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误将暴君认作娘 > 11、第 11 章
    盆栽摔碎的声音不小。


    钟离玉甫一闻声,以为月萤发生意外,直接用脚把门踹来,三步并两步来到内殿。


    “萤萤。”


    然,钟离玉没看到月萤的身影,只瞧见地上碎掉的盆栽。


    躲在书案下的月萤一听,惊喜不已,是娘亲。


    月萤下意识要出去,旋即想起自己适才闯祸,瞬间没了胆,头飞快缩回去,紧咬下唇,神色紧张。


    钟离玉皱眉梭巡地面,未见血迹,也无血腥味。


    后面进来的洪石惊讶:“哎呀,这是怎么了?”


    “陛下当心,莫要踩到碎片,来人,快把这收拾干净。”


    三两太监快手快脚收拾干净,并重新换了地毯。


    钟离玉吐气:“你们先下去。”


    宫人下去后,钟离玉随意坐下,把匣子放在桌上,倦眼微抬,缓声道:“萤萤,朕知道你在,出来,躲什么?”


    没动静。


    钟离玉张口:“出来——”


    话语未尽,一个娇小的影子猛然从前方的书案底下钻出来。


    月萤双手扶住书案,分明极为想念钟离玉,然此时此刻她却看都不敢看钟离玉一眼,头低得只看到自己半露出来的鞋尖。


    跟被罚站了似的。


    两人皆未吱声。


    空气安静许久。


    钟离玉捏了捏鼻梁,道:“站在那里作甚?”


    月萤害怕到十指蜷缩,整个人跟犯错的鹌鹑似的,老半天才支支吾吾说:“我、我......”


    钟离玉端量月萤:“可受伤了?”


    月萤摇头,未想钟离玉没有苛责她,反而关心她。


    “那是怎么了?盆栽?与朕说说,朕不怪你。”


    鼻尖酸涩,愧疚难当,月萤眼睛一闭,鼓起勇气道:“娘、娘亲,对不住,我方才,把盆栽,弄、弄倒了。”


    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我知、知错,娘亲,不、不、不要讨厌我,不要,赶我走。”讲着讲着,月萤嗓音哽咽起来,手足无措,完全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衣襟里,像是意欲缩回壳子的小鸡。


    钟离玉一声不吭。


    月萤要哭了,她止不住乱想,娘亲莫不是不喜欢她了?又要弃她而去?


    虽然上回得到钟离玉的承诺,但月萤心里其实仍然没底,仍旧担心。


    毕竟她一直是不被喜欢的那个,被抛弃的那个。


    钟离玉叹气:“就因为这个?盆栽碎了就碎了,无甚要紧。”


    “可、可是......”


    钟离玉满不在乎道:“萤萤不用在意,你想摔多少摔多少,随便摔。”


    那盆栽并非金贵物,里面的树其实是钟离玉养的野花树,山里边一大把。


    钟离玉酷爱养野花,从来不养名贵花卉。


    是以月萤摔坏的盆栽,顶多就那瓷白瓷质地的盆值点钱,是下面送上来的贡品,这一件没了,下一件又会补上来。


    月萤似乎不信这么快原谅她,呆愣在原地。


    钟离玉道:“朕不仅不会责怪你,还会表扬你。”


    “萤萤犯错后能勇敢站出来承认错误,单凭这一点,萤萤便值得褒奖。”


    月萤不可置信地抬头,与钟离玉对视。


    “好了,朕不怪你,还会奖赏你,你与朕几日未见,还不过来?”


    等月萤反应过来时,她已依言来到钟离玉身边。


    “喏,给你的奖赏,打开看看。”钟离玉把桌上的漆色匣子用手肘推至月萤眼前。


    月萤受宠若惊,张大嘴巴:“给、给月萤的?”


    “这殿里就你与朕,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那看不见的第三人?”


    月萤的嘴巴合不拢,样子莫名滑稽。


    钟离玉伸手,他委实想念摸月萤光头的触感,可下一瞬,他迫不得已收回手,颇感懊恼。


    “醒醒,魂被鬼吃了?打开看看。”钟离玉不太自然地别开目光,不知看向何方,用状似随意的口吻提醒道。


    月萤回神,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杏眼闪动细碎光芒,小心翼翼把匣子打开。


    匣子里躺着一个像袋子的东西,叠得规整,表面细腻光滑的料子呈现出复杂的花纹,栩栩如生,非常漂亮。


    月萤发现袋子的右下角用金银线勾勒出两个字——月萤。


    “月萤”二字绣得端端正正,堪称赏心悦目。


    字的下方,还有一只略显粗糙的小雀鸟。


    月萤当然认识自己的名字,情不自禁用手抚摸那两个字。


    过了一会儿,月萤悄咪咪瞄钟离玉。


    “......月萤的?”月萤小声试问。


    钟离玉用余光观察月萤的神色变化,试图找出潜藏的嫌弃,他稍显生硬道:“天底下还有第二个叫月萤的?”


    月萤突然煞风景,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钟离玉淡淡睨来。


    月萤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闭上嘴巴。


    钟离玉别开眼,头靠着椅背,佯作阖目,声线淡淡:“拿出来看看。”


    “喜不喜欢?”


    月萤把东西取出来,好奇地打量,方知全貌,乃一个方方正正的袋子,袋子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背带,背带上也有月萤的名字。


    “这是书袋,日后你可以用书袋装书,背着它去上学,方便。”钟离玉解答疑问。


    月萤爱不释手。


    钟离玉轻轻咳一声,又问一遍:“喜不喜欢?”


    月萤仰头,抱住书袋,重重颔首,粲然一笑:“喜欢!”


    袋子绣上月萤的名字,这是月萤第一次拥有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不真切感。


    比得到钟离玉送的册子还要欢喜。


    听言,钟离玉闭眼短促一笑,眉眼染笑,所有担忧皆化为乌有。


    这是钟离玉第一次品味送东西的心情,新奇而美妙,甚是有趣。


    “以后,它就是、是月萤的啦!”


    月萤宣誓所有权,尾音上扬,好像叫喜的喜鹊。


    紧接着她高兴地把书袋挂在脖子上,原地转圈。


    钟离玉见状,心中烧出一种特别的愉悦,以及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月萤的反应无愧他这几日来不辞昼夜与那群绣娘们学习针线活,不吃不喝缝制书袋,直到绣成堪堪满意的一个成品。


    钟离玉是头一回学针线活,堪称惊世骇俗,但钟离玉是为月萤学,心里并未有任何排斥,相反,他学习的精神高涨,虽说中间有过不耐烦,到底克服了。


    倘使让朝臣知晓,恐惊掉下巴。


    若非洪石说这些日子月萤在想他,钟离玉没打算就送予出去,他初始是想凭借自己的天赋,绣成天底下最耐用最结实的书袋。


    可惜时间不够。


    钟离玉直起身:“慢着,书袋可不是这样挂的。”


    月萤被迫停下来,目光不解,钟离玉把书袋从月萤脖子上取下来,重新给她戴上:“斜跨最好。”


    “知道怎么背了?”


    月萤环顾自己一周:“嗯嗯。”


    “这下高兴了?”


    “高兴。”月萤笑眼如月牙。


    “娘亲,月萤,背着好、好看吗?”月萤眼睛发光似的。


    “好看。”


    言毕,钟离玉故作面色凝重:“日后莫要再胡思乱想,也不要说些不中听的浑话。”


    约莫是过于高兴,月萤脑子再变迟钝,茫然眨眼。


    钟离玉耐心道:“朕不讨厌你,也不赶你走,上回朕便讲过,你当耳旁风了?”


    “我、我没有。”月萤戳自己的脑袋,“月萤,记得。”


    钟离玉好笑:“你呀,真是个心思敏感的小笨蛋。”话语中裹夹丁点宠溺的困扰和抱怨。


    月萤不恼,发自内心地笑了,两个小酒窝衬得笑容特别甜美。


    不知为何,月萤真真切切地认为娘亲不会再离开,心口涨呼呼,没有比这时候更幸福的事了,与娘亲相遇除外。


    月萤埋藏在心里的大石头轰然消失,低眼注视书袋一会儿,抬头道:“娘亲......”


    钟离玉:“还有什么想要的?”


    月萤认真思考,道:“月萤,摔了娘亲,的、的小树,要重新,种树赔、赔给娘亲。”


    “不用。”


    “要!”月萤坚定道。


    钟离玉提眉:“真要赔?”


    “嗯。”


    钟离玉思索半晌,戏谑道:“朕养的是野花,可不是只会长叶子的树,你这么笨,能种得出花吗?”


    话里犹带存疑。


    月萤急了,忙解释道:“那我,种花!”


    “月萤,以前......就很厉害,帮住持种花养花。”


    “嗯,是听你提及过。”钟离玉摸摸下巴,“就这么想种花?”


    “想!”月萤掷地有声,“是赔罪,也是,孝敬娘亲,报答娘亲。”


    月萤拍拍身上的书袋。


    听言,钟离玉笑吟吟看着月萤,诧异道:“看不出来,萤萤这般懂事。”


    月萤羞怯又不失自傲地挺起胸膛,颇有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那朕等你大显神通。”钟离玉寄予厚望。


    为寄托期望的月萤胸有成竹点头,忖度许久,认认真真道:“要地。”


    月萤伸手画圆,开始诉说自己未来大业以及虔诚孝心:“种好多,好多花。”


    钟离玉耐心聆听。


    等月萤说完,钟离玉问:“萤萤,近日吃得可好?药有按时喝吗?”


    月萤歇会儿气,“嗯嗯......就是、想娘亲。”


    钟离玉骤然扭头,这孩子就是实诚,实诚到让他有时措手不及。


    知道她思念是一回事,面对面听到她说又是一回事。


    平息好罕见的情绪,他道:“上学上得如何?那老、老师可曾为难过你,课业上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月萤羞愧,弯弯的眼睛拉下,结结巴巴把今儿课堂上开小差被批评的事挤出来。


    钟离玉笑了两下。


    月萤噘嘴,晓得钟离玉是笑话她。


    “朕明儿收拾他给你出气,他说你两句,朕叫翰林院的人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月萤摇首:“是月萤,有错在先。”


    言毕,月萤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纠在一起。


    “萤萤还有什么烦心事?”


    “娘亲,月萤,是不是很笨?”月萤垂头丧气,捂住自己的脸。


    钟离玉想了想,道:“你不笨。”


    想夸一夸月萤,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于是他补充:“你是个颇有慧根且很有趣的笨蛋。”


    月萤茫然抬眼,似乎没听懂。


    钟离玉凉凉笑了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是有人说你坏话了?还是你老师骂你笨?”


    月萤不肯说。


    钟离玉皱眉,若是换做他人,只怕此人命不久矣,可在他面前的是月萤,且听洪石禀告,月萤这几日就是想他,没旁的事了。


    而今月萤如此,是为何?


    钟离玉沉下气,颇有耐心询问,月萤才拧巴巴吐露心事。


    “学了......好些天,也没把......娘亲的名字,写好。”


    钟离玉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么一桩事。


    怔愣两息,钟离玉想起月萤那跟龙蛇爬行的字,一面憋笑,一面感慨。


    目及月萤羞愧内疚的模样,钟离玉收笑,叹息。


    他安抚月萤:“慢慢来,你才练了多久,不急。”


    “欲练好字,是要下苦功夫,朕相信萤萤。”


    “你不笨,无须苦恼。”


    大抵是有所感动,钟离玉一个没注意,伸出手,欲拍拍月萤的肩膀。


    “以后朕教你。”


    月萤仰头,刚要说话,蓦然瞧见钟离玉缠满纱布的指节,下意识捉住其手腕,目露疑惑,担忧问:“娘亲,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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