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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1 章


    王允之先一步离开了。


    宋婉好像没回过神来一样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这一处并不是多么具有特色的景点,也没什么人在?此聚集,随着两个焦点人物, 博阳郡王司铎和王允之离开,这里重新安静下来。


    “姑娘……”


    春巧见宋婉半天不动, 看着王允之远去的方向似乎在?想什么, 她提醒了一句, 然后?就听到宋婉近乎呢喃的低语:“他们究竟在这个亭子之中谈什么?”


    上辈子, 王家是如何插手夺嫡之争,是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落榜之后?就离家出走的王允之再没有消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听到家里的变故没有回?来, 还是有意被什么事情耽搁在外。


    而王家的复起,虽然是从流放的地点回?返望京, 并未直接登临高位, 但这种宽和的态度,是因为皇帝的仁心,还是因为那不知道在?哪里的王允之做出了什么, 让王家得到了被宽容的机会?


    在?以前, 一叶障目, 宋婉以为王冲之得了一个有钱的贵妾就足以疏通人脉, 上达天听到让他回?到望京, 但……真的就那么容易吗?


    “啊, 我没有听到啊!”


    时间?太?短了, 距离上,也不是很?近, 想要?探听什么不太?可能,除非是春纤那种天生?听力?过人的。


    那些侍卫也并非怀疑她们偷听了什么,而是因为她们藏身暗处,更像是刺客或者某些不轨之徒,这才多有防备。


    “我也没听到,可惜了。”


    宋婉目露遗憾,上辈子是因为意外和王冲之相撞,这辈子是赏景来到这里,两次,都是在?这里看到博阳郡王要?和王允之说什么,直觉让她认为这个谈话可能有点儿重要?,可两次都没能听到是什么,可惜了,她似乎注定要?打断这一场谈话,让它无疾而终。


    “走吧,我们回?去。”


    宋婉在?往回?走的路上还想着蝴蝶效应,如果这座小亭之中?的谈话不曾被打断,王允之是否还会离家出走,王家、是否还会走上同样的路?


    这样想着,难免有几分出神,被春巧拉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差点儿走到岔道上,而岔道那头?,一棵梅花树旁,一个少年?抬眸看来,不是别人,正是曾用名林无暇,现用名司马修的……


    “我该如何?称呼你?”


    宋婉快步走上去,不见生?地问,她还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好奇,以及愉快的浅笑,像是他乡遇故知那样,总有一份难以磨灭的亲切感。


    司马修神色似乎有所和缓,轻声:“宋姑娘叫我‘司马修’即可。”


    他的话语之中?并未提及曾用名林无暇的事情,这样说来,在?外人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像是一对?儿陌生?男女的正常认识过程。


    “我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宋婉再次开口,一语双关,林无暇有什么理由来望京呢?又?有什么理由出现在?大长公主府的赏梅宴上呢?


    说起来,他的身份还真是多变,最开始见到,以为是寺庙之中?一个小沙弥,许是贫民出身,或者是孤儿,多有几分怜悯,再见就是还俗的林家小子,虽然受到族兄弟的欺负,也有可怜的身世,但到底还算是有了依靠。


    第三次见,林无暇摇身一变成了司马修,不仅仅是有了一个高贵姓氏那么简单,他的身世,仿佛更多扑朔迷离。


    对?此,宋婉很?难没有好奇,却?也知道某些秘密不能深究,她含笑问着,表现天真而单纯,实际上却?也在?试探,若是对?方不说,那她就不会再问,若是说了,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心,自然是最好。


    司马修一笑,好似全没体察到宋婉的这份心机,平和道:“收到帖子,自然是要?来的。”


    能够收到帖子,是什么样的人家?


    “上次见你,你是不是跟人结怨了?”


    宋婉忍不住又?问,许是前两次相见对?方身份平平,第三次见产生?的反转又?太?大,她对?司马修产生?的好奇心着实是有些多。


    “还好,能入荣王世子眼的人不多,显然,我不在?少数之列。”


    司马修这话有几分绕,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宋婉听懂了,忍不住露出会心浅笑,能够跟纨绔为友的,多半也是纨绔,司马修以此表明自己并非同路人,还真是挺新鲜的,她心神又?松了几分,“你以前可没这么能说会道,t?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话才到此处,宋婉又?觉有几分失言,从林无暇到司马修,这不就是变了一个人吗?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倒是让我意外极了。”


    宋婉补充了一句,目光之中?是真的有着赞赏,她从现在?的司马修身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曾经的小沙弥留下的痕迹了,那一头?黑发,虽然还未完全长长,但已经能够在?头?冠的妆点下似模似样了。


    比之那日被司马煜带到猎场时桀骜不驯的马尾,这般平整束冠的样子也多了几分贵公子该有的斯文气。


    看上去,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了,然而,一对?上那双过分黑沉的眼眸,又?知道其实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曾变过。


    “我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司马修这话说得缓慢,中?间?停顿了一下,再度看向宋婉的时候,眸光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些情绪,再开口的话就饶有深意:“过去种种如已逝,今日之后?是常新。——宋姑娘当知我的意思。”


    宋婉微愣,这是要?让自己对?他以前的身份闭口不言的意思?


    不懂,但理解,点点头?,宋婉答应下来,笑容多了几分礼貌:“我也是这样看的,以前的黑历史,总是忘掉得好。”


    “黑历史”一词,一听即明其意,司马修微怔之后?欣然点头?,那似模似样的文雅让宋婉感觉陌生?,是这个人,但又?不是这个人了。


    名字变了,人也变了吗?


    宋婉还没想明白,就见司马修再没跟她交谈的意思,行了一礼,算作告辞,先离开了,像是之前在?这里并非等人,而是巧遇故人,这才停下来说了几句话,却?也因为不熟,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在?他离开之后?,宋婉看了看地上鞋印痕迹,该怎么说呢?有过苦等萧衍经历的她很?容易就从这脚印上看出几分雷同来,他应该是等了一会儿了,是什么时候,是等自己,还是等谁?


    等她,就为了让她对?过往保密,不再提及?


    他的身世是秘密,自己是不是无意中?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不太?明确,但,也许是什么关键的线索?


    宋婉回?想自己那天打断宋宣的话,当时是出于一种谨慎的本能,不想宋宣跟不熟悉的赵程和李兄说什么,现在?看来,也许是自己那日的表现还不错,这才让司马修觉得她是能够保密的那个,今天特来,也并非警告,而是提醒?


    春巧也听出来几分,目光之中?有着担忧,跟自己无关的事情,若是掺和进去,就不太?好了,谁知道最后?会怎样。


    触及她担忧的目光,宋婉安抚一笑:“也没什么,到底还是认识了一个‘权贵’嘛!”


    她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司马”怎么不是权贵呢?哪个“司马”都比她贵。


    宋婉说得轻松,笑得自然,春巧就也放松了一些,没再把?这件事记在?心头?,跟在?宋婉身后?一同回?到了客人们之中?。


    这时候客人们已经散开了。


    宋婉绕了半圈儿,就被宋婷逮到了,她一边叫着“六姐姐”,一边从几个小姐妹之中?小跑出来,像是那迫不及待就奔向自由的鸟儿,笑容甜美?。


    “六姐姐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你刚才没看到,莲花郞来敬酒了呐,真没想到……可惜……”


    宋婷来到宋婉身边,就真的跟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串话,把?她心中?的喜悦表露无遗。


    宋婉有理由怀疑,她适才在?那些小姐妹之中?也是这样说的,然后?到了自己面前再说一遍,如果还能遇到别人,也许她能再说一遍,争取让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听到,知道她这么开心。


    “我也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还拉着他的袖子说话,让他同意……后?面的话宋婉没再说,笑得神神秘秘。


    “你见到了?你在?哪里见到的?”


    宋婷狐疑,她还看了看宋婉来时的方向,宋婉一见就知道她误会了,以为她见到萧衍是在?敬酒之后?,可其实,应该在?敬酒之前吧。


    不过,宋婉也没解释,没说太?多,她对?萧衍就此答应婚事的态度也存疑,这时候说出去,若是对?方毁诺,她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不告诉你。”


    宋婉故作骄傲,要?保留秘密的样子。


    宋婷纠缠问了几遍,没问出来,也有些恼了,“我还说要?带你见见六绝公子,我刚才都看到他在?哪里了,现在?过去,肯定能找到,但你这样,我也不要?告诉你了!”


    “哈,不好意思啊,我过来的时候也见到王公子了,他也跟我说话了,不得不说,王公子这个人还真的是挺温柔的。”


    宋婉因为上辈子王冲之的事情,对?王家人,包括这个“不负责任”的王允之都没什么好印象,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宋婉面前故作几分春心荡漾的花痴少女的模样,如果这能让宋婷羡慕的话。


    幼稚的虚荣心,总在?不经意间?作祟。


    炫衣服,炫包包,炫珠宝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炫男人呢?


    只可惜,修罗场也不是想开就能开的,宋婉还没到真的幻想自己当玛丽苏的程度,也就是“眼馋”一下宋婷,从中?获得一二快乐罢了。


    第 102 章


    赏梅宴上还算是宾主?尽欢, 没有上辈子宋婉头破血流的意外,大家结束的时间也相对更晚一些,出府的时候, 正逢天降大雪,绒绒雪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 朵朵晶莹, 纷纷扬扬。


    宋婉一脚已经站在蹬车凳上, 看见雪花飘落眼前, 忍不?住伸手去接,触手即化的一点微凉让她仰头看向天空, 那一片雾霾蓝之下的飘雪,极美。


    “六姐姐。”


    已?经先一步上了车的宋婷见她半天没上来,掀开车帘, 探头去看,正好被一朵雪花点在眉心, 轻“呀”了一声, 脸上露出些欢快之色,“下雪了呐!”


    “是啊,下雪了, 不?如?, 咱们慢些走, 也不要坐车了。”


    宋婉突发奇想地提议。


    “……好啊。”


    宋婷似略有犹豫, 但还是下了车来?, 走在宋婉的身边。


    白雪无声, 车马萧萧, 宋婉拉着宋婷避在路旁,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身侧而过?, 作为?姐姐,她走在了外侧,偶有马车放缓,车帘掀开,里面探出一张脸来?招呼宋婷,也有几个会在路过?的时候对宋婉点头示意。


    “六姐姐今日?似乎很高兴?”


    宋婷试探着开口,她一向敏锐,很能察觉周围人的心思,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表露出来?什么。


    “还好。”


    宋婉虚应了一句,她这会儿已?经不?再那么兴奋了,冰冷的雪花落在脸颊就会融化,带来?的些许凉意连绵不?绝,让发热的头脑也随之降温,路面上,有些地方落了白,有些地方则是一片湿痕,因路面多是青石板路,湿痕显露,就成了黑色。


    黑白斑驳的路面还有些打滑,像是细碎的雪没有完全融化,而是又黏合成冰沙,减轻了摩擦。


    脑子中不?经意飘过?某些力学常识,宋婉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几个公式,不?由得浅笑起来?,她自顾自发笑,倒是验证了宋婷的推测——她的确心情?很好。


    宋家的马车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后面缓行,这一条路还算宽敞,倒也不?会阻了旁人的路,但在那些来?去匆匆的车流之中,步行的两人就过?分显眼了,谁路过?都要多看一眼,像是在看什么异类。


    宋婉走在最?外侧,是承受这种目光最?多的人,但她并不?为?之色变,像是无所?觉一样,反观宋婷,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回避了两三次来?自他人的目光之后,就不?太想走了。


    “好吧,路上的确不?太好走。”


    宋婉终于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合时宜,倒不?如?等雪落住了再来?踏雪而行,她转身是要看着宋婷上车,却正好看到马车后面的一道身影,是王冲之,他独自策马,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样子跟在王家的马车旁,无意中扫过?来?的目光正好对上宋婉的。


    渣男!


    宋婉忍不?住瞪视一眼,加快了上车的动作,脚下一歪,却差点儿把蹬车凳都给?踩翻了,正好这时候被瞪得莫名的王冲之经过?车旁,不?由侧目去看,宋婉的手撑了一下车辕,才不?至于摔倒,却也显得有几分狼狈。


    被她唬了一跳的春巧连忙扶住她,等到宋婉上车后回头,又与好奇看过?来?的王冲之对上了视线,想到刚才狼狈一幕被他尽收眼底,宋婉冷哼一声,重重甩手垂下车帘t?,都忘了后面春巧还没上来?呐。


    莫名被讨厌的王冲之不?明所?以,他好似并不?认识那位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对自己?如?此?


    这样的念头只在他的心头飘过?一瞬,很快就烟消云散了,罢了,管他呢,他本来?也不?在意那些无所?谓的人。


    女人,哼,可能又是哪个对王允之献媚失败的,到他这里找骄傲来?了。她们看不?上他,他又何曾看得上她们。


    “六姐姐,那是谁啊?”


    宋婷好奇,撩开车帘去看,看了一个背影,甩着尾巴的马也有几分主?人的无聊之感,哒哒地随行。


    从这个背影上看,王冲之和王允之是很像的,宋婷误会了,忍不?住美目发亮:“是六绝公子啊,六姐姐,你们之间怎么了,你生他气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那是王允之的弟弟王冲之,你怎么能认成王允之?”


    宋婉给?了宋婷一个鄙夷的小?眼神儿,这家伙,一看就不?是真爱粉,连背影都认不?出,怎么好意思当?粉丝?


    宋婷脸颊微红,很快又反驳,“我看就是王允之,你怎么就非要说是王冲之,六姐姐,你该不?会是认错了吧?”


    被她倒打一耙,宋婉有些不?满,脱口而出:“他那个样子,化成灰我都认识,绝不?可能是他哥。”


    容貌上的差别,倒没什么太显著的特征,单独看其中一个也容易误认,但两个放在一起,谁都不?会认错,比容貌差别更明显的是气质,王允之的气质旁人难以模仿,清冷而孤绝。


    王冲之却也不?是什么普罗大众的气质,若说鹤立鸡群是夸他,但狗中哈士奇的独特性,他总是具备的。


    “你怎么那么笃定?”


    宋婷愈发觉得宋婉的态度奇怪,难道是以前见过?吗?


    出于好心,宋婷主?动提醒宋婉,“那个王冲之可不?是什么好人选,是京中有名的纨绔,还不?知道以后是哪家的姑娘倒霉,要嫁给?他呐,估摸着,可能是外官之女吧。”


    京中官员,自有骄傲,宋婷提到“外官之女”的时候,指的便是外地官员之女,比起京中贵女,同为?官员之女,这些外官之女就好像低了一等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宋婷完全没想到,被她藐视的“外官之女”中也包括宋婉,宋老爷不?就在外地当?县令吗?


    还非什么富裕大县,就是一个中等小?县的县令,也可算是地方一把手,不?过?是小?地方罢了。


    宋婉听得有几分刺耳,却也没戳破宋婷话中疏漏,更没反驳什么,古代大家族不?分家,都是以官位最?高的那个论?,她虽是庶女,却也不?必真的把自己?类比“外官之女”,为?此激动愤慨。


    回到府中,宋婉跟着宋二夫人又去宋老太太那里请了一回安,听着宋二夫人说了说她们此行见到的场面和热闹,泛泛两句,除了宋婷活泼一些,多说了两句之外引得宋老太太欢笑之外,宋娟和宋妍的表现都还算是中规中矩。


    除去一个三房的宋婉,这一场赏花宴可谓是二房的专场了,宋娟赢得了一枚诗签,据说是大长公主?亲手所?写,大长公主?的字是出了名的好,也就是这几年,说是眼力不?济,愈发少动纸笔,但看那签上字迹若梅树虬然苍劲,又有几分飘然浮云之态,当?真是矛盾双生,妙不?可言。


    宋妍则与人游戏,赢得几样彩头,其中一个花冠,还是大长公主?年轻时候戴过?的,是真正的好东西,以金丝细密编织,上面还镶嵌了若干彩色宝石,攒簇成花形,又有飞鸟若凤,盘旋前后,飞鸟对称,羽翼飞扬,坠有珍珠,三串一组,共九组,飞鸟成双,共衔一珠,那一颗珍珠又圆又大,若点睛之笔,让整个花冠有了主?次,任他满园花似锦,一点明珠尽春色。


    与这顶花冠相比,几个玉佩钗环之类,就只能作为?添头了。


    宋妍一向骄傲,得了这花冠也在众人的起哄下,第一时间戴在了头上,为?此还改了发型,摘下了几样发钗,就这么顶着这顶花冠到了宋老太太眼前,早就被一眼发现了,她却耐着性子等到宋娟说完才说了花冠来?历。


    “好,好,都好。”


    宋老太太笑呵呵地应着,看着自家姑娘们得了光彩,她也高兴。


    “我们都说了,还要看看六妹妹得了什么,祖母不?知道,今儿一进园子,我们就找不?到六妹妹的影子了,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可有什么收获?我可是好奇得很。”


    宋妍笑着把话题抛给?了宋婉,宋婉只能说是毫不?意外,该怎么说呐,宋妍就属于那种没事儿还要来?点儿事的类型,长辈朋友或许会很喜欢她搭梯子延续话题,但宋婉却总是会被她的意外“点名”给?创到。


    她这一开口,不?仅是她看过?来?,连带着厅堂之内的其他人,包括宋老太太和宋二夫人在内,都看了过?来?,宋娟和宋婷也投以好奇的目光。


    一下子成为?人群焦点,该庆幸自己?不?是社恐类型的吗?宋婉心想,面上浅笑,温和道:“让五姐姐失望了,我只是去林子中转了转,早就听闻大长公主?府上的梅林颇美,难得有机会,便迫不?及待了,只可惜园子太大了,一日?不?能看完。”


    宋婉说着,面上浮现出遗憾之色,似是还在为?那风景念念不?忘。


    “又没多少花,又没多少雪,枯树老枝,有什么好看的。”


    宋妍明显不?信,觉得宋婉是故意隐瞒什么,心中不?满,嘴上也就冒失了一句,见得宋二夫人送来?厉目,这才自毁失言,大长公主?府的风景如?何,哪里是她能够评价的,太僭越了。


    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却没怎样说宋妍,只她不?笑,倒像是生气了一样,厅堂之内,众人一时大气都不?敢喘了。


    “五姐姐也不?问问我,我也赢了两样彩头呐,当?然,比不?得五姐姐的花冠。”宋婷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冷寂,她就像是感觉不?到刚才的冷凝一样,笑语几句,又让气氛缓和下来?,让这次请安以欢声收尾。


    第 103 章


    从宋老太太房中出来后, 宋婉跟宋婷同行了小半段路,等到分开后,她轻声对春巧说:“今天的事情, 我见到萧衍的事情,跟他说的话, 不要告诉孙嬷嬷。”


    “姑娘?”


    春巧先还有几分不明白, 问出口忽而恍然, 笑起来, “姑娘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孙嬷嬷, 她要是唠叨起来,不?要说姑娘了,我也受不住。”


    许是人的年龄大了就总是会唠叨, 如今的孙嬷嬷给宋婉留下的印象就是这一点,有个什么事儿总要说几遍, 不?至于让人听得?厌烦, 却也有几分不太想听重复的东西的意思。


    宋婉也笑,轻松了一些,总算是把这个漏洞堵上了, 若是孙嬷嬷知道自己今天做得这么出格, 跟原主那么不?一样, 恐怕又要想些有的没的。


    比起春巧来, 孙嬷嬷显然是更了解原主的那个。


    房中, 孙嬷嬷已经等候多时了, 宋婉带着春巧进来的时候, 她正在挑灯花,见到人来, 才不?紧不?慢地放下?剪刀,把笸箩推远了一些,笑着迎上来:“老夫人可留饭了?”


    “那是肯定没有的。”


    宋婉先应了,老太太如?今喜欢吃一些软糯食物,跟她们的饮食不?合,也就不?留她们在那里吃饭,按照老太太的话说,就是这样大家都?自在。


    另有一说是因?为总是不?去老太太那里的大夫人,为了顾忌大夫人的颜面,老太太每次也不?会留她们在那里用饭,免得?人人都?去了,唯独大夫人没去,显得?不?太好?。


    至于大夫人为什么请安的频次跟她们不?同,原因?很简单,老太太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误导旁人的行为或言语,直接就对外说明因?为跟大夫人八字不?合。


    古代迷信解释一切,一个“八字不?合”,就可以直接把人送到庙里,送到道观里,甚至还可以因?为“八字不?合”而悔婚,至于为什么订婚的时候“八字相合”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总之,老太太的这种?说法?放在哪里都?行得?通,也不?会成?为大夫人的问题。


    毕竟,八字不?合是天生的,又?不?是后天养成?的品性问题,也不?会影响大夫人的娘家,总之有那么点儿“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意思,图一个面上光。


    还曾有个说法?,说老太太觉得?大夫人“生来就是要克她”的,若能不?见面,两人都?好?,若是见了,那必有一个不?好?。


    为了这句话,大夫人就不t??敢多去见老太太,不?然万一老太太有个什么不?好?,大夫人要怎么抗下?这个“不?孝”的罪名。


    不?过,在宋婉看来,这纯粹是老太太任性的缘故。


    说起来,老太太的命可真好?啊,勋贵家的姑娘,自小就不?缺吃穿用度,一大笔嫁妆足够她傲视婚恋市场上的大部分优质男性,这种?时候又?榜下?捉婿逮到宋老太爷这么一个潜力股,宋老太爷又?是一个有事业心有责任心的人,对她也不?错,纵然府上免不?了妾侍庶出之流,但只?看生了孩子的都?是宋老太太允了的妾侍,就能知道宋老太爷还是尊重这位妻子的。


    从来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观念的宋老太太又?很适应这样的宋老太爷,两人的适配度高?,也没闹过什么矛盾,即便是在宋老太太没生孩子的那几年,宋老太爷也没给她什么苛责,这日?子就可谓顺心了。


    即便有庶出子女,可没有一个对宋老太太不?孝顺,便是宋大老爷,娶了宋老太太不?喜欢的大夫人,却也是因?为宋老太爷的缘故,而非他自己硬抗,这样一来,宋老太太的日?子就过得?太顺心了,以至于半点儿都?不?能委屈自己。


    宋婉还记得?居住在佛堂的庶祖母周姨娘曾提过:“老太太是眼力不?揉沙子的,你若是乖顺,只?会有好?结果。”


    连庶子的才能和婚姻都?不?会压制的宋老太太,的确算是一个可亲的长辈了,至少她犯不?着,也不?至于对宋婉不?好?,前提条件是宋婉要知道听话,不?去做对方?讨厌的事情。


    “这是老夫人怜惜你们累了,这才让你们回来早早休息。”


    孙嬷嬷温和笑着,补上了宋婉话中的疏漏,不?让其有歧义。


    宋婉很理解这份好?,娇俏地吐舌,表示自己没注意,神色讨饶,孙嬷嬷也不?多说,有些话不?能多说,多说多错,她就招呼春草去拿饭菜上来。


    “早就给备着了,放在小炉上温着,正好?这会儿吃。”


    春草走进来,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饭菜果然还冒着缕缕热气,宋婉见了,眼睛一亮:“不?看见还不?觉得?饿,这一看见,就是真的饿了。”


    她没有急于伸手?,等着春巧动手?给她盛饭,见春巧爱要把菜一样样从托盘上拿下?来,摆到桌上,宋婉连忙发?话,“也不?要这么麻烦了,拿个海碗过来,把这两样菜给我拨过来一些,其他的你们也拿去趁热吃,莫要等凉了,吃了不?舒坦。”


    没有主人家还没吃饭,下?人就能吃上饭的,宋婉早知道这一点,也不?会故意摆什么主子的谱,等着人家伺候了再把剩饭剩菜赏下?去,总共就四?菜一汤,若是有粥,就没有汤了,算不?上奢华,没必要摆什么排场。


    “姑娘总是这般,让人见了要笑的。”


    孙嬷嬷略有几分不?赞同的样子,却到底还是没有阻止春巧拨饭,房中的大海碗其实是一个新的茶洗,又?像是个钵的样子,青瓷莹润,自有一种?可爱。


    宋婉一见就觉得?这个当大海碗更好?,笑着戏言了一句,之后就故作任性撒娇,想要用这“大海碗”吃饭。


    只?吃了一回,就有了先例,以后她再想要吃这种?变相的“盖浇饭”或者“汤拌饭”就容易多了。


    连孙嬷嬷也被她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给迷惑了,没怀疑什么,小孩子么,见到什么新鲜东西,一时间突发?奇想也是有的,至于把突发?奇想当做惯例,也是因?为新奇有趣罢了。


    “我房中的事,哪个能看到,嬷嬷也太小心了,快去吃饭吧,我这里有春巧就行。”


    宋婉略显无奈地发?话,她若是不?催这一句,孙嬷嬷定然也是要此后她用饭的,只?能说某些规矩太遵守就显得?刻板了,但又?想到这也是孙嬷嬷的生存之道,她知道自己不?会变心意,孙嬷嬷却要先做好?她随时会变脸的准备,不?可能太随意了。


    略啰嗦两句,孙嬷嬷也没坚持,带着笑意去了,她自是知道这是宋婉的好?意,领受得?舒坦。


    “还要再留你一会儿了。”


    见得?孙嬷嬷走了,宋婉略无奈,在外地的时候,她便是不?跟春巧同桌,一起吃饭也是有的,她坐着吃,春巧离了桌子,如?她此刻这般,直接来个盖浇饭捧着碗坐到一旁吃,偶尔吃到什么好?吃的,可口的,宋婉也会用公筷给春巧挟一口,直接堆到她碗里,添菜加肉的时候,相视一笑,都?还有一种?心意交流的默契。


    可等回到京中,这种?“散漫”“无规矩”的行为就绝对不?行了,孙嬷嬷不?好?训斥宋婉,就直接把春巧骂了一顿,还给罚了一顿饭,她作为宋婉的房内嬷嬷,有这个权力,宋婉知道了也没话说,只?能悄悄给春巧补点儿钱,还不?敢让孙嬷嬷知道。


    便是为了这点儿补出来的钱,她跟春巧还要想方?设法?做假账,瞒过可能会查账的孙嬷嬷。


    在宋婉不?曾接受管家教育的时候,她房中的钱财,并不?是单独某个人管,孙嬷嬷和春巧都?能管,两人也可互相监督。


    这些钱财的用途大多都?在日?常用度上,份额之外的碳火茶叶,份额之外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必要的配饰之类的,杂七杂八,纵然没有柴米油盐的消费,却也没少了几样日?常开销。


    宋婉不?常出府,更没什么在外头花销的渠道,若有多余的钱财,哪怕是宋宣那里给的,也都?瞒不?了孙嬷嬷的眼,过了眼,记了账,再要花,那就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了。


    有的时候,宋婉都?想,为了蒙骗孙嬷嬷而做自己房里的假账,这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奴大欺主”了,但,想到孙嬷嬷上辈子辞行时说的话,以及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好?,她就忍不?住更宽容一些。


    到底是个穿越者,总不?能因?为穿越为官宦家的姑娘,就真的把自己当做高?人一等的贵女,肆意去命令人了吧。


    不?能将平等化为表面上的有商有量,就多尊重一下?对方?的劳动成?果吧。


    哦,还要说的是,春巧对做假账这件事倒是接受良好?,即便宋婉知道上辈子春巧就对自己很好?,也是很忠心的那个,但看她这么快就接受了,宋婉心里不?免又?要想,以后还是不?要让她管钱了,免得?诱惑对方?犯错误。


    不?可以有上位者的心态,还是应该有点儿管理者心态的。


    若把宋府当做一个公司,宋婉顶多也就是个小组负责人,而她这个小组之中,孙嬷嬷是副组长,除部分管理工作之外,还要对接公关部的,外部消息灵通,春巧是负责内勤的,春草目前还没什么大用,可谓是培养中的实习生。


    宋婉这个组长,对孙嬷嬷和春巧这样的骨干,还是要多多依仗的。


    第 104 章


    上辈子?, 宋府的日子?总是平平无奇,因府中的老太太不喜欢交际,曾经的几个闺中?密友要或远在外地, 通信不?变,要或就已经是天人永隔, 无从交流, 剩下的还能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少了?, 她也懒得做什么夫人交集, 也因为宋老太爷的官位,委实不?用再对低三下四了?, 退一万步,就算是工作上有了什么错误,被人攻讦或者被上问罪, 基本上也能全身而退。


    这种?状态下的宋老太太状态可想而知,于宋府之内真正是过着太后都要羡慕的好生活。


    原来可能还有几分安排孙辈婚姻的心思, 但在大房大姑娘宋娴那里碰了?壁, 又在三房三姑娘宋如这里遭遇挫折之后,她就少了?那份为孙辈婚姻操心的意思,早早就放手?了?。


    大房没有旁的姑娘, 大夫人也懒得为此交际, 二?房么, 二?夫人没有嫡亲的女?儿?, 对庶出的姑娘, 还是抱着上辈子?的心思, 准备也来个“榜下捉婿”, 找几个潜力股用庶女投资一下,付出不?大, 万一有回报,也是一本万利。


    不?必去攀更好的亲事,就少了?很多风险,不?必去挑门当户对,也多了?更多的选择,更能省心几分。


    宋夫人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反正宋二?夫人这个想法就让府中?的交际情?况大幅度减少了?,便是偶有什么外出活动,她也少有带着庶女?齐出的,于是在大长公主赏梅宴之后,宋家就安静了?好久。


    宋婉每日里就跟二?房的三位姐妹同?进同?出,若有偶来拜访的客人见了?,t?一不?小心,还要误以?为宋婉也是二?房的姑娘。


    “这是你家哪个,这般模样,真真是神仙妃子?一样。”


    来做客的姜夫人笑得和善,一头金玉于阳光下映出华彩来,衣裙上的绣花并暗纹,看起来是奢华到极点了?,却也凭空多出一种?“暴发户”的富贵感。


    亭子?里,宋二?夫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笑容,谦虚回应:“瞧您说得,可不?敢这么比,哪里能够啊。”


    她没有回答姜夫人前面的问话,只?这样谦虚了?一下,就直接把话题带过了?,连宋婉这种?半瓶水都?听出来宋二?夫人不?愿意搭理?的意思,姜夫人却一点儿?都?没听出来,她还主动半倾着身子?,把站在宋婷和宋妍中?间的宋婉拉过来,“好姑娘,快让我瞧瞧,你娘这是要藏着你呐,不?如与我家去,我家那个孽子?,正让我发愁呐!”


    这话语中?许以?婚姻的意思太明显了?,却又于明面上还掩了?一层纱,让人能够有几分遮羞布。


    宋婉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要懂这个“暗示”,还是不?懂,若是不?懂,会不?会太蠢了?些?


    脑中?还在思索,面上却已经微红着垂下头来,只?是不?说话,眼神也不?与姜夫人对视,半点儿?不?接对方的话茬,这可不?是她这个晚辈能接的话。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这姜夫人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挖坑,若是姐妹们因为她这句偏夸有了?什么不?满,怕不?是要孤立自己。


    最?让她腹诽的还是那句“孽子?”,若是真的孽子?,就不?要拿出来说了?,若是自谦,这是不?是也谦得太过了?,“孽子?”和“犬子?”可是截然不?同?的,“犬子?”前头多少还有个“虎父”,说来也是好话,但“孽子?”,天知道?是什么来路的不?正经。


    这怕是比“兔崽子?”还要更甚一层,纯纯就是骂人的话,拿来当做谦辞真的好吗?


    啧,姜夫人这文化程度,怕是还不?如自己呐,而且这情?商,上辈子?自己多少也能看出来宋二?夫人不?喜的意思,她怎么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夫人误会了?,这是我那弟妹的女?儿?,随哥哥回来,代替三房在老夫人面前尽孝的。”


    宋二?夫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姜夫人还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貌似没有听懂,她干脆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儿?,“她的婚事,还要老夫人做主。”


    能够越过父母定下婚姻的,也只?有祖父母了?,没有祖父母还在,就让隔房的叔伯婶娘定下婚事的。


    宋二?夫人为了?打发姜夫人,把话说得明白,也让宋婉心中?一定,她还真怕自己被胡乱许给这姜夫人的儿?子?。


    对自己房中?的庶女?都?不?上心,宋二?夫人显然也不?可能对宋婉多么掏心掏肺,若是一时昏了?头,随意许了?话,老太爷老太太便是知道?,为了?她的面子?,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面子?,为了?宋家的面子?,多半也是会允的,好在还没到这份儿?上。


    姜夫人听闻,神色上淡了?些,松开宋婉的手?时倒还顾着分寸,没有真的奔着得罪人来的,撸下手?腕上的金镯子?给宋婉套上,故作遗憾道?:“那便是没戏了?,倒是难得合了?我的眼缘,是个好的。”


    沉甸甸的金镯子?稍稍安抚了?宋婉,心中?的吐槽也止住了?,别的不?说,被拉着手?说两句话,就能有这实实在在的收获,她恨不?得姜夫人多说两句,比如说说你家孽子?怎样孽了??别误会,她就是想听,临时客串一下漏风小棉袄的角色,多得点儿?实惠。


    不?是还有一种?情?感调节师吗?也不?是转为爱情?服务的,这种?家长里短,随便说,她爱听。


    姜夫人倒是肯说,宋二?夫人却不?许她们听了?,大约是怕姜夫人再瞄上二?房的三个姑娘,连忙让她们都?下去了?,理?由也很简单,大人说话,小孩儿?不?用在场。


    走出亭子?,离了?众人视线,宋婉微微扬起手?腕,看了?看那在光下闪亮的金镯,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灿烂起来,哪里还有什么“神仙妃子?”的清冷昳丽,分明就是俗世牡丹,当得一个富贵之色。


    “一点儿?金子?你就心动了??”


    宋妍冷嗤一声,她一向最?是心高,姐妹之中?若有哪项比她好,哪怕她承认人有所长,必有所短,却也难掩那小小嫉妒,看人的眼神都?开始不?顺眼,嘴上也没什么好话。


    好在她过口不?过心,也不?至于长久记仇,姐妹们倒也都?知道?,便有几分习惯她这般脾性的意思。


    听得宋妍发作,宋娟脸上无奈一笑,也不?说话缓解,宋婷倒是火上浇油,嬉笑着说:“五姐姐醋了?,五姐姐又醋了?,不?过是只?金镯子?,五姐姐也别太计较了?,难道?五姐姐还缺这一只?金镯子?吗?”


    宋婷像是在纯粹取笑人,她一向是不?太喜欢宋妍那种?力压姐妹当领头的架势的,可碍于对方的姐姐身份,她是万万不?能顶嘴或者反驳什么的,时日长了?也憋得慌,便要借着别的理?由来纾解一二?。


    这般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常规操作,连拌嘴都?算不?上,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陪在她们身边的丫鬟,更是一个比一个默不?作声,甘当背景。


    宋婷说者无心,宋婉却在听到后被提醒了?,宋妍的亲生姨娘秋姨娘是个再老实本分不?过的丫鬟,就是给宋二?老爷生了?女?儿?,也得了?姨娘的名分,却也还是把自己当做宋二?夫人的丫鬟,日常伺候不?落人后,把亲生女?儿?抛在一边儿?不?顾,被问起来,也只?说这女?儿?是给夫人生的,她一个当奴婢的不?配操心。


    谦卑本分到如此地步,秋姨娘是真的不?会支援宋妍半点儿?的,偏偏宋妍跟宋婉一样是个庶出,就算是宋二?老爷为老太太亲生儿?子?,私房钱多一些,却也不?会太关心一个庶女?,每月的月例银子?,该怎么说呐,有个额外开销,那是绝对不?够用的。


    宋妍也没什么理?财的好手?段,开源不?行,节流更不?行,不?说团圆节为了?弄出好一点儿?的莲花灯抛费了?多少,就说平日里与人相较衣裙钗环脂粉,想要不?落人后,也是要花费银钱的。


    再加上日常的一些维持姑娘体面的打赏之类的,宋妍房内,恐怕也是入不?敷出。


    她还真的有可能是缺钱。


    宋婉心中?一动,思维难免发散了?一些,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上辈子?的宋妍盯上余怀秋,恐怕也不?是单纯为了?压人一头,余家的富贵,还是比较能够预期的。


    老话怎么说来着,女?儿?要富养,免得被人家一个烧饼骗走了?,或者盯着人家的钱财就坠入婚姻坟墓了?。


    “笑话,我会缺一个金镯子?吗?什么破落户给的,你们都?稀罕,我都?不?稀得戴!”


    被宋婷这句话气到了?,宋妍瞪着她,顺手?就摘下了?姜夫人作为见面礼送的金镯子?,这个金镯子?是标准的见面礼规格,细了?些也普通了?些,再有姜夫人为了?送得趁手?,都?是先戴在自己手?腕上的,到底是妇人家,她的手?腕与宋家几个姑娘比,还是粗了?些,戴着都?晃荡。


    宋妍摘得毫不?费力,随手?就丢在了?湖水里,金镯子?有几分分量,入水就沉,“噗通”一声,连水花都?没冒起来多少,像是丢进了?一颗石子?。


    宋婷脸上还挂着刚才那半是狡猾半是调侃的笑,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拍着手?笑:“五姐姐这是做什么,咱们家可没有这样对客人的。”


    扔了?见面礼,少说也是不?敬,体现?的也是教养问题。


    宋娟放下已经抬起的手?臂,脸上的急色化作忧色,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一声:“五妹妹。”


    这件事,显然可大可小。


    宋妍见得那水花晶莹,气头一过,瞬间明白过来,脸上半红半白,怒瞪宋婷,手?指点她几下,到底是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甩开宋娟的手?,带着丫鬟先走了?。


    第 105 章


    姜夫人是要送侄女来宋家女学附学的, 她本?人?没什么?可说的,仿佛是?个商户女,自小不说有见识没见识, 只说那金银珠玉从来不缺,也学了一套商家?做派, 就是?什么?都?要以金钱论。


    给t?人见面礼就是金镯子, 再要喜欢什么?人?, 再加一个金镯子, 若是?还有什么?细微的区别,只看金镯子的式样款式, 还有重量就能猜想一二了。


    据说她每次出门,两?只手腕上的金镯子都不会少于十只,足够批量派发的了。


    私下?里有人嘲讽她是“金夫人?”, 指的也就是?那金镯子的“金”了。


    要说这位金夫人?,哦不, 姜夫人?为何被宋妍嘲讽为破落户, 还是?因为她嫁的那个丈夫。


    古代?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为了能够改换门庭, 她就嫁给了某位已经不那么?富贵的勋贵做继室。


    那位勋贵的爵位已经掉到县男档次了, 再掉一步, 也就是?说他的下?一代?就直接没了爵位, 要跟平民比肩了。


    当然, 因为祖上积累的人?脉, 应该还是?会比普通的平民强一些。


    “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这位姜夫人?, 她原来这么?出名?吗?”


    今日宋婉回来得晚了些,因为宋妍丢金镯子的那件事, 宋二夫人?把?四个姑娘都?叫到面前问了一遍话,知道原委之后,一个没落都?罚了。


    罚宋妍,宋婉觉得是?应该的,别人?送的见面礼,甭管你是?不是?喜欢,这样转头?就丢掉也实在是?不太礼貌,应该加强教育。


    罚宋婷,也还好,总是?犯了些口舌,若不是?她一个劲儿火上浇油,也许宋妍也不会这么?气头?上丢镯子。


    罚宋娟,她作为在场的“长姐”,没有尽到管教妹妹的职责,又不能规劝教育,还有点儿失了监察的责任。


    罚自己,凭什么?啊!


    宋婉觉得自己冤枉得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很喜欢那两?个金镯子的,对姜夫人?,也一直是?带着笑的,除了没主动应什么?,也没什么?了。


    但宋二夫人?的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得了一个镯子,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这般溢于言表,也显得浅薄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说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应该是?这般肤浅。再一个,你们?是?姐妹,对上不能谦恭,对下?不能友爱,便也是?错。你们?姐妹,原是?一体,不管谁犯了错,外人?看都?是?宋家?的错,所以她们?挨了罚,你也逃不了,当记得这个教训才是?——有些事,不能冷眼?旁观。”


    最后一句,仿似就有些教训得深了。


    宋婉最开始还有几分不耐,后来也是?听明白了,好吧,连坐,倒也不算连坐得无力,姐妹四个,原不是?同父同母的,若是?她们?三个都?被罚了,同气连枝的,倒是?把?自己孤立在外了。


    想通了这个,宋婉也安分地应了“是?”,庆幸至少罚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她只要抄五遍《礼》就好了,全篇不算太长,若是?用功些,最多两?天就能抄好,而抄好前闭门思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妍就有些倒霉了,不仅要被罚跪,跪祠堂,还要抄写二十遍《礼》,宋娟十遍,宋婷十五遍。


    从这个惩罚力度上也能看出来,宋二夫人?还是?分了轻重的,也不算十分不公允。


    知道任务不重,宋婉心头?也没多少负担,回来就问孙嬷嬷探听那位姜夫人?的消息,上辈子,她好像没听说过这位姜夫人?的名?声,似乎也不曾见她家?来,更没什么?为了侄女附学的求恳。


    “也不算出名?,如今没几家?能够让她登门的,要说,就是?个脸皮厚的,有点儿缠磨功夫,跟咱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


    孙嬷嬷一边给宋婉通头?发,一边说那位姜县男的来历。


    姜家?的爵位还要更早,最早也是?开国公那一辈的,若是?混得好了,皇帝给恩典,勋贵还能不降等袭爵,世袭罔替是?不太可能,但多延续几代?开国公还是?有点儿谱的。


    可惜,姜家?除了那位军功进爵的老祖宗,后代?再没什么?成才人?物,没得恩典,降等袭爵,再有因某事降爵的,就这样一代?代?没落下?来了。


    这位姜夫人?还是?继室,之前那位生了的儿子还在呐,据说是?这位姜夫人?养大的,也不知道怎样品性,这种平凡人?物,在京中是?没什么?名?声的,若要知道,还要细细打听才是?。


    孙嬷嬷的消息再灵通,也还没到这份儿上,便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庆幸宋二夫人?没犯糊涂,不至于真的把?宋婉给草率许了人?。


    “……婚姻大事,还是?要看老夫人?的意思才是?。”


    孙嬷嬷以此做结,像是?要让宋婉牢记一样,不吝啬重复。


    “我看婶婶也懒得操这份心。”


    宋婉评价了一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来再听闻,还是?在宋婷那里,这位也是?个包打听,她的姨娘又是?老太太那里给的,关系熟络,很快就给了更具体的消息,让宋婉约略想明白了为何姜夫人?上辈子不曾登门。


    早几代?,勋贵之间互相联姻,彼此都?联络有亲,说不定谁家?的老夫人?就是?某人?的姑姑或者姑奶奶,姜县男跟宋家?的关系,就要从老太太的娘家?那边儿论起,便是?血脉有亲,也远在八千里外了,怕不是?要翻翻族谱才能确定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这关系着实疏远得很了,在姜夫人?之前就已经断了联系,不曾年节走礼,更不要说登门拜访了。


    等到这位活络的姜夫人?发现这一笔的时候,宋婉以时间推算,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跟王冲之定亲了,那这位姜夫人?就必然不会上门了。


    原因很简单,姜夫人?的娘家?跟王家?有矛盾。


    王大人?的人?设主打的是?一个刚正?不阿,以前也不是?一开始就在“内御使”的职位上发光发热,也曾做过一些小官,比如地方?上的同知,这个职位可大可小,而王大人?出名?以至于被当今看在眼?中就是?因为他当同知的时候办了一个大案,为朝廷找回了百万两?的税银。


    因为查偷税漏税有如此功绩,王大人?才被破格调入京中,后来一番奏对又入了圣上的眼?,直接成为了给事中。


    咳咳,让王大人?出名?的那个案子,办的就是?姜夫人?娘家?,她为此还损了一个亲生的哥哥,不知死活。


    这般深仇大恨,再要让姜夫人?向王家?的姻亲低头?,也着实是?不太可能。


    “这样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婉惊讶,宋婷这消息渠道就算是?广,也太过深入了吧,怎么?连王家?的事情都?知道?


    “谁让她说六绝公子坏话的?”


    宋婷这个粉丝可不是?白当的,虽然她同时粉着很多人?,疼训裙巴巴三另七七五散六收集上传但她投入的心力是?一点儿没少,比如说王家?这样的陈年旧事,都?能被她挖出来,也着实是?劳心费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贴进去不少钱财。


    看着宋婷,仿佛看到了一个佘家?舍业的追星少女,宋婉一时间有些不好,她对追星有几分无感,对粉丝么?……看着宋婷那“我为哥哥出气了”的骄傲神色,宋婉又有几分担心,“你没做什么?吧?”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跟我姨娘说了这件事,担忧了一下?这姜家?的品性,咱们?宋家?的女学,也不能随便让商户女进吧,这传出去都?成什么?了,宋家?的姑娘是?跟商户女一并?教养的?”


    歧视链一直都?存在,宋婷这般不过是?直接点明了。


    宋婉听着不太顺耳,也没反驳什么?,她跟那素未谋面的姜氏女也没什么?交情,更不知道对方?品性如何,倒不必急着帮忙说话,伤了姐妹之情。


    宋婷说完笑起来,有点儿得意的小神色说明了她的成功,“不过是?几个金镯子,就想收买咱们?,当咱们?是?什么?了?”


    不说视金钱为粪土,却也不至于真的被金子糊住了眼?,大家?贵女,还是?当有大家?贵女的风范的。


    宋婉略心虚,砸她的金镯子够分量,她倒是?不介意女学之中多出一个商户女,但宋婷说得也对,世人?观念无可逆转,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传言,影响了自家?名?声,就是?得不偿失的了。


    “你还不知道吧,宋妍又得了一个金镯子。”


    宋婷提到这个,脸上的神色变了,有几分气哼哼的,“我早就说了,秋姨娘太会做人?了。”


    无论宋妍干出多少减分的事,在宋二夫人?面前毕恭毕敬的秋姨娘都?会给她加分,于是?表面上挨了罚,但其实,这来自姜夫人?的同款金镯子,她也没少t?,外人?看着还是?姜夫人?给的见面礼,其实已经成了宋二夫人?的奖励了。


    “就是?不用我说,我看母亲也不会允的。”


    宋婷脸上略有懊恼之色,她还是?说得早了,早知道宋二夫人?给宋妍补了一个金镯子,她就不必去姨娘面前说这些了,这态度不是?明摆着嘛,那镯子就是?奖励。


    哪怕上辈子宋婉已经觉得自己受够了这种“世家?熏陶”,很懂得其中的弯弯绕,却还是?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这的确是?宋二夫人?表达赞扬的态度,她是?看不上姜夫人?的,同样也希望家?中姑娘都?看不上,能够与之划清界限,但这话,她又不能明着说,倒像是?自己刻薄小气不懂得招待老亲一样,但这般暗示一下?,谁都?知道要不要多给这位姜夫人?一点儿面子。


    第 106 章


    荣恩伯府。


    “人呢?”


    须发怒目的荣恩伯坐在正堂主座上, 拍着桌子发脾气。


    丫鬟下人一个都不敢吭声,只当自己是桌椅板凳花瓶摆设,安静得像是四下无人。


    “来了, 来了,老爷这是又发什么脾气呢?”


    荣恩伯夫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女声特有的柔和带着某种独特的音韵, 缓步行来, 香风先一步让人感觉到她的美。


    荣恩伯抬头?, 他的年龄已经不小,眼睛有些花, 凝神去看,注意力集中了几分,怒气也?减少了几分。


    荣恩伯夫人走进来, 摆摆手,让厅堂内的下人都出去, 连她自己?的丫鬟也?等?在了门外, 门大开着,阳光落入堂内,一片宁静。


    “哪个又让老?爷生气了?”


    “还能有哪个?!”


    荣恩伯怒气又起, 但比刚才?的怒吼又压了几分, 火气不那么高涨了。


    “若是这般, 我就不该开口?了, 老?爷只当我没?问?吧。”


    荣恩伯夫人这般说着, 轻叹了一声, 像是为自己?, 又像是为总是被气到的荣恩伯。


    被亲儿子气成这样?,如何不能得一声叹息呢?


    她不语, 荣恩伯反而更乐意说:“那个孽子,他以为这是什么好参与的,竟是叫他签字就签了,真是命都不要了。”


    学生请愿,古来有之,只是请愿让朝廷诛杀奸臣,算不得造反,也?算不得大不敬,而学生请愿最多静坐示威,扔一扔传书,又能怎样?呢?天底下,到底还是要听?官家?的话。


    荣恩伯夫人闲闲听?着,仿佛全不关心,眼中却闪过一丝明光,她并不是真的不关心。


    荣恩伯与前一任夫人共有两子,那位夫人也?是死于产后失调,那小儿年幼,到底没?有活过来,剩下的就只有一子,这一嫡子,排在庶长子之后,为老?二。


    庶出大儿子不用?说,除非逼不得已,自来就没?有庶子继承家?业的,排老?二的嫡子才?是现任荣恩伯夫人的心腹大患。


    她进门的时候,这位老?二已经记事了,知道她取代了亲娘位置,一度十分敌视,荣恩伯夫人在生幼子之前,还曾怀过一个儿子,却因为被老?二推了一把,直接撞在假山上流了产,流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自那以后,荣恩伯夫人多年不孕,再有了莲花郞萧衍,实在是意外之喜,却没?想?到又被算计,儿子生在恶月,老?太太压着,非要说这般不吉,逼着她把孩子送到道观之中抚养,老?太太命长,一直压着她没?办法接回?儿子,直到……


    “呀,这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啊?可怜我的衍儿,这才?回?来多久啊,竟然就这般……”


    事情还没?发生,荣恩伯夫人却已经为最坏的结果假哭起来,那声音哀切婉转,实在是让听?的人软了心肠。


    继室本就年轻貌美,又多年陪伴,善解人意,若不是以前老?太太压着,荣恩伯早就要星星不给月亮了,也?正是因此?,他哪怕迷信老?太太说的那一套,觉得幼子与自家?生克,却还是在夫人病中哀求之时,把幼子接了回?来,后来还专门给了一套私宅。


    荣恩伯自觉已经对幼子不错,对夫人不错,这会儿抓着夫人的手安慰:“不至于,还不至于。”


    老?二被养得清高,不知世事,真当这世上的事情非黑即白,哪里知道那奸臣也?不是毫无根底的,这一签字指不定得罪了谁,但荣恩伯府,倒也?不至于真的因为这件事怎么样?……吧?


    荣恩伯不是很确定,他这爵位完全就是吃老?底得来的,自身没?什么建树,对朝廷毫无攻击,躺在功劳簿上到如今,若是有什么风浪波及,还真是没?什么抵御能力。


    开国大放送的爵位,之后几代皇帝,总是会想?着收回?来的,毕竟,多一个爵位就是多一份禄米,等?到人口?孽生,又不知道凡几,便是有推恩令之类的,也?要自愿申请,一代一代,总还是慢了些。


    荣恩伯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奈何才?学平平,无建功之处,就只能想?着保全自家?,不去参与那些是是非非。


    奈何,他人老?心态平和,很能想?得通,他的嫡子却不是那么想?的,都是老?太太给惯坏了。


    实在管不了的时候,荣恩伯总是会在心里头?怨一句老?太太,当年荣恩伯夫人被推流产,荣恩伯本来是想?要打孩子一顿的,却被老?太太拦住了,一句“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无心之失”就把事情带过了。


    如今想?来,荣恩伯还有几分懊悔,若是当年打了,也?许今日?他就不会这般大胆。


    萧衍是从白玉苑被叫回?家?的,他自幼习惯了道观清净,回?到京中总是觉得多有不便,无事便总是在私宅之中,哪怕什么都不做,静着也?好,若用?道教的话说,就是在练静功了。


    “母亲。”


    萧衍回?来后直奔玉兰苑,荣恩伯府的规矩实在是有些乱,当年老?太太在的时候,以思念亡夫为由不肯搬离正院,荣恩伯就只能屈居偏院,等?到后来娶了继室,又把那居住过的偏院让给了原配留下的嫡子,现任的荣恩伯夫人就只能居住在更偏的玉兰苑了。


    这里曾经是故去老?伯爷的书房所在,更近前院,按照正院的规格重新修缮摆设之后,倒不算是不体面的地?方,但相较地?,也?离老?太太曾经居住过的正院和荣恩伯居住的偏院远了些。


    第一次来荣恩伯府的人,恐怕都找不到这府中的正经主人住在哪里。


    荣恩伯夫人换了一身衣裳,玉兰花枝绣在裙摆,可见喜爱,头?上还有一支玉兰花簪子,白玉雕琢,格外精致,随着偏头?的动作而显得有几分跃然之态。她歪坐在塌上,见到萧衍进来行礼,点点头?,招呼他近前来:“听?说你有了意中人?”


    她问?得直接,倒不像是母子了,说来除了怀胎生育之苦,孩子生下来她就不曾养过,便是每年有派人去看,到底不如自己?亲手带大,再见已是成人,这份母子之情就显得远了点儿,也?疏离了点儿。


    “……是。”


    萧衍迟疑一瞬,点头?应允,他已经答应了宋婉,便是答应了,不至于为此?反悔。


    “是谁家?的姑娘?”


    荣恩伯夫人问?得更加直接了。


    这回?萧衍迟迟没?有回?答,眼神也?有几分犹疑,那日?宋婉跟他说了不少,唯独没?说的就是自己?是谁家?的姑娘,萧衍身边没?什么友人,也?不好打听?这件事,万一传出去对女方不好,他便到现在未曾有所动作。


    “不知道?”


    到底是母子,荣恩伯夫人一看萧衍神态,就知道这问?题恐怕在哪里,猜对了,见到萧衍点头?肯定,她竟是毫不意外。


    若说多年之后的初相见,她对这个儿子抱有太多幻想?,那么现在这些幻想?早就被打破了,她已经建立起来了新的了解,却一点儿也?不为这了解高兴。


    她的脸色未见有喜,继续道:“这几日?你未曾外出,上一次外出还是去道观,那里不可能有什么女子,再上一次就是大长公主的赏梅宴了,你在宴前见的?”


    脑中仿佛迅速过着某些面容,荣恩伯夫人也?是出席赏梅宴的宾客之一,整个宴会上,谁在谁没?在,她脑子里都有数,几乎眨眼之间就列举出了几个名字,都是缺席了一段时间的。


    不多,总有四个,其中三个好巧,都是萧衍曾经见过的,摇头?表示不是,然后是第四个。


    “……宋家?二房庶出六姑娘宋婉?”


    随着这个人选被萧衍点头?肯定,荣恩伯夫人的手已经拍在了桌子上,身子正坐,一板一眼地?说:“身t?份太低了,不行。”


    “我看也?还可以。”


    萧衍回?了一句,并非要顶嘴,而是平心而论,他的身份是荣恩伯幼子,是嫡子,但因为是继室所出的嫡子,前头?原配生的兄长又是必能承爵的优秀之人,他这里便是配一个庶女,也?不算太低。


    宋家?……萧衍想?了想?,宋家?的老?太爷还健在,他家?的孙女,倒也?不算是太低了。


    心中衡量了一遍,萧衍点点头?,觉得也?还行,最重要的是宋婉挺有意思的,从她身上,萧衍仿佛能看到一些自己?缺少的东西。


    “不行!”荣恩伯夫人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走过来,声音温和了一些,“你们身份不配,你父是荣恩伯,他的父亲,不过是外地?县令,便是看祖辈……”


    荣恩伯的祖辈虽也?没?什么功绩,可这爵位是实打实的,荣恩伯夫人心中另有算计,自然看不上宋家?的庶女。


    “母亲,我当守信。”


    萧衍行礼,话到此?处,已经终结,他心中自有定论,就不会按照荣恩伯夫人的意思去做。


    见他离去,荣恩伯夫人气得手指头?都发颤,被身边嬷嬷扶了一把,只是叹:“这都是我没?教他的过,这般任性妄为。”


    “夫人该高兴才?是,少爷总算有了坚持的东西。”


    嬷嬷宽慰了一句,就这一句点在了点子上,荣恩伯夫人怒色平息很多。


    并不知道荣恩伯府上发生的事情的宋婉,这一日?猛然听?闻萧衍来提亲,整个人都惊得坐起,真的吗,真的吗?她都以为没?希望了,以为他那日?只是急于脱身的敷衍,怎么今日?就……


    不等?宋婷来叫,宋婉就带着春巧快步抄近道去了正堂,若有来提亲的,必是要到正堂的。


    第 107 章


    宋娟, 宋妍,还有宋婷,都?已经在正堂内的屏风后面了, 花鸟屏风之后,影影绰绰站着的几人正在往外看, 哪怕见?过莲花郞, 但在这种时候看见?, 那种感觉又是不同, 莫名就有了更多的期待。


    “六姐姐,你可算来了, 我还说找人去叫你呐。”


    宋婷把宋婉从?后门迎进来,小声说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说你那日怎么……”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婉一时心急, 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脸上微红, 自己扇了扇风, 探头看了看,被屏风阻隔着视线,看不清楚前面到底怎样, 隔着一段距离, 也听?不到说了什?么。


    “可是走了?”


    她问了一句。


    “没?有。”


    宋婷摇头, 拉着她就往里走, 屏风后站着的丫鬟让开位置, 宋娟和宋妍一脸复杂地看向宋婉, 宋娟还算含蓄, 什?么都?没?说,只眼?神疑惑, 宋妍直接就问了:“你是怎么让他?来求亲的?”


    她的声音轻,不想让前面人听?到,但这话的意?思还是质问居多。


    “我,他?求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婉一概否认,总不能?说是自己逼着他?求亲的吧,也太跌份儿了。


    这种否认听?起来可真没?说服力,宋妍一脸不信,就是宋婷也不会因为年龄小就被这话给糊弄过去,但此刻也不审宋婉的时候。


    前面,萧衍已经说过了来意?,正在回答长辈们的问题,一字一句,语调从?容,自有那种超凡脱俗之感,便?是一句普通的回答,从?他?口中听?来,都?好似仙乐般动听?,让人有几分神思不属。


    哪怕只是看着他?这张脸,就很?容易让人神思不属,说的什?么还重要吗?


    啊,求亲,你说求亲?


    “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官媒笑呵呵说着,她的模样普通,既不是脸上有着硕大的媒婆痣,也没?有笑起来露出黄牙或黑牙的显眼?,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妇人,圆圆脸上弥漫着喜气?,看着像是好事临门一样。


    “是好事,却?……”


    在外主持的是宋二夫人。


    宋府之中,宋大夫人是不管事的,多有自身嫁的是个庶子就安分随时的意?思,宋二夫人就成了老太太之下第一人,若有外客,多是她这里接待的。


    不要问老爷们都?做什?么去了,不上班的时候也不是说就没?有出门的活动了,跟同僚喝个酒聊个事儿,参加一下聚会活动,总有很?多不必要带家属就能?参与的活动等着他?们。


    所以萧衍和官媒就直接被领到了宋二夫人面前,她已经让人去后面通知宋老太太了,但显然,宋老太太的腿脚还要比抄近道的宋婉慢一些?。


    没?了主事人,她这里是说不出什?么“是”或者“否”的,也只能?是找问题拖延:“还不知道萧公子是何时见?过我家六姑娘的?”


    “上次赏梅宴上便?已经见?过了,一见?倾心。”


    萧衍从?容应答,说得假话也像是真话一样。


    屏风后,听?着这一句,宋娟手中的帕子揉紧,宋妍微微张嘴却?又掩住了,像是唯有用手掩住才不至于惊呼的样子,而宋婷已经做出一个“喔”的口型看着宋婉,挤眉弄眼?。


    什?么怪样子!宋婉一巴掌按在宋婉额头,没?用力,只挡住了她的搞怪表情,脸上的红晕却?无法克制,哇哇哇,莲花郞真好啊!萧衍真好!


    心中已经在发出尖叫了,这样的帅哥,是她能?够拥有的吗?


    面上还能?维持镇定的宋婉,心神却?已经不在前面的问答上了,脑中浮想联翩,直到宋老太太进来。


    宋老太太也是从?后门进来的,见?到屏风后围着的几个姑娘,也只看了一眼?以作警告,就直接绕到前面去了。


    “母亲。”


    宋二夫人起身行礼,同时上来搀扶了宋老太太一把,宋老太太往主座上一坐,受了萧衍和那官媒一礼,听?得那官媒说明来意?,宋老太太只问了一句话:“萧公子,我只想知道,既是提亲,缘何不是令尊令堂出面,而让你一个大家公子操持?”


    这句问话一出,前面顿时静默了。


    屏风后的宋婉怔了一下,她倒是没?太细细想过其中的区别,被提醒到了才反应过来,的确有点儿问题。


    现代的话,见?女方父母,跟女方求婚什?么的,都?没?必要让自己爸妈陪着一起,甚至求婚也是要女方同意?了才有跟女方父母说的事儿,之后才是双方父母见?面。


    在古代,这个流程就有点儿不一样了,提亲是父母做主,也会请官媒,但主要就是一个帮腔的作用,并不是真正的主事人。


    将要成亲的新郎只要跟着就行了,上辈子宋婉见?过的求亲其实也都?是这般的,但在她的印象之中,因为每次都?能?见?到新郎官本人,所以也就忽略了这个流程上,新郎官并不是主要对接方。


    “这……”


    官媒反应快,很?快就要说点儿什?么应变的话,宋老太太却?已经抬手止住了,她的目光平和,看向萧衍的时候甚至还微微带了点儿笑意?:“萧公子人品端方,若能?有萧公子这位孙女婿,我老太太脸上也有光彩,但这门亲事,若不是令尊令堂应允,怕是不能?成。”


    “我……”


    萧衍想要开口,老太太却?没?给他?机会,起身的同时说:“萧公子恐怕不知,婚姻当是两姓之好,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时间?还早,萧公子倒不必心急。”


    宋婉排行在六,前头还有三位未曾出嫁的姐姐,如果?萧衍有意?,他?的时间?足够充足,不是非要急于一时的。


    宋老太太觉得已经说到了,就没?再?继续说,被嬷嬷扶着走了。


    走到屏风后的时候,还用目光示意?几个姑娘都?跟上,一并跟着走出来。


    “都?回去,像什?么样子,让人笑话。”


    她似有不悦。


    宋娟,宋妍都?低了头,仿佛在认错,宋婷站在宋婉后面,也低了头,只有宋婉,她有几分没?想明白,抬眸想要说什?么,但见?老太太已经转身,就也闭了嘴。


    她跟老太太这位祖母的关系,可真的没?有“质疑”的资格。


    宋二夫人留在堂内,送走了萧衍和官媒之后,转道从?后门出来,就见?到几个低着头鹌鹑一样的姑娘。


    “都?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这些?事,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她一发话,宋娟立刻挑头应是,宋妍也不敢犹豫,走的时候还没?忘了藏在宋婉身后的宋婷,拉出来直接走了。


    宋婉心有犹疑,看向宋二夫人,还在想是不是可以问的时候,宋二夫人就叹息一声问:“你们两个是怎么说的?”


    “就、就是在赏梅宴上碰见?,然后、然后说了t?……”宋婉故作羞涩,回答得小心翼翼,努力含糊,她的大胆行为,放在现代也是少见?的主动追男生,放在古代,那怕不是要炸裂了,什?么底气?啊,敢这样!


    一个不小心,真的是要把宋家的名誉都?当做垫背了。


    这也就是萧衍人品还不错,不然传扬出去,宋家的女儿就不好嫁人了。


    宋二夫人打量着宋婉,在宋婉被看得发毛,以为自己是不是被看出来点儿什?么的时候,宋二夫人才开口说:“只当你年龄小,很?多事情还没?教你,这婚姻是两姓之好,不是你们两个说怎样就怎样的。”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狐疑看着宋婉,“你跟他?,没?有什?么吧?”


    这问题问得隐晦,宋婉茫然了一下:“什?么?”


    见?她这般懵懂无知的模样,宋二夫人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暗通曲款,就都?还好。


    可那萧衍,到底看上她什?么了?长得好吗?


    平心而论,宋二夫人也看得出来宋家长得最好的就是宋婉,但宋婉这种长相,说真的并不是大家主母会喜欢的那种贤惠款儿,也就是年龄小,还有几分天真在,眼?神清澈明亮,否则,倒像是那种天生要当妖姬的,有股子媚意?。


    属于讨男人喜欢,但未必讨女人喜欢,更不太会让男人的母亲喜欢的类型。


    这又是个庶女,更容易被人看轻了。


    宋二夫人想到这里,也多了几分怜惜,见?宋婉低着头,虚抚了一下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婚姻大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便?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你也莫要盲目,家中只有长辈为你做主,总不会把你错配了去……”


    萧衍这个条件,配庶女,宋二夫人真的是很?能?理?解荣恩伯夫人为何不同意?,要是她,她也不会同意?啊!


    这年头,谁家好好地娶庶女啊,除非是高攀,否则……


    荣恩伯和宋家的差距,一个勋贵一个文官,品级上,可还真的谈不上是高攀什?么的,所以,这婚事真的是不配极了,难道真的是那萧衍一见?钟情?


    宋二夫人都?想不通这求亲是怎么来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安抚了宋婉两句,就放她离开了。


    春巧心跳如鼓,她是知道始末的,却?也想不到那萧衍真的来求亲了,就是吧……宋二夫人没?说的,她倒是比宋婉看得明白,知道这提亲的人选不对,父母健在,哪里能?由官媒做主呢?


    “姑娘……”


    “快回去吧,今天我都?不要出门了。”


    宋婉捂着发红的脸颊,她后知后觉刚才宋二夫人是怀疑什?么,她怀疑自己跟萧衍已经有了什?么关系,天啊,不行,不能?想,不能?想,宋婉拍了拍头,快,一键清空,还她纯洁心灵!


    第 108 章


    萧衍这次来提亲很低调, 除了带来的官媒和一些礼物之外,就再没什么了,也没敲锣打鼓的, 宋家对此的应对也很低调,并没有对外宣扬, 只把礼物原样放回了他的车上。


    但这件事, 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他是怎么想的啊?”


    宋鸣做梦都?想不到莲花郞萧衍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 专门过来找宋婉求证, 正?好宋宣也在宋婉这里询问同一件事情,宋婉就让了座, 又让春巧端了茶水上来,再让其他?人离开,这才开始说。


    “恐怕是家中不同意?吧。”


    宋婉到底是认真了解过这时代?的习俗的, 对某些潜移默化的东西,初碰到可能一下子?想不明白, 但细想想, 总还是能够想通的,更不要说宋二夫人之后还反复提点?“两姓之好”,萧衍一个积极是不行的, 要他?父母同意?才行。


    听到这话, 宋宣先皱眉, 沉吟着:“这人怎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已经?知道京中对这位莲花郞的追捧甚多, 但他?还没投入其中, 也就觉得对方这样?做很是离经?叛道。


    宋鸣却是一拍巴掌, 满面欣然:“不愧是莲花郞啊!要我说,什么娶妻娶贤, 就应该娶自己喜欢的,我以后若是看上哪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宣侧目阻止:“三哥快别说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倒像是我们带坏了三哥。”


    宋鸣是二房的大宝贝疙瘩,这身份待遇,可类比贾宝玉,上头有老太太的隔辈疼爱,作为二房的唯一嫡子?,连个替补的备胎都?没有,更加得到了父母的专一对待,许是总被管束的缘故,他?就很喜欢什么放荡不羁特?立独行之类的做法,京中的流行风潮,没有他?没追过的。


    宋婉第一次在宋鸣的手臂上发现纹身的时候,下巴都?要掉下去了,能想象吗?这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的古代?!


    难为宋鸣也知道这一点?,在大人们面前还知道掩饰一下,弄了个类似护腕之类的汗巾子?缠绕着,还有宽编的手链替代?。


    他?学着莲花郞戴白玉莲花冠,也不是一天?两天?,更不要说其他?的“风雅”爱好,曾经?一度还想要学着秦骁他?们带起?的打猎热潮跟着骑马打猎,据说是看着中岭县子?一摔没了,这才知道收敛。


    哦,对了,中岭县子?坠马的时候,宋鸣也是在场的,不过并不是靠得太近,属于看到了,没看清是谁,存着看热闹的心,等到知道是谁之后,才知道这热闹是自家的,偷偷跑回家那种。


    为什么是偷偷跑回家,因?为家中长辈并不知道他?偷溜出去骑马打猎了。


    这件事并没有被隐瞒得很好,因?为他?在场的缘故,后来安昌王府过来问责,这位,差点?儿也像那贾宝玉一样?挨一顿板子?。


    好在,宋家的家法并不是打板子?,宋鸣上头又有老太太护着,宋老太爷的惩罚到底轻了又轻,只是罚他?抄书跪祠堂,也是因?为他?偷溜出去骑马打猎的缘故,倒不是如安昌王府问罪的那样?认为他?跟中岭县子?坠马一事有关。


    事实上,也真的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恰逢其会,正?好朋友叫朋友,朋友拉朋友,凑到了一堆热闹,哪里想到最后出了这样?的事儿。


    安昌王府以此为由,坚持要让宋如去冲喜,被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坚决挡了。


    因?此事,宋鸣倒是有几分愧对二房,觉得若不是自己行为不谨,也不至于让二房的宋如险些被拉去冲喜。


    所以宋婉回京之后看到的宋鸣就好像是沉稳了一些,却也只是好像,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那跳脱性?子?是改不了了,这不,又犯了,这是什么好事儿吗?也要跟着学!


    “这算什么坏,道本天?然,性?本纯真,我心如何想,我意?如何思,我便如何做,若是心中所想所思皆不可行,那这人又活了个什么意?头?”


    宋鸣说着真心话,倒是一派发自本心的洒脱。


    宋婉听得美目熠熠,对宋鸣刮目相看的同时,也觉得这位哥哥是个有大智慧的,瞧瞧这格局气度,都?要活得超脱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真好啊,这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孩该有的样?子?吗?


    宋婉沉默了。


    宋宣也沉默了,他?跟宋婉对视一眼,两人出身相类,平日里就多有惺惺相惜之感,此刻面对宋鸣这并非炫耀的炫耀,还是忍不住又怜惜彼此几分,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如宋鸣这般呢?


    哪怕只是说说……唉,算了。


    “三哥哥倒是想得真好。”


    宋婉唇角含笑,想得好,但做得么,有本事别遮着纹身啊!转念想到此节,她的笑意?更真。


    “好了,别说我了,快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他?就要娶你了?可是有发生?什么故事?”


    宋鸣满眼的八卦,他?是真的全不会为了世俗目光限制自己,也不怕人骂他?长舌,倒是愿意?听这些“爱情故事”。


    “哪里有什么故事,不过是赏梅宴上见过罢了,我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求娶。”


    宋婉对着宋鸣的问话,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又任由他?问了一会儿,咬死了这个答案不变,有本事就让他?问莲花郞去,在这里揪着她不放可没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三哥也别问了,我看六妹妹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她早说了。”


    宋宣见宋婉不想说,就帮着阻拦,好说歹说打消了宋鸣的兴头,把人送出去,他?却没跟着走,等看着宋鸣走了,他?才回来又坐下,点?了点?面前只剩半盏的茶杯,看着宋婉给续上了茶水,这才端着架子?,轻呷了一口,道:“说吧。”


    “哥哥又知道了?”


    宋婉神情快活,不仅给倒了茶,还殷勤地过来给宋宣敲肩膀t?,看他?侧头努嘴,小拳头愈发顺势卖力,有种找回上辈子?兄妹两个“狼狈为奸”“心有灵犀”的默契感。


    上辈子?宋婉自觉跟王冲之关系不错,有多少就是都?是因?为宋宣的助攻让他?们多了相处的机会,这辈子?,那自然……


    “还是哥哥聪明,若是没了哥哥,妹妹我可怎么办啊?”


    双手压在宋宣的肩膀上,轻轻倚靠了一下,有种恶意?加重的感觉,却又不是很过分,见他?肩膀一歪,就适时地收了力道,凑近了小声问:“哥哥有办法让我们见面的吧?不仅哥哥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呐。”


    “就知道糊弄我,你定是早就知道了。”


    宋宣没被骗,但还是愿意?帮忙,自家姐妹嫁得好,于他?也是有利的,何况,那可是莲花郞啊!


    这若是成?了自己的妹夫,那份光彩,只要想到如宋鸣这等“粉丝”都?会因?此俯首,宋宣的胸膛都?挺起?来了,可算是轮到自己扬眉吐气了。


    “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结识的,我之前还说光大与你最配,他?性?子?沉稳,为人宽和,便是有个什么,也能容你,最难得他?家中是非少,又是寒门,总不至于对你不好,以后我也可为你撑腰……”


    宋宣也还是个少年?,但他?所思所想,却已经?不再是只有书本上那点?儿东西了,他?喝了一口茶,袒露了自己心中盘算,倒是听得宋婉暗暗惊讶,这些,上辈子?未曾听他?说过。


    是了,上辈子?事起?仓促,王家求婚之后一切都?像是走上了快车道,宋宣心中盘算落空,又看着卫明和宋如成?了,那他?自然不会多话。


    “哥哥怕是那光大的亲哥哥,怎么这般喜欢他?呢?”


    宋婉对卫明没什么想法,卫明是不错的选择,从宋宣这番言语之中也能看出他?的好处,更不要说她清楚知道卫明后来榜上有名,当官也当得很有前途,但他?上辈子?是自己姐夫诶!


    仅此一条,宋婉就直接把他?排除在人选之外了。


    世上男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找自家姐夫?


    同理被排除掉的还有余怀秋和孙览,哪怕他?们都?是还不错的靠谱人选。但她这个理由,就不好对人说了。


    对她来说,上辈子?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这辈子?只是重生?,但对其他?人来说,从来不存在一个“上辈子?”,也就无从知道她选择的理由。


    “这说得是什么话,你若不是我妹妹,你看我为你费这个心!”


    宋宣斜眼看宋婉,宋婉忙讨好一笑,又赶紧给添了热茶,还不忘捏起?一块儿差点?儿,堵住了宋宣要说教的嘴,“哥哥快吃,这茶点?很好吃的。”


    见宋婉这般小意?温柔,宋宣只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的身份得到了充分的尊敬,是真的像是“长辈”了,心中先满意?了几分,一块儿点?心咽下,嘴巴也软了,“罢了,你等我消息吧,这莲花郞可不是那么好‘偶遇’的。”


    莲花郞在京中爆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却到现在为止都?未曾传出什么绯闻来,不过是因?为对方深居简出,少有人能逮到行踪就是了。


    宋宣也没把握能够找到对方,同时制造一场看似偶遇的安排,略有几分无奈地嘀咕一句:“怎么就都?瞧上他?了。”


    第 109 章


    望京为大夏皇城, 不仅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四通八达,还因?为物产丰富, 景色优美,从内城出去, 往西, 便可见?西市繁华, 纵横交错的商业街, 各种招牌幌子令人眼花缭乱,又有人声鼎沸, 到这?里,马车都难以速行,占道摆摊的小商小贩那是不分时代都会有的存在。


    “西边儿有个望月楼, 原是某富商所建私宅,有‘登临九重楼, 可揽九天月’之称, 如今做了酒楼,我可是花了好大人情才定下来的。”


    宋宣在马车上给宋婉说着有望月楼的情况,却不知?道这?是宋婉上辈子?就知?道的地?方。


    望月楼嘛, 她那时候还跟王冲之说要来一回, 可每一次, 总是因?为某些事情而?错失机会, 再?后来, 就在某天逛街的时候, 看到三层楼上, 王冲之和那贵妾的身影。


    宋婉一直不觉得自己对王冲之有多惦念不舍,但不得不说,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针刺入眼的刺痛,依旧让她难以忍受。


    “我倒是不知?道哥哥还能定下这?里。”


    因?了心绪不定,话语之中就多了些莫名意味,宋婉才?说完自己就察觉到了,赶忙笑着摇晃宋宣的手?臂问:“哥哥是怎么定下来的?”


    “不过?是朋友托朋友,上次咱们见?的那个?赵程,你还记得吧,我后来又见?过?他两回,他倒是个?爱结交的,还有司马修……”


    宋宣毫无戒心,根本就没察觉宋婉的那句话情绪不对,如以前一般,洋洋洒洒跟家人分享他的朋友。


    “司马修怎么了?”


    宋婉追问了一句,她对司马修这?个?人好奇居多,但那日也有以后互不打搅之意,便没有过?多探究,这?会儿听到了,就不免顺势问了一句。


    宋宣接过?她递上的茶,故意细品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原来那司马修是自小习武的,怪不得上次他能猎到那些狼,真是勇猛。”


    “自小习武?”宋婉嘀咕了一句,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武功上限最多也就是某种跑酷之类的“轻功”,刀枪棍棒,也都还在正?常的范畴,并不见?什么剑仙之类的高武,也就对“习武”没有更多期待,只在心中揣度,福胜寺莫不是也算什么武学圣地?,从寺庙走出来的,连一个?小沙弥都会武功?算是武术学校了?


    宋宣开始还绷得住,可很快声音就少了沉稳,语速也显得欢快很多,认识新朋友,新朋友又优点,都是很容易让他觉得高兴的事情,他也乐于分享,并把对方的好处介绍给?旁人。


    这?般全无私心嫉妒的模样?,因?出自真心,全无伪饰,就更显得心性宽容,也难怪很多人跟他相识之后都会成为朋友,谁不想?身边有一个?夸夸团呢?


    马车走得慢,宋宣就多说了很多,不仅说了司马修,还说了赵程,连上次所见?那个?仿佛是依附赵程的李兄也多说了几句,他认识的人里面还真的是挺杂的,以前多是书院的那些,朋友的朋友就也成了朋友这?样?的缓慢“传染型”结交。


    自从认识了赵程之后,那朋友的数量一下子?就飞速上涨了,一次聚会就多一大堆朋友,这?些朋友又都有朋友,也就是宋宣的记性还不错,否则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宋婉是听他说的,都已经开始闹混了,实在是这?些人年?龄身份差距不算太大,人以群分嘛,一不小心就直接把某人和某人混为一谈了。


    不曾见?得真人,只听得名和字来回变更,一会儿宋婉就听得心不在焉,等?听到车夫说“望月楼到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起身,“我还没去过?望月楼呐,不知?道到底怎样?。”


    许是车上憋得烦闷,终于走出来,宋婉都想?不起这?望月楼给?她最深刻的记忆是那般不快,反而?多了几分期待。


    “走吧。”


    宋宣见?她这?般,笑了笑,觉得不枉费自己一番辛苦置换,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带着宋婉上楼,他们定的房间是二楼。


    这?望月楼总共九层楼,身份越高,定的楼层就越高,但相应的,局限于古代的建造技术,这?望月楼是塔状结构,三层以上,上一层比下一层就要小一圈儿,九层上只有一个?雅间,八层有三个?雅间……二层有十个?雅间。


    望月楼算是观景楼,雅间也是临床设计,另有栏杆在外,可凭栏而?望,除一层和九层外,每层中间都有一处空出来的场地?,可表演歌舞,或者是说书唱戏,有按时间安排演的,还有菜单点的,倒像是一个?综合性的娱乐场所。


    一层不设雅间,中间一个?圆形舞台,四周是普通的桌椅,另有屏风若干做半隔断形式,正?门对着圆形舞台,不必进门,就能看到那彩衣飘带,恍若飞仙,乐声缥缈,更类天音。


    最令宋婉惊讶的还是那一阵阵的烟雾,并非是干冰制造的,是一种香的烟,大约是焚烧什么香料做出来的,因?那香味儿淡雅,便是这?般大的烟,也不觉得熏人,好吧,走近了还是有几分熏人的。


    在伙计的领路之下,宋婉走在宋宣身后上了二楼,经过?舞台的时候多瞟了两眼,舞蹈很好看,也不暴露,姐姐真美,一颦一笑都很动人t?啊!不愧是专业的。


    “咱们这?儿请的都是教坊司的大家,一会儿您有什么想?看的,只管点。”


    伙计察觉宋婉好奇,热情介绍,点单是要另外收费的,且,因?为他的服务到位,没有言说也要给?赏钱的。


    “不急。”


    宋宣稳了稳,等?到了二楼坐下来,才?要了菜单来看,这?单子?倒很像是现代的一些菜单了,宋婉还专门凑过?来看了看,不得不说,这?价格,真的钱就不是钱了,随便点个?小曲,就要十两银子?,这?还不算给?伙计的小费,以及给?表演者的赏钱,少说也要十五两了。


    十五两这?个?概念……宋婉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五两,也就是说,她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听个?曲,就要花三个?月的月钱,这?可真是……贵!


    心中咋舌,面上却不显露,宋婉好歹还是知?道有钱人挥金如土能够到什么地?步的,世界的参差嘛,穿越前她就懂了,自己一年?赚的钱可能都不够有钱人一顿饭的,你说这?个?怎么比?


    宋宣显然没她淡定,看了一眼就有些吓了一跳,那单子?上的数字就好像是不认识了一样?,什么时候“十两”都能成一个?计量单位了,哦,不,还有“百两”。


    “先不点了。”


    合上单子?放到一边儿,又要了菜单来,简单点了两个?菜,连果子?酒都没要,宋宣就合上了单子?。


    很好,这?价钱估计又太贵了。


    那伙计服务意识倒是不错,没有因?为宋宣点得少而?露出什么嘲讽之色来,笑吟吟应了,还不忘给?宋宣面子?上找借口:“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若是觉得好,下次再?来啊!”


    “一定,一定。”


    宋宣笑着点头,觉得心头松快了些,可等?到人走了,他还是忍不住跟宋婉吐槽:“下次可再?不能来了,没想?到竟然这?样?贵。”


    作为总是要外出的男子?,他的月银是宋婉的三倍,另有一些额外的增补,可以报公账的那部?分,但这?些绝对不包括到望月楼海吃海喝。


    宋宣一般想?着物价,一边跟宋婉小声说:“我说他怎么让给?我的时候那么痛快,原来在这?里等?着呐。”


    望月楼这?里的房间也不是时时都有的,好多人辛苦预约都约不上,那位约上了却愿意转给?宋宣,怕是也存了几分“掂量”宋宣的意思,若是宋宣真的能够支撑这?里的消费了,显然他的朋友圈儿也要多几个?差不多级别的了。


    这?里头地?弯弯绕,宋宣自己也能想?明白,只是当时没这?么想?,只想?着望月楼有名是因?为风景好,没想?到还有这?般门槛在,如今见?到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可、真是有钱!”


    宋婉又想?到了上辈子?王冲之和那贵妾来消费的场景了,在三楼,那收费肯定又上一个?档次,不知?道是不是那贵妾掏钱,不愧是贵妾啊,就是有钱!


    这?一想?,觉得自己“输”得也不冤枉,确实没那么多钱嘛!


    二楼雅间临窗,中间环绕着的地?方就是个?小舞台,此刻正?有乐师在舞台上演奏,琴声悠扬,几个?雅间的门并非完全封闭的,而?是垂着纱,能够悠然欣赏舞台上的表演。


    透过?轻纱看出去,视线几乎不受阻碍,倒是要从外往里看,就看不清了,一片朦胧。


    这?种材质的纱仿佛叫什么软烟罗,也是不便宜,宋婉一边想?着,一边往外看,正?好看到斜对面一个?房间有人掀开纱帘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王冲之。


    “王……他怎么在这?儿?”


    宋婉怕认错,多看了两眼,咦,是王允之!


    王允之依旧是那种游离于世间之感,走出来几步,帘子?都在身后落下了,也不见?王冲之的身影,他们两个?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


    呃,也不是,在外面出席活动是一起,平时,也不会真跟连体了一样?,所以,他是在见?谁?


    第 110 章


    如雾一样的?纱帘只有半截, 却完美遮挡了里面人所在的方位,只能看到那桌前?的?一小段阴影,分辨不出身形。


    婉转悠扬的乐声之中, 突然多了一道?声音,是上楼的?脚步声, 又有人上来?了, 不是在……


    “来?了!”


    宋宣激动起身, 打开了一道伪装成屏风的?小门, 小门之?内没有余裕,能够看到一条楼梯, 刚才的脚步声就是从这道楼梯传来?的?。


    一个人从楼梯走上来,那张脸,竟然是莲花郞萧衍!


    虽然早有所料, 但宋婉做梦都?没想到宋宣竟然能如此精准地约到人,更加没想到望月楼内还有这样的?隐藏楼梯, 一双眼中满是惊喜地看向萧衍, 紧跟着又看向宋宣,唇角忍不住上扬:“哥哥太好了,谢谢哥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宋宣都?很好啊!


    宋婉激动得都?想要拥抱宋宣了, 上前?两步又自觉止住, 脚尖微微转向, 迎向了萧衍, 伸手, 掌心向上, 不是要握手, 而是要让他拉着她的?手,明亮的?笑容, 闪着星光的?眼眸,不需要言语,就能让人知道?宋婉此刻的?心情如何,她的?喜悦不加掩饰。


    萧衍的?脚步顿了一下,本来?还有几分莫名沉凝的?表情如同被?这喜悦感染了一样,也松缓下来?,露出一个浅笑来?,没有让宋婉的?手在空气中遇冷,他搭了一下,短暂地一下,就松开了。


    克制,守礼,仿佛还在保持某种客气的?距离,没有完全投入到宋婉“人来?疯”的?表现之?中,宋婉的?心中突然冒过一个念头,啊,是(跟王冲之?)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若是王冲之?,一定能接住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甚至还能主动发起一些?互动小动作来?,看似有些?逾越,却又不可否认那是因为?喜欢方才?有的?亲近。


    在这方面,萧衍显然就完全不同了。


    不,不对,她不应该这样比较的?。


    转身的?一念之?下想了很多,宋婉再看向萧衍,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好些?,又看了随之?入座的?宋宣一眼:“我还以为?哥哥是让我‘偶遇’呐,没想到都?是约好了的?,你什么时候成为?我哥哥的?朋友了?”


    萧衍才?入座,就要面对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道?从何答起,看向了宋宣。


    宋宣没有看他,点了点面前?茶盏,看到宋婉积极地主动站起来?给?他倒茶,这才?轻笑着说:“都?知道?有人要求娶我妹妹了,我还能不积极地想办法认识一下,何况莲花郞可是名人,总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这种属于古代的?顶流魅力,大约就是“看杀卫玠”那种吧,走到哪里都?有人关注,只要走出家?门,就仿佛有一双双眼睛看住了行踪轨迹,不会放过分毫。


    比起现代的?监控来?,这种古代的?人盯人恐怕还要更加高效一些?,毕竟不用事后去查找嘛,而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通过“人传人”也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只不过这种消息存在一定的?滞后性,想要迅速找到人不容易,但先?找到人再约时间见面,就比较容易了。


    宋宣具体费了多少周折,他并没有细说出来?跟宋婉表功的?意思,宋婉给?他倒茶,他就给?萧衍倒茶,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给?萧衍倒茶,在萧衍客气道?谢的?时候,他笑着说:“旁人我不知道?,我看你可是很有可能成为?我妹夫的?,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了。”


    宋老太太的?顾虑,宋宣也知道?,他不知道?的?是荣恩伯府的?情况,具体是什么,还要看萧衍是不是愿意说。


    这一次相见,是为?了满足宋婉的?愿望,不让她失了这样好的?夫婿人选,同样也是一种试探,若是对方连坦言困难的?勇气都?没有,显然这桩婚事是不用指望了。


    说来?真是奇怪,宋婉到底是怎样让萧衍来?求亲的??宋宣实在是想不明白,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妹妹不够好,而是这个差距……真的?是有些?大。


    一个嫡庶之?别,就能永远把庶女排除在宫墙之?外,上意这般“以嫡为?贵”,下头的?那些?勋贵也多是如此,宋婉的?庶女出身,注定了她多么优秀也不大可能成为?勋贵的?嫡妻。


    最好也不过是继室有几分可能。


    这也是为?何明明宋家?二房才?是老太太亲生,二房那三个庶女才?是跟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亲孙女,但老太太辛苦求来?的?中岭县子的?婚约却落在了t?二房宋如的?身上。


    宋如排行在前?是一方面因素,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宋如是嫡女,哪怕她是庶子的?嫡女。


    这不可言说的?一层,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规矩”,或者说常规,而宋婉能够打破常规让萧衍求娶,宋婉到底是个半路来?的?,没觉得有多么破例出格,宋宣却是因此对自己这个妹妹更加高看一眼,这也是为?何辛苦安排了这场约会,并把地址定在望月楼的?缘故。


    望月楼跟别家?不同,楼中这种隐藏的?楼梯,不敢说一个雅间一个,却也足够让一些?聚会更加隐秘,让外人无从察觉。


    适才?宋宣带着宋婉上来?,走的?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公共楼梯,但萧衍进来?走的?这一道?楼梯就很隐秘了,除了当事人,旁人都?无从看见他出入望月楼。


    萧衍双手接了茶,礼数十足,低低应道?:“……是。”


    他的?年龄应该跟宋宣相差无几,也许还能大一两岁的?样子,但对宋宣,他仿佛已经拿出了见未来?舅哥的?态度,让宋宣感觉到了满意。


    “上次你来?得匆忙,我还没问,到底是怎么个缘故,可是有什么难题,需要我帮忙?”


    宋宣见他喝了茶,言辞更加缓和,如此问来?,倒有了几分“家?人”关切之?意。


    宋婉不是第一次见到宋宣这般态度,上辈子宋宣对王冲之?,就是早早拿出了大舅哥的?款儿,不是让人敬着自己,而是先?把一些?话说到了前?头,这般暖语温言,说不得比对方家?人做得还要暖心,就很容易拉拢人了。


    “是有些?缘故,家?中为?了兄长之?事烦忧,暂时无心于我……”


    萧衍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宋婉,见宋婉一手托腮,眼眸看着他认真倾听,他又垂下眼去,温和地说了家?中的?一些?变故。


    “哦,那件事啊,我也听说过,令兄率真,怕是未曾想到那么多……”


    宋宣也知道?这件事,沉吟间说起来?。


    宋婉并不知晓,就没有贸然插嘴,在一旁安静听着,算是听明白一些?缘故,最近朝堂上的?大事儿可能就只有这件事了吧,某地水灾,朝廷拨了粮款救灾,所有人都?以为?没有事儿了,灾后报告都?交上来?了,朝廷还给?免了一年赋税,可谓宽和。


    没想到突然有人进京告状,把这件事给?解开了,什么赈灾的?粮款,根本就没见到,反倒是尸横遍野,瘟疫封城,火烧村庄,尸骨化灰,而主办赈灾事件的?官员不仅在某富庶之?地多了千亩良田,更是兴建了一座十分豪华的?庄园,其?下的?官员,跟这件事有关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多了进项。


    想要揭露此事的?官员并非与之?相关的?,而是后来?到任的?一个县令,因不忍见灾区惨状,良心未泯,就暗中查访,收集了证据要告状,结果没想到他的?证据收集得不全,向上级告状,没想到上级也是这些?贪官同伙,就这么直接了却了自家?性命。


    他的?儿子觉得他死得蹊跷,偷偷跑到外地,找了另外一个大人言说此事,真真是人以群分,这位跟他父亲是同年的?大人也没含糊,当下就想了办法把这件事上达天?听。


    但问题就在于,此事发生的?地方从上到下并没有任何人传言,而死了的?那个县令,说是意外,也的?确有意外的?证据呈上结案。


    想办法告状的?那个官员并非此事相关官员,更没有御史监察的?职责,所以他没办法越权告状,只是想了个办法把此事告知了补风使,这才?使得事情上达天?听。


    大夏的?补风使如锦衣卫一般,算是皇帝的?直属耳目,与锦衣卫不同的?是,补风使都?是暗探,并没有直接的?衙门领导,也就导致这件事的?真假不能得到明面上的?证实。


    于是就有消息传到御使耳中,再有御使上奏,过了这一道?手续之?后,暗牌打成名牌,也就给?了一些?人销毁证据的?机会。


    等?到皇帝派人调查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完美粉饰,那个“意外”死去的?县令之?子也不知去向,他家?中的?妻女也已经返回老家?,远离风波。


    从头到尾,没有实证,便?是这样的?风声,就已经引得太学不安,太学生是最有血性也是最冲动的?一批人,又是自诩正义的?,哪里容得这等?蒙蔽天?听的?奸臣继续嚣张,便?有人起头,要为?之?请愿。


    他们多少也有几分自怜之?意,纵然知识渊博,入朝为?官也没有直接就当高官的?道?理,就是高官之?子都?要先?去当县令,何况他们,所以,昨日“意外”死去的?县令很可能是他们的?明日,怎能让人不物伤其?类?


    荣恩伯的?嫡子就在太学之?中,是个正义且单蠢的?太学生,听着人一招呼,当下就直接在请愿书上签名了,根本就没跟荣恩伯商议,而他又是勋贵身份,属于皇帝的?铁杆支持者那一批,这就很有某种代表性了。


    知道?这个缘故之?后,宋婉再想宋宣那句话,恐怕并非夸那位嫡子率真,而是夸他单蠢,上赶着被?当枪使啊!


    糟了,荣恩伯府不会被?拖下水吧!这萧衍……莫不是也成了大坑?宋婉想到这里,面色微变,若有担忧一样看向萧衍,快想,上辈子萧衍是什么结局来?着?似乎没有被?牵连?哎呀,她没在意那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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