“先放好。”


    “过几?日?,再给玉儿。”


    “你方才说?, 玉儿在门口, 萧逸瞧见了??”


    “是, 只?未说?话。”


    林海叹了?口气:“都是算计罢了?。”


    “日?后,总要看他们的缘分了?。”


    林庚似乎反应了?过来, 他伺候林海大?半辈子,还是了?解他不少的。


    这是林海的算计。


    他让萧逸看到黛玉的苦,看到她的疼。


    他就是让他心软。


    人, 心软了?,便更容易生情——这话,林海以前因为旁的事, 就曾感慨过。


    林庚安慰道:“先不说?什么谋不谋划,今日?又?不是正式下聘, 豫国公大?可以只?是婚书一封定下这场婚事也就是了?,可他偏偏送了?传家之物。这总不是老?爷的谋划吧?是豫国公中意咱们姑娘呢!”


    “老?爷说?,豫国公为人良善,有侠义之心,所以您才能谋划成功,但老?爷也说?过,情分这事儿是不好谋划的。”


    “可见,是他们的缘分。”


    林海笑了?:“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几?乎要信了?。”


    “老?来精老?来精,我一辈子了?,总得灵光一回。”林庚也笑。


    “你哪里不灵光了?。”林海叹了?口气。


    “也不要说?一辈子。”


    “你想跟着林铎去京城么?”


    林庚立刻摇头:“老?爷。我不去。”


    “你呀。”


    “瞒不过老?爷。”林庚叹气。


    “大?爷不缺得用的人,我要去京城,就得老?爷低头说?好话。何苦呢?”


    “我就守着这里,大?爷是个赏罚分明的——前几?天还给了?我一张银票,所以,我守在这里,大?爷也会给我工钱的。”


    林海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睛,“我总要给你谋个出路。”


    “待林铎离开,这里就是空宅,我将这江南得罪了?,你呆着不好过。”


    林庚浑然?不怕的样子:“老?爷,我老?了?,一把菜,一碗米,我就能活好几?天,能活几?日?是几?日?。”


    “你不怕旁人找你麻烦,只?是怕林铎。你哪里是怕他?你是怕惹了?他,他不肯善待黛玉吧。”林海断断续续说?着。


    他头痛的明显厉害了?,林庚不肯让他继续想了?。


    “老?爷,您先歇歇。”


    “明儿再想。”


    林海点了?点头,不等林庚整理好被子,他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三日?。


    林庚没有拦着黛玉来陪,药石难进,只?能吴大?夫施针各老?刘头配的汤维持,所以黛玉每日?也就是给他擦脸,读书。


    但黛玉依旧十?分珍惜这样的日?子。


    期间?萧逸最后来了?一回林府,明面?上是来同?林海确认证据,实则同?林铎道他晚上就要押主犯启程。


    “日?夜兼程。抄近道,不用十?五日?。”他道。


    “嗯。一路小心。”


    近道山贼出没,不过对于?萧逸来说?不成问题。


    “甄家也派了?人去,带了?两件珍贵物件儿,是千年前的东西。”林铎道,他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同?萧逸递了?消息,这会儿不过是再说?一说?。


    “皇长子。要封王开府了?。”萧逸目色沉沉。


    “嗯。听说?这位皇长子,可是一位贤德又?体恤下臣的皇子。”林铎轻笑。


    “对了?,他即将娶的那位姑娘,门第?不显,只?是个四品典正的女儿。”萧逸倒是想了?起来。


    “夫子不是说?过,那位应贵妃,厉害着呢,她亲手选的儿媳,岂会是平凡之辈。”林铎脸色也凝重起来。


    “如今多说?无益,表哥此去,万事小心。”


    “嗯。”萧逸点头。


    也不磨蹭,当即就要离去,出了?东厢房,看了?看对面?西厢房开着的房门。


    他往那边走了?两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子停,转身离去了?。


    雪雁恰好看见,回去小心同?黛玉说?了?。


    黛玉搁下手里的针线,嗯了?一声。


    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便是林铎来,她也是这个样子。


    雪雁急了?:“姑娘,您心里难过,您哭一哭可好。”


    以前黛玉哭,她担心,现在黛玉一滴泪都不掉,她也担心。


    黛玉摇头,也不说?话,做着针线。


    香囊荷包做了?做多了?,林海床上挂了?几?个,林铎房里挂了?几?个,身上也挂了?两个,令七都觉得他家公子阔气的很了?。


    黛玉还是继续做,累了?,就是闭眼一会儿,然?后看书,看一段再做针线。


    除开去林海那里伺候,她只?做这两件事。


    雪雁劝不停,终于?鼓起勇气,小跑着去求林铎。


    令七很痛快引她进了?屋子,林铎正在书房,满桌子的纸张,写写画画。


    雪雁站在屏风前头道:“大?爷,姑娘这几?日?难受的很,也不肯哭一哭,歇一歇。”


    林铎停下笔:“是我的疏忽。你且回去吧。”


    “是。”雪雁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林铎没有立刻去找黛玉,而?是从书架里开始找书。


    令七听了?知道雪雁的意思,却不理解林铎的举动。


    大?小姐明显是太?闷了?,公子还给她找书看?


    不是应该出去溜达溜达?


    他上前,仗义执言:“公子,不如带大?小姐去上香?”


    林铎头也不回:“外头还不太?平。”


    “那园子里?已经干净了?。”


    “多少年的园子了?,阿姊难免触景生情。”


    令七没主意了?。


    林铎已经抽出了?几?本书,翻看着往外走。


    令七偷偷瞥了?一眼,惊了?!看名字,这是做工匠用的吧?!


    夫子杂书颇多,有这种书不奇怪,但是公子拿去给大?小姐,是几?个意思?


    他只?敢这么想,半句话都没有的,毕竟他也没有好主意。


    看着林铎去了?西厢房,他悄咪咪的喊出了?令三。


    晃了?晃手里的银票:“跟你谈个生意。”


    令三的表情似乎t?好了?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


    那边林铎那些?书径自?坐在黛玉对面?,然?后道:“阿姊的笔墨纸砚,可否借用?”


    黛玉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他一眼,“雪雁。去拿。”


    “做什么呢?不如去书房?”


    “倒也不用,这么在榻上同?阿姊还能近些?。”


    “我这几?日?忙活许多琐事,今日?想歇一歇,劳逸结合。”


    黛玉被他前一句亲近的话触动了?一丝,方看过来:“歇一歇怎么又?要笔墨纸砚?”


    “做个马车。”


    “原来的马车不舒服。”林铎道。


    说?着就翻着书念叨:“原先见过相关的手艺,书中也有,这书民间?是没有的,你看这里,这是没用的章。”


    “夫子莫不是偷出来的?总归他不会舍得拿银子去买。”林铎说?着抬起头,猛地一拍大?腿:“不对啊!”


    “夫子那么抠门!他的笔墨纸砚都是我孝敬的!他钱呢!他难道从来就是穷的?!他也是没落世家出身的!银子呢!”


    “不会偷偷留给我表哥了?吧?”


    林铎只?是单纯的没有自?信。


    毕竟他在气夫子上,十?分给力。


    黛玉被他一惊一乍弄的噗嗤一笑:“我没忍住…”


    “其实我内心是同?情你的。”


    林铎叹气:“你认为我能信吗?”


    “信不信都行。但我总要说?一下,让自?己心里过得去。”黛玉眼含笑意。


    雪雁端着笔墨纸砚,很是心里赞叹了?一下,也不见大?爷劝什么,姑娘就笑了?呢。


    心里欢喜,胆子就大?,她壮着胆子问林铎:“大?爷,今儿姑娘这里有茶点,不甜。大?爷可要尝尝?”


    林铎点了?点头,“两个就好。”


    “是。”


    雪雁又?问黛玉可还要用点?


    黛玉摇头,“腻的慌,煮个杏仁酥茶罢。”


    雪雁下去准备了?,林铎抬起头笑道:“真是奇怪了?,腻的慌,反而?要那更腻的茶。”


    黛玉没力气同?他辩,只?回了?一句:“小爷乐意。”


    林铎便没脾气了?。


    拿了?笔墨,将纸折叠成方块,也不讲究,就那么画了?起来。


    黛玉停下针线,看过去,皱眉:“画的什么东西?”


    “马车啊。”


    “很难懂吗?”林铎惊讶。


    黛玉更震惊:“没人说?过你画技离谱吗?”


    林铎想了?想,“有。”


    “哪位高人?”


    “令七。”


    黛玉沉默了?。


    令七,哎,罢了?。


    林铎不以为耻,继续画着,黛玉瞥了?一眼,罢了?罢了?,人无完人,字写的可以,画不好又?能如何?认真算起来,她的画也不精于?当初同?住荣国公府的小妹妹,惜春。


    再瞥一眼——他怎么能画成这样?!


    再再瞥一眼:不行了?,忍不了?了?。


    黛玉一把拿过笔:“去书房。”


    林铎乖乖的跟黛玉去了?她的书房,还很有眼力劲儿的铺开纸,镇好,又?站在一边磨墨。


    雪雁进去没找到人,就知道他们往书房来了?,绕过两道屏风多宝阁,端着茶跟点心放在书房外间?的榻上。


    “拿过来。”林铎出声道。


    雪雁赶紧捧了?茶点进来,黛玉还在看书沉吟,林铎却挥舞着沾了?墨的手冲她道:“阿姊,喂。”


    十?分的理直气壮。


    第 55 章


    黛玉到底还是拿了点心喂他。


    换来林铎更加得意的笑。


    雪雁看黛玉提笔在林铎脸上画了一朵花, 然后又迅速塞了一枚点心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反抗。


    她心里舒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林铎吃完了嘴里点心,刚要说几句, 就见黛玉几笔下去,已?经?有了马车的样子。


    于是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啧啧, 阿姊, 你深藏不漏啊。”


    黛玉冷笑:“你怎么不说是你才疏学浅手艺不精?”


    “我这并不算什?么。”


    “若论画作, 我更多的是去写意?,算不上痴迷,当初在荣国公府,惜春妹妹才是喜欢的, 画的也精细许多。”


    黛玉想着?惜春作画,忽的想起了宝钗。


    同荣国公府二太太——黛玉的二舅母,她的嫡亲妹妹就是薛家的太太。


    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也住在荣国公府,偏居梨香苑, 其中女儿宝钗日常都同她们一起, 她才气也是了得。


    不怎么见她画画, 但有一回惜春无?颜料为老太太做画,她们拉了凤姐姐为她置办东西, 宝钗提起所?需物件,如数家珍,惜春自己都惊了的, 她断没有用过那样多的。


    宝钗如此,未尝不是一展自己之见识。


    仿若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


    林铎见黛玉停住不语,便问?道:“定然是想起什?么膈应的事儿了。”


    黛玉回神, 冷哼:“你又知道了。”


    心里却欢喜,他总能猜到?。


    不像那个宝玉, 总在她同宝钗之间苦苦周全。


    殊不知她的心意?,本就不想同人比较,偏偏被比较,哪里能不生气的?


    “又走神。”林铎不满,冲她挥了挥手。


    “能让阿姊这么走神的,只有荣国公府的岁月了。”


    “说起那位惜春姑娘,阿姊还有点神采飞扬,可一转眼,脸色变了又变。阿姊快快说来,待我同阿姊出气去。”


    黛玉重新提起笔,又让林铎换了张纸,一边翻书,一边一心两用的同他道:“闺中无?大事。”


    “这话不对。”


    “旁的先不提了,阿姊如今就在闺中,正在与我做个新马车,不算大事么?”


    “正正经?经?的大事。”


    黛玉笑了:“好,正正经?经?的大事。”


    “你别错开话题,说说。”


    “也让我听听,你到?底有多惨?咱俩真得比一比了,非要在惨这个字上,分出高下不可。”


    黛玉没忍住,又在他脸上画了一笔。


    花朵浑然变成了一条腿的青蛙似的。


    黛玉笑得更加大了。


    不过她当真一心两用厉害的很,纸上也已?经?落了一笔,这次是去画马车内部结构的了。


    “你这马车,外观倒是不太要紧,里头用的舒服便宜才是你想要的可是?”


    “正是。”


    “几匹马拉的?”


    “四?匹。”


    “不违制才好。”


    “放心。”


    “嗯。”黛玉方落第二笔。


    但话里又换了:“荣国公府,多是闺阁之事,我同你说不了多少?。”


    “那个宝玉,不也是男子?还比我大许多岁呢,是大几岁?”林铎道。


    黛玉又画了一笔:“如今十三了。”


    林铎做惊愕状:“阿姊,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闭嘴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林铎无?趣的摇摇头:“阿姊,你这样可不对,若是我们总以为能猜对彼此的心思,而不把话说出来,少?了亲近不说,还容易误会?。”


    “天?下哪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


    黛玉点头:“也有道理。那你且说罢。”


    “不如我们写来?”


    “好。”


    黛玉也随他闹,分了纸与他,各自写了,交换又各自打开。


    竟果然不十分一样。


    黛玉的是,“宝玉这么大了还身居内帷,不甚妥当,于他来日无?益”——若荣国公府还能传承一代也就罢了,如今大厦将?倾,摇摇欲坠,他当无?前途可言——这前途并非功名利禄,而是生活不崩塌。


    林铎写的却是:“他都那么大了,还可以居内帷,我也要!我还小!”


    谁还不是个小孩儿呢!


    黛玉瞪了他一眼,又看着?书,却没有落笔:“这处,是个暗器盒子?这机关,有些意?思。”


    林铎巴过去看了一眼:“嗯,是。你在另一边也要画上一个。两个也少?了些,四?个吧,门口两边再放两个。”


    黛玉被里头的机关吸引,半响没说话。


    林铎欺负她心神在旁处,试探性?的问?,“荣国公府可有人爱挣个高枝?”


    黛玉:“恩?宝姐姐惯爱的…”


    林铎笑了。


    黛玉回过神,拿笔敲了他一下:“鬼坏鬼坏的你。”


    “宝姐姐?薛家的姑娘?”林铎道。


    “嗯。”黛玉知道他打听过同荣国公府牵扯的家族,故而也没必要瞒他。


    “薛家。官商,不过内务府那里被排挤的挺遭罪。怪不得巴着?荣国公府这块朽木不肯走呢。”


    “王家倒是看着?繁花似锦,薛家却不去投奔他家,八成是荣国公府里头也有人图薛家的财呢。”


    黛玉一下子想到?了她的二舅母,贾王氏。


    “那为什?么薛家又突然搬走了?谈崩了?”林铎自言自语。


    黛玉蹙眉:“薛家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我表哥来这里前一日,声势浩大,狠狠显摆了财力,我表哥便知道了。”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家家底还是有的。但后继已?经?断了。没用!”林铎嘲笑。


    黛玉若有所?思:“怎么会?搬走呢?莫不是——”


    “宝姐姐明年就足十五了。及笄之年,要议亲了。”黛玉都定了亲,这话倒也同林铎说的出口了。


    林t?铎击掌道:“莫不是许给?了那贾宝玉?搬出去好定亲?”


    “也不是没可能。阿姊这头,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外头都觉得,林家多了个我,家产不能尽数给?阿姊了,且万一我是个不好的,那阿姊你就是冬日里的小白菜,可怜的很呢。”


    “他们才不会?再巴着?阿姊,倒不如要薛家的财,毕竟薛家的大傻子不成器,听说还很疼爱妹妹,不会?少?给?了的。”


    黛玉有些怅然:“你叫人家大傻子,你可知,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我曾羡慕人家有个哥哥。哪怕是不成器的。”


    “如今想来,竟觉得恍若隔世。”


    林铎皱起脸:“你这话我总觉得你在骂我,但我又没有证据。”


    黛玉噗嗤笑了。


    薛家为什?么搬走,薛宝钗有没有许给?贾宝玉。


    跟他俩个没有关系,这个话题说过便过了。


    只林铎记着?了那句挣高枝,既然挣,那就得踩一踩别人,他阿姊那样出挑的人儿,不就是现?成的?


    呵,高枝啊。


    贾宝玉可不是什?么高枝,但薛家不成了,薛家姑娘不能去给?人做妾,她哥哥又有人命官司——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黛玉:“嗯?”


    林铎:“没什?么。想旁的事去了。”


    黛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看书。


    “今儿画不完了,阿姊你慢慢看,我回去洗把脸。”林铎指了指自己被她画的面目全非的脸。


    “嗯。”黛玉点头。


    林铎走了几步,黛玉忽的叫住他:“过往种种,一笔勾销。之后之事,再过计较。”


    林铎回头笑了笑:“知道。”


    荣国公府两年教?养之恩,黛玉也没有真的吃了亏,他们家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黛玉这里是一笔勾销了。


    但跟林铎有什?么关系?


    他心安理得的回去吩咐令七:“我写个信,你让人去追我表哥。”


    “别,他是钦差,这样追过去不好,让人走水路,自己去京城寻他罢。”


    令七应了:“公子,什?么信这么重要?”


    “薛家。薛家可是有人命官司呢。虽说那人死了,又无?人做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呀,得积德。”


    令七??


    怎么听着?这么吓人?!


    他家公子要积德?


    林铎一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又道:“令九回来路上了?”


    “是。贾二爷,往后走了。他就跟上了。”


    “令九这差事办的不错,得奖他点什?么。”


    “他喜欢什?么?”


    林铎的确心情好,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


    令七心想,他最想来您身边伺候。


    但我能让吗?能让吗?


    必然不能!


    “公子…他…想要娇妻美妾!”令七斩钉截铁。


    林铎笑得前俯后仰:“你也忒坏了。”


    “不怕令九也雇人打你。”


    “不怕,我雇了令三一整年。”


    “还有暮鼓晨钟,同我签了一整年的点心协议。”


    所?以,那些鳖孙子修养打倒我!


    林铎笑得都咳嗽了:“那我就给?令九准备一个妾吧。妻不着?急,以后等你们功成名就,再八抬大轿,名门正娶。”


    林铎也是听的话,左一句右一句,倒是对婚嫁之事有点一知半解了。


    “我就算了。公子,我不娶妻。”令七摇头。


    “这就稀奇了。娶妻不好吗?”


    “不知道。夫子没娶妻,老刘头没有,大夫也没有,都陪着?公子一个。我也不想娶,陪着?公子就够了。”令七道。


    林铎叹了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这想法是错误的,得改。”


    “他们不娶妻,是上顿没下顿的,怕连累别人。你们——”


    林铎停住了。


    令七他们何尝不是。


    萧逸也不愿意?娶阿姊,又何尝不是这样。


    令七觉察到?了,他劝道:“公子,说不定娶妻也不好呢?你想吧,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欺负一个女子,可若这个女子,不讲理,咱们可怎么办?”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憋屈啊。”


    “声音大了都不敢,不经?吓。”


    “且养着?也费钱,我这点月钱,全拿来雇佣令三了,但若有了妻子,总不好让人家跟着?我风餐露宿吧?人家也是爹娘娇养长大了,不是为了长大了跟我吃苦的。”


    “我们兄弟这些,情况都差不多,令五最惨,他还得养狗!那二二,最费银子了!所?以,您就操心令三就行。”


    令三在暗处??


    我谢谢你啊。


    他捂紧了胸口的那点银票。


    林铎想了想:“既然如此,令九也不能给?他准备个妾了。”


    “我虽不太懂,但是妾这个,总是给?妻添堵的吧?”


    “且他银子都用来买飞刀了,养妻都养不起,还养妾?”


    “罢了罢了。给?他一盒子上好的飞刀吧。”


    令七难得善良一回儿:“令九不止喜欢飞刀,要不再给?他一盒子回旋镖?”


    林铎无?所?谓,点了点头。


    也难得善良一回,说了句:“你也把心揣着?,爷再嫌弃你,也没打算让人代替你。”


    令七顿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公子果然是最善良的人了。


    “对了,那些被甄家指使的,没用了,杀了吧。”林铎淡淡的道。


    “只留那个王婆子,也不用偷偷监视了,绑了,然后拿住她的软肋,我要她从此刻开始,听话。”


    “是。”令七认真应下。


    林铎回了书房,刚扯出手稿来继续看,忽的眉头一皱,陷入迟疑:“我表哥,同我阿姊定了婚事——”


    “他纳妾怎么办?”


    “多膈应人?”


    令七还在思索王婆子这个差事怎么办妥当,还有让谁去?


    冷不丁被林铎这几句话弄懵了。


    “这——”


    这是送命题吧?


    他可不敢说话。


    “我过分干涉别人房里事是不是不好?虽说都是至亲。”


    “罢了罢了,纳一个毒死一个就是了。还不伤和?气。”


    “那公子,最好在大小姐知道之前就把人毒死,不然大小姐定也不舒服的吧?”令七的忠心让他弱弱的提议。


    “有道理。但我怎么知道我表哥对谁有意?向?”


    “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令七就会?这么一句话,用上了!


    “放屁!总不能好看的都杀了吧?!”林铎摇头。


    “总要让我表哥多看几眼才行,几眼呢?唔,两眼?”


    令七想了想:“还是五眼吧?寻常两眼有可能是觉得眼熟而已?。”


    “行。那就五眼。”林铎痛快定了。


    “可公子,我们怎么知道呢?总不能跟踪表公子?谁也不敢,也没那个本事啊?”


    “而且,公子,表公子寻常时候怎么会?见姑娘家呢?我听说官场上纳妾,都是旁人送进府里的。或者是无?所?出,由长辈纳的,再就是家生子抬起来的…”


    “令七,你还挺懂啊。”


    令七赶紧摇头:“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林铎把纸张一放,破天?荒的发愁起来。


    “要我说,公子,您不想表公子纳妾,表公子也未必有纳妾的想法,不如您明说?您同表公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还有,林大人不是也说了,让表公子应了婚后三年不得纳妾。”


    林铎磨牙:“敢情我刚才想了一堆废话?!”


    令七老实又可怜的:“我也是,我想的脑子都疼了。”


    “公子,别让我娶妻了——”


    实在牵连太多。累啊。


    “闭嘴吧你。”


    林铎白白浪费了时间,不爽的摆摆手,重新拿起了手稿。


    令七也轻轻退了出去,办差去了。


    令三在暗处偷偷舒了口气,公子应该段时间内不想提嫁娶这样的事了吧。


    娶妻什?么的,就算了吧。


    影响我攒钱!


    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银票。


    接下来的九日,林海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在第十日时,难得清醒了一会?儿,他将?黛玉叫了过去。


    “这个盒子。”


    “给?你。”


    “里面的铜印——萧家传家之物,重在他家先辈的英魂,你当珍之重之…”


    “我用一生的所?谓君子之风,同他换了这场婚事。本来只要一纸婚书,保你不被荣国公府夺去,亦不让你成为各方博弈的棋子。”


    “可他却送了传家之物,以示珍重,倒让我情无?以堪。”


    “吾,自此别无?所?求。”


    他怎么会?无?所?求?


    他想求黛玉身体康健,想求黛玉儿女成群,想求黛玉平安顺遂,想求黛玉——


    他怕自己所?求太多,惹怒了神佛。


    所?以他说,别无?所?求。


    此后余生。只看黛玉自己的造化了。


    这已?经?是他能为她找到?的最好的路了。


    林海清醒的说完,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是五日。


    黛玉几乎不分昼夜的守了五日。


    林铎每日也来,听黛玉读书。


    他没有劝黛玉注意?身体,只是难得的对吴大夫和?老刘头,低下了头。


    “我阿姊,拜托两位了。”


    老刘头敲着?烟袋杆子笑得咯吱咯吱:“这小子做人了。”


    吴大夫没有嘲讽他,回了个t?好。


    林海终究没熬过第十六日,去了。


    林府大丧。


    早就备下的东西,即使没有林庚的指挥,下人们也有条不紊的布置了起来。


    林庚当着?守灵的许多下人面,拦住了过来的林铎,缓缓跪下:“大爷。”


    “老爷留了遗命,您同大小姐,一小一弱,不得哭跪守灵。”


    “若大爷同大小姐不遵,他将?实在难安。”


    林庚都这么说了,纵然林海这遗命理由牵强,后来拜祭的人,也只以为是林海得子不容易,故而万般小心珍重。


    林铎多少?有些内疚,他看着?跪在房内的黛玉,“是我连累阿姊了。”


    黛玉已?经?哭了三日,今日方好些,听林铎声音,她也不曾抬头,只是道:“我当这话你不曾说。”


    林铎点头,扶起她:“我陪你抄经?书。”


    黛玉由他扶着?,去了书案前,他磨墨,她写经?书。


    三日来都是如此,黛玉这里白烛灯火日夜不熄。


    这种时候,雪雁都是去跪在外面替黛玉烧些纸钱的,可黛玉今日刚抄了几个字,她就小跑进来。


    “大爷,姑娘,林管家让告知大爷,说是圣旨来了。”


    “圣旨?这样快?”黛玉先开口。


    “怕是来了有些日子了,压在了扬州府衙。”林铎明白一些。


    林海身子不好,但为国进忠,京城那边路途遥远,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圣上提前写了封赏的圣旨,也不奇怪。


    但让两姐弟没想到?的是,圣旨的内容,并没有给?林海爵位。


    只轻飘飘的给?了个从一品的大学士虚名。


    人死了,俸禄都不会?给?了,要个虚名有什?么用?


    林海又把江南得罪了,人脉全用不上了。


    来宣旨的正是新上任的扬州知府,上一个已?经?押解进京了。


    这个知府毫无?悬念的,也是甄家的亲近人。


    所?以宣旨后仗着?是来办皇差的,读完圣旨,往林海灵前一放,竟然也不拜祭,转身便走。


    林庚咬着?牙往外送,那人在院子中央停下,似笑非笑:“你家大爷呢?如此不孝,也不怕林大人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圣旨竟强调了,只在林海灵前宣读,不得他家子嗣接旨,所?以这人未曾见到?林铎。


    他只当圣上不待见林海过继来的所?谓儿子,心中暗喜,但他也是没料到?,林铎居然会?不在灵堂跪着?。


    甄家同他关系匪浅,让他找机会?“关照”林铎,他想着?,今日见了总能有点筏子。


    可林铎不在,怎么“关照”?


    林庚点头哈腰:“回大人,大爷太小,我们老爷留了话,不用时时守灵,毕竟子孙不易——”


    “是,你家大人,子孙不济,实在可怜。”


    “不过既然来了,以后都在这扬州城,总要见一见,认一认人。”


    第 56 章


    林庚小心翼翼:“回大?人, 我们?大?爷伤心的很,刚歇着…”


    “如?此娇气?呵。林家休矣呀。”


    这人说着,便抬腿走了。


    他也没有非要见林铎, 这让林庚松了口气,便是冷嘲热讽, 他受着就是。


    一路送这人去了大?门口, 看人上了轿子, 走了一段路,林庚才回身,然后吓了一跳。


    “七小哥儿?”


    “你要出?门?”


    令七微微摇头:“公子要见你。”


    林庚心一沉,不是吧, 就这么几句话,公子就听到了?


    哎。


    公子身边能人不少,听到了也可能。


    林庚也没想什么,主要是在林铎面?前, 他什么想法也不必有, 实话实说就是了。


    劝?


    劝不得的。


    林铎已经从黛玉那里?离开, 所以令七引了林庚进了东厢房,一进去, 林庚就主动把话尽数说了。


    然后静静的等着林铎说话。


    林铎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温声问道:


    “管家,你有什么打算?”


    林庚有点懵, 我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那是扬州知府,我能揍他还是骂他?


    这轮得到我做主嘛…


    林铎看他发懵哦了一声,“我的意思是, 这边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林庚明白?了, 赶紧道:“听大?爷的。”


    想了想,觉得林铎都开口问了,自?己这个回答显得见外,他又道:“如?果大?爷不嫌弃,我想守着这里?。”


    “这里?不成。”林铎摇头。


    “这里?你守不住。再搭了自?己进去。”


    林庚愣了。


    林铎这是关心了他?


    他知道林海并没有因为他的后路找过林铎,主要是林海身子不行了,一直昏迷,没有机会。


    现在林铎的话让他大?感意外。


    “大?爷…我…”


    “我愿意跟大?爷走,只是怕大?爷嫌弃我,大?爷身边都是不一般的人物,我眼看着要入土了的,实在没脸说这话——”


    “大?爷,我会打理花草,原先就是这个手?艺入了老爷的眼的,这么多年我也没放下,我可以去给大?爷打理园子…”


    林铎无?奈的亲手?拉起了他:“我并不随意就打杀人的,你怎么就这么怕我?”


    “你要是不介意背井离乡,那就跟我去京城,你还是林府的大?管家。”


    林庚彻底愣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我这里?也没什么规矩,只要不背主,寻常错误也不会打你板子。”林铎耐心道。


    林庚还愣着,令七好心戳了戳他:“大?叔,醒醒。”


    林庚顿时老泪纵横:“大?爷,我觉得我还能活好多年,定能帮大?爷打理府里?!谢大?爷信任!”


    “行了行了,快去歇歇吧。你也忙了好些日子了。接下来?,交给令七他们?就是了。”林铎回身往书房那头去了。


    林庚对着他的背影郑重行了个礼。


    令七随他出?去,至门口,突然把他拉到一边:“大?叔,虽然这话说的太急了,但是,我这里?有几个盒子的账本…都是小产业,可我忙啊…公子这就给我布置了新?的差事…您看…”


    林庚立刻懂了,低声道:“七小哥儿,账本能不能让我看看?我也能了解公子的产业不是?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大?叔你真是个好人,我回头拿给您,我也不能白?麻烦您,以后有什么打打杀杀的,您说一声就行,您有什么仇家吗?我们?弟兄顺手?的事儿…”


    林庚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一辈子都在林府,哪里?有什么仇家…”


    “行,改天您看谁不顺眼了,说话就行。”令七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庚哭笑?不得,但却不觉得害怕了,令七是林铎跟前第一得意人儿,他的亲近让林庚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送走了林庚,令七就去了书房,林铎写着字儿,“哪个笑?话令五的?又好到哪里?去?”


    令七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笑?:“ 瞒不过公子。”


    他根本没有账本要管,毕竟他对旁人鬼精鬼精的,早就都推出?去了。


    这会儿不过是让林庚好受些,不那么草木皆兵。


    “挺好的。”林铎下了定语。


    令七想了想,问道:“公子让我们?接手?灵堂,是觉得还会有人来?闹事?”


    他终究没敢问,为何?圣旨没有封赏爵位。


    他一直以为会给个国?公。


    “这个扬州知府,叫什么来?着?算了,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就意味着开始了。”


    “圣旨一到,他们?以为,林家完了,所以就等不及了。”


    “不过这个还是个聪明的,不肯死里?得罪我,所以没有非要见我。但是再来?的就不一定了。”


    “他们?总要折腾出?个什么来?,不然怎么消那心中?的恨?”林铎冷笑?。


    “那公子,可有打算?咱们?先按兵不动?”


    “为什么不动?我倒是有十年去等着报仇,可那些人,未必活得了十年。”


    “他说林大?人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这怎么爬?让他做给我瞧瞧。”


    令七懂了:“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嗯。”


    林铎不疾不徐的写了一张纸,然后放下笔,又去了黛玉那里?。


    “怎么也不擦擦脸?”黛玉一见他,叹气道。


    林铎把脸伸过去:“说来?奇怪,我写字总能写到脸上去。”


    黛玉抽出?帕子给他擦,擦完了他直起身子道:“还是得改改,最不济往手?上写也行。脸上太难看了些。”


    “由你。”黛玉没什么精神。


    “阿姊,接下来?几日怕是不能太平了。”


    “不太平。”黛玉重复了这三个字。


    “因为圣旨?没有爵位?”


    “是。”


    “这说明圣上对林家不再恩宠,可以落井下石,有仇报仇了。”林铎轻笑?。


    “阿姊,你得做好跟我远走高飞的准备。”


    “或者,如?果事态更严重的话,我就把你自?己送进京城,你有跟我表哥的婚约,他可以明着护你。”


    黛玉蹙眉,她有些头痛,“你让雪t?雁给我做碗杏仁露来?。”


    雪雁总是会在林铎来?的时候去外面?等着。


    “嗯。我先扶你榻上坐坐。”


    林铎扶了黛玉坐好,又去唤雪雁。


    回来?时,黛玉像是好些了,撑着额头道:“无?论是父亲的态度,还是你的话里?话外,圣上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旨意。”


    “凡事总有意外。人心难测,圣意更难测。”林铎看似无?所谓,他甚至笑?了笑?。


    可黛玉分明听出?了他的难过。


    他极力隐藏的难过。


    还有一丝丝的不安。


    他原来?笃定的,被狠狠打破。


    黛玉伸出?手?,隔着帕子握住了他的手?,有点凉。


    林铎感觉到黛玉手?心的温热,就要挣脱:“我手?太凉——”


    黛玉用了点力,表明态度,他便不动了。


    又笑?了笑?。


    这次没有隐藏。


    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的出?现了。


    “今儿这日子,实在不是合适的日子——”


    他说的是同黛玉坦白?一切。


    黛玉握着他的手?:“我难过的很,想哭的很,你不是惯会用秘密哄我?”


    “且我今日是十二?万分的难过。”


    林铎点了点头:“那自?然是要哄的。”


    这时,雪雁进来?送了杏仁露,还有两小叠好克化的小点心。


    “你去罢。”黛玉道。


    雪雁看了黛玉一眼,懂了,出?去后远远的往院子边缘去了。


    她隐约看到西厢房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林铎先同黛玉喝了点杏仁露,又吃了块点心,才道:“阿姊不妨先说说,你猜到了多少?”


    黛玉以手?为笔,写了一个字:“天。”


    天家子弟。


    林铎点头:“是。”


    “不知阿姊听没听过,宫里?没有皇后。”


    “听过一回,只不知缘故。”


    “当今圣上,原还是皇子亲王时,自?然是有正妻王妃的,按道理,登位后,王妃本应是皇后。但两人,在圣上登基的前夕,和离了。”


    和离?!


    黛玉始料未及。


    “是的,和离。为了成全当今娶世家贵女,稳固朝臣的目的。”


    林铎停住了,黛玉才问:“可圣上并未立后。”


    “是,但他贵妃就四个,更不用说妃位等等。”


    “他不立后,还有一个缘故,他的王妃——哦,就是我的母亲,于太上皇有恩。”


    “我母亲是浮屠阁的传人,一个江湖组织,如?今已经没人了,但是前朝,浮屠阁的医术传的很神,可以起死回生?。”


    “浮屠阁不入宫,不侍权贵,是祖训,但太上皇有一回病的离奇,当今圣上便苦苦寻了浮屠阁的传人——我母亲,然后又以国?士之?礼,请我母亲进宫,母亲心软,觉得医人,当不分贵贱,一视同仁。便进宫去了,治好了太上皇。”


    “太上皇昏庸无?能,但最爱惜自?己的命,恨不得向天再讨五百年,所以便以相救之?恩为由,让我母亲成为了王妃。”


    “只为了留下她,时时刻刻为他保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上皇这个救命之?恩何?等虚伪,不过是他的遮羞布罢了,我母亲又不傻,只是,偏偏,她愿意。”


    “她愿意的是那个人。无?关身份。”


    林铎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愤恨,还是惋惜,又或者都有。


    “圣上登基,需要稳固江山,纳妃,是最便宜的法子,可我母亲,说她后悔了,不愿意继续陪他走下去了,要四海为家,悬壶济世。”


    “于是,她以多年无?后为由,请太上皇准她和离。”


    “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呢?”


    第 57 章


    “太上皇岂能准许。”


    “不过他也是不愿意母亲一个江湖女子当皇后的, 当初圣上娶母亲,那也是?打着太上皇仁德的旗号,让百姓多少对皇家多了一丝改观。”


    “在皇后之位跟自己的性命之间, 他自然要选自己,只是?他没想到, 我母亲破釜沉舟, 不为玉全?, 她给自己下了毒。将活不过一年。”


    “她已经不能长久的为太上皇所用,已经失去了价值,且她愿意献出最珍贵的一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并一罐药引子,只换和离。”


    “太上皇允了。”


    “她以王妃之身和离, 拿了一纸盖了玉玺的和离书,一生?坦荡。”


    “唯一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出了王府,就?诊出了身孕。”


    “她用尽毕生?所学, 让那毒素没有危及到我。”


    “我其实?不太明白, 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她已经看透一切, 本应该无牵无挂的离开。”


    “这?是?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


    “生?了已然生?了,她为此提前一年去了——她瞒了太上皇, 她其实?可以活两年。”


    “然后,我表哥抱着我讨羊奶——应该是?偷,有时候也抢——直到遇到了夫子。”


    “应该不是?遇到吧?”


    “大夫, 老刘头,无二,甚至暮鼓晨钟——令字辈不算。他们这?里头有那位圣上的手笔。”


    “前面那几位, 恰好出现在我的身边,自然不是?巧合。没有人说, 但我想明白了,应该是?我的母亲。”


    “一开始只是?托孤吧?他们或许是?承过我母亲的情?——后来——他们可能想——”


    “他们敢这?么想,一来是?,我可能还算一个可造之材,另一个就?是?那位的内疚之心。”


    “但你看,帝王心,深不可测。真?是?一场笑话。”


    “哦,忘了说了,我说的出身济州林家,也没撒谎,我嫡亲外祖家就?是?济州林家的近亲旁支,同宗是?太医世家,不过也人丁凋零——太医大多活不久,太医世家就?更活不下去了。”


    “我嫡亲的姨母,萧逸的母亲,当初是?充做林家本家的嫡女,嫁进萧家的,如今我也充做本家嫡孙,血脉上名?分上倒没有变。”


    黛玉推了一杯杏仁露过去。


    林铎喝了两口,“凉了,你别喝了。”


    然后继续道?:“再说我的病,也不算病,我有一次被人刺杀,哦,我母亲生?了我,在一年之内,除了我自己不知道?我应该是?皇子,好多人居然都知道?了,好笑吧?”


    “你好歹笑一笑。”


    黛玉用手比了个笑脸。


    林铎满意了,才继续:“继续说,我也不算病,我被刺杀,最惊现的一次,我表哥孤身引开杀手,然后把我藏在了一个水缸里,那个水缸真?的有水,还挺多。”


    “我没淹死,没憋死,分毫未伤,哭都没哭。”


    “但是?第三日就?发了病。挣扎,不哭,只挣扎,没有人压着我,也没有打我,就?是?像在被一群人打一样挣扎。那时我——两岁半。”


    “这?段我其实?不记得了,这?都是?大夫说的,可信度嘛,七八成。”


    “但却是?添了病,长大了,畏湖,畏河,但我挺喜欢浴桶的——我在济州有个大浴桶。”


    “这?两年我的症状变成了隔一段时间就?会易怒,大夫弄了药,一直压制着,自从遇到你,好多了,还在吃药,但吃的少了——前面同你提过。”


    “每次用药,都会昏睡,立刻的那种?。”


    “然后淋雨偶尔会生?病,生?病就?会昏迷——这?些?影响不大。大夫怎么诊断,身体也没毛病,所以也没有因此服药。”


    “也可能是?我母亲当初服毒,我胎里不足。”


    “再说令字辈,二十一人,令五的狗,叫二二,本来令五给它取名?叫令二十二。差点被他们打死,就?改成了二二。”


    “这?二十一个人,是?他送我的礼,四周岁礼。”


    “夫子从来没瞒我,所以,我曾对令字辈是?有些?讨厌的——”


    “远不及暮鼓晨钟无二他们来的亲近。”


    “慢慢的,讨厌没了,不是?改观了,是?夫子让我去经历太多的事,我没空讨厌了,再后来,令二两个为了救我,去了,我就?觉得人命很?脆弱,尤其是?他们,他们不定哪天就?去了,我何苦为难他们?”


    “哦,还有林大人。林大人应该不知哪里听说,我母亲有了我,这?事儿真?不是?人尽皆知,更多的是?宫里三位而已,太上皇,圣上,掌管后宫的应贵妃,而那位甄太妃,明显是?不知道?的。但林大人偏偏知道?,他说认得我的眼睛,这?话其实?我一开始想岔了,他不应该是?在我母亲成为王妃之后见过我母亲才对。”


    “所以,他之前就?认识我母亲,他同夫子是?同窗,我有点不受控制的总想:我母亲是?不是?女扮男装进书院读过书…”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大人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他看到我,就?认定我是?母亲的孩子?固然我好像母亲,他可以惊讶于这?个人真?像我的故人,但不应该立刻笃定——这?种?笃定是?基于他早就t??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且还活着。”


    “再就?是?,我只是?提了,夫子同他是?同窗,他就?立刻知道?是?谁了,林大人十年苦读!他同窗无数才对!”


    林铎一口气说完,又喝了一口微凉的杏仁露,就?推到了一边。


    他已经学会了克制。


    “我一时不知,有什么没同你说的,你有什么疑问,问我便是?。还是?那句话,能说的都是?实?话,不能说的,不开口也不诓你。”


    黛玉一直静静的听着,她的目光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有一股子坚定。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处境如何,无论你前路如何,我都在这?里,就?在面前的坚定。


    她缓缓道?:“有没有可能,你的存在,是?你的母亲,传出去的。或者说,传进了宫中。”


    “有没有可能,这?一次,圣旨,不是?你失了所谓的恩宠,而是?圣上,反其道?而行之,想狠狠的逼你一把,帝王心难测。”


    “有没有可能,你内心知道?,但你不愿意承认?”


    毕竟,为他拼尽全?力的母亲,可能算计了一笔,最该恨的父亲却隐藏着关爱,甚至是?极大的偏爱?


    第 58 章


    林铎久久不语。


    末了, 轻轻说了一句:“阿姊何苦拆穿。”


    “不过,我们俩,猜错了也很有可能…”林铎似乎纠结。


    黛玉仍旧握住他的手:“涉及至亲, 难免失了分寸,旁观者清, 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我身居内宅, 原先父亲还将我充做男儿养着, 后来荣国?公府,倒是平淡了下去,我方才的想法更多?是凭一股子直觉。不如,你去问问大夫?”


    “大夫都露了武功, 未尝不是等你去问。”她温声?劝着。


    找萧逸商量实在路途遥远,大夫总是有见识的。


    “嗯,我自会去找大夫的。”林铎倒也听劝。


    “若大夫也如此看,咱们倒不处境还好,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几日阿姊身边, 尽可能只?留一两个?人伺候,要紧的东西也一并收拾好了才是。”


    林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黛玉的手, 两人方松开,已经?有了汗珠,黛玉轻轻擦拭着:“好。”


    “阿姊, 你也考虑一下,要不要去京城,去我表哥府里。毕竟你们有婚书, 且萧家被?冤枉过,为了皇家声?誉, 宫里也不会再动我表哥,无非是成为一个?无权的国?公,但他护你平安富贵总是能的。”林铎旧事重提。


    若真到?了最坏的处境,只?要林铎消失,黛玉就是安全的。


    黛玉摇头:“我岂能至你于不顾,再说,寻一个?山清水秀之地,钓鱼烤鱼也没什?么不好,过个?十几年,再出来行走,只?要不惹事,也能落个?太平。”


    林铎出事,萧逸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的处境也不会太好,她并不想去给萧逸添麻烦。


    林铎却继续劝道:“我钓不到?鱼,真的隐居山海也没有什?么意思,阿姊去了京城,周旋于世家,凭着你的聪慧,未必不能为我寻得?一丝机会——这样?我才能卷土重来。”


    黛玉却没想到?本有些患得?患失的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心中却是一喜的,有斗志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阿姊就听我一次,我们做两手准备。”


    “我这里最要紧的是夫子的手稿,还有留下的一些书。阿姊不如这几日同?我一起梳理,重要的阿姊带去京城。”


    “我济州那里,尽数是些金银之物,我已经?让我表哥抽空去取一些,以做来日。”


    黛玉挣扎着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的金银之物,倒是有用的,若还有身份,这些也不算什?么,但一旦——金银之物就十分要紧。”黛玉说着站了起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林铎笑了:“阿姊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竟然同?我嘱咐金银之物,可见被?我带坏了。”


    “你这话好没意思,金银之物是俗是雅?论这个?就最没意思,我们是不用吃还是不用喝?俗的本不是这些,是把?这些看作唯一的人。张口?闭口?都是的,才是没趣儿。”


    林铎击掌:“阿姊这话极是。”


    黛玉不理他了,去自己书柜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我的心意。”


    林铎一愣,打开,只?见里面竟然是银票,还有一张金票。


    “我母亲去时,留给我的,她也是担心我父亲续娶,再亏待了我。”


    “于你身家相比,不多?,但这是我母亲的,同?你无关,万一你那里的被?查到?了,用不得?,也有这些可以应急。”


    林铎看着银票,面色复杂。


    “我自小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之物——所?以我竟不知?,被?人给银子,会这么欢喜。”


    林铎从里面抽出了两张:“够了,买鱼吃。”


    “剩下的阿姨放好,也是为了应急,万一我表哥那里揭不开锅了,阿姊也能拿钱砸他,让他给你当牛做马。”


    黛玉瞪他,从没个?正形的话儿。


    “再拿一张罢。”她抽出了那张金票。


    “好。”


    林铎极力忍着想勾起的嘴角,把?三张票子叠起来,放进?了荷包。


    黛玉也把?剩下的收了起来。


    “回去收拾吧,我也歇歇。”


    “嗯,阿姊放心,我会让林大人入土为安的。”


    “嗯。”黛玉点头。


    亲自送他到?门口?,黛玉才回去,她慢慢走遍了整个?西厢房。


    然后同?雪雁道:“我的院子不是已经?收拾好了,陪我回去看看罢?”


    雪雁自然上前?扶着她,又唤了两个?婆子,陪黛玉而去。


    略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


    只?是,本来就只?有零落来祭拜的,还是小盐商居多?,圣旨一到?,再无人来。


    至第六日,林铎同?黛玉商议,停经?七日后,就启程去姑苏。


    “已经?找寺里批了,天亮前?起灵最合林大人。”林铎道。


    “好。”黛玉不自觉泪水就流了出来,好在没有原来几天那样?的止不住,哭了一会儿也就好了。


    “我抄的经?书,刚好今日就得?了。”她哽咽着道。


    “我也抄了一本。聊表心意。”


    黛玉惊讶:“你日日忙碌,哪里有空抄写?”


    “你自己身子是不要了吗?这样?熬着?”


    这几日她都陪林铎整理手稿,但林铎怕她身子受不住,一日只?肯一个?时辰,其他时候都是他自己。


    她每每睡前?都嘱咐雪雁去扣门,让林铎注意时辰。


    可见他全然没听的。


    “林大人,助我两多?,最重要的是,他生了阿姊,同?我相依为命。我不过抄一本经?书,实在寒碜。”


    “林大人还不定得?怎么骂我呢。来日再见,阿姊要护我一二才是。”


    他向来不忌讳这些,地府二字都常挂在嘴边逗弄暮鼓晨钟。


    黛玉眼泪又下来了:“闭嘴。”


    “好。”


    林铎扶她坐下,“那些手稿重要的差不多?了,再有一箱子全是废话,竟还有夫子的诗作,你看看那些纸,可想而知?,他这些年花了多?少银子,才能在死后只?给我一堆纸——我翻了又翻,一个?子儿都没留下。”


    “你最会没遮没拦的说话。”黛玉顺手拧他:“马车图纸我帮你画好了,可去做了?竟忘了问你的?”


    “去做了。时间太短只?能出一辆,先给阿姊用…”林铎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姑娘!”


    “大爷!”


    雪雁进?来:“管家说有急事求见大爷。”


    “就在外面呢。”


    黛玉同?林铎对视一眼,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 59 章


    林铎让雪雁带林庚进来说话。


    林庚虽然急切, 但还是条理清楚的道:“大爷,姑娘,是新的巡盐御史?到任了?, 说是奉旨而来?,这林府, 是太上皇当年赐给巡盐御史这个职位的。并非赐给咱们老爷的。”


    “所以——”林庚咬着牙, 又恨又无奈:“他是来入住的。”


    “呵。”林铎笑了。


    “这样荒唐的举动, 倒论证了?阿姊的说法?。”


    黛玉瞧着也不太生气的样子,只淡淡的道:“让府,只要合律法?规矩,便理所应当, 只是我父亲七日停灵未过,就上门来?,实在有失风范。”


    “但既然人家来?了?,那就入府罢。”


    “咱们偌大个家, 要搬也不是那么容易, 先去搬库房罢, 还有园子,一草一木, 只要是林家种下的,尽数带走。”


    林庚错愕,我没听错吧?


    林铎击掌:“阿姊处置的好。就听阿姊的便是。”


    “哦, 这正院,他们想?住也尽管来?。”


    林庚更震惊了?,他觉得这俩小主子气坏了?, 所以说反话气话呢,但仔细t?看看, 又不像。


    林铎正低声跟雪雁道:“换茶来?,热一些的。茶点拿下去罢,剩的我看见就想?吃的…”


    黛玉则随手拿了?一本书在手里,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了?。


    林庚同雪雁面?面?相?觑。


    他们听得这话,都要气炸了?,恨不得出去撕了?那家人,可怎么这两位这么沉得住气。


    林铎可是头一个揉不得沙子的,出手就爱要人性命的。


    林庚可听着风儿,那位前几日来?挑衅的扬州知府,被关在棺材里三天三夜,出来?时已经满身脏污,不能?自理了?…


    莫不是大爷憋着什?么招儿呢?


    这么想?着,林庚反而放心了?,只要不是气急了?憋着就行。


    再说黛玉,向来?有点多愁善感,今日竟然不怒不悲,这简直是大喜啊!


    林庚当下挺直身子:“听姑娘的,我这就去回话。”


    “你等?会儿,让令七指一队人跟你去。”


    “是!谢大爷!”林庚顿时更有底气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雪雁也赶紧出去泡茶去了?,没忘了?带走那两盘茶点。


    林铎等?着喝了?茶,才笑道:“还有一事忘了?同阿姊说,那位贾二爷,也回扬州城了?,没准这会儿就往府里来?了?。”


    “今夜,得多废点灯烛了?。”


    黛玉抬头:“琏二哥?”


    “是他。”


    “他一直未回。”


    “嗯,在姑苏,杭州转悠,都是富贵温柔乡。”


    “荣国?公?府早就收到信了?,还肯让他耽搁,无非是甄家同贾家通了?信,有所图谋呢。”


    黛玉蹙眉:“他们如何得知圣意?”


    “人家宫里有人啊。”


    “甄太妃。”林铎眨了?眨眼。


    “定然吹了?枕边风了?,然后太上皇露出点意思?,那位就顺势做了?这么一个局。”


    黛玉轻叹一声:“所以说,咱们都是那位的棋子,只不过咱们是黑棋,那些是白?棋。”


    “白?棋为黑棋磨刀,黑棋也未尝没有杀掉白?棋中的废子。得益的都是执棋人。这执棋人,已经只有一个了?。”林铎接话道。


    “太上皇,也成了?——”黛玉低声道。


    “怎么不是呢?”林铎点头。


    黛玉没有再接话,她?第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皇权巍巍,翻手为生,覆手为亡。


    如果他们猜错了?,圣上不是要逼迫林铎,而是放弃了?这个儿子…


    那,天涯海角,林铎都逃不掉的。


    她?跟萧逸,也很难善终。


    “所以,只有做执棋人,才能?护住所有想?护住的——”


    林铎在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姊,我不知道来?日,我为了?这条路,会付出什?么,付出谁——”


    “我希望你能?拽住我。”


    “夫子说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救不了?这世间,但魔也能?毁了?这世间。”


    “我将行走于神魔之间,阿姊可愿为我,提灯引香?”


    黛玉定定的看着他:“我会好好活着。”


    只有我活着,才能?伸手去拽住你。


    “我表哥也得活着,待去了?京城,你得管着他!你不知道他特别作死!那一身武功真是拿命换的,不管寒冬酷暑都要练,练的可惨了?!你不管他,他再给你来?个早死早超生——”


    黛玉再次忍无可忍,捂住了?他的嘴。


    “我先管住你这张破嘴!童言无忌明年都不能?再用?在你身上了?!”


    “呜呜呜…他至少给我生个大侄子再…呜呜…我不敢了?…”


    黛玉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刚松开手——


    “生个大侄女?也行!我带她?骑马射箭杀人放火——”


    “疼!疼!耳朵!受过伤!疼!”林铎又嗷嗷了?起来?。


    “受过伤?”黛玉松了?手,很是担心。


    左看右看,没有疤。


    “对啊,被蚊子咬过…”林铎真诚的道。


    黛玉都不想?生气了?,摆摆手:“滚吧。”


    “不,阿姊,我忽的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黛玉放下书,狐疑:“你最好给我说句人话!”


    “真的很重?要!就是——你们的孩子管我叫舅舅还是叔父?”


    黛玉再忍不了?了?:“想?知道?来?,靠近些。”


    林铎不敢:“我不问了?。”


    “也不是很想?知道。”


    “那怎么行呢?人不能?有心事,也不能?怀揣疑问,不然怎么入睡?你睡不好,我可就要担心的。”黛玉冷笑。


    “阿姊,我好像错了?…”


    “好像?”黛玉重?复。


    “这个词可是说明很多问题,说明你的迟疑,还有困惑,我长你两岁,为你解惑也是应该。”她?仍旧招手让他过来?一点。


    林铎忙起身,“不是好像,是我错了?。”


    “错了??”


    “错了?,实心实意。”


    “错在何处?”


    “错在说话无遮无拦…”


    “只有这个?可见还是未知,不如我教?你?”


    “不,不用?,错在不该故意打趣阿姊跟表哥,是为不敬,明知故犯是最大的罪过。”


    “哦。听着好了?些,但我觉得是不是还有更好的说辞…”


    “别啊阿姊,我不善言辞…”


    “不善言辞?方才不是说的很多?”


    “我错了?…”


    “哦。哪里错了??”黛玉气定神闲。


    林铎恨不得拔腿就跑。


    第 60 章


    好在雪雁进来拯救了他。


    “姑娘, 大爷,外头门房说?,琏二爷来了。”


    “来了?快请。”林铎道。


    雪雁一惊, 大爷这是想关门打狗…


    啊呸,琏二爷为人有点狗, 但?他不是个狗啊…


    啊呸…我不能这么想…


    完了, 琏二爷好像看起来真的有点狗…


    雪雁凌乱了。


    林铎顾不上她, 跟黛玉深深行了个礼,就撒腿跑了。


    黛玉方微微一笑。


    另一边,大门外的贾琏早就酝酿了悲切的模样?,眼?眶甚红, 不时的还要低嚎两声。


    弄的亲自出来接人的令九都差点误会?贾琏跟林海是不是挺熟?


    令九面无表情的迎上贾琏:“贾二爷回来了,里边请。”


    “怎么是你?有劳了。”贾琏神色纠结,勉强撑住了。


    他后头的昭儿等?听到令九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喘的, 把头低了又低。


    “不敢当。”令九回了一句。


    众人却疑神疑鬼, 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顿时失了节奏。


    贾琏差点哭不出来了, 好在昭儿趁着假装扶他,狠心掐了他一把。


    贾琏顿时痛哭出声, 扑进灵堂。


    灵堂里正有人站着,贾琏看见了,但?还是直直的撞了上去?。


    他膝盖一痛, 跪趴在地,他眼?冒金星里模糊看到,被他撞到的人竟然也跪趴下了!


    一个声音恰好响起:“一叩首!”


    “谢!”


    “二叩首!”


    贾琏???


    他听着这个声儿, 知道自己该拜第二个了,可他爬不起来了啊。


    他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是林铎的侍卫动的手脚!


    “啪!”


    贾琏???!!


    前面的人可能想爬起来, 但?是他不知道后头还趴着一个,一脚拍在了贾琏的头上。


    这鞋好像是新的!


    贾琏悲愤的安慰自己。


    “啪!”


    贾琏!!!你起不来就别起了!什么玩意儿!!


    “啪!”


    贾琏……事?不过三,再来一次我就…


    “啪!”


    贾琏用手捂住了头,他的腿还是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二叩首!”声音再起。


    入灵堂,已经叩了一次了,不叩完,那可是大不敬,可是要遭报应的!


    且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嫡亲姑父,他本就该跪。


    贾琏半趴着撑起来,叩了一个头。


    还是没有第二声谢。


    前面那人还没叩。


    贾琏气的心里骂娘,但?又很?快止住了,灵堂上,他不敢放肆。


    人便是这种劣根性,可以欺辱众生,唯独怕摸不到看不到的鬼神。


    “二叩首!”


    第三声了,再来一声,就真的要遭报应了,这是蔑视灵堂。


    贾琏突然想起来,他只是爬不起来,不是不能说?话啊。


    于?是他赶紧道:“七小?哥儿在吗?”


    他头晃了晃,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侍卫,只有一群下人跪着。


    林铎更是不在。


    黛玉也不在。


    这倒是同那个于?知府说?的一样?。


    没有人回应贾琏,他只好伸手拉了拉前面那人的脚:“我说?——赶紧的吧…”


    “啪!”


    “啪!”


    “啪!”


    前面那人被突然抓住了脚,很?激动,直接给?了贾琏一个连环踢。


    贾琏彻底趴结实了,他也想起来了前面的那位可能是谁了。


    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姓刘!


    甄家还没攀上关系,但?是却打听到了,这位是来让林家腾地儿的。


    大家都是来同林家拉扯较量的,算半个盟友了。


    贾琏的一腔愤怒稍微好了一点。


    “刘大人?”他低声道。


    “在下荣国公府——”


    “贾二爷!”


    贾琏一愣,后面这句不是他说?的啊。


    可他转不过头了,麻劲儿已经蔓延全身?。


    “怎么行t?如此大礼?果然是情深义重啊!”


    他听出来了,是林铎。


    “这位是?”


    “莫不是新来的大人?这怎么也行此大礼?”


    “这位大人,你莫不是觉得这会?儿上门,多少有点小?人行径,害怕因果轮回,苍天降罪,所以来此三跪九叩求一个心安?”


    “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几叩首了?”


    “回大爷,二叩首三声了。”


    “罢了罢了。心不诚则惊魂。先请人起来吧。”


    门外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四个侍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就熟练的把两个人都拖了起来。


    他们捂住了他们的口鼻,确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迅速拖了出去?。


    贾琏心里又骂:拉我做什么!让我叩完啊!


    因果报应!


    我还是怕的啊!


    他企图挣扎,奈何毫无力气,只能像死狗一样?被人拖走了。


    侍卫们把人拖到一个偏房,放了进去?,就走。


    贾琏啊啊啊了几声,无济于?事?。


    门也被关上了。


    好在侍卫把他们放在了榻上,他躺在榻上,怔怔的想:这跟计划里的完全不一样?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们小?看林铎了。


    他后知后觉,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悔意,或许就不该回来的。


    他怎么会?觉得林铎年纪小?好欺负呢。


    当初让他差点屁滚尿流的不就是林铎么?


    不过他又想,回不回来也是府里的令,他怎么也得从林家薅一点毛去?。


    还有甄家的许诺。


    想到这里,贾琏又振奋了起来。


    他歪了歪头:“可是刘大人?”


    “在下荣国公府长房嫡孙,贾琏。”


    榻上另一边,那个人影动了动,声音有些粗:“我要写?奏本!我要告御状!林家欺人太甚!”


    “这是殴打朝廷命官!当诛!!”


    贾琏听着,也不着急,等?着他骂的差不多了,才道:“刘大人歇歇,咱们先改变处境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大人放心,甄家同我们家是世交,知道我来林府祭拜,说?是过会?儿也来,也是他家长房嫡孙,若见不到我,定?然会?寻的。”


    “大人是孤身?来的?”


    刘大人喘着粗气:“我奉旨上任,一家老小?都到了。”


    “我夫人乃永昌侯府嫡女,如今也当进了后院了。”


    “原来是永昌侯府?两家是有往来的,您家老太君做寿,我家内子去?过,还得过老太君几句夸赞。”贾琏道。


    “比不上宁荣二府的显赫啊!还有两位史侯爷,听说?王大人即将调任?”刘大人缓过神来也开始攀关系。


    “叔父大人的确得了调令,还未启程呢。”贾琏笑道。


    刘大人一拍脑袋:“原来哥儿就是娶了王大人嫡亲侄女的?哥儿果然一表人才。”


    他头都转不过来,这话也够假的,不过好在俩人的关系是攀了上去?了。


    贾琏来了精神,压低声道:“我是晚辈,拜是应该的,可大人——大人今日受辱,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痛,大人若拜完也就罢了,偏偏没有拜完…这冲撞了…听说?,不利于?子孙啊…”


    “大人家里几位公子了?”


    刘大人又气的直发抖了:“我只两位嫡女!”


    贾琏啊了一声,“大人节哀。”


    刘大人又开始新一轮的骂,还是那几句,告去?太上皇那里。


    永昌侯府也是太上皇的旧臣。


    贾琏心中一笑,不再说?话。


    外头,也有人等?着,见没有话了,一个打了个手势,另一个抽身?离去?。


    自然是去?禀告林铎,林铎听了一挥手,让人下去?了。


    然后抬脚又去?了黛玉那里。


    把话同黛玉一说?,然后冷哼:“这是借刀杀人呢。真不地道,也不知给?我多少报酬的…”


    太上皇的人,圣上如何会?愿意他在这个位置上?


    “如此,我们的猜测那就八九不离十了。”黛玉道。


    “他家夫人,已经让人来请过我了。”


    “说?是去?后院一叙。先前同我母亲,也算手帕交。”


    “哦?对你这是想走哄骗路线?对我就是想欺辱?”


    “这有点意思?。”


    “欺你是想让你气而冲动,然后让咱们落于?下风,哄我,想必是得了什么人所托。”黛玉声音渐冷。


    到底林家这些家产,让人欲罢不能呢。


    “到此,咱们也差不多明白了,就是激怒你,最好夺了你在林家继承权,或者让你犯下大错,根本无瑕拢住资产。”


    “那时候,我做不得主,但?自有人可以为我做主。”


    这不就来了么。


    林铎冷笑:“这算盘虽然是在京城打的,可咱们这里听的清清的,可见太响亮了些!”


    “甄家想要我的命,荣国公府想要林家的财。各取所需,合作愉悦!”


    黛玉起身?,“我倒是无用的一个了,只是个花瓶摆设。”


    “一花瓶砸脑门上去?,也会?死人的。”林铎道。


    黛玉??!!


    “我是说?,阿姊厉害着呢!他们居然敢小?看阿姊。”林铎赶紧补救。


    “我未曾言语,他们小?看也就小?看了个可某些人,张牙舞爪的蹦跶了许久,还是被人小?看,真是可怜!”


    林铎做了个手势:我错了,我闭嘴。


    黛玉哼了一声,唤雪雁给?她更衣洗漱。


    却不是打算去?后院。


    既然想哄她,就自己来罢,悲伤过度的人如何去?后院行走?


    林铎回去?也无事?,看黛玉收拾妥当了,又巴巴过去?看她准备抄经,他磨墨。


    “怎么?想问我打算如何?”黛玉提笔不落。


    “写?纸条?”林铎道。


    黛玉颔首,取纸给?他。


    两人各写?一张,黛玉是:“稳而不动,混淆视听。”


    林铎写?的是:“反手杀之。”


    “得,咱俩写?出了一个连环计!”林铎道。


    黛玉两张纸条拿在手里,想了想:“需得小?心。”


    “自然。他们小?看了咱们,倒成了咱们的优势。”


    两人对视,心领神会?。


    然后不再言语,郑重抄经。


    抄完六页,黛玉停笔,就听雪雁进来道:“刘夫人往这里来了。”


    “知道了。”黛玉点头。


    林铎也不着急离开,帮黛玉收拾书桌,一边道:“阿姊可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


    黛玉知道他是何意,轻哼一声:“最后一次听这话了。”


    若说?难熬,现在回想荣国公府的日子才是难熬。


    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若在那里一辈子,会?如何了。


    同林铎携手而行,虽然惊险,瞧着也似乎很?不安稳,但?她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自我的存在,自我的价值。


    不是谁的附庸,不必仰仗谁的庇护,甚至不必拘泥于?闺阁之中,男女之分。


    这样?的日子,才是不枉来人间这一趟。


    林铎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识趣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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