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2


    ◎陆晚时,天使◎


    *


    “阿嚏!”


    刚下飞机的晚时打了个喷嚏, 吸了吸微红的小鼻子。


    “谁在说我坏话。”


    初秋,M国S城气候凉爽。


    接机处有一个金发男子,身形高挑, 十分显眼——因为只穿了一件薄背心和一条短裤,在九月末的机场里尤其突兀。


    陆晚时看了一眼陆环发来的资料,走上前去甜甜一笑:“初次见面,David。”


    她的美音流畅标准,声线甜美柔软,在空气中荡起一阵微妙的涟漪。


    David正是陆环口中的昔日校友, 他仔细对照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吹了个口哨:“终于见到你了!甜心。”


    陆晚时的微笑在听到这个昵称后微不可察的僵硬一瞬, 听见David问:“我把你哥哥叫Lu, 那应该怎么称呼你?Little Lu?”


    “Vanessa.And, 他不是我哥哥。”陆晚时说,“你和陆环很熟吗?”


    David边帮她提行李边笑着答道:“不算吧——我们曾经一起做过课题, 但都不是彼此最好的伙伴。


    去年我去沪市交流,他主动帮我安排了行程,现在想来,从那时他就开始打让我帮忙照顾你的主意了。”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眨了眨眼:“我一直对你很感兴趣哦,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那样的Lu有个天使一样的继妹妹, 被他宠在手心。”


    陆晚时不置可否,问道:“哪样?”


    David粲然一笑:“高高在上, 强势冷酷, 出类拔萃。”


    陆晚时跟着笑了。


    David瞥见她天真烂漫的笑颜, 心想他们形容的没错, 陆环的继妹果然和天使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保护。


    他把陆晚时送到学校,带她参观一番,吃了晚饭,约好有事联系。


    陆晚时去分配的宿舍转了一圈,收拾好东西,想起来给已经打来好几个电话的陆环回拨。


    陆环看上去很闲,从她下飞机后,电话有规律的每半小时打来一次,每个都被她挂掉。


    “陆环。”


    陆晚时躺在宿舍的床上,抱着小兔子娃娃慵懒地说。


    她软软的声音跨过屏幕与时区传到电脑屏幕前穿着睡衣的陆环耳畔,让他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陆环喝了一口快要见底的浓缩,揉着眉心说:“你没去公寓。”


    “嗯哼。”陆晚时伸了个懒腰,“太累了,我看宿舍也不错,就住下了。”


    陆环随意“嗯”了一声,单手敲击键盘,给公寓的管理人员发了一条消息:「把房里的鲜花清理了,她今天不来;以后定时清洁,等她联系。」


    陆晚时听见那边的键盘声,想了想,揪着小兔子的耳朵说:“没有暑假,周末该有吧?”


    她记得,走的那天国内是周五,现在应该是周六中午。


    她也知道,陆环肯定通宵了。


    “我要睡觉了,陆环。”她说,“你得陪我睡。”


    “你多大了?”


    陆环质问,嘴角却心情很好的上扬。


    他听见屏幕那头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一直保持通话,微笑走进卧室,准备睡下。


    陆晚时走后,他本打算晚上小睡到她凌晨下飞机,结果往日引以为傲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根本无法合眼。


    他索性起来熬夜办公,等到三点多她下飞机,和她联系,结果打了十个小时才接。


    他想起自己留学的时候,刚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发消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立马看去,兴致缺缺的放下。


    是David,他说:「Lu,你的妹妹真是个天使。」


    “天使?”


    陆环靠在枕头上,想起陆晚时睡前要求他一起睡。


    还算她有点良心。


    他微笑着沉下身体入睡。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是秘书。


    「陆董,查到是谁在背后传播关于小姐的不实消息了,人在总部会议室。」


    陆环静躺了一分钟,坐起身重新下床,打开衣柜。


    陆晚时。


    真是个天使。


    *


    会议室里。


    陆环滑动着屏幕中的财报,仔细阅读。


    偌大的会议室规格极高,装潢气派,檀木桌一端坐着沉稳不语的陆环,另一端畏畏缩缩挤着几个打扮新潮的男生,看上去比陆环要小一辈。


    实际上,他们年龄也没差多少,都是二十六七。


    为首的男生染着红头发,打了耳钉唇钉,看上去十分桀骜。此刻却和周围几人面面相觑,吞咽一下,颤着声说:“陆……陆哥,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陆环此人,以往都只活在他们这些纨绔子弟的另一端,正如这张大桌子的两面:他们不学无术、拿着家里的钱挥霍无度;陆环却青出于蓝,把陆家的旁系和私生子等杂草杂叶都修剪干净,早早从父亲手中半接管了沪城陆家。


    他本人一路辉煌,从上学时起就是他们这些人父母口中不得了的优等生;再到他出国后,父母们甚至不愿和他们提他——太优秀的、望尘莫及的人,和他们提了也没用。


    红发男想起自己以前和某个陆环他爸颇宠爱的私生子称兄道弟,那人原本春风得意,说什么去陆氏分一杯羹指日可待;隔天就被陆环送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国去了。


    他再也受不了对面那位安静沉稳的和煦神情,再次开口:“哥,我们真的都是些小角色,您有什么吩咐就说,我们一定能做就做、知无不言!”


    陆环这才抬头,给了他一个正眼:“知无不言。”


    红发男和其余几个人一起猛点头:“知无不言!”


    陆环放下平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紧接着,清润沉稳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


    “我家晚时,以及那个厉风,是什么情况?”


    红发男立马答道:“你说这个啊!厉哥他不是前阵子出国了吗?陆小姐一直喜欢他,也跟着一起……”


    “不对。”


    陆环长指敲了敲桌面,打断他。


    他双手交叠腿上,身体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神色淡淡:“重说。”


    有男生急了,正要说他们说的千真万确,被红发男及时打断。


    红发男顶住压迫感嘿嘿一笑:“额……是这样的,最近不知道谁在那儿胡说八道,说这两位一起去M国是谁追着谁,这不扯呢吗?


    都是巧合,巧合!我今天立马去圈子里澄清,把那些说闲话的都收拾一顿!”


    被他打断的男生没懂,疑惑地说:“可我们不是都拍到……”


    红发男赶紧起身捂住他的嘴,回头紧张的看向陆环,只见对方嘴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


    他坐了回去,从衣服兜里翻出手机,手抖的差点没掉到地上,赶紧递给陆环:“这是厉哥走前一天办的欢送会上,我们拍视频时录下来的。”


    陆环扫了眼屏幕,封面是厉风和一个身穿雪白色公主裙的娇小少女。


    他买的裙子。


    “把视频拷给陈秘书后删掉,不要留备份。”他波澜不惊地说,神色未变,好像只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我给你们一天平息一切流言,否则你们家里……”


    “放心吧!”红发男吓死了,立马又鞠躬又保证,“我现在就去说,现在!!”


    他们几人匆匆走了,头也不敢回。陆环坐在位置上,重新看向财报,却良久没有滑动一下。


    他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浅淡而均匀的轻轻呼吸声,叹了口气。


    *


    陆晚时睡了个好觉。


    她起身回头,把雪白的小兔子好好靠在枕头上盖好被子,然后拿起枕边的手机,挂断通话,满足一笑。


    “早安。”


    窗帘“唰”的一下被她掀开,秋日的阳光挥洒进房间里,照在她白皙的脸蛋上。


    “陆环。”


    报到,办理手续,开学典礼。


    研究生的日常她已然经历过一次,生活起来得心应手。


    除了专业研究和课程,她还同上次一样交到不少朋友,重新感受一遍夕阳下跑步与群体生活的惬意,开文化夜、看音乐剧和电影、和校园里的小动物们玩耍。


    转眼间,开学已经快一个月。这天休假,陆晚时终于想起来,去某人的那个公寓看一看。


    她最近有点忙,人还没去过,不过已经叫人拍过了内览图给她看,又在喜欢的家具品牌官网上选好想更换的东西,让陆环安排的人帮忙重新布置房间。


    “陆小姐。”带她上楼的侍者向她汇报,“都按您说的布置好了,也每天都打扫。”


    “辛苦你们啦。”陆晚时说,“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侍者微笑:“不会,陆先生特地嘱咐过,如果小姐要更换屋内陈设,请我们积极协助。”


    这栋高级公寓一梯一户,电梯与房门间有一个小空间,有一面落地窗和一个小沙发。


    侍者手拿平板,边点击边说:“房门的密码……”


    “嘀。”


    不等她说完,陆晚时已经输入了一串数字,门随之打开。


    侍者按灭屏幕,笑了笑,听见面前身形娇小的女孩问:“门的密码换过吗?”


    “没有呢。”他如实回答,“您要更换吗?”


    “不用。”陆晚时推开门,对他礼貌笑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她没提小费,反正陆环都会办好。


    关上门,她往房内走,一面踱步一面环视这个其实并不小的公寓,像动物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里确实已经俨然是她的领地。原来的意式黑色皮革沙发被搬走,换成了她之前在网上刷到过的粉扑沙发;桌子也换成了配套的粉色圆形小桌。


    小桌上,还放着挂有水珠的圣诞玫瑰。雪白优雅的花微微低垂,看上去羞涩又可爱,远远望去还有些像小兔子。


    色调暗沉的巨大木柜被她改为开放式的纯白柜子,柜格里摆放着各种小兔子玩偶,有毛绒的,布艺的,也有水晶、钻石的。室内充盈着法式的公主风,梦幻而温馨。


    陆晚时于是满意的点点头,给陆环拍了张照发过去,静静盯着屏幕两分钟。


    对话那头,空空如也。


    她眯了眯眼,把套着兔子手机壳的手机甩到一边,去换了身运动服。


    小春十分心疼地去检查她那纯钻打造的手机壳,确认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它又看向已经走进屋内的健身房、一边设置跑步机一边把平板架在身前开始看文献的陆晚时,双眼瞪大。


    【姐姐,你……】


    说实话,它到现在还没适应从上个世界的咸鱼转变为如今的“卷王”的宿主姐姐。


    【你早上起来就和教授开会,然后就去图书馆自习,除开吃饭时间就一直在研究这些,也不休息一下嘛?!】


    陆晚时伸手将文章翻页,随口答道:“我休息了啊,午饭、午休,来之前还在车上看了一集肥皂剧。”


    小春:……也是哦。


    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个外表和小公主一样、每天喝完一杯热牛奶抱着小兔子才能睡觉的娇软小女孩,居然有这样用不完的能量。


    【你在看什么呀?】它好奇地问,【新的课题吗?】


    “为下周的视察做准备。”陆晚时说,“导师要组织我们小组去精神病院探视一群青少年,我分到的对象是两个PDD患者。”


    “分别是自闭症和阿斯伯格综合征。后者的情况很平稳,但那名自闭症女孩状态不是很好,我在看有关这方面的最新文章,希望提炼一下和她们相处的办法。”


    【自闭症?】


    因为陆晚时的专业,所以它最近也看了不少相关的……影视剧,对罹患这些症状的影视形象印象很深。


    【我看电影里,有很多自闭儿童都是天才,不是艺术家就是数学天才,这个女孩也是这样吗?】


    陆晚时摇了摇头:“自闭症只是一种病症,不代表疯子,也不代表天才。”


    “不过听说她的确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她说,“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一个人安静画画,对周围一切不予关注。”


    【电影里说,视角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小春感慨,【在我们眼里他们是精神病,可在他们眼里,说不定所谓“正常人”才是不同的大多数,是有“问题”的人。她能见到的那个笔下的世界,或许更加美丽。】


    而且它在文献库里扫到过,不论哪个行业:艺术、科学、政治……里的佼佼者,患有心理疾病的比例都显著高于正常人群。


    抑郁者、正常人;患者、卓越者,一线之隔,谁又能说得清呢?


    陆晚时并不完全认同它的话,但也没急着反驳。


    “你有一句话很对。”她按停跑步机,取过一旁的毛巾边走边擦拭薄汗。


    【哪句?】


    还没等陆晚时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就在远处响起。


    她走向客厅,拾起手机接通。


    “小陆妹妹!”


    电话那头很吵,有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在人声喧嚣间嘻嘻哈哈响起。


    “你家厉哥喝醉了开不了车,快来把他接走~”


    【📢作者有话说】


    最近好冷呀!!入冬了,大家注意保暖!(揣手)


    元元在北方,最近风好大天好冷,还好有暖气,不然伸手打字都瑟瑟发抖……


    第112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3


    ◎视角不同◎


    *


    夜晚, 被包场的酒吧里充斥着乐曲声与男男女女情迷的声音,灯光酒色,红绿相映。透明玻璃围着露台, 火炉上烤着大块的牛肉。


    吵嚷之中,厉风尝了一口怀中热辣女子用嘴叼来的烈酒,伸手打翻。


    “什么玩意儿,糊弄人呢?!”他狂傲不羁的凤眼眯起,将女子推开,“这酒有度数吗?”


    有个男生凑上来, 从打扮到神情看上去都是他的小弟:“厉哥, 你够醉了, 别喝了, 喝大了不好收场。”


    厉风上次喝大是在沪城, 被安静云第一次说分手之后,当晚就开了个类似“某某盛筵”的派对, 还险些被传到网上,厉家找关系才把人从局里捞出来。


    “去你x。”厉风给了他一拳,“瞧不起谁!”


    那男生挨了一拳,收起眼里的愤恨,依然好生劝道:“谁敢瞧不起您呐?……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为了安静云那个有眼无珠的妞,不值得,她也配得上您?”


    他不说不要紧, 一说,厉风立马想到那道骨瘦如柴却实际上很有料的身影, 以及她甜美的声音。


    但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的, 敢晾他这么久, 他出国前玩失踪、出国后也不发来一个消息。


    该死的女人。


    “你说的对, 她不配。”火辣的摇滚乐声间,厉风勾起嘴角,冲另一侧的一个男子打了个响指,“有的是人追老子,谁稀罕她?”


    “我记得你和那个乖乖女有点交情?”他对走近的男生说,“把她喊过来,送我回家。”


    …


    *


    【去去去!】公寓里,小春一听这话,立马在旁边哼唧,【一边去!谁要去接那个人渣呀!】


    陆晚时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点开短信,却对那个男生乖巧的说:“好呀好呀。”?!!


    小春恨不能化为人形,冲到她面前去死死拦住:【姐姐!你怎么——】


    她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厉风吧!


    其实它一开始就提议过,要让陆晚时不被男主和剧情缠上产生干系,直接留在国内得了;但毫无疑问被她拒绝。那时还可以说是不想放弃名校offer、不愿为了男主刻意改变,可现在……


    陆晚时没回答它,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记得要快点哦!地点我发你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那头的男生又飞快说,“嘿嘿,以后可别说哥没帮你啊。”


    他似乎被旁边涌上的人闹了一顿,吵嚷着挂断了电话。


    陆晚时打开社交软件,扫了一眼消息栏里熟悉的地址,放下手机去换衣服。


    刚刚简单运动完,她白嫩的肌肤透着浅浅的粉红色,双眼有神,如小鹿般纯洁。


    她把丸子头解开,长而微卷的棕发垂下,有如上好的丝绸;又换了一条奶白色的泡泡茧连衣裙,披上粉格子针织外套就出了门。


    她叫的是陆环配给她的司机,上车就戴耳机听播客,闭目养神的间隙,瞄见司机在等红灯时给谁发消息。


    很快到了目的地,陆晚时将新买的兔子小包挎好下车,昂头扫了一眼酒吧门口的标识,又仔细看向通往酒吧的路,两旁是坑坑洼洼的草坪。


    她记得,就是这一天,厉风因为怨怼安静云这么久了都不主动联系自己,烂醉如泥,口中念叨追他的人一大堆,随便勾勾手指都有人扑上来伺候。


    看来,她被当成了那手指勾来的一个。


    酒吧的大门开了,从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与人声,还飘来一阵烤肉的香味。两个男生架着一个满脸通红的皮衣男子,往外挪动。


    “小陆妹妹!”左边的男生就是刚刚打电话叫晚时来接人的人,他自诩“僚机”,看见她,眼神亮了亮,立马冲她招手,“这儿呢!”


    待陆晚时走过来,他解释道:“我们今晚在这儿包场喝酒BBQ,厉哥喝醉了,点名说要你接呢~”


    陆晚时和缓慢抬起头的厉风对视一眼,低眸浅笑,晚风拂过她粉红的脸颊,看上去羞涩内敛:“是吗?”


    “是啊是啊!”那人有些看呆了,连忙点头。


    “闭嘴。”厉风打断身边人的话,用力眯着因为烂醉而视线模糊的凤眼,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她看上去小小一只,薄薄一片,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眨巴眨巴,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天真,纯净,乖巧,无趣。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怪他魅力太大。


    他这么想着,忽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你来扶我?”


    陆晚时的头埋得更低了:“我……”


    她看上去紧张极了,两只小手抓着裙摆,似乎有点发抖。


    刘海遮住她的低垂的眉眼,叫人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可厉风想,小白兔一定是害羞了。


    他嗤笑一声:真不愧是传闻中的好学生、乖乖女。


    “厉哥开玩笑呢!怎么舍得让小陆妹妹这么娇小的人扶啊?”旁边的男生解围道。


    陆晚时却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厉风都说了……我、我想试试。”


    面前的三个男生皆是一愣,陆晚时红着脸上前,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扶住厉风,带着他往前。


    她一个柔弱娇小的女生,看着比身高马大的厉风小一大圈,自然踉踉跄跄,直接一个不稳将他带离木板小路,倒向路边的草坪。


    “我x!”


    厉风倒在坑洼不平的草坪上,脑袋似乎还恰好磕上了块尖锐的石头,身体酸痛,当下大骂出声。


    陆晚时倒下的时候刚好坐到他身上,倒是毫发无损。匆忙检查过厉风,确认他安全无事后,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害怕的睫毛颤抖,声音嗫嚅:“对不起……”


    厉风倒没为难她,也知道这个痴恋自己已久的小丫头是一片好心,摆了摆手,被那两个男生扶起。


    这个小插曲结束,晚时深呼吸了一下,转身带着他们往司机停车的方位走。


    将厉风安顿在副驾后,她关上门,听见身旁的男生低声道:“小陆妹妹,你看,咱们礼尚往来,能不能帮我在你家陆董面前美言几句……”


    陆晚时笑眼眯眯,看上去像两个被蜜糖浸过的小橘瓣:“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的。”


    那个男生高兴坏了:“嘿嘿,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我一定也立马通知你!”


    陆晚时笑意更深,和他们礼貌乖巧的道别后,坐进车后排,副驾的正后座。


    眼前是厉风已经醉倒睡去的后脑勺,光看背影就能看出他气度不凡,充满邪痞的魅力。


    陆晚时眯起眼睛,眉头微蹙,吸了吸鼻子。


    她打开车窗,凉爽的晚风吹过,散掉了一些难闻的酒味。


    车开过灯红酒绿的闹市,秋夜风凛,逐渐下起了小雨。


    “小姐,下雨了。”司机及时开口,“需要关窗吗?”


    陆晚时淡淡:“不用。”


    细密的雨轻点在她脸上,她想起了原剧情里设定的,她与厉风的初见。


    “一见倾心”。


    *


    那是陆晚时跟随母亲进入陆家的第三个月。


    母亲名叫罗姒,是上流圈里的一朵红玫瑰,轻而易举地举着酒杯穿梭于各大名流间,谈过的对象不是顶级富豪,就是新晋大亨。


    陆晚时自小跟随她辗转于不同国家的顶流圈层,也是到她十三岁时,罗姒与当时的陆家家主陆赟结婚,才回到国内“安定”下来。


    罗姒与陆赟都不是顾家的性格,将陆晚时在国内的入学手续办好后,她们夫妇去国外度蜜月,留下陆环照顾她。


    陆环当时已经上了大学,正在放暑假,并且进入陆氏锻炼。那天原本应该由他带着晚时参观他的母校、她即将入学的中学,却临时有事亟需处理被叫走。


    同时,她正乖乖的坐在位子上,被一众老师和学姐包围着捏脸摸头,喊着“妹妹好萌~”“好可爱的小兔子妹妹”。


    陆环皱了皱眉,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她当时乖巧点头,一副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的模样,引得周围的学姐都对陆环有些不满:“妹妹很快就十四岁了,已经要跳级念高二,学长你别这么管教人家。”


    陆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分钟之后,她却在位置上泪眼涟涟起来,说一个人好害怕,想要找他回来。


    学姐和老师们闻之心疼,没能拦住她,她于是边擦眼泪边跑进校园,在校道上左顾右盼,看上去很无措地在寻找哥哥。


    走着走着,似乎过了很久。夏日的天气十分多变,像是难以捉摸的心情。空中下起了雨,越下越大的雨幕中,陆晚时听见广播响起的寻人启事。


    是陆环在找她。


    她抿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周围早已是陌生的景致,只好继续在雨里穿行,就是那时遇见了刚刚打完架、正在学校花圃旁躺着睡觉的厉风。


    厉风看见她,“啧”了一声,将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到她头上。


    陆晚时这才低头看自己。她粉色的小裙子已经湿透了,长长的卷发贴在皮肤上,像一团团棕褐色的海藻。


    厉风应该是不想被人打扰,扭头便走了,她将衣服上别着的校牌取下来,念出他的名字。


    “厉风。”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件及时递出的衣服。


    陆晚时关上车窗。雨点随之拍打在玻璃上,声音密密。


    车很快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厉风已经稍微回神,打开车门,却不满的蹙眉:“这是哪?”


    “我家楼下。”陆晚时挎好小兔子包下车,走到他身前,礼貌地与他对视回答。


    厉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魅又狂傲的笑:“……邀请我?”


    “你在说什么呀。”陆晚时的大眼睛眨呀眨,写满了不谙世事,“你没有告诉我你的住址,刚才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先让司机送我回家;接下来你和司机先生沟通吧,他会送你的。”


    厉风于是很了然的嗤笑一声,又想到什么,目光中闪过一道冷漠。


    他低下头,手撑车门靠近陆晚时,浓烈的酒味瞬间将她包围。


    “陆晚时。”他一字一顿叫她的名字,“要不要,和我试试?”


    她没立刻回答,似乎在害羞,想要点头却又不敢。厉风第一次遇到如此纯情的女孩,一时有些情迷意乱,身子继续往前,想要吻上她。


    如果站在远处看,一定会以为他们正在接吻。


    “今、今天不行……”


    醉眼朦胧间,厉风似乎看见陆晚时唇角微扬。


    一个晃神,陆晚时却很快小步退后,颤抖的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兔子包,目光闪烁。


    “你喝醉了。”


    厉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捧腹大笑地关上车门。


    车子扬长而去。陆晚时回头看了一眼楼宇,精准地望向她的公寓所在的楼层,然后雀跃的迈开脚步。


    上行的电梯里,一直沉默的小春问:【你刚才是故意的?】


    【故意扶厉风,让他摔倒,磕在那块石头上?】


    它刚才检查过,如果是一般人这样倒地磕头,不死也是个脑震荡;只能说在这个世界,男主的气运不是一般的强。


    陆晚时垂下眼,玩着小兔子挎包上的珍珠链子,声音无辜:“不懂你什么意思……”


    小春于是又不确定了起来,它的确相信自家宿主。


    它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晕头转向之际听见陆晚时清甜的声音在小小的电梯间响起。


    “想知道,刚才我说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是哪一句吗?”


    陆晚时靠在电梯壁上,看着显示屏上愈发靠近楼层的数字,懒懒开口。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她抓紧珍珠链,嘴边散漫的柔和笑意凝滞。


    “视角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电梯门打开。


    房门与电梯间的小空间里,陆环长身挺拔,面对着朝街的落地窗站立。


    原本黑暗的空间被电梯开启的声音点亮灯光,陆晚时看清他右手手指间夹着的猩红。窗外的灯色与雨色一起照进他冰冷的眼里,更显疏离。


    薄唇微翘,是他惯有的温和表皮,此刻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


    【📢作者有话说】


    晚时:(无辜眼)不懂什么意思…


    还是晚时:(猛摔)(深呼吸)这都没死?


    第113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4


    ◎surprise?◎


    *


    “烤肉好吃吗?”


    陆环问她。


    他温润的声音飘荡在狭小的空间中, 叫人听不出情绪。


    陆晚时走出电梯,见到他也毫不意外,反而莞尔一笑:“我没吃到呢, 真可惜。”


    陆环眼睛眯了眯:“你大晚上跑去BBQ主题的酒吧不吃烤肉,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他其实知道。


    司机是他配给她的,去的路上就汇报给他,陆小姐说要去接一位朋友,而除了厉风,他也想不到别人。


    他想起刚才站在落地窗前看到的一幕, 她站在厉风面前, 他的头凑上去……


    亏她还知道躲, 也就这点出息了。


    “有很多比烤肉更有意思的事情呀。”


    陆晚时笑盈盈地开口, 打断他混乱的思绪。


    她瞄了一眼陆环难看的脸色, 又意有所指的说道:“还有,有意思的人。”


    陆环的冷脸更臭了, 黑色皮鞋调转方向,正想要进门,被陆晚时用取下的小兔子挎包挡在门外。


    小兔子的两只耳朵抵在他的喉结处,让人有些痒意。


    “臭。”她说,“陆环,臭。”


    陆环一愣,听见她嫌弃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他看向自己手指间的烟, 垂眸不语。


    陆晚时接着说:“我讨厌烟味。”


    陆环想,你身上还有酒味, 你怎么不讨厌?


    他想到这酒气一定是厉风的, 皱起眉, 却沉默的将烟掐灭。


    走进房内, 环顾已经无法看出原貌的陈设,陆环神色淡淡,只是看向粉色小桌上的圣诞玫瑰,正是开的好的时节,上面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水珠。


    “你怎么来了?”


    陆晚时从房间走出,丢给他一袋旅行装的洗护用品,随口问道。


    陆环接住那袋他亲自给她装好的瓶瓶罐罐:“跨国生意,顺路探望。”


    陆晚时淡淡“噢”了一声,看上去不甚在意的模样;陆环摘下眼镜,开始解领带,也随口问:“住的惯吗?”


    “还没住。”


    陆晚时没拆穿他没话找话,表现的好像他不知道这是她第一天来这里一样。


    “但还是有点大,我看宿舍也挺好。”


    陆环自己不喜欢集体生活,嫌弃地开口:“那就再给你买一套,有喜欢的吗?”


    以及,早知道她能适应住宿舍,他应该早做打算,给学校捐栋宿舍楼。


    “不用了。”陆晚时再次从房间出来,已经换好带有小兔子帽子的睡衣,“住你住过的地方也安心。”


    “我去洗澡了。”她漫不经心的说完,很快霸占了大的那件浴室。


    陆环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感觉有一瞬被她随意的话语套牢在原地。


    他站在曾经住过几年的公寓里,却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与喜好,好像无孔不入的侵入他的专属领地。


    就像许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陆宅那样。


    *


    陆晚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环已经吹好头发,换了身家居服,坐在单人的绒毛沙发上闭眼小憩。


    沙发是晚时定做的尺寸,对他来说有些小,长腿放松地曲膝于沙发之前,头部微微仰靠,露出精致流畅的下颌线。即使这样睡着,也如沉寂的狮王,带有强势的气场。


    他应当是累极了,手中还虚拿着平板,陆晚时走近瞧去,里面是一些文件。


    她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轻声叫他:“陆环?”


    没有应答。


    她笑了一声,把他的眼镜摘下来,金属镜框里嵌着两块薄薄的镜片,毫无磨损,看得出主人是一位注重细节与整洁的人。


    她戴上他的眼镜,度数不大,也没觉得晕眩,只是喃喃道:“你的视角,是怎样的呢?”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手机铃声又响了,陆晚时回到房间,看着备注笑眯眯地接起。


    “秦爷爷,晚上好。”


    “晚上好,小姐。”老管家在电话那一头和蔼又不失恭敬地开口,“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空?关于您之前吩咐的,少爷这一个月来的起居吃穿,我已经整理好发到您邮箱里了。”


    “我会好好看的,谢谢您,秦爷爷。”陆晚时说。


    管家老泪纵横,很是感慨:“有小姐您这样关心少爷,我也放心了。”


    陆小姐走之前特地嘱咐过,陆环是个工作狂,她怕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所以请管家和佣人们代为监督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并定期汇报给她。


    虽说是继妹,但她多贴心、多关心哥哥啊!管家看着陆环长大,比陆赟陪伴他的时间还长,感情颇深,如今也万分安心。


    陆晚时点开邮箱查看他发来的表格,每天都是早起、健身、工作、阅读、早睡,作息健□□活简单到无趣。


    她满意的笑了,明知故问:“怎么到这两天就没有了呀?”


    管家奇怪地捋着和圣诞老人一样的大胡子答道:“我几个小时前不是才和小姐发短信对话过吗?您知道的呀,少爷昨天启程飞往M国谈生意,所以没记录。”


    “噢……”陆晚时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哪个城市呢?”


    老管家如实相告:“N市。”


    “这样呀。”陆晚时心情颇好,坐在床上,轻抚靠在枕上的小兔子。


    ——跨国生意,顺路探望?


    “沪城现在降温了吧?秦爷爷要注意身体呀。”她话锋一转,“我在S市最好的医疗机构给您定制了一款按摩设备,有热敷的功效,可以缓解您的风湿,到时候让陆环带给你呀。”


    管家大受感动,泪眼汪汪地感谢她,道别后挂掉电话,突然挠了挠头。


    少爷不是去N市吗?这一个N市一个S市,怎么个带法?


    …


    *


    陆环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他睁开眼,丝缕阳光照在他身上,逆光处,陆晚时一身雪白色运动装,刚刚从健身房里走出。


    他扶了扶有些移位的眼镜,看着她身上的雪白绒料运动装,仿佛与视频中那条雪白的公主裙重合。


    那个视频拍的很难看,拍摄者手抖,内容也令人不悦,但他这一个月来,看了很多次。


    每次想联系她的时候,就会不自主地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里,厉风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垂下头戏谑注视面前面色通红的含羞少女。


    而陆晚时双手攥着公主裙上的白纱,用恰好能被视频录清的颤抖声音软软发问。


    “厉风,你、你也要去M国,对么?”


    少女语速很快,神色羞赧,透露着腼腆与紧张。


    厉风勾起坏笑:“怎么,小兔子,你要跟着我走?”


    陆晚时似乎害羞到了极点,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用水汪汪的眼睛鼓起勇气正视他:“M国见。”


    ……


    陆环目光讥讽,不知道在嘲讽谁。


    陆晚时走近他,用一杯冰牛奶贴上他的脸,在他开口以前就说:“家里没有咖啡,只有这个。”


    或许是她不加定语的“家里”二字让他心湖微漾,陆环接过牛奶放在桌上,起身去洗漱,回到客厅将之一饮而尽。


    一向平平无奇的浓香奶味入口,似乎变得令人愉悦,连带着整月因视频不快的心情也被冲淡。


    就这样被她一杯牛奶哄好,陆环觉得自己很蠢。


    他看着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晚时,眉头蹙起:“你有课?”


    他明明看过她的课表,今天只有下午有一节选修的营养和食物。


    “不是。”陆晚时低头换鞋,“和组员约了个会。”


    她换好鞋,抱着笔记本和平板回头:“不是要谈生意吗?我不打扰你了。”


    陆环嘴角一抽,他提前一天过来,按计划今晚才飞去N市。


    但他没提这茬,反而说:“是我打扰了你吧?”


    “昨晚,我在楼上看到了。”他说,“你和……那个男的。”


    陆晚时盯着陆环笑了:“哪个男的?”


    “别装傻。”陆环双手抱胸,靠在客厅摆有各种小兔子的柜子上,“你可真好心,使唤我给你的司机送他回家。”


    “是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他醉了没人送,一个人又回不去嘛。”陆晚时慢吞吞道,“异国他乡,深夜醉酒,好歹同学一场,我也不好不管的呀。”


    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善心,委委屈屈的,一副被他误解了的样子。


    “谁?”陆环拧眉。


    “马家那个二儿子,马赢。”陆晚时老老实实的说。


    陆环哼了一声:“同流合污,无事生非。”


    他目送着她转头出门,门关上以后,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通知Lee提前起飞时间,我这边忙完了。


    另外……对,就是那个马家。


    …飞机上我要和马先生视讯。就说和他探讨一下法华那块地,顺便说说小孩子们的家教问题。”


    *


    【你知道陆环会来。】


    电梯里,小春义正词严。


    【所以你才去接厉风?图什么,故意要他看到?】


    陆晚时不置可否:“你不觉得陆环的臭脸很有意思吗?”


    “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她说,“再说,本来我只知道他到了M国,也并不知道他会过来,还会在上面看到我呀。”


    小春问:【那你现在确定好了吗?】


    它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很认真的看向她。


    陆晚时咧开嘴:“你说——原剧情里,他来没来呢?”


    【原剧情,他——】小春闭着眼思考,忽然惊讶地大叫,【原剧情!!!】


    它记得,原剧情里,虽然因为她害怕害羞也没有真亲上,但厉风还是将那时的晚时抱紧;不仅如此,在天道的支配下,她还忍住害羞,回抱住他……


    【那陆环看到不得伤心死啊!!!】


    它想着陆环那张与前几个世界宿主恋人重合的脸,回忆起曾经宿主和别人走得近一点,不论男女,那人都躲起来吃飞醋的模样,心里为他默哀。


    “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


    陆晚时罕见地皱起眉,不明所以,但也不喜它将陆环与“死”字牵连。


    小春知道和她讲不了什么细节,只暗戳戳地问:【那你到底是什么个想法啊,对厉风,对……陆环?】


    “厉风是只蟑螂。”


    晚时淡淡地说。


    身为男主,气运加持,被她使暗劲猛推倒地,算好角度磕到那么尖一块坚石上都毫发无损。


    她那时都没忍住深呼吸一下,以平息自己试探失败的不快。


    “陆环……”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就是陆环啊。”


    电梯停在一楼,她走出公寓,发现路边站着等待开门的司机身后已经换了一辆豪车。


    司机对她鞠躬,随后白手套拉开后排的车门,主动解释:“小姐好。陆先生说,昨天的车被垃圾坐过,一股酒臭味,会引人不适,所以给小姐换了一辆。”


    陆晚时了然的礼貌一笑:“我知道了。”


    她坐上车,戴上耳机听昨天的德语播客,给马同学发了个消息。


    Vanessa:「马同学,我已经和陆环讲了哦,你这么热心的帮了我,一定会得到回报的。(笑眯眯.jpg)」


    马赢应该手机不离手,立马回了消息:「哎呀说什么回报不回抱,我就是觉得你俩很配,这不是做好事嘛!」


    「多谢你呀,在陆先生面前提我这种小角色,嘿嘿。」


    晚时巧笑倩兮,打下一句「不客气啦,同学一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就放下手机。


    耳机里的德语讲着她感兴趣的专业内容,发音优美,语速很快:「……已投入实践使用。


    康纳博士称,DBT疗法已成为BPD,即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治疗的主要疗愈手段……」


    *


    “Vanessa,你来了。”


    同组的黑人学姐抽开凳子,扶着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坐下。


    她想到对方的年龄与研究水准,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快速切入正题:“方法找的如何?”


    “我做了个表格,共享给你们了。”晚时说,“具体情况还要见过才知道。”


    黑人学姐名叫Elsa,打开简明清晰的表格赞赏地点点头:“听说你负责的那个自闭症女孩是你自己去向教授申请的?也好,她祖籍就是你的国家,或许母语会让她更为放松。”


    陆晚时摇了摇头,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组会的时候她的手机开了静音。一个小时后短暂的休息期间,她拿起一看,马赢又发来消息。


    Little Ma!:「小陆妹妹!!!厉哥在M国的堂哥你知道么?就是那个在N市很牛的老总!


    他邀请厉哥过两天去那边的慈善晚会玩玩,可以带朋友,我就和厉哥提议也带上你,怎么样?!!」


    似是要证实他的话一般,紧接着,厉风那加了后一直没动过的聊天框也发来消息。


    风:「昨天的事,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


    下面是一张图片,有几张入场券。


    陆晚时回了个OK,重新将手机扣在桌上,呢喃道:“陆环,效率好低哦。”


    N市……


    陆晚时眉眼弯弯。


    黑人女孩刚去药剂室取配合孩子们病情需要的药了,一回来就看见她坐在位子上乖乖笑着的样子。


    她把晚时要备的利培酮片等药给她,忍不住问:“什么事呀,笑得这么可爱?”


    陆晚时歪了歪头:“Surprise?”


    希望陆环到时候,也能笑得这么可爱。


    第114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5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


    慈善晚会主要分为两个部分:拍卖募捐, 以及之后进行的舞会。


    陆晚时一身奶白色褶边礼服裙,跟着厉风一行人一起入场。


    他们三男两女,离她最近的是马赢和厉风, 但前者还挽着一位女伴。也就是说,晚时被默认为厉风的女伴。


    她当做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与他保持距离,微笑着跟随他们进入拍卖会的会场入座。


    两个女生坐在后一排,厉风靠在前排座位上,扶额不快。


    他前几天醉的不省人事, 居然想对这个一向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乖乖女下手。这种人太单纯和保守, 一旦招惹上了, 不能和甩开其余女的一样甩掉。


    可他又想到对方看自己那爱慕羞涩的眼神, 以及她绸缎一样美丽的头发、娇小可人的外表……所以当马赢提议时, 他才想带上她,也算是给她的一点补偿吧。


    正想着, 旁边坐的那个飞机头男生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此人和他一样是个二世祖,从小就鲜少在国内,混的也是和厉风差不多的圈子,所以从没见过晚时。


    他深知厉风一贯的德行,压低声音,做了个暗示意味的手势:“那女的谁啊?你……?”


    厉风一愣,下意识反驳:“不是。”


    “那我可就上了啊!”飞机头拍了他两下, 冲后排的晚时抛了个媚眼。


    晚时正在听马赢的女伴吐槽他成天和厉风鬼混,冷不防看见男生的示好, 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礼貌地回以甜甜一笑。


    飞机头虽然自小沾花惹草, 但的确没有见过像她这样既娇柔又温婉、既可爱又纯净的美人, 当下心神荡漾,没在意厉风的提醒:“别轻易招惹她,你惹不起。”


    厉风见朋友没当回事,也懒得管了,还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你上有什么用?反正这小家伙喜欢的人,是他。


    …


    拍卖会很快开始,飞机头回头看了眼晚时,拍着胸脯说:“妹妹,你看上什么尽管说,哥哥拍下来送你!”


    陆晚时露出为难的表情,红着脸蛋瞄了眼恰好也回过头来的厉风:“不好吧……”


    厉风心中暗笑,了然的揽住他替晚时解围:“行了,小姑娘脸皮薄,你别为难人家;


    再说,看上一个买一个,钱够吗你?”


    飞机头心里更加不服气,甩开他的手,翘起二郎腿,时不时扭头去看晚时的表情。


    只不过,一件一件拍品上来,她都只是神色淡淡。


    反应平平的不止她一个,只不过,晚时看上去是兴致缺缺的平和;马赢却面对着一个个拍品长吁短叹,面如死灰。


    厉风对拍卖不怎么感兴趣,在他的世界里,拍东西都是用来给女伴或朋友一点小甜头的手段;可马赢一向爱在这上面花钱,美其名曰“享受竞价的乐趣”,今天却一反常态。


    厉风好奇:“你今天怎么不享受乐趣了?”


    “别提了。”马赢两眼无神,“我爸把我卡限额了,每个月就够个吃喝拉撒……


    要不是今天蹭你包的飞机出来,我连机票都要买不起了。”


    “不是吧,你家破产了?”厉风皱眉,“不然凭什么呀?”


    马赢是马家的小儿子,平时最受宠爱;虽然马家比不上他们厉家,但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马赢幽怨地瞪了一眼他,含含糊糊:“没啥,就想让我别成天不务正业了吧。”


    他还是不想放弃搭上厉家这条线,暂时不愿和厉风翻脸,也就没有实话告诉他,他爸在电话里耳提面命要他别和厉家那混子来往了。


    他爸还说,少管别人家的闲事,尤其是陆家和厉家,他们一家都得罪不起。


    不过他想,陆晚时最天真单纯,还帮他向陆先生说好话,所以也没迁怒于她;


    倒是为此觉得厉风确实是个麻烦精,要不是这人臭名远扬,他爸至于管他交友、扣他生活费吗?


    尤其是厉风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你爸老糊涂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务过正业似的,他们赚钱不给我们花给谁花?”


    马赢压下不快,假笑着点头赞同。后排,陆晚时将二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又环顾了一下宾客云集的拍卖会现场,撑着脑袋弯了弯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最后一件拍品露出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块旧世纪的古董钟表,压轴拍卖,起拍价就有一百万刀。因为它的表体是珍惜的天然玉石打造,周身还镶嵌着琥珀、欧珀与贝母,多种色彩交织在一起,流光溢彩,却意外地相互协调,看上去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之美。表盘更是鎏金与铜铁相辅相成,无比华贵。


    钟表被小心搬到灯光下,掀开玻璃罩外的暗红色布料的时候,许多宾客都被它的美所震惊,这其中,也包括了晚时。


    飞机头男回过头,恰好看见她眼睛微微睁大,樱桃小嘴张开成一个小“o”形的模样。座位正上方的顶光笼罩在她周身,本就浅棕的长发像是镀上了一层浮金,金色光芒也碎在她的眼中,星星点点,只叫人想把一切美好捧到她眼前。


    他回头看那个一百万刀的表,心疼地吞咽一声,还是狠下心来举起牌子。


    为了博美人一笑、证明给厉风那个狗看,值得!


    却有人比他更快。虽然有些昂贵,但在座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接二连三的牌子举下来,报价已经飙到六百万刀,飞机头有些打退堂鼓。


    晚时忽然很小声的说:“好贵呀,也不知道谁这么厉害,能拿下这块表……”


    她低垂下眼,一副懂事又失落的模样,还颇担心的劝男生别竞价了。


    飞机头心潮澎湃,当机立断举牌子:“七百万!”


    他回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没事儿,相信哥哥!我没啥本事,就有两个臭钱!”


    他话音刚落,远处右前方传来一道清润冷冽的标准美音:“七百五十万。”


    “谁啊,和老子抢。”飞机头随口骂道。


    陆晚时听见远处男子加价的声音,小脑袋垂下去,刘海遮住神情,让飞机头感觉她快要遗憾落泪了。


    她转而抬头,似乎很努力地往远处望去,为难道:“太远了,看不清……要不算了吧,万一是很厉害的人呢?”


    飞机头立马挺起胸:“能有我厉害?等着!”


    他一拍大腿,在拍卖员“七百万第二次!”的声音中,高声喊道:“八百万!!”


    远处的背影宽肩笔挺,身穿黑色西装,头也不回一下,看上去气定神闲地坐着,似乎压根没将正焦灼叫价的对手放在眼里。


    他很快举起牌,像是没耐心和别人耗了,直接加价:“一千万。”


    飞机头噎住,握牌子的手一颤。


    一千万刀……折合人民币七千多万……


    七千多万买一块估价七百万的表,也不是什么PP、Rolex这样的大牌,而且看那样子还是一个人来的——这人纯有病吧??


    他这么想着,也不禁嘟囔出来,还用英文骂了一句脏话。


    厉风本来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着好友的视线往远处瞅了两眼,却看着那个背影“嘶”了一声。


    他回过头,看向已经不见失意神色的晚时,疑惑地开口。


    “你觉不觉得……”


    *


    “陆先生!”


    拍卖会场外的长廊,陆环被上前问好的男子拦住寒暄。


    对方西装革履,看上去年纪稍大。他递给陆环一杯香槟,谦恭笑道:“久仰大名,陆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陆先生果然豪爽有为,为慈善事业一举贡献千万刀!”


    陆环礼节性颔首。


    他倒不在乎名利,这两样他都不缺,只是看到那块表的第一反应就是拍下它,仅此而已。


    他永远不会放手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是厉宸,前些年随父亲一起来M国,在这里扎根,也算是小有成就,不过和陆先生这种奇才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男子自报家门,“去年还和国内有个大项目合作,就是和您订婚的上官家……”


    “厉先生久在国外,看来消息不是很准确。”陆环微晃酒杯,漫不经心地否认,“我从未有婚约。”


    厉宸怔了一下,瞬间有些尴尬,但很好的遮掩过去。他挠挠头,转而开口:“我其实和您算是老乡,就来自沪城那个厉家,陆先生或许知道?”


    陆环原本神色淡漠,却在听见他说自己是厉家人后,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他抿了一口香槟:“嗯。”


    “嘿,我和本家那边也一直有来往。”厉宸笑着说,“今天那边的小辈也来了,我请他过来玩玩。”


    “就是那个小公子,我堂弟厉风。”他自以为双方心知肚明,朝陆环眨了眨眼,“听说那小孩和你家妹妹可……”


    “厉先生。”陆环打断他,嘴角含笑,声音却冰冷,“你的消息确实不准。”


    “我的妹妹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厉宸嘴角一抽。


    厉风不是在电话里颇为苦恼地说陆家那妹妹痴情追着他从国内跑来M国吗?他还以为今天叫他来,能借着弟弟妹妹间的情谊,和陆环攀攀关系。


    他着急地再度开口,聊些自己的生意。陆环心中不耐,喝了口香槟打算先行离开,忽然眺见远处一道白衣棕发的熟悉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在人群中。


    “陆先生?”


    厉宸口干舌燥说了一大堆,却发现对方望向远处,神情虽然依然平静的叫人无法分辨其心中所想,可显而易见他的心神已经随之飞远。


    厉宸也看过去,只看见来往人群,纳闷道:“陆先生,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环捏紧香槟杯,长腿迈开,“失陪。”


    刚刚被他捕捉到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宴会厅,陆环匆匆穿过长廊来到厅内。舞会还没正式开始,这里演奏着舒缓的交响乐,男男女女西装华服,三五成群地举杯交谈,他转了一圈,没再看见那道影子。


    陆环想到厉宸说厉风也来了,皱起眉,掏出手机按下陆晚时的号码。


    通话响了三声被接通,陆环举起香槟杯,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把杯子随手放到路过侍者的托盘上,单手插兜,问通话另一头默不作声的人:“你现在在哪?”


    “陆环。”少女软绵的声音轻念他的名字,像带着电话传讯的电流传进他耳中,“你抬头。”


    陆环下意识昂首仰视。


    只见陆晚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宴会厅二楼的栏杆上,长长的卷发柔软垂在乳白色的礼服裙上,一手接电话,一手向他挥了挥,言笑晏晏。


    “Surprise~”


    陆环呼吸一滞,忘记按断通话,手机还一直举起在耳侧。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正要上楼,却看见她的身后突然窜出厉风那碍眼的身影。


    手机里接着传来晚时轻轻的耳语:“看见了吗?


    介绍一下,我的男伴哦。”


    …


    厉风走到晚时身边,挑眉问道:“和谁打电话呢?”


    陆晚时挂断通话,对他腼腆的笑了笑,当作没听清。


    厉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


    刚才他想问她拍卖会那个眼熟的背影是不是陆环的时候,被刚好开口陈述拍卖与募捐成果的工作人员打断思绪,见她也一副感动慈善善举的模样,就不了了之。


    飞机头这时端着两盘小蛋糕走来,想要问晚时要哪一块:“妹妹,你……”


    “她没有其他哥哥。”


    飞机头正在撩妹的兴头上,冷不防被一道沉稳的男声打断,不爽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立马偏过身对着来人大喊:“你!!”


    他的脏字还没吐出口,就被陌生男人的气场压下,吓得后退一小步。


    但他忽然认出了这身衣服,不正是刚和他竞价钟表,搞得他在妹子面前大显神通失败的家伙吗?当即神色恼怒道:“你谁啊?!”


    却只见陆晚时迈着小碎步乖乖巧巧地走向男人身前,扬起头糯糯叫他:“陆环,你来啦。”


    飞机头眨巴眨巴眼睛,陆环又是——


    陆环。


    陆环??!!!!!


    犹记得他老爹有次帮他捅的大篓子善后时,耳提面命。


    “——浑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只要你一不创业,二不吸脏东西,三不闹出大的人命,爹都能保你一生无忧。”


    “——还有!别人也就算了,陆家那个陆环,你千万别惹!”


    他那时没放心上,还想着陆环是哪个二世祖?改天有机会找他打一架。


    隔天就听说,陆家陆环,斗倒公司的老狐狸,把私生子和旁系心术不正的伯伯叔叔都清理干净,恐怕能将他爸都架空。


    这哪是二世祖?是能和他爹、他爷坐在一起喝茶推拉的大魔王!


    “妹、不是,她说她叫小陆,小陆……!!”


    见陆晚时朝他们挥挥手后跟着陆环往外走远,飞机头男生呆呆站在原地,脑子一直转不过弯来,只感觉一阵阵寒风飕飕吹过。


    “我刚问的时候她不是说,和她已经故去的爸爸姓的陆吗?怎么和陆环扯上关系了??”


    “都说了她你招惹不起。”厉风嗤笑,“人家生父和继父都姓陆呗。


    她妈罗姒,知道吧?前夫是华裔的矿产大亨,前些年嫁给了陆环他爸,是陆环宝贝的和眼珠子似的继妹,用得着你赶着当哥哥?”


    飞机头欲哭无泪。


    他那引以为傲的两个臭钱,在陆环面前就是个屁!!还说什么和他竞价,给他的妹妹开眼界……


    “等等哈。”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厉风,“罗姒是她妈?!”


    厉风点头。


    飞机头摸了摸下巴,面色惊异。


    罗姒女士他在自己爷爷的大寿上见过。——红玫瑰一般的交际女王,她的女儿居然会是这样单纯懵懂的小白花?……


    *


    宴会厅外的花园露台上,晚风轻拂,带来秋夜的凉意。


    陆环本来气压很低,还是沉着脸脱下西装外套,披在陆晚时单薄的礼服裙之上。


    “我和你说过。”他说,“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也和你说过。”陆晚时说,“你没资格教训我。”


    陆环俯首,看着面前娇小如风中白花的少女怒极反笑:“我是你哥哥。”


    “我没有哥哥。”陆晚时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场吓到,直直与他对视,“我爸爸是个婚内出柜的人渣,自我之后,没有别的孩子。”


    陆环的威压一下子收敛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调整情绪温和开口:“我们不说这个。”


    “厉风不是好人。”他心烦意乱,有些口不择言,“就算你要找,世家里合适年纪和身份的那些人任你挑,谁都可以,他不行。”


    任她挑吗?


    谁都可以?


    陆晚时弯弯的眉毛挑起,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谁告诉你我要选厉风?”


    “而且陆环,你以为你是谁?”她甜甜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我的眼光很高,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饥不择食?”


    她就算喜欢这种人渣男主,他管得着吗?他自己还对女主——


    陆环看着她,摇了摇头,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走远几步,他停下步伐,忽然叹了口气,又转身大步走回她身边。


    “你没有看上厉风?”他问她。


    陆晚时正瞪着他,还没想好怎么讽刺过去,忽然被他举到眼前的手机视频晃了晃神。


    “厉风,你、你也要去M国,对么?”


    “怎么,小兔子……”


    陆环低头嗤笑一声,似乎再也听不下去,放到一半就将视频按停。


    “饥不择食。”


    他盯着仔细观看视频的陆晚时,一字一顿。


    “在说谁?”


    他其实说不清自己看见视频后到底是什么感受。


    一定是,哥哥对妹妹的守护与占有欲,不愿看见他陆环的妹妹跳入厉风这个火坑的自尊心。


    不然,又为何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怒火与不甘。


    陆晚时,这只狐狸,在他面前从来就不会露出这样羞涩紧张的神情。


    你哪里是兔子呢?


    为什么你在他面前,就是一只兔子呢?


    陆晚时却双手抱在胸前,歪歪头笑了。


    一缕长而卷的头发虽着动作挂在她雪白饱满的脸颊上,带有一丝说不清的、天使般懵懂的娇媚。


    她好笑又遗憾地说:“原来你现在才看到这个视频啊?”


    陆环皱眉:“什么?”


    陆晚时又问:“为什么不看完?”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击屏幕,视频继续播放。


    “……”


    “(吵嚷声)”


    “…M国见。”


    陆环不悦地哼了一声,没耐心看下去,眉头紧锁望向远处。


    也许并不是没有耐心,只是不想再看下去。就像他这一个月来反复地打开这个视频,没有一次能够坚持看完。


    他没懂陆晚时为什么非要折磨他,往屏幕上随意一扫,却看见视频的进度条已经临近末尾,而这时,一直红脸垂眼紧攥裙子的陆晚时似乎紧张到不行,眼神到处乱飘。


    最终,锁定在了拍摄者的镜头上。


    她的眼睛在视频的最末尾正好看过来,似乎跨越时空在此刻与陆环对视。


    “你发现了。”陆环喃喃,紧接着抬起头,“你故意的?”


    若非不小心被拍下,他认识的陆晚时,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会要对方删掉。


    别人不了解她,可是他知道,最后那个眼神——她一定事先就知道有人在录制,说不定还等着让他看见。


    可是为什么?


    在他没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将这句话问出口。


    “视频录制于去年八月。”陆晚时觉得他懵懂的样子很有趣,可还是提醒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你已经忘了么?”


    陆环确实不记得。


    他只记得那个月和一个世代交好的家族企业落实了一项合作,以及陆晚时正在放暑假,每天在家里学习德语、与有意向的几所国外高校开始联系,最终与他的母校相互选定。


    若说有什么值得记住的,那就是有天她说选修的营养学课程有家庭作业,端给他一块亲手做的牛奶鸡蛋糕说要补钙,结果因为奶加的太多稀稀黏黏无法下口;还有……


    陆晚时侧过头,看见宴会厅里人潮开始往某个方向涌动,知道舞会即将开场。


    “忘记了是好事。”她说。


    她把西装外套还给陆环,头也没回的走进宴会厅。


    陆环眯起眼,看向手机屏幕里的视频,又神色舒展起来。


    他把视频和系统自动备份的文件一起删掉,看了眼时间,拨通秘书的电话:“去年八月,陆家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秘书正在办公,闻言拿起手边的记事簿翻看:“请稍等。”


    陆环一边听他总结汇报,一边在晚风中踱步。


    听着听着,他忽然停下脚步。


    “……你说八月五号,什么?”


    “和上官家讨论婚事啊……”秘书说,“陆董,您忘了吗?”


    “上官集团的董事长当时和老陆董说好,让您和那家的大小姐订婚,还在老宅一起吃了顿饭。”


    “……陆董?您还在听吗?”


    陆环草草应答,挂断电话,回头神情复杂地看向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她故意的。


    为了,让他看见?


    *


    宴会厅里,乐曲声缓缓流淌。


    陆晚时坐在沙发上,打开随身的珍珠手包翻翻找找。


    “找什么呢?”厉风找了她一会儿,终于见到人影,吹着口哨靠近她,“舞会要开始了,女伴小姐,请赏个脸给我?”


    陆晚时猛地站起来,像一只被他吓到的小白兔。


    厉风颇有趣的看着这只小白兔红脸害羞,忽然觉得她不似以前远观时那般无趣,反倒有些可爱。


    “等一下好不好,我有点紧张。”陆晚时颤抖着拿起两杯香槟,也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帮我壮壮胆,可以吗?”


    厉风本就是个心软的浪子,此时被她取悦到了,多情的凤眼弯起来,笑的风流倜傥,看上去倒也丰神俊朗。


    “乐意之至。”


    他对这个羞涩的女孩没有一丝警惕,噙笑接过她递来的香槟杯,看着对方鼓起勇气一饮而尽的样子,正打算也同样干掉,忽然被路过收蛋糕盘子的侍者撞到。


    香槟杯摔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酒洒了一地。


    侍者很快鞠躬道歉,厉风心情好,反正也不用他收拾,开着玩笑化解了这个小意外,从桌上随意取来新的一杯酒,仰头喝光。


    他扬起头的时候,陆晚时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分明是性感的,她的眼神却像一条蛇,没有任何羞赧的涟漪。


    刚刚的酒里,她加了前几天在药剂室里领到的利培酮片粉末。


    她加的少,原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让正常人服用抗精神病类药物有损品德,可……


    气运,气运,气运。这该死的气运。


    一个是炮灰,一个是主角,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只能再次慢慢来吗?唯独这一次,面对这个丧尽人伦的败类,她不想徐徐图之。


    厉风喝完酒,察觉到晚时盯着他喉结的视线,她看上去呆呆的,似乎为他而痴迷。


    他很自得地向她伸出手:“来吧,我的舞伴。”


    顶级的乐团演奏舒缓而不失跃动的舞曲,金灿灿的大厅里,男男女女携手起舞。


    厉风看出陆晚时的羞涩,很绅士的虚扶住她,慢慢跳舞。


    “你的舞步不错。”他中肯评价,“罗女士教的吗?”


    见晚时没及时理他,他皱起眉:“晚时?”


    “不是。”


    陆晚时回过神来,微笑作答。


    一曲即将完毕,中间没有休息,接下来就是第二支。


    厉风深知循序渐进,刚才怕她害羞故作礼让,此刻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刚打算将虚扶的大掌紧贴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忽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停:“堂弟。”


    “堂哥?”厉风回头,只见厉宸笑眯眯地走向他,“怎么了?”


    他的注意力被转移,没继续实施刚才打算的动作,握住晚时的手也卸了力,很快被人拂掉。


    厉风往来人的方向一看,是陆环,而他已经完全接替过他原本的位置,握住陆晚时,好像他本就是她的舞伴。


    “我与陆先生一见如故,刚刚交谈了一番,就一起过来了。”厉宸眯着眼睛笑,揽住厉风的肩强硬地将他带离舞池,“妹妹有哥哥陪着就行,刚好我找你有点事,我们出去说……”


    陆晚时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猛地被陆环往怀里一带。


    他的手很大,紧紧抓住她的小手,像要把它包裹住,藏起来;


    另一只手扶紧她的腰,强迫她身体摆正朝向他,却不含故意孟浪的旖旎情欲。


    “专心点。”


    陆环低头和她对视,带着她开始跟着乐曲的节奏跳舞。


    陆晚时笑眼盈盈:“来的真慢。”


    陆环冷哼一声,但此刻已经心知肚明她对厉风那些靠近都是为了气自己,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心情颇为愉悦。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无比怪异。


    她为什么要用厉风气他,为什么笃信他会被气到?


    为什么,是在他有订婚的流言以后?


    陆晚时忽然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专心点。”


    “我不专心也能跳好。”陆环漫不经心,“你的舞步还是我教的。”


    那是在晚时高中的毕业舞会前夕,她说她不会跳,要陆环教她。


    他不信她不会跳的说辞,但还是放下繁忙的工作,抽出一个周末来教学。在故意踩了他很多下后,她学的很快,跳得也很好。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刚刚结束学业,彻底进入陆氏,出差和加班都是常事,经常都抽不出时间和她吃一顿饭。她要求他教学,以及那踩下的每一脚,都是对他的抱怨。


    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陆环心中一动,最终没忍住开口:“八月五日,陆赟让我与上官集团订婚。”


    “你故意接近厉风,让我看到视频,是因为在生气这个?”他试探道,“即使我有了婚约,也不会动摇你的继承。”


    他父亲之前将陆氏交给他时已经立好遗嘱,他未来即使有妻子,也只会分他的那部分。


    再说,陆晚时并不缺钱,罗姒已经为她打点好一切;就算陆家靠不住,再不济她也有一个大亨生父。


    他其实也知道,她不是为了利益。


    “陆环。”陆晚时果然打破了他最后的抵赖,“你真市侩。”


    “难道你以为我会和上官家一样在意你们家的那点破钱吗?”她说,“唯利是图,庸俗可厌。”


    陆环的脚步停顿一下,感受到她的白色钻石低跟鞋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上来。


    “但这些都不是你最让我讨厌的地方。”


    在盛大的舞曲中,人们翩翩起舞。音符与欢声一起淹没她轻轻的低语,陆环只看到她的粉唇张合,从中吐出不甚清晰的文字。


    “我讨厌品味差的人。”


    乐曲完毕,有十几秒短暂的停顿,陆环感觉四周万籁俱寂,只听见晚时锋头一转的话语。


    “陆环,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第115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6


    ◎“只是妹妹”◎


    *


    “在你心里, 我是什么?”


    坐在私人飞机的沙发上,陆环带着耳机听里面下属汇报季度投资策略的声音,脑海里却始终盘桓着陆晚时的轻语。


    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最终回过神来,签署电子合同,一边兼顾下属的工作汇报。


    那边忽然提到:“……对了陆董,厉宸先生刚刚与我联系,说他很高兴能与您相识,并一定会交出让您满意的答案。”


    陆环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味让他清醒:“嗯。”


    和陆晚时在露台短暂分别后, 他刚刚得知视频与婚约的因果联系, 心绪混乱, 偶遇有一面之缘的厉宸, 没来得及多想就走上去暗示他和自己交易。


    他听得出来厉宸言语间对他的谄媚,以及对国内厉家的渴望:他与父亲并非主动离乡, 想来和主家那边颇有渊源,才来M国发展。


    做的不算好,但也不差。厉宸有想法,他就推波助澜,最好不要让他失望,把厉家搅得乱七八糟,这样厉风也没资本整天在她面前蹦跶。


    毕竟, 陆晚时说自己瞧不上厉风,但依然会拿他来做戏。


    ——做戏也不行, 他看见旁人和她站在一处就觉得碍眼。


    就像刚才在舞会上, 他明明不想在想清楚前再靠近她, 可看见他们一起跳舞, 还是忍不住打断。


    她说,他很慢。


    也就是说,她一直在等他来。


    陆环放下咖啡杯,盯着几个小时前与她相握的掌心。


    在他心里,她是什么?


    *


    “陆晚时让我把这个给你。”


    回到陆宅,陆环将黑色大衣外套脱下递给秦管家,顺便交给他一个被精美包装起来的礼品袋。


    “应该是按摩仪,还有一些精油。”


    秦管家接过大衣和礼品袋,感动的点头:“我知道,小姐和我说了,难为她记挂着我这老寒腿。”


    他继而汇报道:“您之前在M国拍下的钟表已经送到家里了,少爷想要放在哪里呢?”


    “我房间。”陆环随口说,又想了想补充,“卧室。”


    “好的,我会规划好位置。”老管家对他走过的身影微微鞠躬,忽然感慨道,“少爷还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喜欢收集各种表类……”


    陆环点点头,想起什么,勾起唇角。


    他走上陆宅几十年前请西洋设计师独家打造的木质楼梯,雕花繁复精致,脚步踏在暗红色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管家还在回忆:“记得最开始是小姐刚来陆家时送给少爷一个表盒,后来我们才发现少爷您这么喜欢表。


    我当时就说,小姐和少爷心有灵犀,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刚好都姓陆,这就是缘分……”


    嗯。


    陆环听见他的话,默不作声地继续上楼。鞋踩在楼梯上一声一声,像在应答,又像是告诫。


    只是妹妹。


    陆环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刚好走到窗边,他看见玻璃窗面上自己的投影,脸上的表情是那样阴沉。


    像是窗外忽降的雨天。


    手机响了,他站在窗前接起,是陆赟,他的父亲。


    陆赟正和罗姒在京市出席某个名流聚会,政商云集,不是空闲的时候。他也没废话,单刀直入:“陆环,上次陈衷辉他们,你怎么处理的?”


    “抓把柄送进去了,判了三十年。”


    陆环听到他提这个名字,本就不快的脸色更黑。


    “看来还是不够。”陆赟在电话那头冷冷道,“我在京市居然听人议论阿姒和晚时,我逼问了一番,是那个小杨家。


    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敢造谣说晚时是陆家的童养媳,还说阿姒虚荣拜金,是陆家的……”


    他没将那些难听的话讲出口,停了下来安慰身旁正不平而泣的罗姒,但陆环已经能够猜到下文。


    “我会处理。”他语气镇定,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他家是靠陆氏的子公司养的,胆子倒真不小。”


    “就是啊,晚时虽然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相处了这么久,我早就当她是亲女儿;阿姒,晚时,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陆赟说,“你得好好处理!”


    陆环点燃一根烟。


    即使他不提,他也会让这些多舌的杂碎付出代价。


    他看着烟在手上燃起,在窗上倒映出红色的小点,沉声接话:“对。”


    “是家人。”


    是他的家人,他的妹妹,从七年前的那一天开始。


    *


    那一年,他刚刚二十岁,她快十四岁。


    陆赟从小是个浪子,与第一任妻子商业联姻后有了陆环,二人各玩各的,直到妻子也就是陆环的生母找到真爱与之远赴异国后,他恢复单身,从此花边不断,私生子女也一大堆。


    陆环知道,其实婚姻存续期间他就已经有私生子了。但他并不在乎,只是后来处理起来会麻烦一点,那群废物正好还可以给他立威,总之不碍正事。


    他在S大商学院读书,准备暑假回国进入陆氏先清理掉一个陆赟无心对抗的老滑头,却被忽然告知多了一个妹妹。


    那天也下着雨,楼梯后的窗里,夜空闪电雷鸣。


    他对刚刚得知的消息毫不在意,对楼梯上方抱着小白兔玩偶的那位“妹妹”也不屑一顾,只是走上雕花楼梯,随意的声音伴随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我没有妹妹。”


    如果她乖一点,就自己走远别来烦他;如果她得寸进尺,他就像送走那些私生子女一样送走她。很简单的事情。


    他与她擦肩而过,闻见她身上他最讨厌的牛奶香味,不知道是睡前喝了奶还是身上香氛的气味,总之让他皱了皱眉。


    而陆晚时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像秦管家的描述那样,有天使一样的声音。


    她看上去很单薄,小小一只,声音软糯,却一点也不怯懦。面对他不加掩饰的忽视,只是报以微笑。


    他在反应过来前已经回头与她对视,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色。陆环想,那是两颗琥珀。


    再后来,他知道,她和那些私生子女不一样;准确来说,她和这世上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


    七年。


    他们差了七年,认识也有七年。这七年间虽有别离,亦常朝夕相处,同一屋檐下诞生无数日常琐碎,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谁这样亲密的共享时间。


    所以,他们是家人,是众人口中感情甚好的继兄妹。她不是他的童养媳,不是为他而存在的物品,不是别人口中为了上位而依附于陆家的菟丝花。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不能被流言与他强制捆绑,那对她不公平。


    陆环燃尽一根烟,给陆晚时发了一条短信。


    「在我心里,你是一个


    执拗的,可爱的


    妹妹。」


    *


    陆晚时没有再和厉风他们一起回S市,陆环给她安排了私飞,是他在N市的资产。


    回到S市后她就上了前来接送的车,紧接着出发去疗养所,准备进行上周准备好的患者探望与调研工作。


    她只有车程三小时的睡眠时间,下了车后,从包里掏出薄荷鼻吸醒神,倒也精神抖擞。


    同组的人也陆续到了,她们一起走进所内,由护士带领去到各自负责的房间。


    陆晚时终于在这间近乎纯白一片的房中,见到了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华裔小女孩。


    她看上去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头。晚时和护士以及女孩的母亲一起开门进来,她也毫无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在比她人还大的画板上涂涂画画。


    “和她说话基本上没什么反应,也不和我们对视。”她的母亲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用中文对晚时说,“从2岁半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直在治,越治状态越差。”


    晚时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聆听,点点头,等她说完小孩的状况后才接过护士递来的病患资料仔细看起来。


    “也就是说,言语交流障碍日渐增多。”她说,“但非言语障碍还好;她还喜欢绘画,或许绘画也是她与环境交流的方式。”


    “是这样,她就是喜欢画画。”母亲说,“之前我和她说话没反应,但是画画给她,有时候她会画一张差不多的,有次还主动拿给我看。”


    陆晚时走近女孩,蹲下来看她面前的画板,那上面色彩斑斓,主要使用黄绿色和浅红色,看上去充满生机。


    她尝试叫了一声女孩的名字:“Lana。”


    “Lana?”


    女孩没理她,她再度轻轻呼唤。


    “啪!”


    女孩这回应该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忽然很用力地将画笔往地上一摔,连带着打翻了颜料盘。


    盘上大块的红色沾到晚时白色的外套上,也溅上她白皙的手臂,小女孩面色狰狞,抓起她手上沾了颜料的部分狠狠咬下去。


    “Lana?!”


    母亲和护士被一系列的状况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冲上前想将她们分开,却被面色平静的晚时伸出另一只手打断。


    她的手臂被Lana用力咬下,两颗虎牙的地方尤其疼痛,她却面色不改,温柔又平和地再次轻语:“Lana,你好。”


    “拉娜。”陆晚时忽然用了中文,语速更加平缓,“你好。”


    在母亲与护士担忧又惊异的目光中,Lana的牙齿慢慢离开晚时的手臂,嘴巴合上,又再度张开,笨拙的宛如牙牙学语——


    “…你……h…………喝……耗,奥。”


    *


    【你没事吧?呜呜,刚才吓坏我了。】


    休息处的沙发上,小春对坐下闭目养神的晚时担忧问道。


    如果它有眼泪,现在已经泪流成河了。宿主姐姐本来就身娇体弱肌肤白嫩的,这下被咬出一个大红印,看着就又疼又吓人。


    “没事,别怕。”晚时的声音依然充满安抚,“只不过是正常的伴随症状。”


    【我知道,我之前查过,部分自闭症会突然情绪不稳定,也会冲动攻击别人,甚至自伤。】小春说,【但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记录上不是说Lana之前一直很温和的吗?】


    【还有,你最后说中文,她居然回应了……


    你知道吗,她说出话的那一刻,我注意到她妈妈立马落下一颗超级大的眼泪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但真的好感人,哎。】


    陆晚时说:“我只是听说她婴儿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国内,想要用母语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回应。”


    小春猛地点头:它就知道姐姐最靠谱!


    紧接着,又听见晚时说:“……也不算是试。”


    “我知道她的情况,在上一世。”!!!


    小春张大嘴,光速翻阅着晚时的记录:【她后来当过你的患者还是……?没有啊,哪儿呢?】


    “不是我的患者。”晚时解释,“但我知道她后来作为自闭症画家很有名,去了解过她的资料,里面记录她某次意外被发现对母语反应良好,因此后来回到C国;


    而就从她今年这个时段开始逐渐出现情绪失控的伴随症状,还可能有共病的隐患,在当时没有及时解决。”


    【所以你才主动要求负责她吗?】小春很感动,【姐姐,你真好!】


    它就说,小时姐姐从来都是善良无比、医者仁心,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层滤镜。


    陆晚时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将护士拿给自己冰敷手臂伤口的冰袋翻了个面。


    她好吗?其实医生归根结底也只是职业,或许伟大,但并非神圣。


    医生也是人,很多时候,不过与患者各取所需。只是在总体的互惠中,期望能有一点、哪怕一点对世界与人类的帮助,仅此而已。……


    就这样,她一趟一趟跟随组员往来于疗养所,与Lana和另一位患者尝试沟通交流,并运用她们所研究的新的治疗方法,总结情况与经验,写成论文交流探讨。


    一天天过去,她没再管陆环那边的事,自从上次收到他的短信后她就删除记录,并拉黑了他。


    不过,秦管家那边的汇报还在继续。


    看到他过得不好,每天公司和陆宅两点一线,连之前可怜的那点休闲娱乐时间也被工作占满,更别提与人来往……她就舒心了。


    这天夜里,她结束一周的课程,久违的回到公寓,抱着小兔子玩偶和管家通话。


    “……少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长一段时间了,吃东西倒是一日三餐营养均衡,但睡的不太好,我看着都有黑眼圈了,还老喝咖啡。”


    秦管家絮絮叨叨地念着,语气关心,晚时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皱眉叹气的模样。


    “小姐您要不打个电话劝劝?哎,他那性格你也知道,别人劝都不听的哦。”


    陆晚时玩着小兔子的耳朵,含含糊糊:“嗯……等我不忙的时候,一定会的。”


    医学生有什么时候是不忙的?她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把陆环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秦管家不知内情,连声说好:“好、好!!那我也在这边督促好他。


    放心吧小姐,自从您走前带少爷去体检发现他缺钙后,虽然还是不愿意喝奶,但维D都有好好在吃呢。”


    陆晚时眯起眼睛笑了:“还有谁知道他缺钙嘛?据我所知,陆叔叔也不知道吧。”


    “当然!”秦管家带着些自豪地说,“就你知我知他知!少爷在旁人面前自然是威风凛凛毫无弱点的嘛。”


    “那就好。”陆晚时说,“对了,秦爷爷,上次我给你的按摩器用着怎么样?


    这可是我专门托同校的熟人定制的哦,而且用的都是最新的技术,没有市面上的按摩椅那样按久了不好的毛病,您关节不好,一定要常用呀。”


    秦管家又快哭了:“我知道、我知道!小姐,我每天都用!”


    他老了,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之前离家出走,是个孤寡老人,只有陆环和陆晚时两个小孩是他看着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可更像是亲人一般,此刻更是被她感动的稀里哗啦。


    “小姐,我和少爷都很想念您。”他擦擦湿润的眼眶说,“虽然有假期,但您总归要留学两三年,以后说不定还要在M国留任……”


    “我会回来的。”晚时说,“我也很想念您……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真正回国呢。”


    她弯起嘴角,抚摸着小兔子雪白的绒毛。


    三年后,原剧情正式开始,她的确迫不及待。


    而在那之前,还有几件事,等着她完成。


    第116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7


    ◎“做了好事的小朋友,会得到奖励。”◎


    *


    两年多后, 沪城外滩某私人豪华游艇上。


    陆晚时去年就结束了研究生的生活,考过USMLE后顺利拿到了M国的医师资格,目前一边在往日导师的科室里研究, 一边与国内的精神科对接交流。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选择上一世就职的那家私立医院。


    不过眼下她没有心思思考这些事,趁着导师放春假坐好友的飞机回国,靠她拿到游艇的挂名登场券后就径直往室内高尔夫球馆走去。


    小春在一旁屏息凝神,有些紧张的搓搓手。


    【马上就是原剧情里写的,陆环和女主再度相逢的情节了!】


    它内心纠结, 既不想承认陆环和女主有点什么, 却不得不看着白纸黑字煎熬。


    剧情里写:


    「安静云从来不知道, 她还能有机会与他重逢。


    一别数年, 陆环还是那样矜贵优雅, 他神情寡淡,虽然总是挂着温和的笑, 却从来未达眼底;她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被他认真刻进那样一双漂亮的眼中——」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又再一次为她停下脚步,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与她轻语。


    她不敢正眼看他,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灼热的视线,她就在他的眼底。他那样高傲的人,唯独对她如此温柔。那一刻,她多年埋藏于心的月光终于照亮了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 安静云才为了离他更近,再度接近厉风, 和他纠缠不休;同时也真的如愿以偿, 与陆环有了更多见面的机会。


    它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很怪, 但对剧情深信不疑, 也按下不语,只是和晚时一起站在场馆二楼的看台上,撑着小脑袋往下看。


    果然,看见了陆环的身影。


    他应该是边打球边聊些生意,但兴趣不佳,将杆交给人收好后就先行离开。


    游艇是半商务半休闲性质,所以他也没穿正式的西装,而是套了一件长款的灰黑色大衣。长身长衣长裤,看上去松弛有度又矜贵冷淡。


    他往场馆里的休息处走去,坐在沙发上处理手机里的消息。眉头紧锁,似乎很不高兴。


    陆晚时扶在栏杆上的手指轻轻点着,听见小春大声说:【看那儿!女主来了!!】


    她顺着它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素净可爱的娃娃脸女生端着一盘茶水,正在给场馆内休息的客人们上茶和收拾残羹。她穿着游艇上统一定制的服务员套装,看上去有种质朴的清纯。


    【要我说,这姑娘也惨,当时父母费好大力、找了多少关系才把她塞进你们高中,和谁混不好,偏偏是和厉风。】小春说,【怀孕打胎错过了高考,厉风却只是给了点钱打发。后来家人被裁员,她也就没念书,早早出社会打工了。】


    不过她在贵族中学积攒的人脉还是有的,不然以现在的就业形势,也找不到这种专门给富人们服务的工作。


    陆晚时点点头,却暗自叹气。


    有的时候,用简单的一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概括渣男虐女的故事似乎太过冷血,受害者总是容易让人垂怜,许多“娇妻”“虐女”的诞生,也是环境与压迫使然。


    但两世从医的经验告诉她,对于某些别人家的闲事,如果没有自保和及时抽离的能力,就只能收起多余的同情心,能不管就不要管。


    她就不敢轻易管男女主这些事——她连男主都伤害不了,更别提“拯救”女主、拆散他们。在这两个人的光环随着剧情崩坏被瓦解以前,该忍则忍。


    但有些事,她忍不了。


    譬如——


    她看着安静云忽然朝陆环所在的方位走去,最终停在他面前,蹲下身给他倒茶。


    陆环依然蹙眉看手机,很是专注。倒是安静云忽然瞧了一眼他的脸,惊讶地叫出声音:“陆环!”


    陆晚时的眼睛眯起来,轻点栏杆的手指停下,指甲摁在杆上。


    陆环听见她的叫声,抬起眼看过去。


    却与原剧情的描述大相径庭。


    他淡漠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礼貌地与她对视,微微颔首。


    继而瞥见对方手里的茶水,淡淡开口:“谢谢,不需要。”


    陆晚时在远处听着经小春放大后男人的声音,想到原文的描写,没忍住捂住嘴噗嗤一笑。


    小春亦在风里凌乱。


    「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与她轻语。」


    ——那废话啊?!女主蹲着说话,难道陆环还能昂首挺胸地和她对话吗,对着空气说吗???


    亏它还以为是有大事发生,有什么高岭之花为爱低头的情节……


    它又继而看见,陆环起身打算离开,而安静云不敢看他,正手忙脚乱收回端着茶水的手:“啊、你不要,那我……”


    “!!!”


    她一个手滑,杯子从手中滑脱,茶水洒在陆环的裤脚和皮鞋上。


    安静云快要吓死了,欲哭无泪,正要从桌上抽纸给他跪地擦拭,陆环后退一步,神色依旧镇定,很好的压下了心中的不快:“不必。”


    安静云想要伸手抓住他,却被他迈开的脚步恰好避开。


    她抓了个空,目送对方大步走远,却将纸呆呆地捧到胸口,喃喃自语:“……他…对我好温柔。”


    陆环很快离开了这里,安静云望着门口他消失的方位痴痴注视,小春和晚时站在二楼看台上,有些无语。


    小春先忍不住:【……………………这就没了?】???????


    剧情里细腻描写的、二人的重逢桥段,让安静云重燃爱火,确定了陆环对自己格外关照的情节——


    就这???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又再一次为她停下脚步……」


    ——因为她把茶水洒到了人家脚上,害陆环不得不停下。


    「她不敢正眼看他,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灼热的视线,她就在他的眼底。」


    ——因为陆环和晚时他们家教很好,对话时都会直视人的眼睛。


    并且,灼热的视线,确定不是眼里有本就不爽的怒火吗??


    「他那样高傲的人,唯独对她如此温柔。…」


    ——被冒犯到不追究,这倒……


    “你知道陆环这条裤子多少钱吗?”晚时忽然玩着长卷的头发问道,“私人订制,顶级面料,古典工艺专属打造。没有第二条,没有价格。”


    “这种面料珍贵又易损,像这样沾上茶水,恐怕就穿不成了。”


    设计师来源于欧洲一个专做高端路线的家族,不卖成衣,不入市场,每季度给全球部分地区的顶级豪门专供西装和礼服等,这其中就有沪城陆家。


    她身上这件粉格子的长袖娃娃领连衣裙也来自于这个家族的一位女性设计师,充满童真的同时不失优雅裁剪下的风致。


    小春纳闷:【那他就不追究安静云吗??!这对她也太好了吧……】


    可陆环看上去对她没什么特别的呀?他又是商人,不会吃这种哑巴亏吧?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要她赔。”陆晚时往场馆的出口走去,“我不缺钱,对我来说最宝贵的东西,是精力和时间。


    客观看待、不带任何有色眼镜来说,安静云等服务生是完全无法负担起赔偿金的,与其与她纠缠下去,不如直接走人,回去换衣服。”


    她心情很好地笑了:“陆环是这样的人。”


    不会为不在意的人事物浪费多余的一毫秒。


    小春突然狐疑地转到她面前,盯着她说:【我怎么看你这样子,一点也不惊讶呀??】


    它还是第一次遇到实际与原剧情有出入的情况,刚才都惊掉下巴了!怎么看她一副了然于心、只是来看看乐子的样子?


    “我惊讶呀。”晚时耸了耸肩,“但又不算太惊讶。”


    “剧情固然让我先入为主地相信,可我更注重自己的判断,所以才要亲眼来看看。”


    “我一开始就说过,你提过的那个「视角」很重要。”她说,“剧情是女主视角,一切展开都取决于她自己如何解读,甚至如何脑补。


    真实发生的事只有唯一一种,但我们每个人的眼睛看到的都不一样,不是吗?”


    安静云喜欢陆环,甚至可以说是痴迷,晚时在上心理学课程的时候阅读过这样的案例:喜欢一个人时有种性格很容易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即觉得对方也对自己抱以好感,常常过度解读甚至颅内幻想对方对自己的特殊性;与其相对的,也会有人否认对方对自己的好感,逃避感情。


    再说……


    “如果陆环真的喜欢她,也不会拱手让人的。”晚时又说,“拱手让人这个词不准确……但,他的确不是那种性格。”


    【你可真了解他。】小春哼哼唧唧,【万一真是呢?】


    “还记得那块表吗?N市的拍卖会上。”陆晚时提醒它,“他想要的东西,必须收入囊中,不论看上去是否值得那个代价。”


    她当时就用那个跟着喊价的飞机头试过他了。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如果安静云也喜欢他,就算和厉风不清不楚,他完全没道理当个男二远远观望。


    【对哦!我就说怎么感觉原剧情里的描述怪怪的。】小春摸了摸不存在的下巴,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地说,【那你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陆环不喜欢她,所以你可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咩?】


    陆晚时脚步停住。


    小春期待的看向她。


    嘿嘿!陆环没喜欢别人,那肯定还是喜欢姐姐的嘛——它又可以嗑他们的cp啦!


    “陆环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晚时软绵绵的笑了,“妹妹怎么敢置喙哥哥的感情生活呢?”


    小春嘴角一抽。


    ……姐姐,真记仇啊。


    陆晚时摇摇头,走在游艇的长廊上,最终驻足在挂满画作的墙前。


    Lana的病情经过她与导师联合研究的对症下药的方案,已经缓和许多,也的确表现出对母语接受度更高的倾向,不日她的家庭就会转移重心回国内生活。


    而她也从一个只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失语小孩,成长为一个能简单与人交流几句的绘画天才,并且被惊讶地发现,她对自己的作品被大众喜爱反应很好。


    她也很喜欢晚时,或许是潜意识里记得自己狠狠咬过她,所以偶尔会亲近一下,那是她除了父母与每天接触的护士小姐外唯一会主动靠近的人。


    晚时还会奖励她吃糖,在她每次获得进步之后。


    站在一幅幅画作前,小春说:【这些画也很漂亮,但看过了Lana的画后再看这些,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放假前去看她的时候,她不是还送了你一幅画吗?】它回忆起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的点滴,十分怀念,【我记得她还给你写了一张纸条:“你的奖励。”】


    “是呢。”


    陆晚时失笑,又意有所指的说:“我曾经和她说,小朋友做了好事就会收获奖励。”


    她觉得,是时候给某个眼光没那么糟糕的大朋友,也发一块糖了。


    *


    陆环换完西装裤,和几个朋友一起坐在游艇的餐厅里品酒。


    说是朋友,其实平时联系也少,除了偶尔的休闲见面,基本上都是在正式场合商务交流;不过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家里世代来往,属于同圈同层的精英。


    餐厅露天,春日的海风轻轻吹拂,傍晚的天光水色间映着橘色与紫色渐变的晚霞,水面上有粼粼金光。远处还能看见城市如蒙薄雾的缩略貌,华灯初上,写满了都市的繁华。


    他们四人围坐一个圆桌,刚刚一起吃晚饭,此刻边喝红酒边随便聊聊。


    一个友人注意到陆环心思漫游,面色不佳,疑惑地问:“阿环,你怎么了?”


    他是没见过这笑面虎还有脸这么臭的时候。他总是云淡风轻的,谈笑间让对手灰飞烟灭。


    他对面的友人名叫常炀,显然更为了解陆环,摇晃着高脚杯哼笑一声:“估计妹妹又被哪个混小子记挂了,陆环找茬呢。”


    一直拧眉看手机的陆环闻言抬头瞧了他一眼:“谁记挂她?”


    常炀:……


    他放下酒杯,好整以暇:“没,开玩笑的,你这么紧张干嘛?”


    “厉风那个事儿,不也澄清了么?你不会真的信你家妹妹能看上那家伙吧?”


    提到厉风,在座几人都是满脸不屑。


    他们是同圈层的孩子,却早早分成两批人:精英名流与纨绔世祖。虽然会在某些场合打个照面,但互相都瞧不上眼。


    陆环抿唇:“怎么可能。”


    ……他确实有过这种猜测。


    不论如何,陆晚时就是对厉风特殊不是吗?他了解她,与厉风不单单只有那个她说是出于刻意的视频。


    不过前两年交代厉宸的事他办的不错,厉家家内分歧不合,厉风他爸屡屡受挫,他本人的花销也被限制了,倒没再说约晚时去什么地方。


    他想起M国那边的汇报,心里把陆晚时三个滚瓜烂熟的字又沉沉默念两声。


    她把他拉黑后就再也没下文,节假日就是满世界飞着玩,过年跑去找罗姒她们一起过,丝毫不管独自在沪城的他;偶尔她才会回到陆宅,或者他找借口飞去M国“顺路”看她时见上一面,那时倒是可堪融洽。


    但是远远不够。


    他倒没自讨没趣换号找她,总归她还愿意坐自己安排的车和飞机,住他的房子,那就不算糟糕。有时候他想,只要知道她安全、自由,对他来说会不会就足够了?


    可似乎又不是这样。


    他很想她。


    即使是现在坐在这里看似惬意的吹海风,心里也想着手机里被汇报的有关她的事。


    她这周没与司机和保洁联系回公寓,是去了哪里?可他找人去看过,她也没和厉风等人在一处。


    他多想下一秒就看见她出现在眼前,尽管知道那是痴人说梦。


    “这位先生。”


    一道柔美的女声忽然打断他的思绪。


    “你们在品酒吗?我不太懂这些诶,可以教教我吗?”


    女人一身红裙,大波浪妩媚妖娆,一张俏脸明艳生光,正微微弯腰举着一瓶波尔多走近他们。


    她面朝着陆环说话,语气暧昧,陆环和周围友人无奈对视一眼,冷淡回应:“不方便。”


    “姐姐,你看,我们这儿可没多余的位子哦。”


    常炀友好的笑了笑,双臂打开示意此处只有四个座位,替美女解围。


    “所以不好意思啦。”


    妩媚美女察觉到陆环的冷淡,也不自讨无趣,一撩头发风情万种地走了。


    常炀摇了摇头,问陆环:“那好像是刘家那个儿媳的闺蜜,是个大明星,你不喜欢这款?”


    要他说,他就拒绝不了这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


    “你难道喜欢素的?”他好奇道。


    从没听说过陆环的取向是什么类型,他一直单身,也从来洁身自好,与花边绯闻绝缘。这么多年身边唯一走得近的女性,还是他妹妹。


    陆环皱眉,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否认:“不是。”


    他喜欢……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抿住唇,思绪混乱,却忽然感觉大腿上多了一道重量。


    淡淡的牛奶香味扑鼻,却没有让他生出平日里对牛奶那种厌恶的情绪。


    这种香味很清淡,比起牛乳味更多了茉莉、琥珀与香草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草药的微苦,都是浅浅的,让人心神一荡。


    然后他看见,这个不打招呼就坐在他腿上的无礼之人回过头来,露出他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出后就一直挥之不去的那张脸。


    痴人说梦。


    却是梦想成真。


    常炀看见晚时,颇为惊喜:“小晚时,你回来啦!”


    陆晚时乖巧的在陆环腿上坐正,点了点头:“嗯!我放了春假,回国来玩。”


    “陆环?”常炀注意到晚时坐下后陆环就一直呆愣的神色,举起手对他挥了挥,“你傻了?”


    陆晚时回眸与陆环对视,展颜一笑。陆环欲言又止良久,也浅浅笑了,把她轻坐腿上的身体往上带了带,让她全部重量完全落在他腿上,避开可能擦身的行人。


    他想了很久,最终才轻轻笑着开口:“吃了吗?”


    陆晚时摇头:“我刚才听说这里的海鲜烩饭不错。”


    陆环按铃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盘烩饭后,又加了她喜欢的漏奶华。


    “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多放柠檬,不加蜂蜜。”他对服务生补充,“漏奶华不要可可粉,可以换成抹茶。”


    “可以呀阿环。”


    常炀上下打量着已经有保姆潜质的陆环,怎么看怎么诡异。


    “看不出来你……”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妹控?


    陆环置若罔闻,用小叉子递给陆晚时一块粉凤梨。


    陆晚时没伸手,低着头咬下去,就着他举起的手吃完了水果:“还要。”


    陆环瞪了她一眼,好像对这理所当然的使唤深表不满,但没压住上扬的唇角,手也更快一步叉好第二块、第三块……接着投喂。


    一个友人手撑脑袋,没眼看:“已经不是妹控了,是妹奴。”


    常炀却若有所思。


    他自己有两个妹妹,一个年龄差大,另一个相差无几。可无论哪个都没有像他们这样的。


    不是姿势亲昵与否的问题,他即使与妹妹拥抱着安慰彼此,也不会流露出他们这样的氛围,不像是兄妹,而是……


    他玩味地笑了一声,问晚时:“你现在毕业了吗,以后什么打算?”


    晚时点点头,伸手挡着正在咀嚼凤梨的小嘴,咽下后才答道:“毕业了的。我手上还有一些项目要研究,结束后会回国发展。”


    “其实在M国那边当医生就挺好。”常炀说,“考board了吧?”


    “考了,但我还是打算回国当医生。”晚时腼腆一笑,“家人和朋友都在这里。”


    陆环听到这话,正在用面巾纸给晚时擦嘴的手一顿,瞥了眼常炀淡淡道:“少管闲事。”


    常炀假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顶了顶腮帮,又对着晚时嘻嘻一笑:“回来也好,到时候哥哥们给你办欢迎会,请周围最好的青年才俊到场,和妹妹你交朋友,互相照应照应!”


    “不需要。”


    “好呀好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环看了眼正笑眯了眼点头道谢的晚时,一时语塞。


    服务生前来上餐,红彤金灿的海鲜烩饭和洒满抹茶粉的漏奶华让在座几人都食指大动,除了陆环。


    他凑到晚时耳边发问:“你很缺朋友?”


    “朋友不是越多越好吗?”


    晚时也凑到他耳边说话,呼吸间的热流让陆环忘记此刻是季春,还以为是炎夏。


    “不仅要考虑朋友,还要考虑未来的伴侣呢,我相信你的朋友不会胡乱推荐人给我,对吧~”


    她说完,转过身去吃饭,时不时和几人说说留学生活的趣事,陆环却陷入沉默。


    陆晚时在对话间隙抽空瞄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柠檬水,嘴角沉了沉。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看台上对小春说的话。


    陆环不会将心爱之物拱手让人,从来不会。


    可是,上一世,她苦追厉风,他也并未阻拦不是么?


    她喝柠檬水从来不加糖和蜂蜜,体会原汁原味的酸涩,此刻却觉得很不应景。


    那酸涩让人讨厌。


    …


    吃完饭,陆环拉着晚时往楼下的房间走,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其中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感慨:“上次看见阿环的妹妹还是我结婚前,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刚第一眼见她我还以为没成年呢!”


    结果听着听着才发现,和小孩儿一样的娃娃领粉裙子妹妹已经成年好久了,虽然和他比起来还是很小,但已经S大硕士毕业还考过了医生证。


    “人外有人啊!”他说,“阿环的妹妹也是人中龙凤,陆家好基因……不对,不是亲妹妹。”


    “还记得当年阿环第一次带妹妹来我们聚会上,那场面我能记一辈子。”常炀喝着酒回忆,“从没见过他那么宝贝谁,嫌那个会所的沙发太硬把小妹妹放腿上坐了一晚上,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也乐呵呵的。”


    “还有他表面挂着脸,实际上软着声音哄妹妹吃饭的事。这辈子没听过他那么温柔的声音,咋和我们说话就不这样?”不知谁接话道,“真的是……还有还有,陈衷辉那个事儿……”


    他讲到这里,在场三人都沉默了,喝着红酒想起当年。


    *


    陆环留学回来之后,没用多长时间就彻底在陆氏站稳脚跟,陆赟也乐见其成,安心的把一切交给他,和罗姒远走高飞。


    职权有多大,工作就有多忙。他原本和朋友们聚会的次数就不多,自那之后更是寥寥无几。


    记得那天是常炀哥哥的订婚宴,由于联姻两家感情甚密,只订婚的宴会就办了一天一夜,且举办在当年某著名外交大典的礼堂内。


    陆赟和罗姒的飞机延误所以没来,晚时和朋友去度假了,陆环和常炀等人在别厅的沙发上品酒畅谈,忽然走来几个不太熟的公子哥。


    为首的正是陈衷辉。


    政商不分家,那年陈父刚刚调任为沪城某干部,官职不大,却恰好与市场打交道,因此陈家也受邀而来。


    陈衷辉是个想在商界做出点成绩来的人,见了陆环,一副很崇拜的样子过来套近乎:“陆哥好!我,小陈,我爸总和我说您年轻有为……”


    他聊着聊着,见陆环的态度不冷不热,可能想拐个弯拍马屁,当下便道:“对了,你家那个继女没来呢?也是,这么重要的场合,一个继女肯定不适合。”


    “她哪配和陆哥争风头啊,是吧?”


    他自以为了解这些家族里的弯弯绕绕,钻研过陆环对付私生子女们的凌厉手段,以为晚时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只是苦于陆赟对罗姒的宠爱没有下手。


    他身边的小弟也张口就来:“哎,说清楚,是哪个继!”


    几个人自以为幽默的嘿嘿笑起来,常炀都来不及插空提醒,就听见陆环把高脚杯往桌上一放。


    砰地一声,杯子发出清脆却沉重的声响,让这几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常炀。”


    他正眼都没给这些人一个,瞥向面色尴尬的常炀,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哥哥的订婚宴,请的什么东西?”


    常炀瞪了眼陈衷辉,心里想到陆环对妹妹的维护,叹了口气:“我来处理。”


    陆环闻言温和的笑了笑,看上去很好脾气,刚才的风雨欲来只是错觉,让陈衷辉等人松了口气。


    他起身离开,陈衷辉隐晦地瞪了一眼,目光愤恨,却听常炀说:“小陈,你快走吧,之前说的投资那事儿也算了。”


    陈衷辉当然不服气:“哈??上次不是和我爸说——”


    “我已经很网开一面了。”常炀摆摆手,“廉睿知道么?之前想对陆氏耍阴招那个公司,比你那刚起步的小作坊大上百倍吧?


    上次,陆环露出这种笑的时候,廉睿被折磨了一年,裁员裁了五六次,大厂换成大办公室,后来又换成小办公室,最后还是撑不住,畏畏缩缩倒闭了。”


    陈衷辉吞咽一声。


    廉睿是当年赶上了黄金时期的新兴大厂,互联网、房地产和影视问环投资都有涉猎,一度数一数二,背后也有高人撑腰,却不想原来陆环的能量如此之大,说搞倒就搞倒了……


    他流了冷汗,还想挽救:“可我哪招他了?不就说了他妹妹两句吗,这还说不得——”


    “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啊,我也是听说的,他们陆家养着个社交花,还有个童养媳;说不定母女齐上阵……”


    常炀恨不得把这位从小顺风顺水故而口无遮拦惯了的爷嘴巴缝起来,他拍了拍陈衷辉,示意他往后看。


    陈衷辉回头,正好和打完电话回来取东西的陆环对视。


    …


    之后的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陈衷辉被抓把柄送了进去,虽然陈父对独子从小宠溺养大,四处求人,但无济于事;


    他虽身居要职,陆家却更是顶级豪门,很早之前就自愿以巨款将国家被掠夺的系列文物买回并捐与国博,声名与信誉俱在,当即便响应了那几年清廉行动的号召,推动调查了陈家父子利用职务与商界相互非法渗透的事,罚了笔巨额,直接拉下马,一并送进局里。


    陈父本想转移资产跑出国,却被陆环监视资金动向后成功拦截,人在海边准备偷渡,被陆家的游艇邮轮围了个正着,后来为此还加了刑。


    自那以后,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再对罗姒和陆晚时非议一二。


    ……


    但此刻,常炀望向远处的晚霞美景揉了揉眉心。


    他相信陆家这么多年的根基与家教,也相信陆环的品性,不是那种会故意养个童养媳的人。


    ……可是,陆环看小晚时的眼神,真的是哥哥看妹妹那样的吗?


    *


    游艇房间里,从刚才吃饭时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环终于看着晚时的背影开口:“你怎么突然……”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怎么突然回国,怎么知道他在游艇上?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提起交友与伴侣,是刻意还是无心;为什么,要拉黑他。


    但他又想,算了。


    他住了口,晚时却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海面上的暗橘色波光说:“做了好事的小朋友,需要一点奖励。”


    陆环一头雾水:“什么?”


    陆晚时看向身旁小沙发上整齐叠好的西装裤,颇为嫌恶地捻起来,露出裤脚的茶渍。


    “怎么回事?”


    陆环解释:“服务员打湿了。”


    “服务员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陆晚时仔细端详着茶渍,“你认得她吗?”


    陆环匪夷所思:“不认识。”


    他怎么可能认识……不过他回忆起那个人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停顿一下说:“她应该认识我。”


    但知道他也不奇怪,不知道那个人从哪听说的,总之和他无关。


    陆晚时看上去有点满意的点点头:“哦。”


    “你这条裤子估计救不回来了吧?”


    “不知道。”陆环皱眉说,想要上前取走西装裤,“我回头问问老秦。”


    如果可以,他不是很想和她聊一条无聊的脏裤子。


    陆晚时却将手拿远,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说,救不回来了吧?”


    陆环手一顿,收回去插进兜里,点了点头:“嗯,救不回来了。


    那你拿去帮我处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帮你的呀。”


    陆晚时笑眯眯的把裤子随意丢到地上,踩了一脚。


    “不过,看来这个西装裤你并不喜欢。”


    她意有所指:“毕竟我认识的陆环,从来不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交给别人,更别提拱手让人。”


    “你本身就不是别人。”陆环下意识说,“又不是没抢过我的表。”


    陆晚时自顾自笑着往下说:“那人呢?”


    陆环和她对视,看见那双眼睛里的笑意骤然变得冰凉。


    “你喜欢的人呢,也会被你拱手让人吗?”


    她问。


    “你觉得在你身边对她来说是捆绑,是不正确的;


    或者觉得在别人身边她会更幸福,你会放手,是吗?”


    第117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8


    ◎胆小鬼无法放手◎


    “回答我, 陆环。”


    陆晚时用粉色的缎面芭蕾鞋用力踩住地上的黑色西装裤,微微摩擦。


    仔细想来,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 他从未阻拦过她奔向旁人。他只是不痛不痒地口头告诫,好像这就是作为兄长的全部本分。


    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本分。


    陆环,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只能喜欢我。


    陆环沉默了很久,很想点一支烟,还是忍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 一字一顿:“为什么不?”


    陆晚时悬起的心轻轻放下, 睫毛颤动。


    她眯起眼睛:“你曾经教过我, 要在规则与漏洞间找到平衡, 规则必须要遵守, 但不是迂腐的遵守。


    死板循规蹈矩的都是蠢货,没有冒进心和唯我独尊的勇气, 也无法成事。”


    “你还教过我,不要放弃自己能够收入囊中的一切。直面自己的欲望,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锱铢较量,才是对自己的保护。”


    陆晚时凝视着陆环,双手抱在胸前,忽然失望的笑了:“现在你告诉我, 你有顾忌了,你甘愿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人。


    你可真是慷慨, 大方, 无私奉献。”


    陆环插兜的手变得僵硬, 却坚定地反驳:“我喜欢的人不是货物。”


    “她是有自己自由人生的人。”


    陆晚时挑眉:“你怎么知道你所谓的自由, 是不是她真正的自由?”


    “那你说,陆晚时。”陆环深吸一口气,“她有自己可能喜欢的对象,即使那不是,她也说过想要和别人接触。”


    他说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究竟是什么了,但只有这种不假思索的回答才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心。


    他就是喜欢她。


    不是哥哥对妹妹,不是商人对猎物,他的喜欢充满顾虑,充满以往他最瞧不上的故作慷慨与刻意逃避。


    他或许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她,爱她。在看到她和厉风的视频后辗转难眠的时候,在她说要出国离开他念书的时候,在好友说喜欢的类型时第一反应就是她的时候。


    在他面对她的靠近与追问,选择沉默离开的时候。


    这一点也不像他。可对象是她,好像一切又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她对我有依恋,有占有,但那是什么?”


    是妹妹对哥哥的吃醋,还是她一贯恶劣性格下对他的玩弄?


    他深深看着她,目光紧逼:“无论如何,她不应该被困在我身边,不该为了我遭受那些难听的流言。”


    “我怕被讨厌,我怕因为冒进失去现有的一切,最重要的是,我怕她不快乐。


    如果我给不了的别人能给,她可以继续占有我,但我会放手。”


    你还不满足吗?


    “你不满意的话,陆晚时,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他与她对视,长久对视。墨瞳与浅棕色的琥珀眼眸四目相对,像在对峙,又像在相互试探。


    视线交融在一起,也像是在接吻。


    一片寂静中,陆晚时捡起地上皱皱巴巴的裤子,往门口走去。


    “陆环。”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轻吐出口。


    “胆,小,鬼。”


    很用力一声,门被关上。


    陆环闭眼坐到身后的沙发上,点燃一根烟,看着红点静静燃烧。


    *


    陆晚时下了游艇,走到停车区,刚好瞧见一辆粉猪涂装的跑车闪灯。


    敞篷车的驾驶座上探出一张漂亮到有几分犀利的脸,正是帮她解决游艇资格的那位好友朱曼琦。


    “小晚时!”曼琦招着手,弹开副驾的车门,“Here!”


    晚时眨了眨眼,对她歪头一笑,小跑着上车。


    曼琦是接她去停机场的,依旧是坐来时所乘的朱家私飞——因为坐陆家的飞机或者自己订票,陆环一定会事先知道,那样就没意思了。


    不过现在,她也觉得没意思。


    好友在耳旁讲和几个朋友合办的画廊等事,陆晚时淡淡应和着,却始终想着陆环的态度。


    她知道他有顾虑,但她最讨厌瞻前顾后。


    爱难道一定要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吗?可她想要的爱,是即使知道应该收回手,还是忍不住去触碰。


    朱曼琦瞥了一眼发呆的晚时,疑惑发问:“我还以为你会让陆环送你去机场。”


    只要陆环在,晚时出行哪次不是由他亲自接送?


    也不知道陆氏这位实际上已经掌权的继承人先生,一天哪来这么多时间。


    陆晚时却只摇了摇头:“不提他。”


    “也是,姐妹在一起提什么臭男人!”曼琦踩着油门,哈哈大笑。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陆环还好啦,他那伙子人都算是圈内干净端正的代表,其他的各有各的烂。”


    “而且我觉得,陆环最解气的就是当年不留情面拒了上官家那个的婚事。”曼琦语气调侃,“我真笑死了,上官姐姐当时可自信了,到处说什么世交,什么去陆家老宅吃饭啦,把自己摆得和陆家太太似的!


    结果有人在宴会上遇见陆环问他有没有此事,他说:‘不认识上官女士,没听说过婚约’!爽死了!!!”


    曼琦和上官小姐从学生时代起就互相看不顺眼,乐见其成。晚时附和着她的话浅浅笑了,望向车外的风景。


    那个视频当年没气到他,让他认清她的态度;但陆环不需要她的鞭策,自己就先拒绝了这门突如其来的联姻。


    那时陆赟觉得,既然是强强联合,那么谁都可以,陆环也断然不会拒绝一个将两家的利益最大化的机会,所以打算先斩后奏,却依旧被陆环拒绝。


    陆环表明态度后,只说了一句话。


    ——“让我像你和我母亲那样联姻,生下第二个我来,然后各玩各的、远走高飞么?”


    陆赟自知理亏,后来也就彻底对他的婚事闭了嘴。


    但他不闭嘴也没什么用,他之前短暂放权,却不想陆环用短短时间便已彻底掌握了陆家,不会受人挟制。


    “对了,我刚就想问——你拿过来垫脚的那个玩意儿,是男人的裤子吧?”


    曼琦的话打断晚时的思绪。


    她看向好友好奇的眼,又低头看着西装裤笑了笑,从副驾位前备用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剪刀,边拾起裤子剪烂边回答:“是垃圾。”


    得体优雅的西装裤被她剪成一条一条烂布,遇到不好剪的地方,直接就着裂口撕烂,如疯犬啃咬后的毛边,不堪入目。


    曼琦挑眉,看见道路斜前方刚好有个开放的垃圾站,慢慢放缓车速。


    路过垃圾站时,晚时挥臂,将手里的破布丢出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烈的抛物线后,裤子直直落入打开的桶中。


    陆晚时抽了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手,又擦了一遍剪刀,才满意的将工具箱收好放回原位。


    她对曼琦甜笑着,神情轻松,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做。


    朱曼琦没深究她动作的内涵,倒是撇了撇嘴。


    她想到她第一次见晚时,对方看起来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孩,初到陆家,在陆环他们不在的时候被一些公子哥调戏。


    她正要路见不平去帮她,却意外发现陆晚时在男生们散去的时候勾起唇角;


    过了一阵子,听到那几个男生在酒吧召妓时被警方查获的消息,还恰好撞上了来探店的博主,在视频软件刚流行起来的年代,被迫当了初代“网红”。


    “你知道吗,晚时。”曼琦笑道,“好多人说你是乖乖的小白兔,我觉得他们实在可笑。”


    她明明是,黑到心窝里的家伙。


    只不过,正是因为黑在了心里,表皮才格外光滑洁白。


    陆晚时将小兔子手机壳举到脸颊边,婴儿肥看上去肉嘟嘟的,脸上浅浅的小绒毛逆着光,与兔子壳上的毛茸茸相得益彰。


    她偏头天真无邪的笑了一下:“我不是吗?”


    “No.”曼琦捏了捏她软软的脸,“Never.”


    跑车从道路两旁金黄色的建筑群间穿行而过,在地面拉下极速移动的暗长投影,像是马路的平面上也嵌着一辆灰黑色的车。


    与此同时,一辆色调更暗的跑车驶入陆家老宅的庄园。


    春夜绿树簌簌投影在黑夜之声光滑流畅的车身上,掩映车窗玻璃后陆环压抑的神色。


    “陆先生,到了。”


    见他没有下车,司机恭敬地提醒。


    陆环看着窗外的喷泉,不知在想什么。


    他回头对司机颔首,开门下车,一路静默回到房间。


    偌大的房间显得空空荡荡,走进卧室,陆环看到前阵子拍下的钟表,与之摆放在一起的还有各种其余的挂钟、摆钟……不同的指针分秒转动,发出整齐的细响。


    他坐在钟表群对面,点燃一根烟。


    陆晚时问过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如今才想起来,那是她走的第二天晚上。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


    正常的作息,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一切都和先前一样走在正轨上,但一切都乱了套。所以当那晚一个初次见面的外国商人递给他香烟盒时,他第一次接过。


    所有无意识的举动,都是浓烈感情下的难抑。


    他讨厌香烟在嘴中的味道,所以那晚后也不抽,只是看着烟静静在自己手里点燃,又眼看它消失殆尽。烟草中的尼古丁气味是一场无声的慢性自杀。


    她是医生,治疗心理的疾病,却治不了他的心疾。


    陆环把烟举到嘴边,犹豫着,想起她说讨厌,还是没有吸。


    他将烟掐灭,洗掉手上残余的烟味,走到床头取出一个小药盒。


    里面本该装着维生素片等药,维D的那栏却已经见底,还没有被秦管家及时补上。


    陆环皱起眉。


    秦管家最近做事似乎总是松懈,不止一次在这种细节上疏忽,放在往日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他想起之前吃饭时,晚时随口提过管家爷爷年迈体弱,作为被他看着长大的他们应当对他好一点,让彼此都轻松些。


    陆环叹了口气,自己起身去备药的房间取维D,末了,他路过管家住的房间,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准备去关心关心,或许他需要一个假期。


    秦管家与他相处的时间很长,彼此都不设防,房门根本没关上,陆环走入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正在打电话的管家也没有听见。


    于是陆环眼见秦管家一边顺着大白胡子,一边乐呵呵的和陆晚时通话:“哎,小姐这就要走啦?……好好好,一会儿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少爷您是坐朱小姐的飞机来去的,不然少爷肯定觉得你不坐他的飞机,心里委屈……”


    陆环手抱胸,挑了一下好看而浓密的眉。


    秦管家背对着他继续:“什么?感谢我告诉您少爷这两天在那个游艇上?……


    …用不着,小姐,您和我还客气什么!对了,少爷这个月的行程、每日安排和三餐情况我都发您邮箱了,老样子!”


    他又说了几句,笑眯眯的挂了电话,一转身。


    “少爷?!!”


    陆环想,他难得不花钱就看了场如此精湛的川剧变脸。


    秦管家的脸又红又尬,挠挠头,想要解释,陆环却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他只是问:“我的这些东西,是你要给她汇报,还是她主动问你要的?”


    秦管家本想揽责,想了一下,还是老实说:“小姐关心少爷……”


    陆环盯着管家,对方的神情不似有假。


    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


    她关心他。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也在这样关心他。


    秦管家观察陆环的表情,见他面色平静过了头,又一言不发,还以为他因为隐私被冒犯生气,便只好忐忑地说:“少爷,都是一家人,小姐是您妹妹,关心哥哥也是正常的。”


    陆环摇了摇头,纤长的睫毛抖动几下。


    “不是妹妹。”他说,“她不是我妹妹。”


    陆晚时都没上陆家的户口本,算什么妹妹?


    他刚才没能来得及问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欺骗自己只是拿她当成妹妹庇护。他并不满足。


    但其实,他的每一步靠近,都在她默许之中;而她的逼近则更胜一筹,包围了他的生活,即使不在,也牢牢掌控。


    这不是陆家继兄妹的距离,是陆晚时和陆环之间的距离。


    秦管家愣了半晌,见陆环回头大步迈出门,才赶紧追上去:“少爷?少爷?”


    陆环脚步很快,短短时间已经走到雕花楼梯前。


    他用力握住扶手上凸起的猫眼石,忽然想到初见那天。


    他说,他没有妹妹。


    他忽视她,走在楼梯上路过她,与她偶然对视。


    在他深陷她琥珀色双眼的时候,那双天真瞳孔的主人轻轻开口。


    “好巧。”她说,“我也没有哥哥。”


    “你好,陆环,我是陆晚时。”


    她从一开始就直呼其名,没有喊过他一声哥哥。


    陆环走下楼,对刚好追来的秦管家嘱咐几句,掏出手机和他的机长通话:“安排去S市的飞机。”


    “越快越好。”


    ……


    坐在紧急沟通航线后起飞的飞机上,陆环望向凌晨窗外的漆黑天空,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乘务人员前来汇报:“一会儿有60%的可能要下雨,有气流颠簸,请陆先生放心,我们会尽力保持平稳。”


    陆环点点头:“你们辛苦了。”


    乘务员耸耸肩,连声说不会。


    他其实挺高兴的,正是月末缺钱的时候,众所周知陆先生为人慷慨,加班费给的是真高。


    他走后不久,窗外果然阴云密布,有雨的前兆。


    陆环第一次坐在飞机上,无心处理工作的事。他静静的想,他并不讨厌雨天。


    但他讨厌那个雨天。


    他应两位家长的要求带陆晚时去参观学校,那个时候,他并不太喜欢她,是自觉无感的阶段。


    所以当有人找他处理急事时,他将陆晚时一个人放在教室,自己离开。


    她表面上答应的很乖巧,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果然,等他莫名焦灼地解决完回到教室,却被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校友们告知她不久前去找他了。


    她没带手机,学校很大,他先找到广播台请求帮忙,又四处找起人来。


    走着走着,天空中下起了雨,而他忘记去要一把伞,雨水落在身上,被视若无物。


    直到他走到花圃旁的小道,看见从中穿行的厉风的身影,心里不安,匆匆绕花圃前行,才终于看见在路上慢慢踱步的陆晚时。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大雨也难掩他凌乱的脚步声,他向她走去,而她恰好回过头。


    他本来有一堆话等着教训她,和她对视后,烟消云散。


    他抓住她的手腕迅速往回走,可雨越下越大,陆环改换方向,往附近一栋实验楼走去。


    这天是周末,实验楼空荡荡的没有人,他们站在屋檐下,衣服和头发都是湿的,形容狼狈。


    空气中到处都是夏日潮湿的气味,眼前的雨幕被楼宇隔绝,形成一道白色的帘,将他们二人禁锢在这一处。


    他松开她纤细的手腕,这才发现她身上的外套,是学校高中部的校服。


    上面挂着一个磨损过度的校牌,上面写着两个字。


    厉风。


    再后来,他发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名字,会关心和担忧他,会去他的生日宴。


    他装作不知道。罗姒借陆赟之口问起来,他说,他们是普通的同学。


    即使陆晚时之前说,视频是故意,是为了气他,可缓过神来,他没法忘记她在提起对方时那种神情。


    后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所以他从来不自责追悔,不爱自我反省,靠着相信自己一路走上来站在高点,可是每当他想起那件校服,那个雨天,他总是懊悔。


    如果他早一点找到她呢?


    如果他没有放她一个人在教室呢?如果他没有去处理急事呢?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他和她一起,明明,他也有外套。


    一连十五个小时,陆环都静静坐着。飞机降落,他迫不及待起身,往安排好的车前走去。


    不论如何,先见到她。


    他要见到她,要对她说明自己的心意。


    他想起陆晚时的话,她说他是胆小鬼。


    可胆小鬼的勇敢,一般都会有好事发生。


    陆环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起伏,数十小时未合眼的疲倦一扫而空,眼睛亮亮的,一向沉稳的面色微动,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继承人,而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给他开车的就是派给陆晚时的司机,他刚送完她,轻车熟路地载上陆环往一个清吧驶去。


    陆环心中紧张而期待,并未留意窗外的街景,直到车在清吧的街对面停下,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才看清眼前的地点。


    心中突然有了很差的预感。


    下一刻,清吧大敞的门口走出两个人,男生在前噙着笑容,女生在后,看不清她的神色。


    陆环看着看着,下车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光亮熄灭。


    男生是厉风,女生是他千里迢迢赶来见的人。


    在他眼中,厉风转身,抱住陆晚时。


    第118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09


    ◎坏心眼从一而终◎


    *


    当天上午。


    晚时接到厉风的电话邀约后, 来到这个清吧与他见面。


    虽说是清吧,但白天也营业,只是不卖烈酒。厉风见到不施粉黛的晚时, 暗自惊艳了一下,又摇摇头。


    “喝点什么?”他把酒单推向她。


    晚时没有翻看,对他笑了笑:“一杯常温牛奶就好。”


    厉风也勾唇笑了,眼底却很是失望。


    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却滴酒不沾,一举一动乖顺, 透露着家教森严, 令人惋惜。


    不如安静云, 看起来温婉内敛, 却叫他食髓知味。


    他想起昨夜安静云时隔多年给他发的消息, 主动低头,言语示好, 又看了看随叫随到的晚时,不由在心中感叹自己的魅力之大。


    陆晚时听了小春的汇报,自然也知道女主已经给男主发消息了,等到厉风回国,就会与她重燃旧火。


    所以他今天叫她来是为了封她的口,让她以后别坏他和女主的好事?


    果不其然,牛奶和厉风点的酒上来不出十分钟, 他就开口提及此事。


    “……因此,我打算回国后和她再次交往, 她不能没有我。”他说着, 观察对方的神情, “你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晚时在心里鄙夷。


    之前安静云自己打胎、赚钱谋生的时候, 你没觉得她不能没有你;几年后你回味起人家身子来,反而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还怕她当这个恶人从中作梗——原来你也明白你在这几年间一直在释放可得的讯号哇?


    邀约出门,默认女伴,起哄时你微笑不语,被问起时暗爽默认,经常深夜发消息求安慰……最后拍拍屁股来上一句:我要找别人了,你别缠着我。


    虽说那些消息都是小春回的,但晚时还是觉得恶心。她垂下眼,掐了一下手心,两只眼睛一下子红红的。


    见晚时看上去楚楚可怜,可又强忍着失落摇头,厉风心软了下来,劝道:“没关系,晚时,你很好,虽然我们不能……但我会一直拿你当一个可爱的小妹妹看待……”


    “砰!”


    厉风忽然听见牛奶杯重重砸在桌上的声响,疑惑地看向低头不语的晚时。


    陆晚时紧握杯子的手指渐渐放松下来,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温声说:“不需要。”


    你配吗?


    谁都不能拿她当什么可爱的妹妹,谁都不能。


    她这么想着,表面愈发委屈:“你知道的,厉风,我从来不愿意做你的妹妹。”


    厉风成功曲解了她的本意,连忙说:“是,我懂,可……”


    “没关系,你不用说了。”晚时实在不愿意看到他自以为是的脸,背过身去装作擦眼泪的模样,声音低落,“我答应你,一定会祝福你们。毕竟无论如何,我只想你好。”


    “回国以后,我们依然是朋友,好吗?”


    她站起身,拎上小包就要走。


    厉风忙不迭点头起身:“当然,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回国后欢迎你来我家里做客。”


    他这话也没说错。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的,他爸老限额他,飞机头因为这事嘲讽他好久,二人闹掰了;马赢也不知为何逐渐和他疏远起来,他身边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厉宸与晚时。前者是总大方借他钱的好堂哥,后者则是爱慕他很久的乖巧女孩,柔软贴心,毫不纠缠。


    他替晚时拉开清吧内部的玻璃门,走在她前面,越想越觉得晚时真是太喜欢他了,他该回报她些什么。


    于是,走到大门口,陆晚时正与小春喜笑颜开地庆祝男主终于要暂时离开她的世界之时,猝不及防被厉风抱了一下。


    他很自我感动地压低声音说:“抱歉,我只能给你这一个拥抱,多的不行了。”


    晚时闻到他身上难闻的烟酒味,抬头看天无语,却正好看到街对面的车辆。


    后座的车门打开,上面的人似乎正想下车,却又没有。


    他与她对视,又移开视线。


    那是陆环。


    *


    陆晚时从另一侧坐上车,发现车前后舱已用隔板隔断。


    陆环戴着眼镜看报表,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她把门关上,车辆开始启动。


    一路无言。古典乐轻缓播放,放着放着,陆环忽然伸出手关掉。


    晚时看了一眼他。


    陆环依旧沉默,降下他身侧的车窗,午间凉爽的空气拂面,晚时打了个喷嚏。


    三秒钟后,陆环面无表情地重新将车窗关上。


    他这才看向她,穿的太薄了,只有一条短泡泡袖的珍珠扣半身连衣裙。


    即使是这样简单单薄的裙子,在她身上也这样好看。


    这样好看的裙子,却被她穿去见厉风。


    他觉得自己满怀希望着急飞来这件事,变得很可笑。


    陆晚时回望他,眼睛圆圆的,眼眶里还没褪去刚才表演时的浅红色,看上去像是一只无辜又委屈的小兔子。


    小兔子好像在控诉: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陆环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熟悉的淡香味很有攻击性,瞬间将晚时包裹。


    他的手拢住西服的衣领,微微用力,让她与自己对视。


    “视频是做戏给我看。”他问,“这次也是吗?”


    陆晚时没说话,陆环又说:“我知道不是。我走前特地嘱咐秦管家,让他唯独不要告诉你我今天的行程。”


    他知道了啊。


    陆晚时眨了眨眼睛,只得慢慢开口:“我不喜欢他。”


    “是吗?”陆环没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西装柔软丝滑的布料,“除了拥抱和视频,还有之前我和你提他时的神情。”


    “你高三时觉得有些作业是浪费时间,让我帮你写,我在你的习题集里发现了他的名字。”


    “不喜欢吗?”陆环的手渐渐卸力,很失落地笑叹一声,“陆晚时,你就玩我吧。”


    如果你喜欢他,你真的喜欢他,为什么要来刺激我?


    商人的胆小只会因为毫无胜算,有的事,连孤注一掷都算不上。


    他的手轻轻抓着衣领,突然,晚时的小手覆上来,将这双手带到她的脸上。


    “那怎么办呢?”她用他的手紧贴住自己冰凉的小脸,“你非要这么想,非要当缩头乌龟,我也没有办法。”


    “陆环,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们都知道。”


    她直勾勾看着他,陆环回望她琥珀色的眼眸,似乎又回到初见那天,也像回到了游艇上。


    暴雨与海浪在周身翻滚,他的眼里有深水浮沉。


    “因为我不会拱手让人。”他沉声说,“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


    车开到公寓楼下,陆环将隔板升起,对司机说:“以后陆小姐的行程若有酒吧、会所等娱乐场所,必须提前汇报给我,我同意后才能让她去。”


    “她若独自出行,你就在后面跟着,确认地址后与我联系。”


    司机点头应下,下了车,陆环边走边打电话给助理,要求对陆晚时和厉风的联络进行监听,陆晚时在一旁掩嘴笑个不停。


    电梯里,陆环挂掉电话,扶了一下她身上快被笑掉了的外套,无奈道:“这下你满意了?”


    到了楼层,陆晚时走出电梯:“你早这样做就没那么多事。”


    就算她一度被剧情控制又怎样?大不了她每次想去找厉风时,陆环都把她锁起来,找人监视着,哪来后面的bad ending?


    陆环的目光明明灭灭,难以确定眼前的小女孩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看样子,她早就想让他这么干了。


    别人被这样侵犯隐私都会觉得冒犯,她还乐在其中,笑嘻嘻的。


    他心思千回百转,却依旧面色沉沉。走到门前,晚时靠在一边,等他来输密码。


    不明所以的陆环熟练地按下第一个数,密码门发出“叮”的一声。


    他忽然停了下来,看向身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输密码的晚时。


    陆环回头,做贼心虚地迅速按下剩余全部密码,解释道:“为了方便你住才……”


    “我来的第一天就问过管理员。”晚时挡住他想要开门进去的动作,“密码没有换过,一直是我的生日。”


    “原来你……”


    “那时还没有,你才多大。”陆环打断她,“只是因为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不安全,我脑海中随意弹出来你的生日,就……”


    他一开始住在陆家在S市的古庄园里,后来课多了起来,庄园离学校太远,就买了这个公寓,刚好在他假期见完她回来念书之时。


    “噢,那时还没有……”晚时撤回手,“那什么时候有的呢?”


    陆环打开门,抬脚的动作一顿。


    陆晚时看着又一次沉默的他,摇了摇头,推开他先一步进门,再次淡淡评价:“刚还说不会拱手让人呢?


    胆小鬼。”


    陆环看着她走出几步的背影,进屋关上门,低沉的说:“我是。”


    公寓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着,一室昏暗。


    陆晚时回过头,看见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但我看你,胆大包天。”


    陆环在她面前站定,头低下来,深深望着她。


    “我们……正好中和一下。”


    陆晚时怔了一瞬,两只眼睛眯起来,嘴角牵起好看的弧度。


    她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住他,扯下他的领带。


    陆环从没和谁这样亲密过,她的额头快要抵住他的胸口,紧握领带,好像那是给他套上的项圈。


    他下意识抬手想将领带解开,陆晚时以为他要拂开自己,便更用力地扯了一下,将陆环的上身拽下,拉到她的面前,鼻尖几近相抵。


    “我听说陆先生在生意场上叱嗟风云,大小通吃。”她说,“既然是锱铢较量的精明商人,就别对我做良民。”


    领带骤然被松开,陆环感觉心中一阵空落,紧接着,陆晚时抬手,摘下他的眼镜。


    他的度数不高,只有工作时才戴眼镜。二人离得很近,他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翘的睫毛,睫毛下与他相视的瞳孔,小巧的鼻子,鼻下浅粉色的唇。


    他俯身贴向那唇,深吻下去。


    陆晚时以为陆环一向克制,他的吻也应该是浅尝辄止,但不是。她似乎总是因为他在她面前的表现,忘记他实际上是个多么强势逼人的家伙。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般具有掠夺感,几乎叫她无法呼吸。


    在她忍不住轻哼一声时,他与她分开,两唇相离,挂起一道晶莹的细丝。


    陆晚时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陆环又一次亲下,这次格外用力,大手护着她一齐撞在墙上,又把她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亲。


    开放的柜子上,小兔子玩偶被他们的动静震倒。几团毛茸茸的白色滚到陆环的手边,她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他毫不在意。


    陆晚时伸手抚上他宽厚的背,越过白衬衫的衣领,指甲轻轻掐入他白皙的皮肤。


    “你把它们弄倒了。”她不满地说。


    “正好。”陆环分神扫了一眼倒下的几只小兔子们,将其中一只宝石眼睛正对他们的兔子翻面,“少儿不宜。”


    ……


    不知道亲了多久,陆晚时想起来什么,推开陆环:“我要去洗澡。”


    陆环的唇离开她小巧的耳垂,恋恋不舍,却想起她刚被厉风抱过,眼中闪过暗色,慢慢松开她。


    即使是这样亲吻过,他依然觉得自己被她玩弄于掌心。


    厉风是一道坎,可是他们之间的坎,又不只是一个外人。


    他把倒下的小兔子挨个放回原位摆正,捡起西装,看着陆晚时郑重开口:“我允许你玩弄我。”


    陆晚时刚才口干舌燥,正在喝水,忽然听到他来这么一句,古怪的回过头:“我需要你的允许吗?”


    “……”陆环低下头,沉默一瞬后轻语,“请你,玩弄我。”


    陆晚时眯起眼,又听他补充:“……以后装也装的像一点,别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抱在一起就好。”


    他靠在柜子上,被阴影笼罩,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落寞的神色,看上去因为厉风的存在万分委屈难过。


    陆晚时只想到一个词,是他有次带她去公司谈生意时教给她的。


    ——以退为进。


    但是,她想,他教的没错。她很吃这一套。


    “我从不玩弄谁。”陆晚时说,“我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从不浪费在无关的人事物上。”


    陆环抬起眼看她,晚时走过去,踮起脚尖轻吻一下他的唇角。


    “厉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气你。挑中他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足够荒唐,并且有些事情我无法明说。”


    ——就当作这样吧,反正也并非她的本意。


    “我和他之间有点事还没解决,等一切被我亲自结束后,你自然就懂了。”


    “从始至终,陆晚时的眼里,就只有陆环。”


    陆环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一开始?”


    陆晚时理所当然地点头:“你带我参观学校,却把我一个人丢在陌生的环境里。”


    所以,她要他好好找她,听见了广播也不原路返回;


    所以,她接过别人的外套,彰显他的无用。


    陆环心中自责,想到什么后瞳孔微缩:“那你后来,去酒吧接他,在楼下和他——”


    “秦爷爷告诉我你来了。”她说,“我都来M国一个月了你才过来,还找借口,当然要请你看点比烤肉更有意思的东西。”


    “那,你和厉风跳舞?”


    陆晚时打了个哈欠:“那是因为你解决马赢他们的速度太慢了。”


    他要是早点让马家和厉家把这几个人限额严管,他们怎么能有资格来约她呢?


    其实她还有一点没说,过去她种种态度最主要还是因为原剧情里的描写,多么细致地说他对女主的青眼,所以嘛……


    她再次望向他,看见一张面上飞红的脸,耳朵也通红。


    “陆环你耳朵红了。”


    陆晚时好奇地凑过去看。


    陆环微侧过身:“……你不用说出来。”


    陆晚时揪了揪:“真的红了,好烫呀。”


    陆环咳嗽一声,匆匆直起身往浴室走去:“不是要泡澡吗?我给你放水。”


    剩下陆晚时在原地咯咯笑起来。


    还挺……纯情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


    第119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10


    ◎“乖陆环”◎


    *


    一个月后, 陆晚时正式回国,陆环在某顶级会馆为她举办了欢迎宴会。


    常炀如他所言,带着几个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满面春风地来了, 陆环扫过一眼,云淡风轻地勾起嘴角。


    都不如他。


    晚时说了,她眼里只有他。


    常炀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早在半月前他就得知了二人在一起的消息,当然离不开陆环本人的低调炫耀。


    他有些意外,却并非大吃一惊。其实想想也是, 他们的关系似乎总是好的太过头了, 而又不以兄妹互称, 一切都早有端倪。


    他举杯碰了一下陆环:“恭喜, 夙愿以偿。”


    陆环很好心情地笑了笑:“你早就看出来了。”


    “你们也没藏着掖着呀。”常炀耸肩, “挺好的,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拿她当妹妹。”


    陆环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口红酒:“我习惯强势地做决定。”


    他久居上位,专断独行,固执己见。一直否认自己的心意,用根本不存在的兄妹关系困住自己,只因认为她心有所属,又认为她会因与他的流言受伤, 故选择放手。


    “不想捆绑她在我身边,想要保护她不受外界纷扰。”陆环垂眸, “却经常忘记, 她并不会被流言与恶意揣摩困住。”


    “她从来不是需要被置于温室呵护的娇花, 她是漫山遍野的盛放。”


    他们往楼下看去, 只见陆晚时一袭白裙与女友们巧笑倩兮,缎裙雪白,而流光溢彩。


    她今天把头发盘了起来,像一个花苞苞,可爱中不失优雅。


    朱曼琦正讲着画廊的事,忽然被她勾了勾手指。


    曼琦俯身贴近她,听见耳畔轻轻的惊雷。


    “什么??!!”她尖叫一声后猛地捂住嘴,又把晚时拉到一旁很小声的说,“你再说一遍??和谁在一起???”


    陆晚时面色不改,笑吟吟地重复:“陆环啊。”


    朱曼琦张大嘴,眼睛飞快眨着,半晌没说话,末了才挤出一句:“难怪你从来不叫他哥哥。”


    “不是,你不是喜欢厉风的吗?之前还要我带你去他的欢送会呢。”她摇了摇晚时的手,互相脑补到一出豪门大戏,流下冷汗,“不会是陆环逼你……”


    晚时被她丰富的想象力惊讶到了,帮她理了理刘海,摇摇头:“你不应该开画廊,应该去当编剧。”


    “厉风那个……”


    她早有准备,把用厉风和陆环闹脾气那些事言简意赅地讲出来,又点到为止说了些她和陆环的相处日常。


    不出十分钟,朱曼琦已然成为她和陆环的头号cp粉之一。


    曼琦闪着星星眼:“那你们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官宣吗?太棒了吧,以后你不仅是陆家的小公主,更是陆家的女主人了耶~”


    晚时轻笑:“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说这话的时候,陆环正好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近,一来就竖起耳朵,却垂下眼一脸失落。


    朱曼琦给晚时抛了个媚眼,一提裙子走了。晚时抬头看落魄失意的陆环,仿佛在他头顶看见了两只耷拉下来的毛茸耳朵。


    陆环的确有点不快。


    那天在公寓亲完以后,他被她得知很久未睡,被强行赶去睡觉,却兴奋难挡,无论如何也无法合眼;


    好不容易小睡一会儿,又很快精神抖擞地起床给她做大餐,还订了鲜花和演出的乐队。


    一切结束后,陆晚时满意的点点头,擦擦嘴,慢慢开口:“对了,我们的关系暂时要保密哦。”


    陆环的消息刚打了一半,抬起头看她,眼神是难得的清澈无辜。


    陆晚时:“我还有事没办完。”


    陆环哼了一声:“什么事和这个有关?”


    他手下各部门都准备好了,蓄势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不出12小时他就会被全世界知道是她的男友、挚爱、准未婚夫,并顺道证实二人没有亲属或不对等关系,平息一切流言。


    他一想到厉风和常炀口中那些什么才俊就不爽,虽然已经知道了她品味没那么差,但主权也必须宣誓。


    “厉风啊,我说过我和他还有点事。”陆晚时却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他以为我喜欢他呢,每天自恋的和个NPD一样,不好玩么?”


    陆环这下回味过来她的打算了,不假思索地说:“你要对付他?不用脏你的手,我来就好。”


    陆晚时想都没想就拒绝:“我喜欢自己动手。”


    所以,直到今天,他们依旧在大部分外人面前玩着地下恋。


    小春对陆晚时说:【只有你们两个这么想。】


    在座的哪位不是人精,看不出点什么?陆环以前就只对晚时有求必应,如今更是毫不收敛,灼灼目光盯在她身上像要烧出个洞;


    陆晚时更是青出于蓝,刚刚表面上看着端庄坐着,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坐在陆环腿上。


    【就差广而告之了。】


    “不广而告之就行。”陆晚时淡淡道,“毕竟像厉风这种人,自信的要命,他觉得我喜欢他,无论别人怎么传,只要我不亲自宣布他就不会信。”


    小春好奇:【你到底想怎么对付他?】


    陆晚时小口抿了下牛奶,弯起眼睛。


    *


    宴会结束后,她换上便服,坐陆环的车前往即将入职的私立医院。


    “你真粘人。”


    后排车座上,陆环把隔板升起来,晚时在一旁淡淡评价。


    明明让司机送她就可以了,非要一起坐着跟来。


    陆环笑了笑,勾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到嘴边轻吻。


    “嗯。”他目光缱绻,“粘你。”


    “滴滴。”


    晚时的手机忽然想起消息提示音,她用空闲的那只手拿出来一看,皱起眉。


    陆环装作不在乎地移开视线,等她回完消息,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抱入怀中。


    他顺势拿过她的手机,趁着还未熄屏打开通讯录的黑名单,找到自己放了出来,然后装作无事发生,把手机还给她。


    陆晚时气笑了:“你要不要再明目张胆一点?”


    陆环没说话,也抱着她没撒手,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头埋在她锁骨边蹭了两下。


    见陆晚时的态度软了下来,他抬起头,准备亲她,却被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陆晚时慢悠悠地说:“兄妹之间,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陆环轻轻咬住她的手指,用牙齿温柔地磨:“谁说我们是兄妹?”


    “狗说的。”陆晚时说,“我是你那执拗的,可爱的,妹妹。”


    “当然,狗说的。”


    陆环脸不红心不跳,松开她的手指,取出手帕仔细擦拭。


    “你我从未出现在同一户口本上,从未称彼此为兄妹,从未被他人曲解血缘关系。”


    “你现在倒是清楚得很。”陆晚时讽刺的说。


    陆环把她按到怀中亲吻,一下一下摩挲她雪白的后颈,良久才松开,抵住额头道歉:“对不起。”


    “我以前太自负,以为自己做的都是正确的决定。”他说,“我先入为主,我自以为是,没能好好理解你的想法。”


    陆晚时满意的点点头,主动亲了他一下。


    “乖陆环。”她眉眼弯起来,“这样就对啦。”


    她的吻浅尝辄止,声音甜腻可爱,陆环倾身想要再度靠近,却听见她紧接着说:“就是再听我的话一点就好了。”


    “我说过我喜欢自己解决,你要是太快把厉风那支整垮的话,多没劲呀。”


    陆环笑容一僵,没想到她居然发现了。


    他表面上没动什么手脚,一切都是借厉宸之手搅厉家的浑水。但近来厉风回国接手厉家某娱乐公司,他的确安插了自己人埋线。


    他也不问她怎么知道的,叹了口气:“好吧。”


    陆晚时这才放下心来。


    她总是对他上一世的结局心有疑虑。


    关键时刻突然出了车祸,谁信?很有可能,他是因为能力太强威胁到男主,才不得不被剧情抹杀。


    现在男主虽没有后期那样厉害,可气运正盛,陆环对上他,想也知道那该死的天道要怎么办。


    她专心琢磨着,不知不觉到了医院。


    陆环在停车场等她,陆晚时上楼,与院长和一些前辈见面,交流了不少经验知识。


    “辛普里特博士推荐的人,果然名不虚传。”科室的主任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笑着,“年轻有为。算起来,我们还是校友。”


    陆晚时笑了笑,继续听她讲了些当年的校园轶事,终于听到了自己一直等待的问题。


    “小陆呀,虽然你刚来,可能对国内的医疗环境还不太熟悉,但这里现在有个比较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代表医院去参加x卫视的职场观察综艺节目呢?”


    来了。


    作为男主,厉风自然有属于自己的事业线,那便是他继承的娱乐公司。


    借着今年网红流量的发展,厉风签下几位不同行业内的网红,这其中就有后来参加这个职场综艺大火的网红医生。


    这名医生在节目上出尽风头,大火全网,厉风也因此赚翻,由昔日混不吝摇身一变,成为名利双收的厉总。


    陆晚时上次想低调度日,并没有上这档综艺。但这一次,她点点头微笑:“好呀,谢谢主任赏识,我一定努力。”


    她在一名护士的带领下去参观自己的办公室,刚才的会议室里,主任对另一名医生说:“小赵,到时候你和陆医生一起去,互相多照应。”


    “好嘞,老师。”赵医生说,“不过这小陆什么来头呀,院长亲自来接。”


    主任见旁边没外人,睨了一眼她小声说:“人家姓陆。”


    赵医生:“我还姓赵呢,赵钱孙李的赵,百家姓之首。”


    主任摇摇头,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是看你是我学生才和你说的啊,人家低调着呢,你别外传。


    她的陆,是陆氏集团那个陆。”


    “人前脚刚和我们定下,后脚陆氏的投资款就下来了,院长那几天脸都要笑开花了,买了一堆最高级的新器械新药品,天价的哦!”


    赵医生张大嘴:“那她还挺没架子的。”


    她看得出来,陆晚时一身虽然简单,但一定价值不菲,没想到她来头竟这样大?!


    那可是陆家!她要是陆家人,这辈子直接混吃等死,还来上什么班啊!


    “她还是自己递简历进的呢,进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是那个陆家人。所以院长和我才高兴嘛,这就叫慧眼识珠。”主任有些得意,又感叹道,“这才是真豪门,教养得体,有什么架子好摆?又不是某些小人得志的暴发户。”


    “那那些人是什么样子的?”


    她们医院环境一流,管理森严,属于顶级的私立医院,对客人也有要求。赵医生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倒是没遇到什么难缠的小人。


    “我遇到的也不多。”


    主任摸了摸后脑勺,回忆道。


    “大概是——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那种?”


    …


    *


    “我不管,都说了塞两个我公司的人进去,怎么只能有一个?”


    “这节目组吃了豹子胆了和我作对?你去告诉他们,我爸是现在厉家的老大,沪城厉家!”


    卧室里,厉风气急败坏地冲着手机那头汇报情况的秘书大吼。


    秘书将手机拿远一点,等他发泄完后无奈道:“是这样的厉总,原本您承诺给节目组投资,才说好的让那两个人进去,毕竟她们的学历和其他医生比起来实在有些水。”


    “但是现在节目组说,有个大医院新推了一名各方面都很好的人进来,而且那笔钱也不知道被谁投了,现在他们不缺钱……”


    厉风听着听着没了耐心,这时忽然有个新电话插进来,他一看是前不久刚谈好的合作对象,立马挂断秘书的通话点击接听。


    这个人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大佬,白手起家,蝉联多年南方某城首富,厉风谈下和他的合作后,原本莫名乱成一团的厉家都重新对他们一支尊敬起来。


    他想起父亲对自己极高的称赞,大笑着开口:“哥,您怎么有空……”


    “小厉啊。”那边的声音却不似以往热情,反而透着连厉风都能听出来的疏离客套,“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上次说的合作,算了吧。”


    “不是,哥,您别开我玩笑。”厉风从床边站起来,“不是谈的好好的,怎么能算了呢?”


    那边沉默了半晌,不满地开口:“你上次信誓旦旦和我说,陆家那个小姐喜欢你,你俩多年同窗交情很深,很有可能喜结连理。”


    厉风心虚地眨了眨眼。


    其实他只是看这人言语里对陆家很是赞誉,心中不服气,才凑上去吹了一下陆晚时对自己的多年爱慕。


    “怎么了吗?”他皱起眉问,“是不是陆晚时惹到你了?可和我没——”


    那边哈哈大笑:“年轻人,你不会以为我和你合作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吧?”


    “我直说了,从一开始我就是图你和陆家这层关系。我信任你爸,信任厉家,没深往下查就信了你,算是我看走眼。”


    以为是个攀上陆家的高枝,结果好家伙,美梦还没坐热乎呢,请人牵线来参加给陆小姐办的回国宴,刚进门就被某陆氏高层拉着喝酒聊天,好好科普了一番“陆家两个小辈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胡乱点着头,还纳闷突然提这茬人尽皆知的干什么,结果一看陆环和陆晚时的氛围,懂了。


    人这才是真的小情侣,厉风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深知陆家兄妹此番应是不愿大肆宣传,便也没和厉风明说。三言两语打着哈哈,结束了通话。


    厉风挂断电话,骂了一串脏话。


    没一件好事!


    他怎么知道这死老头当初图的是这?亏他还在饭桌上一口一个“人中龙凤”的夸自己,原来为的是陆家!


    “陆家怎么了?死老头不长眼,陆晚时本来就喜欢我,我说说怎么了?”


    他气不过,把手机摔在地上,刚好砸到了刚进门的安静云的脚。


    安静云瑟缩了一下,厉风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是说让你去做夜宵?”


    “我来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面。”安静云鼓起勇气走近,替他捡起手机,“……那个,你刚才说陆家。”


    她想起一道颀长清冷的身影,睫毛颤动着开口:“陆家出什么事了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厉风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将手机接过甩在一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说过,你只要在我身边呆好……不要奢求你不配得到的那些名利地位。”


    安静云不由在心里将厉风的粗鲁与那人温柔淡漠的声线做对比,越发觉得心有希冀,却只好软软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心情不好。”


    “说起来,总说陆家陆家的,我还没正式见过呢。”她抱住厉风,“前两天听你秘书说,那个陆赟先生不久后要回国给妻子办50岁生日宴,厉家也被邀请了。”


    “到时候,能不能带我去见识见识呢?”


    厉风难得见安静云如此软糯,想到一开始她宁折不屈的刚强,心里舒爽,给她戴上眼罩调戏道:“那你好好表现。”


    ……


    第120章 腹黑小白花x强势继承人 11


    ◎座钟上的吻◎


    *


    这档职场观察综艺迄今为止已经办了好几季, 每一季都是不同职业的主题,从参加节目的职业者中选出两名优胜者。本季便是医生季的精神病专题。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季节目采取直播的形式, 以便大家更好地观察了解,也防止和前几季一样传出黑幕的流言。


    节目一开始,医生们轮流进入节目组准备的房间中等待相互介绍。


    陆晚时习惯在规定时间前的10分钟到场,即便是上节目也不例外。抵达房间门口时,小春告诉她,其他人基本上已经到了。包括厉风签下的那个网红, 苗芋。


    陆晚时波澜不惊。她推开门, 大方又礼貌地走进房中和大家打招呼。


    她不知道的是, 当她推门而入、容颜被镜头转达给大众后, 节目的弹幕直接炸开了花, 满屏啊啊啊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看什么我在看什么这不是医综吗??!!哪里来的顶级小白花仙女妹妹!!啊啊啊啊!!】


    【啊啊啊这也是医生吗?头发好浓密啊!!还是主持人??明星嘉宾???】


    【是医生吧,她胸前挂着牌子诶。但是明显和其他人有壁啊啊啊啊啊。】


    回到房间里。


    他们都不知道现在网上热火朝天的情况, 但已经能想见让小房间明亮生辉的这张脸一出,外界会有怎样的反响。


    陆晚时对于众人或惊艳或打量的目光宠辱不惊,她亭亭玉立,仪态优雅,毫不怯场。


    简单自我介绍后,一个人问她:“S大超难申的耶!不过你多大啊?看着这么小竟然已经读完研了?”


    其实刚才陆晚时已经介绍过自己的年龄,只不过这人看她的脸看呆了, 一时没听见。


    陆晚时温和的笑了笑,礼貌重复:“我今年23岁。”


    【天呐!我刚查了一下, 她本科是临床的要读5年, 结果去年就研究生毕业了!!什么神仙!】


    【而且本科是国内临床最好的学校, 在校满绩还上过校报, 出国又念全世界数一数二的S大,姐姐,可以教我写作业吗……】


    【天,我知道她,本科的时候就超级有名!!!大四人家就收到一堆offer,有本校博有三甲,但是最后选择出国深造,听说跟的导师是超前沿的大牛!!姐竟然来参加节目了啊啊啊!】


    ……


    不仅弹幕,房内众人也闻言称赞,陆晚时淡淡笑着,既不自得也不过分谦卑,打过招呼后走到赵医生旁边的位置坐下。


    赵医生提前见过她,自然没有受到那样大的美颜暴击,只是凑过去小声说:“你来之前他们还说那边那个苗芋是堪比明星的大美女,这下被你比下去了。”


    陆晚时无心攀比外表,用开玩笑的语气轻声说:“我们不是医生综艺吗?”


    “话是这么说。”赵医生不满地哼道,“可有人就是为了靠脸火呢,整的和选美比赛一样。”


    她来的很早,目睹了不少事情:“一来就找镜头给自己的自媒体号引流,刚才说出去上厕所,其实是去补妆和查看观众反响。”


    这样的人,真的能静下心来好好行医吗?


    陆晚时不置可否,却隐晦地看了一眼苗芋,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片刻后,主持人进来介绍首个任务。她收敛神色,认真聆听。


    节目安排的第一个任务是让医生们分成四组,分别诊断四名症状不同的患者,对症下药地开导疗愈。


    因为是录节目,除了事先征求四名患者家里的意见,节目组还特意挑选了各自的噱头:因为患病在街边闹事上过热门普法纪录片的男子、高考压力过大产生心理问题的男生、产后抑郁的妈妈,以及一名归国不久的绘画天才自闭症华裔。


    VCR里最后一名患者的脸出现时,晚时故作惊讶地轻喊出声。


    “Lana。”


    主持人和其余医生纷纷看向她,晚时解释:“Lana是我留学时跟随导师一同接触过一段时间的患者,她很可爱,病情也一直很平稳。但公平起见,我申请避开分到她这一组。”


    【呜呜呜晚时人好好哦,还主动说出来这些,要是一个心机深一点的肯定隐瞒下来,毕竟接触过很久很熟悉,最后诊断和得分更容易呀。】


    【说明她对自己有自信!P.s.虽然只说了个名字,但妹的美音真的好好听!!!】


    【那个小女孩真的好可爱呀!可惜,哎……】


    得到同意后,陆晚时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陷入回忆。


    上一世她虽然被剧情控制做出某些举动,但也正因此通过厉风查到了不少事情。除了犯罪事实,最令人不齿的还是他和手下公司利用Lana炒作、博取眼球的事。


    自闭症、绘画天才、可爱的小女孩……热点叠加,流量自然很大。在节目最开始的四名患者中,当属Lana最引人注目,并带动着节目一炮而红。


    剧情中对这段剧情没有明说,只描述男主角慧眼识珠,签下的网红医生通过对Lana狂躁病情的有效控制被全网称赞,后来成为顶流直播咨询师,亦是厉风成功的最大功臣。


    可是经她调查,Lana在当时虽有一些伴随症状,但程度很轻,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解决有所搁置,并未发展为狂躁症的共病。


    她后来又通过小春解锁了解全貌。原来网红医生主动选到Lana组后,发现她病情和缓、没有爆点,于是自己偷偷在摄像头死角给她注射了药物,导致她失常发狂;又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对突发状况作出反应时,及时“对症下药”地注射了镇静剂,因此收获好评。


    最后,他与厉风一个注射、一个提供药物,就这样反反复复“救助”Lana一直到这一单元结束。他获得阶段第一,火遍全网;厉风坐收渔利,水涨船高。


    而Lana下节目后病症愈发严重,却鲜少有人问津,只是她的画作越卖越贵,厉风又装作好心收购顺便炒价,利用Lana渴望被他人喜爱画作的心理,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小春看着视频最后Lana安静画画的侧颜,难过又义愤填膺地握拳:【姐姐,我们一定不能让她再遭受厉风的荼毒!】


    陆晚时点点头,再次看向苗芋。


    “上次厉风签下了两个网红,最后作恶的是那个男的。”她皱起眉,“怎么这次只剩一个?”


    但不管行凶的是谁,背后材料和计划都由厉风提供,只要对方有动手的打算,她一定不会放过。


    小春却说:【这你就要去问陆环了。】-


    董事长办公室中。


    新中式的空间采用檀木配色,宽敞明亮,动线流畅,古朴沉稳又不失庄重,处处透露着内敛克制的矜贵奢华。


    陆环坐在办公桌前喝了口茶,面色沉静看向电脑屏幕,像是在浏览动辄千亿级别的财务报表。


    如果站在他的背后就能发现,他此刻正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档——


    综艺节目。


    因为是直播,无法快进,他兴致缺缺地淡然品茶,直到镜头对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看一眼就知道是她。


    下一刻,那道身影按下门把手,陆环放下茶杯,不自觉屏息凝神。


    然后。


    满屏的啊啊啊啊映入眼帘,挡住陆晚时的脸。


    陆环:……


    他皱紧眉关掉弹幕,温柔地看向正在大方介绍自己的晚时,又想了想,将弹幕打开。


    弹幕很多,入目所见都是夸她的,前半段夸外表,后半段夸优秀。


    【妹妹好可爱呀,长的像一只小白兔。】


    【终于知道我见犹怜小白花是怎样的了!她的声音也好软哦,我心软软……】


    【感觉和她说话稍微重一点都是我的错!】


    ……陆环看着看着,满意的笑了。


    【陆某某一看就是来镀金的网红,也不知道是谁包装的,上完节目就进娱乐圈。】


    陆环不快地眯起眼,将这条弹幕截图给秘书:「删除封号。」


    言论是自由的,但自由需要限度。恶意揣测和侮辱攻击,他会直接帮她扫平。


    秘书很快回复:「好的,陆董。」


    其实在开播前陆氏的团队已经开始了舆情监测,并且实时关注弹幕反响,只是陆小姐从出场开始就没什么负面评价,他们可能有些松懈。


    观众缘是个玄学,陆小姐显然是最好的那一种。他处理完弹幕,暗自感慨一番,又给陆环汇报:「陆董,上次您让子公司隐名给节目组投资后,他们特地致函来问,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关照的人或者改进的环节?」


    陆环沉吟片刻。


    「暂时不用。」


    陆晚时讨厌别人对她过度保护,她喜欢独立处事的感觉。


    而且他也相信她的能力,无需任何帮衬,不论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


    陆环按灭手机,看着一条条弹幕重新勾起嘴角。


    不论学历还是长相,他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的她。


    雪白的小兔子,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变成张牙舞爪的黑心眼。


    他暗自得意,直到看到某一条。


    【啊啊啊,老婆老婆老婆,我可以追你吗,你有对象也没关系,我可以做小的!!!!!】


    陆环舒心的笑意僵住,唇角渐渐向下。


    *


    节目为了贴近医生的现实生活,第一期录完已经是次日下午。期间的住宿与饮食都与在医院值班查房时一致,让网友们近距离观察了一番医生的辛苦。


    录制完后,陆晚时捧着新分到的资料,和正锤着酸肩的赵医生往医院大门外走去。


    她们都分到了产后抑郁那一组,而苗芋则与上次一样进了Lana的组别。


    赵医生原本听老师说陆晚时的身份后,不敢轻易和她交往,可在节目中相处下来,发现她着实亲切可爱,又专业能力极强,便也正常相处起来。


    她自觉是一位姐姐,随口关心道:“小陆,你怎么回?要不要坐我的车?”


    晚时还没回答,她们周围跟上来几个一同录节目的男女,友好地打开话匣。


    一个男人红着脸,直勾勾看着晚时:“那个,我开了车……”


    另一个男人也不遑多让,他长得更为精致些,是在自己原先的医院中很受欢迎的翘楚,这时轻咳一声:“我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车了,好是好,但是我的车更大更宽敞,要不你们坐我的?”


    他若有似无地对晚时勾起嘴角,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掏出蓝白相间标识的车钥匙按下,远处一辆白车响了一声,车灯亮起。


    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却忽然瞧见一辆黑色豪车从一排车后驶入视野,在医院门口停下。


    “我…!”刚才说话的男医生是个汽车发烧友,看着来车尖叫一声,险些冒出粗话,“Exelero!!!”


    “全球就一台,我居然真见到了!!”他激动地举起手机拍照,“2个小目标……!!!”


    黑色车辆的前灯闪了闪,陆晚时心中叹气,礼貌道别后往前走去。


    在其余几人或震惊或了然的视线中,驾驶座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身高腿长的宽肩男子,黑色风衣笔挺帅气,气质矜贵又气场逼人。


    而如此强势有型的男人,见到慢慢走着的晚时,忽然绽放出一个极温柔的笑,气场柔和下来,熟练地接过她的手提袋,牵着她走向副驾打开车门。


    众人:!!!


    一个女医生说:“真羡慕她,一看就家里有钱教养好,对象也这么温柔。”


    另一个女医生赞同点头,又补充:“我羡慕那个男的,我也想牵晚时妹妹的小手……”


    孔雀开屏的医生收了屏,被另一个男医生戳了戳:“你死心吧。”


    孔雀不服气,戳回去:“你还不是得死心!”


    拿什么比啊?本来就是鼓起勇气才好意思搭个讪,这下好了,论身高,论长相,论气场,论身家,没一个打得过!


    ……


    车里。


    陆晚时享受着凉爽的空调冷风,喝了口陆环喂到嘴边的冰柠檬水,淡淡评价:“一点也不低调。”


    “该低调的时候低调,反之同理。”


    陆环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说。


    他从后座取来一盒包装简约的可露丽,放到她面前加置的小桌上。


    这家可露丽店是爱到处吃喝玩乐的朱曼琦推荐给晚时的,藏在杂乱的街头市集里,放在往常陆环根本不会知道它的存在,但晚时尝过后大为赞赏,他也就偶尔让助理换着口味买来给她吃。


    当然,助理买,他亲手交给她。


    陆晚时打开盒子,看见可露丽外表漂亮的琥珀焦色,还有上面点缀的开心果泥或焦糖榛子,满意地眯眯眼,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不予戳破。


    她忽然想到什么,随口问道:“苗芋是你的人?”


    “……”


    陆环刚系好安全带,闻言皱眉一下。


    说话真难听。


    他解释道:“她不是。她的经纪人是我安插的,有情况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陆晚时了然地点点头:“我听说厉风安排的网红原本有两个。”


    陆环不屑:“另外一个人查出来非法行医过,手段肮脏,我觉得不配和你上一个节目,举报判进去了。”


    陆晚时这才心满意足,叉子上的可露丽气味愈发香甜。


    陆环不想和她聊这些外人,尤其和厉风相关,总会让他想到之前因为误会做的那些错误选择。


    “我让舆情部门筛选了节目的实时弹幕。”他递给她平板,上面是整理出的页面,“你可以参考。”


    陆晚时结果一看,嘴角抽了抽。


    全是啊啊啊啊,参考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低头认真翻看着,陆环趁等红灯心虚瞄了她一眼。


    他把什么喊老公喊老婆的全从里面踢出去了,少了好多条,虽然还是有很多。


    陆晚时忽然问:“你是不是删了不少?”


    陆环眼中闪过不自然。


    不是吧。


    知道她聪明,但这也能看出来?


    陆晚时又接着说:“不然怎么没有差评诶。”


    她在之前世界当过公众人物,深知某些键盘侠的德行。他们甚至可能不是在针对她的行为,只是找个人不分黑白地发泄自己的怒火。


    陆环松了口气,肯定地说:“是你优秀,本就无可指摘。”


    陆晚时笑了一声,没否认,但也摇摇头:“众口难调,既然我选择站到公众面前,就要承担风险。”


    她静默一会儿,说道:“国内对心理问题、精神问题从来不重视。


    我想要帮助这些患者,可仅仅当医生,没有人站在公众视野里引起关注,永远无法改善现状。”


    陆环看向她,那双一向或故作乖巧或狡黠使坏的琥珀眼睛此时流露着坚定,车窗外的阳光映在其上,睫毛覆着一层浅浅的白金色。


    “尤其是老一辈的人们,总是把心理问题当作孩子的脆弱,精神问题当作中邪,宁愿请人跳大神做法事也耻于承认生病、耻于就诊。”


    “这与不友好的社会环境也有关,明面上说不歧视,实际上只要有精神病史,就业、生活都有大问题。”


    “那时我刚进入各个科室轮值,每天都很忙,只有在精神卫生科时才体会到这些患者和其他科的不同。”


    就诊少、就诊迟、拒绝用药、拒绝承认。


    她回忆起大学在精神科的事。那时她只是觉得医生这个职业不错,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坚定性,也尚未决定好科室。


    可是有天她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孩,患有重度的抑郁,陪同的父母却只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脆弱?”


    他们会说,周围的小孩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只有你不行?


    就在那一刻,陆晚时想,她要做一名心理医生,或者用国内的话来说——一名精神病医生。


    陆环从未听她讲过这些事,他这时才明白为何大学前四年晚时都一边念本科内容,一边跟他学一些管理与金融方面的实操知识,到了大五后才真正一门心思投入医学,更精确些是心理疾病的研究。


    “所以你当时才要出国研究前沿……”


    陆晚时颔首。


    她的职业追求,却被剧情引导为因为追求厉风,跟着他出国。


    多么可笑。


    “所以我现在才想上节目,哪怕会引发不必要的关注,但有关注比没有好。”她叹了口气,“国内根本没有几个正规、大型的精神病医院,普及与覆盖都不够,尤其是一线城市以外的地方。”


    “请问陆晚时。”


    陆环加快车速,车开到一片梧桐树下,叶影荫凉。


    “你旁边这位男士是干什么的?”


    陆晚时斜睨了他一眼,笑了。


    “万恶的资本家。”


    “错。”陆环脸不红心不跳,“是心系民生、关怀患病群体的人民企业家。”


    陆晚时失笑,喂给他一颗可露丽堵嘴:“你想好了,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陆环毫不介意,甚至有些期待:“我的钱本身就是你的。”


    他想说,他的人也是,但想了想没有刻意添上。


    反正是个不争的事实。


    ……


    陆环来接她,是去挑礼服。


    本来应该是大牌或定制方主动联系陆家,送衣上门由身材相仿的模特试穿呈现,但是陆晚时有时心血来潮想要自己逛店,陆环也就陪着她来。


    某超一线手工礼服的店面中,陆环走近随意看着裙子的晚时,俯身贴在她耳边说:“慢慢挑。我联系了新r记的厨师上门,下午给你做蟹粉水波蛋和烧溪鳗。”


    陆晚时甜甜的笑了:“你真好,陆环。”


    陆环回到座位上继续处理工作,抬眼望某人的背影,眼神幽怨。


    嘴上甜丝丝地说着你真好,却连回头看一眼他都不愿意。


    礼服,礼服,不也就那样?千篇一律。


    直到看见陆晚时换上,他才懂什么是巧夺天工。


    但美丽,也并不是因为礼服本身。


    陆环看着身穿粉色绸缎长裙、像一个小公主一样的晚时优雅地转了个圈,在停下时扶住她的腰,目光定定:“买。”


    晚时手搭在他肩上,回头看了眼刚才试过的某条薄纱薄荷绿色裙子:“那个也好看,夏天穿一定很合适。”


    陆环不假思索:“都买。”


    身后的销售表面平静,实际上在口中咬舌忍笑,不断告诉自己:注意格调,注意格调。


    她心里要笑开花了。


    她们这家店原本每位顾客限售一条,而且因为裙子都是限定的,数量稀少,基本上都是全球独家或者只有几条,不准随便试穿。


    但亏的她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位的衣服面料闪着高级丝线的光泽,不似凡物,偷偷问了前辈才知道,有这种气度这种衣料,恐怕是陆家的人。


    店里一条礼服起码几百万,此刻这位小姐身上穿的是镇店之宝,全球唯有一件。妈妈呀,她今天的提成恐怕要比之前来这里三个月赚的都多!


    “之前那两条也好看,一起买了。”陆环随意扫过面前的橱窗,“还有没有喜欢的?”


    晚时摇摇头:“就一场宴会,买那么多干嘛?首饰一会儿倒是可以多看看。”


    “首饰是首饰,衣服是衣服。”陆环认真思索,得出结论,“衣服可以换着穿,首饰也可以随之更换佩戴;早午傍晚各一套,晚间再换一套。”


    他又补充:“再买几套备用吧,随便选,我看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陆晚时回头看了一眼咬舌头都止不住笑容的销售姐姐,暗中掐了掐陆环的手掌。


    败家啊。


    说好的精明商人呢?


    陆环下了决心就不愿再改,直接把黑卡递给她,出门接听董秘打来的电话。


    陆晚时把卡交给笑靥如花的销售,礼貌的笑了笑:“刚才那些先麻烦你包装一下,我再转转,地址一会儿写给你。”


    销售双手接过卡,连声说好。晚时转过头,继续欣赏着做工精美的裙子。


    她看着看着,觉得有些无聊。


    其实说要出来逛街试衣服,也不是非得如此,就是想拉陆环玩玩。看着他一个人闷闷坐着等她换衣服,看着他被自己的新衣服漂亮到,怎样都很有意思。


    以往一个人也能有滋有味的事情,真正在一起之后,离开他一会儿就平平无奇。


    哼哼。


    陆环给她施了什么魔法?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争吵声。


    店面的装修大而开阔,女孩子尖细的声音尤其响亮。陆晚时回头一看,眯起眼睛。


    安静云?


    她想要走远,却见安静云指着自己质问刚才的销售:“同样是顾客,你说这些礼服不能试穿,为什么我刚看她就可以?”


    销售礼貌的笑着说:“小姐,不是完全不让试穿。我已经说过了,在本店有规定,必须先验资,我们得保证客人有足够的消费水准才能给予试穿资格。


    要是您特别喜欢,可以先付全款再在店里试,不喜欢的话把衣服交给我,确认无误后我们把钱原封不动退给您可以吗?”


    她没说出口的是,十年前没出台这个规定时,一个一身奢牌的人来试穿,结果把衣服刮出个洞,当时的店长索赔追究,最后闹上法院却发现,对方连和解后打对折的钱都掏不出来。


    要不就是出示银行卡验证有千万级流动资产,要不就是像刚刚的陆家人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矜贵非凡,否则她不是故意为难,实在是作为打工人不敢啊!


    安静云抿唇难堪。


    厉风已经折磨她数晚,才好不容易答应带她去参加陆家的宴会;他还说,人靠衣装,到时候一定不能给他丢脸。


    可他给她那些钱,哪里够销售说的级别?虽然很多,但买这样一条厉风口中“体面”的裙子,还是够呛。


    可试完再退,又很没面子……


    她旁边跟着的女生却开始拱火:“你什么意思啊?就是瞧不起人呗,别找借口!我告诉你,你面前的可是厉家的未来夫人,厉氏集团知道吗?”


    销售还真的不知道,她就听前辈交代过陆家还有几个大家族,以及网上出名的一些电商新贵。


    什么厉家还是利家,可能在富豪圈里榜上有名,但她一个入行不久的小销售,怎么知道这些呀??


    她有些焦灼为难,生怕自己惹了不好惹的人,陆晚时走过来解围:“你好,结好账了吗?”


    “啊,好了!”销售立马把卡还给她,“也包装好了。”


    “辛苦。”陆晚时单手接过卡,看向面前面色不佳的另外二人,忽然惊讶道,“是你?好久不见。”


    安静云知道陆晚时。


    不仅是高中时在厉风身边远远见过,还在她偷偷打听和陆家有关的消息时,看见过她的照片。


    她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高贵、好看、优雅,温婉楚楚,有着不问世事的天真。是和她在两个世界的人。


    她只觉得陆晚时幸运,有个好妈妈,能让她和陆环朝夕相处。


    ——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吗?她也对她有印象?会不会是陆环,他对她提过自己……


    安静云红着脸,听见身边的女生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原来是晚时你呀,我就说是谁远看就那么有气质!从M国回来后就没见过了,我太想你了!!”


    她怔住,看见晚时隐晦地看了一眼销售,后者感激地先行离开。


    陆晚时冲女生笑笑,看向旁边的安静云。


    这个女生是之前在N市的拍卖会上马赢的女伴,后来也成了他的女友。


    他们在她的循循诱导下早已和厉风生嫌,表面上倒还算是彼此关系最近的朋友。可背地里两个人对厉风的态度,从这个女生刚刚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作为里就能见出一二。


    安静云察觉到她的视线,挺起胸站直了些,主动开口:“我是安静云,陆小姐应该听说过。”


    陆晚时摇了摇头:“没有。”


    她的确没听说过嘛。厉风和她说的时候,也只是含糊其辞,没提过她的芳名。


    安静云一顿,被旁边的女生拉住解围:“她是厉风的那个女友啦。”


    安静云看着晚时波澜不惊地点头,认为她在强装淡定,找回一点自信,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你是和你哥哥一起来的吗?”


    陆晚时眯起眼:“哥哥?”


    安静云不顾旁边人的阻挠,又迅速开口:“就是陆先生。”


    陆晚时反问道:“你是和厉风一起来的吗?”


    “不是!”安静云立马反驳,“我和厉风,我和他是……”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旁人说是女友,但他从没表白,也从不承认,她也不清楚。更何况在陆晚时这个陆家人面前,她不愿承认和厉风的事。


    旁边的女生见状借口去上厕所,剩下陆晚时和安静云两个人。陆晚时在小春的提醒下,仔细看向安静云,发现她用粉底和遮瑕遮起来的淤青和鞭痕。


    她其实很讨厌安静云。没人知道她有多讨厌安静云。


    她从来不避讳自己对陆环的占有欲。安静云看他的那种充满遐思与痴迷的视线让她不爽,原著里女主角自己的脑补更让她感到遭受冒犯。


    即使是兔子,被觊觎食物与地盘的时候也会发怒咬人。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心眼的小白兔。


    可是她又听小春说,安静云已经怀孕了,现在还没人知道。


    陆晚时的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那是这个少女被虐待的铁证。


    她到底是一名医生,更是一名女性,要怎样视而不见?


    “安小姐,虽然我是局外人,但我想,一个不肯给伴侣踏实名分的人绝非好的选择。”她斟酌着语句,难得好心提醒,“……虐待,动手,发泄,就更不是。”


    她一直不理解,如果安静云喜欢陆环,为什么要接近厉风?如果喜欢厉风,又如何忍受得了这种虐待轻视?她也并非缺钱缺爱,父母健在、唯她一女,她在游艇上工作的小费都拿的比高级公务员多。


    陆晚时想起导师曾说过的话:“即使是最顶级的心理学家,也无法钻研透每一处人心的幽微。”


    “我希望看见每个身边的人,尤其女性,都有一段健康的关系。你要是以后需要帮……”


    “可你连这样没有名分的陪伴也得不到。”


    安静云忽然带有攻击性地说。


    “我需要什么帮助?你根本不懂。”


    你连厉风的爱都得不到!


    等她参加陆家的晚宴,穿着漂亮的礼服正式与那个人见面,日后她就会是陆晚时的长辈……


    陆晚时收回目光。


    果然,她多管闲事。


    什么医者仁心,遇上这位实在是对牛弹琴。


    她叹了口气,陆环刚好接完电话走回来,摸了摸她的脸:“不舒服?”


    “我填好地址了,你没买新的吗?”


    陆晚时神情淡淡:“没有,懒得逛了。”


    陆环察觉到她的不耐,看了眼手表:“走吗?”


    其余的衣服还有配饰都送到陆宅给她试好了,实在不行,大不了改天再抽出空来陪她逛。


    陆晚时挽住他点点头,安静云紧紧盯着目不斜视的陆环,欲言又止。


    陆环察觉到她诡异的视线,这才分给她一点视线,但只有一瞬,又低头问晚时:“朋友?”


    “不认识。”陆晚时随口说。


    陆环不记得这人,他向来记不住不重要的一切,确认晚时表情无异后揽着她走了。


    安静云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几乎要将手心掐烂。


    陆环,怎么会没认出她!!


    不,不。他一定是不好意思在妹妹面前和自己亲密的打招呼,一定……而陆晚时,一定是嫉妒她有厉风的喜爱,不肯将她介绍给陆环!


    她盯着,盯着,一直到那两道亲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可及之处。


    *


    二人回到家,饭还没好。陆晚时先行上楼,陆环将轻薄的风衣外套脱下递给秦管家,跟在一言不发的她身后。


    回来的车上她就心情不好,果然还是因为最后那个女人?还是因为别的?


    他揣测着,正打算开口问,忽然看见陆晚时打开他的房门,粉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洗澡。”


    陆环有些疑惑,他习惯每天夜晚洗澡。


    “怎么了?”


    陆晚时不说话。


    她不喜欢安静云看他的眼神。


    陆环笑了笑,倒也顺着她:“那你等我。”


    他进了浴室,陆晚时下楼给自己倒了杯甜牛奶,又给他泡了杯淡茶,回到他的房间随意转着,像是在巡视。


    陆环的空间和她的一样大,看起来却更空阔些——除了那块用来放表的区域。


    滴答,滴答。秒针跳动着,陆晚时走近表群,在玉表前停下。


    她当年看到这块玉石钟表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会喜欢。


    钟表是古董,转的比其余表都慢一点,还好声音很细微。她伸手抵住转动的秒针,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时间停止,甚至倒退在不停流转的时间之后。


    这个时候,小春恰好开了口。


    【你不是一直想看原剧情里陆环的视角吗?】


    【我解开了。】


    陆晚时想,或许也不需要了。她当时想看,只是因为对安静云所感受的陆环的“偏爱”存疑,如今早已真相大白。


    可她也没拒绝。小春把那些画面传送过来,就像她手下被抵住无法流动的凝涩时间。


    于是她看见陆环在当年S市的公寓上目睹她与厉风在车前告别,那一次她却不由自主地回抱对方,满眼羞涩,差点与之亲吻。等她坐上电梯,陆环掐灭烟,沉默地打开沙发旁救生通道的门离开,好似他从未来过;


    自那以后,也就是上一世她所感受到的,陆环鲜少来M国看她。


    她看见陆环在带她去中学参观的那一天焦急地找她,在大雨中遇见厉风,最后看见她身上的外套;同是那一天,他被正在投球的安静云砸到脚,却因为急着找她并未追究责任。


    她看见陆环查到厉风借自己的势谈生意,却从未和她提过;她出事之后,陆环找一切渠道调查详细的情况,发现她手机里的一切始末,把撞她的那个酒徒送入牢中后,发疯般针对当时势头正盛的厉风,还被安静云曲解为为了争夺她。


    最后,她看见陆环坐在驾驶座上,在高速路的拐弯处没有及时刹车,出了车祸。


    她看见他笑了一下。


    他说,陆晚时,我和你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收集表吗?”


    一阵浓郁的男士沐浴乳香味袭来,与之相伴的是陆环好听的、清晰可闻的声音。


    陆晚时松开抵住秒针的手,它比以往更快地全速往前,直到追平时间,一切复位回正常的原点。


    “因为我送的表盒吗?”


    “是也不是。”陆环的头发还有点湿,着急出来和她待在一起,没有吹干,“你叫什么?”


    陆晚时扑入他丝绸面料的蓝黑色浴袍中,嗅着令人安心的香气,眨了眨眼。


    陆晚时,晚时。时。


    她笑起来。


    “陆环,你真的很幼稚。”


    她回想起那个表盒,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那时的陆环对她很冷淡——他对谁都很冷淡,不过正好,她最喜欢冒犯这些看上去冷淡的家伙。


    那是他生日的时候。她比起他来没什么钱,就算花大钱送想必他也不稀罕,就随便买了个便携表盒送他。


    陆环只扫了一眼,就继续转头练钢琴:“我有。”


    她没收回笑眯眯的表情,依旧伸手。


    “拿回去。”


    陆晚时依旧伸手。


    陆环停下练琴的手指,抬起来挡住她一动不动的视线,另一只手接过随意绑着一个蝴蝶结的表盒:“下次不要了,我不过生日。”


    陆晚时很快接话:“生日快乐,陆环。”


    尽管如此,她后来还是发现他把一切之前的大牌表盒都不知丢到哪个角落,只用她送的那个小破烂。


    用着用着可能他也发现了她买的是地摊货,边缘发毛破破烂烂,就套了个防护套防止磨损,那套几天一换,比她这表盒贵的多。


    陆晚时从他的怀里出来,垫了垫脚撒娇着说:“陆环,要抱。”


    陆环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很听话的将她举起来抱住。


    “陆环,亲亲我。”


    陆环正有此意。


    他将她放在一个彩盘的三鼎座钟的平台上,一点一点轻啄着她的唇角。


    陆晚时双腿缠着他的腰,犹嫌不够,她夹紧了些,引着他更加热烈的吻如暴雨击打海浪般落下。


    滴答,滴答,滴答。身下的座钟与他们深吻的吮吸声交杂响起,好像可以屏蔽掉一切外界的声音。


    譬如。


    “你们,你——!!”


    陆晚时抬起眼,看着来人,拍了拍对她突然停下动作欲求不满的陆环。


    他比她宽大的身形离开她,二人都失去了遮挡,正面朝向刚刚进来的两位长辈。


    只见陆赟铁青着脸,身旁站着看清陆晚时的脸后由好奇转瞬大惊失色的罗姒,二人正僵直站着,不可置信地与他们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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