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少年人模样矜贵冷淡,闻见门铃声时眸色微动，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向门口。
他朝着敲门的人打招呼：“姚阿姨。”
姚鸢无奈笑笑：“别汀啊，我和你妈妈要去逛街，扬扬吵着闹着要来找你玩,你这边方不方便？”
解别汀垂眸看向躲在姚鸢身后的小孩,半晌后点点头：“方便。”
姚鸢松了口气,把儿子拎出来敲敲脑袋：“要听哥哥的话,乖一点，不要闹哥哥知不知道？”
木扬十分乖巧地点头,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解别汀。
姚鸢交代完后就走了，木扬软乎乎地去勾解别汀手,被推开后也不生气，就是努力地跟上他脚步：“解别汀，牵牵！”
一个没走稳，就直接撞上解别汀的腰。
少年颀长的身材无比稳当,他转身扶稳小木扬,还没说话就看见对方泪汪汪的眼睛。
“……怎么了？”
木扬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捂住脑袋：“你太硬了！”
解别汀从未接触过这么娇气的小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怎么办？”
“这里疼！”木扬指着光亮的额头，理直气壮地撒娇：“要解别汀揉揉才能好。”
解别汀也不介意他的称呼,蹲下身给他轻轻揉着,声音比平时要缓一些：“还疼吗？”
“不……还，还疼！”被美色蛊惑的小奶扬回过神，把自己的小脑袋凑到解别汀唇边,“还要解别汀呼一呼、亲一亲才不疼！”
解别汀一时无言：“……”
他们正式认识其实不过三个月，但木扬就是赖上了解别汀，一有时间就想黏着他,比502胶水还结实。
解别汀仍然不习惯别人的亲密接触，哪怕对方只是个孩子。
他沉默了会儿，还是轻轻在木扬额头吹了吹，然后蜻蜓点水般亲了下：“还疼吗？”
“不疼了。”小奶扬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但却见势牵住解别汀的手，对方走到哪就跟到哪。
解别汀身体微僵，掌心软乎的触感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两年多前的那三个夜晚，他被丢进一个漆黑的环境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既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无法逃离。
只有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软体、或是有多触脚类虫子从他身边经过，偶尔也会爬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例如小臂，例如脚踝。
那种藏在黑暗中的诡秘触感一直到解别汀成年以后，才勉强算是摆脱梦魇。
七八岁的小孩自然感觉不到解别汀的不自然，他把解别汀牵到沙发旁，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周末家庭作业，还有一盒玻璃餐盒装着的章鱼小丸子。
“解别汀，你吃！”
木扬眨巴着眼睛，献宝一样的把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送到解别汀面前。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像极了平时最瞧不起潘达浆的样子，为了讨好喜欢的小女孩，殷勤至极。
解别汀冷淡看他：“都给我？”
木小扬犹豫了那么一秒：“我想吃一个……但你要是喜欢，就都给你吃！”
解别汀对这些食物兴致不大，但看着木扬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难得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恶劣想法。
他当着小孩的面吃着章鱼小丸子，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最后一个。
解别汀想看看，小孩会不会哭。
在木扬纠结的眼神中，解别汀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颗也放入口中，一口咬下。
果然哭了。
“呜啊——”小奶扬哭起来也是惊天动地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掉，“解别汀坏！解别汀超坏！”
解别汀：“那以后不要来。”
“就要来！”
木扬爬上沙发，哭着扑进他怀里怼上他嘴角，“你一点点都不给我！潘潘都会给我留一个！”
解别汀捏住木扬的小脸拉开距离：“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木扬哭得打嗝，鼻子脸颊都红红的：“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吃到了，你给我舔/舔……我吃一点点点味道——”
“……”解别汀蹙眉，“不可以舔，不卫生。”
“呜呜……”木扬攥着他衣领继续哭，就知道重复这四个字，“解别汀坏！”
说着解别汀坏，木扬还死活不松手，紧紧坐在解别汀怀里窝着哭。
委屈死了。
僵持片刻后，解别汀不甚熟练地哄着，声音冷淡：“别哭了。”
木扬瘪着嘴巴：“你给我舔/舔。”
解别汀将餐盒拿起来：“那舔这个。”
小奶扬：“……”
呜啊一声，哭得更响了。
所以说，lsp是因为从小就是小色/批。
解别汀都不知道他哭什么。
餐盒里的残渣不是更多吗。
但为了耳边安宁，他只能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木扬顺气，顺着顺着小孩就慢慢安静下来，趴在他怀里委屈巴巴地说：“下次、下次你要给我留一个……妈妈一个月只给我吃一次。”
解别汀顿了顿，拿出手机：“再买一盒。”
木小扬表示不理解：“你为什么可以自己买？”
他都是妈妈买的。
解别汀：“我有钱。”
木小扬表示很羡慕，解别汀年纪轻轻就实现了章鱼小丸子自由。
不过木扬还是拒绝了：“妈妈会生气的，妈妈说不可以让哥哥给我买章鱼小丸子。”
解别汀很少会在木扬口中听到哥哥这个称呼，但配合着木扬奶乎乎的音调倒是格外舒适。
“妈妈不会知道。”
木小扬格外听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可以的，偷偷不听话妈妈会伤心。”
解别汀也不坚持，只是淡道：“你可以下去了。”
木小扬一直坐在他腿上，小孩软乎乎的身体抱起来格外慰贴，但却让解别汀不太舒适。
他还是习惯有距离的相处。
但木扬从小就知道什么叫耍赖，他一把抱住解别汀脖子：“不要下去！扬扬困了。”
“去床上睡。”解别汀试图让他去卧室。
“不要床！”有求于人的时候小奶扬就很上道，“要哥哥抱着睡。”
木扬也不管他有没有答应，直接以最安全的姿势，树袋熊一样抱住解别汀。
趴好就紧紧闭上眼，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说：“扬扬已经睡着了。”
解别汀：“……”
但再怎么不适应，解别汀也没真的把木扬赶下去。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适应怀里的温度，等小孩真正睡着以后，再把他抱进卧室放床上盖好被子。
怕木扬起来看不到自己会哭，他便坐在卧室窗前，拿起一本书安静。
偶尔抬眼看向床侧，小奶扬软乎乎的脸颊就侧朝着他，睡得香甜。
等睡了一两个小时，木扬就会醒，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奶声奶气地喊：“解别汀抱！”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解别汀心里最缓和的时候。
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但刚睡醒的木扬提出的任何要求，他大概都不会拒绝。
下午三点的钟声敲响，木小扬准时准点地拿出作业，开始了自己绞尽脑汁也不会的数学题。
实在写不会了，木小扬就带着哭腔求助解别汀：“哥哥教我！”
木小扬的脑回路实在奇特，解别汀教他半天，木小扬都会自己把自己绕晕。
算术题十题能错九题，还有一题没写。
主要是全程都去盯着解别汀的脸了，根本没用心听。
但快到时间了木扬又会哭：“哥哥你快点教，妈妈说她来接我还没写完数学作业的话，下个周末就不让我来了……”
解别汀：“……”
所以木扬是把他的每个周末都预定了么。
木小扬除了哭的时候都很乖，至少在解别汀面前都很乖。
哭的时候其实也乖，就对于不会哄人的解别汀来说有点麻烦。
但也很好哄。
一般解别汀随意说一句话，或是转移一下注意力，又或是抱一下木小扬，就能给人顺过毛。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他额头一个亲亲，能直接打断施法。
但解别汀一般不会这么做，潜意识里觉得不可以给木扬养成这种可以随意和别人亲昵的习惯。
他毕竟不是长辈，只是大一点的哥哥，如果木扬习惯了这样，以后遇到了别人岂不是很容易被骗？
但事实上，跟木扬玩得最好的小潘潘碰一下他肩膀都会被嫌弃，奶凶奶凶地喊：“你怎么可以搭爸爸肩膀！”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写完作业，木扬又会蹭蹭地跑到解别汀旁边：“解别汀，饿。”
解别汀就会给他叫份外卖，或者简单做点吃的。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以至于少年的解别汀每个周末都会下意识地等待着姚鸢敲门的声音。
木扬会跟他分享很多东西，比如今天在学校里被老师打手心了，比如潘潘又喜欢上别的女生了，比如为什么一年级上完还有一个一年级……
木扬刚跟着外公学书法的时候，学得最好的三个字就是解别汀。
他还会屁颠屁颠地拿着纸和笔写给解别汀看，如果能得到解别汀一句不错的夸奖就会高兴很久。
可慢慢的，木扬不再是每个星期都来。
他是一个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周末的活动有很多种选项可供选择。
爸妈有时候会带他出去旅游，潘潘偶尔会约他打游戏，朋友们时不时会找他出去打球……
找解别汀并不是唯一选择。
但于年少的解别汀而言，每周末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等待敲门声。
他的世界一片荒芜，安静又空荡，木扬的笑与哭是唯一色彩。
可他自己没意识到，木扬也没意识到。
可解别汀也不知道，木扬只是在努力地减少去黏他的次数，因为解别汀上高中了，妈妈说哥哥很忙，不要一直打扰他。
他也从解别汀的冷淡中慢慢意识到哥哥可能‘不太喜欢’自己，便想要努力地不要那么惹人厌。
……
“解别汀？”
二十多岁的木扬疑问地凑到解别汀眼前：“做噩梦了？”
“……没有。”解别汀微微揽紧青年身体。
不是噩梦，是个好梦。
他看了眼天色，已经亮了，便轻轻吻了吻对方额头：“还睡吗？”
木扬在他颈窝里拱了拱：“冷，不想起。”
“那再躺会儿。”解别汀摩挲着他的腰，倏然说：“你叫我一声……”
他抿了下唇，想了想还是没继续说。
木扬趴在他身上挑眉一笑：“叫什么？”
解别汀：“没什么。”
“那我猜猜看。”木扬眨巴着眼睛，“老公？宝贝，还是——哥哥？”
解别汀对着他的视线，顿了良久说：“叫什么都可以。”
是你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番外是成年后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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