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她不对劲[gb] > 90、失踪
    严宁失踪了。


    三月四日一早,六点刚过,天还没亮。


    程江和严宁调查完k市老汽运站的内部监控,刚走出售票厅,隔壁几辆大巴到站,人群从停车场涌了出来。


    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拉客的司机挤在出站口大声吆喝揽客,一旁早餐店,摞得高高的蒸笼,飘出的白烟里带着香腻的包子味。


    汽运站老旧,就建在马路边,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


    二人飞速穿过人群,掠过一路的热情招揽,终于回到路边被重重包围的卡宴上。


    等严宁上了副驾,程江才坐上车。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烟火,里面的空气清凉干燥,一进来,脸上有些电子信息流扰动的静电感。


    程江单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动车辆说:“之前查了那么久,没人说梁泽坤还有女朋友啊,太奇怪了,我本来真觉得是不是就没那个备份……”


    “或许她真的知道什么,”严宁系上安全带,看向手机屏幕,”毕竟这种东西,放在最信任的人手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手机里,是一张女孩的监控画面,恰好喝水时扒下口罩,漏出了侧脸。


    严宁放大了旁边男人的身影,“你看,梁泽坤还特地换了衣服,带了口罩帽子,像是在躲着谁,回去收拾一下,去安宁。”


    程江瞥了严宁一眼,她只在最初听到这个地名时愣了一下,到现在为止,她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还是那么死气沉沉。


    安宁,就是这么巧,程江再次感叹,可沈长秋已经不在那了。


    他们昨晚就知道沈长秋已经回了k市。


    昨晚快九点,朱志成突然来电,沈富荣说沈长秋走了,低声下气让警官们帮忙劝他回家。


    朱志成觉得不太对,哪有元宵节饭都不吃就跑了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多问了几遍才知道,沈富荣和曲江婷还有一个儿子,患了尿毒症急需肾移植,想要沈长秋帮忙。


    帮忙,那能帮什么忙?


    朱志成问严宁,沈长秋有没有和她联系过。


    没有。


    严宁边接电话的同时,下意识穿好了衣服和鞋,但她突然停在门口,拿下手机,看了眼布置在家门口的远程摄像头,果然,沈长秋就在刚才,踉跄进了门。


    严宁背影顿在门口,三秒后,她脱下外套,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查看面前的监控和地图。


    这几天,她一直在梳理梁泽坤从去年到死亡前的行为轨迹,没想到在1月14号,也就是他参加过“金总”会面的第二天,他有些不同寻常,一路倒了好几趟公交车,丢失了视野。


    最后,严宁一点点排查,终于找到乔装过的梁泽坤和一个女孩,他们出现在汽车客运站,在熙攘的大厅看了一会时刻表,问了下售票窗口,没买票就走了。


    据售票员回忆,他们说是要去安宁,但最近的车次都卖完了,可能是去坐私家车了。


    程江回想一整晚的事,卡宴已经挤出了车辆的包围圈,慢慢远离喧嚣的汽运站,一切静悄悄的,只有低沉的行驶声。


    “师妹,你……”程江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去吗?”


    严宁转过头,神情坦然自若,她额前的碎发油成了绺,眼睛上的红血丝,比程江自己的还满。


    “去,但是……一切要结束了。”


    程江呼了一口气,缓了会才继续说:“他们已经找到陈昌平的儿子,也找到给陈昌平看病的私人医生,等他们去嵩明抓到陈昌平,再供出内鬼,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今天……”


    程江略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分外清楚,他抿了抿唇,犹豫说道:“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这女孩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严宁没应声,程江用余光看去,严宁看着右窗外,大拇指一直在用力抠着手机边缘来回。


    她似乎在纠结。


    “不用,一起去吧。”她突然说。


    她看起来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自从过完年,就像一个只知道查案的机器人,仿佛把人性和欲望压到极致。


    何必呢?


    程江不由得为沈长秋生出一点莫名的不爽,他紧了紧后槽牙,“你就不怕你和他就这样算了?”


    “那样不是更好吗?”


    严宁立刻答,语气漫不经心,她闭上眼靠在座椅上,挥挥手,“快开车吧,回去休息一会我们出发,刚好把那些人的眼睛也带过去。”


    眼睛,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至少在明面上,严宁并没有放弃对梁泽坤线索的追查,这样也可以掩盖其他人对陈昌平的搜捕。


    毕竟警方知道金总是陈昌平这件事,几乎滴水不漏。


    程江懒得理她了,一脚踩下油门。


    不到七点,车停在香榭水岸五百米之外,那是程江独居的家,闹中取静,隔壁就是老城区的商业街。


    他们暂时将这里变成了二人的办公点,充足的人流,也恰好遮掩与许志远时不时的接头。


    “怎么停这?”严宁看向远处的小区问。


    “吃早饭吗?”程江下巴朝副驾驶窗户扬了扬,“这家生煎不错,也有汤圆卖。”


    严宁转过头,右手边是一家店面极小的生煎店,大部分桌子都摆在了人行道上,白色招牌上粘满了黑色油烟。


    看起来确实不错,还不到7点桌椅快要坐满了,门口还围了一圈打包带走的顾客。


    “走吧。”程江看也没看严宁,直接下了车,走到副驾驶打开门。


    “下车吃饭。”他冷冰冰道。


    他头一次对严宁不客气。


    小桌子前,程江和严宁相顾无言,可严宁还是不对劲的,整个人分外焦躁,正面对视下,目光一直往地面或是手机上躲。


    仿佛知道程江想跟她说什么。


    程江索性不管了,直接开口:“你就真的不见他?这辈子你都不见了?”


    严宁侧过头呼了口气,撩了一把头发点开手机,“那女孩的照片我已经发给安宁靠的住——”


    “宁月初!你能不能不要逃避了!”


    程江突然提高了声音,一把抢过严宁的手机拍在桌面上,惊得左右两桌不解看来。


    严宁也怔住瞪大眼睛,她干裂的唇不可思议问:“你叫我什么?你调查我?”


    “是,我是调查你了。”程江毫不心虚地点头,“也知道你以前的事了,你和他,你们明明小时候就认识,隔了这么多年,你们还能这样相遇,这很不可思议了!”


    “那又怎么样!”严宁微躬的背猛地坐直,增高的音调更显慌乱和心虚。


    “怎么样?”程江淡淡冷笑一声,“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们一开始没遇见,如果不是我们追上去,他就死在那个人手里了!你还能见到他吗?!”


    严宁紧皱的眉头倏地松开,眼神颤抖着飘忽了一瞬,刚恼羞成怒的火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的背塌了下去,似乎是因为惶恐,还小口呼着气。


    程江低下声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耽误他,影响他,害怕他出事,害怕他死,但你觉得,这是他想要的吗?你以为他有家了,但他的父母想要的是他的肾啊!”


    “你想,他父母要是追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沈长秋这个人,他心软同意了怎么办?他才二十四啊,少一个肾意味着什么?过不了十年,他下半辈子就是一个废人!”


    程江代入沈长秋被抛弃的一生,再到这可笑的“寻亲”,心头窜上了一股无名的火。


    那时候说扔就扔,现在找回来竟然是想要他为名义上的关系奉献自己?


    “妈的!”他又拍了一下桌子:“人怎么可以这样,这种人还是父母吗?!”


    程江咬牙切齿,可严宁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桌面的眼睛比刚才更加泛红。


    程江凑近她,语气焦灼无比,“师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自私。”


    严宁仓皇笑了一下,低着头犹豫了片刻,抬头说:“知道……”


    程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严宁现在无措的模样,就像考试时,一个第一题就不知道怎么解的学生。


    她无助张了张唇,仿佛是对考场的考官怯懦解释:“我……我只是不想他以后跟我一样,只守着我的帽子过下半辈子,我放不下,不想他也放不下。”


    放不下……


    程江心突然抽了一下,方才他确实只考虑到了沈长秋的事,但严宁她……


    她幼年失去双亲,巨额债务下什么都不剩。


    没有亲人愿意照料,最后送进了贫苦的孤儿院,更难以接受的是,等她长大了,才明白那场车祸是她的错,好不容易感受到父亲般的关怀,却又再一次失去亲人,这种遭遇,是程江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所不能承受的。


    他仅仅想象失去自己的父母,就感觉耳边轰鸣。


    程江终于明白过去的严宁,为什么如此冷淡,如此不近人情,这些只是伪装罢了。


    如果感性让自己痛苦,又无法抛弃,那就深埋它。


    “对不起……”


    程江低下头为自己刚才强硬的言语道歉,但他并没有放弃,他想了想低头凑近。


    “师妹,可你不是也想跟他有个自己的家吗?我们的工作是危险,这是我们的责任,可就算你们分手,你真的牺牲了,那他难道就能放的下吗?这样的话,他无名无分,即不能作为家属为你吊唁,也不能在你的墓碑上写自己的名字,甚至,你的警帽,都不可能给他……”


    严宁突然捂住唇,尽管她极力克制,却还能看到她的身躯在发抖。


    程江低声宽慰道:“师妹,我们不是应该珍惜当下吗?”


    “来,帅哥美女,你们的。”


    老板娘操着南方口音,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又放上一个塑料手提袋,“齐了啊,俩份生煎汤圆,一份打包。”


    “谢谢,谢谢。”程江应答,扭回头看严宁,她一直盯着那个白色塑料袋,表情像是有所动容。


    “就听我的吧,嗯?”程江将严宁的手机递还到她手上,小声又沉稳地说:“今天过后,一切就都结束了,金总抓到,让他供出内鬼,安宁我也会去的,不差这一天,你跟我吃完,我换辆车送你回去,这一份你带给他,再好好道个歉。”


    程江将托盘上的生煎和汤圆拿了下来,一一摆在低头不语的严宁面前。


    他将汤匙塞到严宁手里,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吸鼻声。


    严宁下垂的眼睫毛处,突然落下来什么,仿佛冰块融化了,一滴水落在了冒着热气的汤圆水面上,溅开了一个小小的水花。


    严宁立刻用手背擦脸,麻利地舀起汤圆往嘴里塞。


    程江无声笑了,将抽纸盒推到她面前,叮叮哐哐倒了醋,装作不耐烦说:“快吃点吧,我是真饿了,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程江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严宁只吃了几个汤圆。


    生煎摊才过了十分钟,来吃早饭的人指数性上升,等位的排在路边,打包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老板娘吆喝着让大家排队。


    严宁刚要说什么,程江从一旁揪了个塑料袋塞给她,“这些也装起来,我再买点你带回去和他慢慢吃。”


    “等等,真不用……程江?”严宁仰头喊,程江已经钻进人群堆里排队了,他回头,抬起手示意严宁等一下。


    严宁呼了口气,僵硬的双肩似乎也放松了,她把将剩下的生煎装进袋,对面便坐下来两个顾客,她收拾好东西站在路边。


    这时,天完全亮了,路边人来人往,一旁的公交车站聚满了人。


    这座城市就像是从睡梦中复苏了。


    很快,程江排到了:“老板,虾仁的给我打包一份,再给我打包一份生汤圆吧。”


    “好好。”老板应和着,给别人装完盘,才给程江装,去身后的冰柜舀了一碗生汤圆。


    应该够了,程江想,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抢劫!抢劫啊!”


    女声的尖叫求救声突然响起,程江像是条件反射收到了指令,一个激灵连头发都炸了起来,可他要转身离开时,老板刚将生煎塞给他,程江没接住,袋子里的生煎直接滚了一地。


    他一退,踩住了别人的脚,身后的人群挤在一起不满叫嚷。


    “哎呀干嘛呢!?急什么呀!”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让一下!”


    “警察又怎么了!?”


    “让开!”程江大喊着挣开拉扯他的人,向刚才喊叫的方向看去,那是公交车站,等车的一堆人全都朝那条路的西边张望,好像在说着什么。


    他再回头找路边严宁的身影,发现她不见了。


    程江跟着人群的目光,追到自建房里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充斥着各种低端的服务行业和小场所,很多店面,连门都没有开。


    在十字小道的墙角处,程江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女士挎包,可四下望去,没有任何一个人。


    “谢谢您!哎呀!还好钱都没丢,我还要去存钱的,吓死我了!”被抢劫的女士追过来,穿着粗气庆幸地说。


    程江觉得不对,下意识挑了一个方向往前找,直到他钻出这片自建房,视野一亮。


    他站在匆匆忙忙的闹市大街,一时恍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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