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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三合一】


    第二十四章


    江礼:“!”


    霍迟夏看他神色不对, 以为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连忙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想到江礼紧接着就冲他笑得特别灿烂:“没关系。”借你吉言!


    霍迟夏被那个笑容晃到,没注意到江礼悄悄摸自己小腹的动作。


    技术部很快收到通知, 中午老板请客团建, 大家一片欢呼:“工作日团建!这是什么神仙老板!”


    “就冲这一点,我都想跳槽青铜科技了。”


    “别瞎说!当心刘总管听见。”


    ……


    本来依着巨辘的企业文化, 江礼是不能溜的:团建不能请假,请假算旷工。


    然而, 霍小少爷亲自带着跑路, 谁也不敢说什么,江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提前二十分钟午休,坐上霍迟夏的座驾,径直奔向一家有名的川菜。


    去过帝都的朋友喜欢调侃这里是美食荒漠,大抵是因为本地特色菜不符合外地人口味的缘故。


    但假如不吃烤鸭, 不挑战豆汁儿焦圈……放弃所谓的土特色, 那么这里不缺乏美食, 尤其是有钱人的味蕾天堂。


    这家川菜入乡随俗, 在某个曲径通幽而后豁然开朗的四合院里,格调高雅, 菜品精致,连大厨都是地道的川渝人,然而江礼很没出息地想吃酸辣粉。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成功怀上了,听说孕妇口味普遍刁钻, 会突然想吃某种食物,他现在就是如此。


    但江礼也不太能确定, 毕竟上辈子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怀孕,而且那会儿疲于奔命, 忙着攒钱逃离原生家庭,憋着一口气总想把欠江家的抚养费还掉,朝九晚九地泡在公司,胃口不好只以为是累出了胃病,突然想吃什么也大多是忍着——能按时吃上饭已经不错了,贫穷的单身打工人,哪有本钱娇气?


    记忆里翻不出孕早期的骄纵食谱,只能凭借道听途说的症状来评判,然而套症状是不准确的,最科学的还得去测早早孕试纸。


    江礼恨不得立即飞回暂住的别墅,赶紧验个尿。


    然而饭还是要吃,五千块的餐标不能浪费。三星米其林大厨做的酸辣粉比街边小店更有腔调,扑鼻的香气里带着金钱的芬芳,江礼胃口大开,有滋有味儿地吃了小半碗,然后……


    “呕——”


    霍迟夏:“!”


    霍迟夏连忙一边递纸巾,一边起身绕过餐桌,给江礼拍背,食品安全问题不是小事儿,但江礼竟然挺开心,后来服务生、大厨、餐厅经齐刷刷出来给他道歉的时候,连连婉拒,并强调菜的味道很好,千万别扣大师傅的绩效。


    搞得餐厅经感动得泪流满面,硬送给他们一沓代金券。


    半小时后,霍迟夏伺候老佛爷似的,搀着江礼上车,小声吐槽:“你心肠太好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免单?这不是钱的事儿,给你吃出问题,他们拿什么都赔不起。”


    出门呼吸下新鲜空气,江礼立即感觉好多了,温和地说:“跟餐厅没关系,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啊?”霍迟夏看江礼煞白的小脸儿,有点心疼。


    他一开始是被这人的长相惊艳到,后来缠着堂哥把他分配到技术部,也是想给平淡枯燥的实习生活增添点色彩,但随着深入了解,霍迟夏逐渐被江礼那种坚韧而温和的性格吸引,他看得出江礼有时候不耐烦他一直问这问那,但还是倾囊相授。


    而且江礼并不因为他是霍慕东的堂弟,就对他多假辞色。——倘若他不以学习的名义缠着他,那他恐怕连个眼神都懒得多给他。——江礼对所有人都一样和善真诚,却又不软弱,竟还敢跟主管领导对着干。


    霍迟夏觉得,江礼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把不卑不亢发挥到了极致。


    越相处就越觉得这人的魅力值得仔细咀嚼,青春昳丽的外表底下竟藏着这样一副强大坚韧的灵魂,让霍迟夏连一开始的轻佻心思都收敛了些,有时候不自觉地偷看江礼,却又不敢被发现,简直像时光倒流回到初高中,他暗恋同学的时候。


    江礼对霍迟夏的心思浑然不觉。


    因为重生过一回,他总感觉自己跟霍慕东是同一代人,这个年纪只比他小一岁的霍小少爷,根本就是差着代沟的小屁孩、挺缠人的熊孩子。


    他帮霍慕东看孩子也看了小半个月,江礼感觉自己或许可以任性一回,给自己搞半天说休就休的小假期。


    请病假当然要装得虚弱一点,江礼悄悄舔舔唇,任由金秋的凉风把它吹干,扬起却少血色的、白生生的小脸,轻启干涸的唇:“我有点不舒服,下午就不回去了,你能帮我请个假吗?”


    他才不跟刘主管请假呢,让霍迟夏代请的话,刘添伟一定不敢拒绝。


    霍迟夏:“当然可以!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儿?”


    江礼:“……呃,你把我放地铁站就行。”


    霍迟夏不由分说地发动汽车:“我怎么能把病人扔路边就不管了?地址。”


    江礼卡壳。


    他哪敢留地址?要是让霍小少爷知道他在跟霍总同居,霍慕东非撕了他不可!他俩的关系可是见不得光的。


    最后,在霍迟夏的坚持下,江礼谎报了个交通便利的繁华地点,那里毗邻商业街,赶上饭点非常难停车,到时候就说已经到家,再让霍迟夏把他扔下,就顺成章了。


    好巧不巧,霍大少爷请客的团建地点也选在那里。


    那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几乎被青铜的员工包下。霍慕东以下午还要工作为由,没让大家喝酒,而霍宁风没看见想见的人,也兴致缺缺,请客的两位大金主不搞酒局文化那一套,乐坏了技术部的死宅们,大家很快从一开始的拘谨里解放出来,甩开腮帮子、端着餐盘,快乐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精致昂贵的菜品之间。


    时不时会听到“澳龙!有澳龙!”,以及“佛跳墙再帮我打一份谢谢!”等没出息的干饭人语录,听得霍宁风眼皮直跳。


    霍宁风咬着后槽牙,坐到霍慕东身边,小声说:“你故意的吧,提前把你那小情儿支走,白坑我一顿饭?”


    霍慕东悠然地喝一口没加任何糖分的冰镇气泡水,“大哥,一顿饭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还是说,私房钱都赔出去了,要是囊中羞涩,我替你付。”


    “………………”


    听听,这是人话吗?什么叫“替你付”?他再穷,会差这万把块钱?而且,请的不是霍慕东的员工吗!


    “霍老三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但耍他,还挤兑他!


    不过,风水轮流转,在被奚落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之后,霍大少爷终于抓住扬眉吐气的机会。


    一行人从餐厅出来,员工们各自打车回科技园(公司报销),纷纷做鸟兽散,而两位霍少爷落后一步,看起来亲密无间地并肩而行时,霍宁风忽然眼尖地抓到重点:“那是谁?是不是你的小宝贝?”


    霍慕东眼皮一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还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哎呦!怎么还有一男的,好亲密啊啧,下个车还搀着,这小心劲儿嘿,怎么跟舔狗似的?”霍宁风来劲了,被挤兑半天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他才不放过,煞有介事地评论,“老三啊,你看你,净关心你哥,都没注意后院着火。我帮你评估评估,你这情敌个子挺高,衣品也不错,不妙啊,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且脸长得也帅……等等!那不是小夏吗?!”


    霍慕东:“……”


    霍慕东忽然有种自己引狼入室的感觉,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霍迟夏那小兔崽子对江礼这么殷勤?


    霎时间,霍迟夏一反常态央求他去项目部锻炼的往事、江礼偶尔跟他抱怨霍迟夏问题好多的吐槽,全都争先恐后地涌向心头……霍慕东脸登时黑了。


    霍宁风还在震惊于这件事的狗血程度,就见自家亲弟弟已经大踏步往两人那边去,气势汹汹的,霍宁风心道不好,连忙追上去:“老三,你别冲动,千万别动手!小夏那小体格可禁不住你的拳头,他是咱亲堂弟啊!”


    霍迟夏一米八五的“小体格”,搀住江礼还是绰绰有余。


    江礼有点头疼,他算准了附近绝对没有停车位,但没想到,霍小少爷这么有种,竟然大喇喇地把车直接停在“禁止停车”的标识牌下边。


    思维惯性害死人,他舍不得两百块的罚款,但霍迟夏不在乎呀!大意了!


    现在该怎么凭空变出个“家”来圆谎啊?


    就在江礼发愁的时候,两道高大的身形一前一后赶过来,把他俩围住。霍家基因非常优越,兄弟三人个顶个的高挑修长。


    霍迟夏最年轻,身形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青春逼人,三人里最矮的霍宁风也超过一米八,一身花花公子的风流气质。


    最高的霍慕东身材最好,极富力量感的肌肉线条都低调地收在西装三件套里,并不显得过分强壮,尽是恰到好处的挺拔干练,活脱脱行走的衣服架子。


    只是这位衣服架子如今脸色有些难看,阴沉沉的目光先扫过他堂弟,看得霍迟夏汗毛都炸了,视线才落在江礼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霍慕东的语气有点凶,跟床上的霸道完全是两个路数,以至于江礼的打工人之魂在此刻倏然觉醒:


    他几乎本能地把霍总的怒火解为:翘班被老板发现了!


    要知道,在外他不能暴露跟霍总的亲密关系,霍慕东甚至都会装作不认识他,现在当着人的面发火,肯定是因为工作啊。


    不过作为一个拥有多年打工经验的社畜,江礼的应变能力也很强。他故技重施,抿了下唇,缓缓抬起长睫,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柔软虚弱。


    加上刚才的确没吃什么东西,又干呕半天,小脸儿苍白,我见犹怜。


    “霍总,我有点不舒服,已经请过假了。”


    ——跟霍迟夏请假也算!这可不算撒谎!


    “卧……槽。”


    霍慕东还没发表意见,就听到身边大哥发出感叹,他不由得皱眉望过去,就发现,霍宁风盯着江礼,眼睛都看直了。


    “难怪你沦陷,真人比照片带劲——哎艹!”


    可惜霍大哥话没说完,脚面上就被霍慕东重重跺了一脚,可怜霍大少爷连痛呼都没完整地发泄出来,就被自家弟弟危险的眼神震慑住:别乱说话!


    好好好。


    霍宁风悻悻地回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闭了麦,独留霍迟夏摸不着头脑。


    但他没心情去了解两位哥哥之间的恩怨情仇,急着替江礼解释:“三哥你别生气,江礼真的病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他都吐了……”


    “吐了?”霍慕东问江礼,语气有点不易察觉的急,“怎么吐了?”


    江礼还在装病,说话慢吞吞,霍迟夏便插嘴道:“他可能肠胃不太好,平时就跟吃猫食似的,今天更没怎么吃东西,哥你千万别怪他,是我主动劝他休息,帮他请假。”


    “闭嘴。”霍慕东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火气突突地往脑门儿蹿,“我问你了?轮到你这么维护他?”


    同样的话,不同人能解出天差地别的意思。


    江礼见霍慕东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不给他留脸面,心里有点难受,委屈地垂下脑袋。


    而霍宁风看得津津有味,在他眼里,这是场亲兄弟争风吃醋的名场面,连被争夺的小白花都那么楚楚可怜,真是赏心悦目。


    霍迟夏的少爷脾气被激起来:“哥你干嘛对江礼这么凶?你一个大老板,对员工这么苛刻,传出去好听吗?”


    “哎哎!”霍宁风连忙连拉带拽地把霍迟夏扯住,拼命把他架走,“小孩子别乱说话!没看你哥都气得要揍你了?大马路上亲兄弟大打出手好看啊?你俩也想学我上热搜?”


    最后一句话是同时讲给两个人听的,众目睽睽的,自媒体时代,谁都是营销号,假如拍下来俩人打架传到网上,霍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霍慕东吐出一口气,暂时放过霍迟夏,但脸色仍旧不太好,拎着江礼的胳膊,一言不发地把人往停车场领。


    另一边,霍宁风把霍迟夏安抚得差不多之后,好心提醒:“你跟那个漂亮小男生什么关系?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我都劝你死心。”


    霍迟夏:“……?”


    霍宁风劝别人安分守己,就好比一个四百斤的大胖子劝普通人“你减减肥吧”——他怎么好意思说?


    而且,“为什么?”


    霍宁风总不能说那位小漂亮是你三堂哥的亲亲小宝贝,你要是敢觊觎,那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好讳莫如深道:“我这是为你好。”


    霍迟夏完全不了解内情,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瞬间就想歪了:“你是说,三哥看出我喜欢男人,所以才生气?”


    这么说好像解释得通了,不然他一个大boss,怎么可能做出刁难普通员工这么掉价的事?


    霍宁风也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是啊,你三哥眼里不揉沙子,听着,你胆敢再对江礼殷勤一点,他一定会扒了你的皮,记住了?”


    霍迟夏:“……”


    “你好自为之吧,我过去看看他们。”


    “我也去!”霍迟夏说。


    “别添乱了,你要是跟过去,老三只会更加为难江礼。”


    “哦,那,那好吧。大哥你帮我劝劝三哥,别为难他。”


    霍宁风背着对他摆摆手,一瘸一拐地追了过去——他被霍慕东踩的那只脚还在疼。


    “臭小子,对亲哥下脚也这么狠。”霍宁风咕咕哝哝的,心里却在担忧:老三对那个小漂亮太过在意了。


    跟老母鸡护崽似的不让人看,发现小夏对他殷勤些,就气成这样,这哪像他说的“不在意”?“是随手可丢的小玩意”?


    分明就在意得不得了!


    偏偏那男孩看起来一点不像那种声色场所的捞男,又漂亮又干净,纯得跟什么似的,这样鲜嫩嫩的大学生,别说没开过荤的霍慕东,就连他也招架不住啊!


    霍大哥觉得,他得趁着俩人没发展得太情深义重的时候,赶紧去敲打敲打。


    他们霍家这些小辈跟谁过一辈子,都是要考虑家族利益的,个人能力足够突出,抗争娶平民姑娘的先例都不多,更别提跟男人好上。


    他个人不觉得孩子是必需品,但霍家真有庞大的家产需要继承,长辈们都盼着他们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假如得知最有出息的霍慕东跟男孩打得火热,一定会出面阻止,长辈出手,就不是小打小闹。


    越分析,霍宁风越觉得自己有义务给他俩泼一盆冷水,不仅是为了霍慕东好,也是为那个江礼好……


    霍总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争辩私事,并不是有偶像包袱,而是怕隔墙有耳,说到底,他仍然不希望他和江礼的关系曝光。


    离他们最近的密闭空间就是地下车库,霍慕东把司机赶出去,放他半天假,确定周围没人,才关上车门质问:“霍迟夏跟你是怎么回事?”


    江礼没get到话外的深意,无辜地说:“你让他请我吃饭的呀,微信我都看到了。”


    霍慕东:“…………”


    的确如此。霍慕东很想晃一晃几个小时前的自己,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这双眼睛也别要了,竟然没看出迟夏那小子对江礼图谋不轨!


    “以后不准再跟霍迟夏单独出门!也不准在办公室跟他……”话说到一半,霍慕东意识到是自己发话,让江礼教教霍迟夏,黑着脸说,“我会把他从技术部调走。”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他正愁没机会摸鱼呢!订单压了好多好多,都没时间画,霍迟夏整天粘着他,可太影响他赚奶粉钱了!


    江礼真诚点头:“嗯嗯!”


    看他这样痛快,并没有舍不得霍迟夏的意思,霍慕东的火气瞬间平复不少,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有点后悔,分明是霍迟夏的错,干嘛迁怒江礼呢?


    他软了语气:“刚才没吓着你吧?现在还难受吗?”


    然而衷肠还没诉完,玻璃就被敲响,一张跟霍总有三分相似的帅脸贴得太近,给江礼吓一大跳。


    霍慕东降下车窗,不悦道:“霍宁风你有病?大白天吓人。”


    为了让自己显得亲和一些而酝酿起笑脸的霍宁风:“…………”


    霍宁风瞬间收起笑容,垮下脸,面无表情地说:“我过来搭个车。”他视线假装不经意地在副驾驶上的江礼脸上一落,“你司机呢?怎么劳动霍总亲自开车啊。”


    霍慕东直接忽略了他第二个问题,说:“不顺路。”


    霍大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我还没说去哪儿呢,你就不顺路!”


    霍慕东:“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去哪儿都不顺路。”


    “!”江礼一惊,“我我我不去医院!已经好了,回家休息一会儿就行!”他只是想翘班测个验孕棒,去医院的话,万一拍b超暴露怀孕的事怎么办?假如医生给开x光片那就更不行!有辐射,会影响宝宝的!


    霍慕东强硬道:“不能讳疾忌医。”


    江礼:“不是……”


    “呦。”霍大哥弯腰,半趴在副驾的车窗上,半个脑袋都快探进去,满脸戏谑地看着江礼。


    贴得太近,江礼有些不舒服,往后缩了些,身体便倾向霍慕东。


    霍宁风轻笑了下,又看向自家三弟,“这么紧张他啊,不是说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吗?这会儿去医院,还赶得及开会吗?”


    霍慕东静静地看他大哥,眼含警告:“你究竟想说什么?”


    霍宁风慢条斯地说:“有些事我不知道就罢了,但既然看见了、知道了,做大哥的不能不管,我就是问一问,你和副驾这位漂亮小男生是什么关系?”


    霍慕东眉毛皱成川字:“不是跟你说过了?”


    霍宁风心道:我当然知道,俩小时前刚讲过,我又不是老年痴呆记不住事儿,但这不是想让你当着你家漂亮小情人的面儿,再说一次“他只是一个随手就丢的玩物”,从而给你俩的关系降降温吗?免得你太过上头,做出出格的傻事。


    一片落针可闻的沉默。


    实在太明显了,两个当事人差不多都猜出霍大哥是什么意思。江礼悄悄捏住安全带,心跳莫名快了些。


    虽然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希望霍慕东说出别的答案,哪怕骗骗人呢?就当是施舍给自己一点脸面。江礼感觉有可能,毕竟霍慕东好像很紧张他,就为了送他去医院,连重要的会议都可以错过。


    然而,霍慕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


    霍宁风:“这么难解释吗?那我来问你,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是你男朋友吗?那种认认真真谈恋爱,考虑过未来,平等的、不掺杂任何金钱、职位等等利益的男朋友?”


    “……”


    静默中的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江礼渐渐感觉难以忍受,于是主动出来替他们两人解围:“霍先生,您放心,我跟您弟弟没什么关系。”


    霍慕东诧异地看向江礼。


    霍宁风挑了下眉。


    江礼仰着苍白的小脸,轻声而坚定地说:“因为一些原因,我借住在霍总家,但我不是他男朋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我跟他之间也没什么利益上的关系,只是这一段时间互相……慰藉,”江礼艰难地措辞,“霍先生大可放心,我什么都不图,不会利用跟霍总的关系谋取职位,也不会以此勒索钱财。我以我的人格发誓。”


    江礼条清晰不卑不亢,但有些抑制不住地轻颤:“我清楚,我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没资格、也不妄想挤进什么上流圈子。不止你会敲打我,连霍总也……”


    “霍总是个明白人,他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我们从一开始就讲好的。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以后保证不打扰他。”


    江礼悄悄摸了下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想:应该怀上了吧?


    就算没成功,错过这个月,下个月怀的孩子还是江朵朵吗?时间对不上,大概率不是朵朵了,他只想拼一次再见到宝贝女儿的机会,而不是想跟霍慕东生孩子。


    所以不管有没有怀上,一个月之期一到,他都要离开的。


    “……”


    霍宁风没想到看起来乖巧柔顺的男孩子说出的话竟然这样绝,好像铁了心真不打算占霍家一点便宜似的,但那小表情、那小语气,倔强里头藏不住的难过、黯然,都叫人心疼。


    忽然不太敢看江礼的眼睛,霍宁风感觉自己像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反派,这一出闹得太难看了。


    “你听到了?大哥,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霍慕东凉凉地说。


    霍宁风:“……”


    有亲弟弟的神补刀,他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霍宁风老脸有点挂不住,“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不会领你的情。”


    霍总留下这句冷冰冰的话,森*晚*整*轰燃油门,一个丝滑的甩尾出车位,尾气喷了霍大哥一脸。


    “咳咳咳,霍老三,你故意的吧?”


    霍宁风蹿出尾气重灾区,大喘了好一会儿气,悻悻地咕哝:“操,难怪老三跟吃了迷魂药似的,破天荒跟人同居,还这么宝贝他,那个江礼,那个江礼……还真挺招人心疼的。”


    “我可真不是人,我跟电视剧里那种‘给你500万离开我儿子’的恶婆婆有什么区别?”


    霍大哥兀自自责半晌,又一拍脑门:“完了,这是高手,我的蠢弟弟可不是他的对手。”。


    江礼坚持不去医院,提议:“霍总,你把我放在地铁站就行,我想回家……”他又改口说,“回去……躺一会儿,真没什么大问题。”


    霍慕东一言不发。


    方才听到江礼那番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更让他难受的是,江礼一个字都没说错,讲得全是事实。


    是他不准江礼暴露他俩的“猫腻”,是他三令五申强调不会给他“名分”,是他亲口说以后必定要结束这段“关系”。


    智上一点错没有,他是霍氏集团的三公子,是前途无量的创业公司老板,是庞大家业的豪门继承人,他不可能跟一个出身平凡的男人纠缠不清,所以他如此权衡利弊,提出这些条件合情合。


    但,怎么听江礼亲口说出来,他心里这么难受呢?


    江礼不哭不闹,唯一泄露出的一丝小颤音,就如同钝刀在他心口一点点地拉,闷闷地疼。


    ——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你可以闹一场,跟我要天价的经济赔偿。


    霍慕东在心里这样想,但到底没说出口。因为说出这种话,江礼也不会好受一些,这些说辞只是让他减轻点负罪感罢了。


    就这样沉默着,霍慕东把车驶进熟悉的道路。


    江礼眼睛一亮:再往前开一些就能看到别墅区了!这段路他认得。


    方才江礼一直有些忐忑,生怕霍总一意孤行,不顾他的抗议,硬把他塞进医院。还好是回家……不,回到住处了!


    “谢谢呀。”江礼发自内心地说。


    搭在方向盘上的大手手指蜷了下,霍总的声音倒是平静:“谢什么?”


    江礼:“谢谢你送我回来,刚才真怕你擅自做主,送我去做检查。”


    霍慕东一语双关地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强迫你。”


    “……”


    江礼怀疑他开潢腔,在心里小声反驳:你是不强迫,但你有千层套路,这个月不知多做了多少“功课”。


    霍慕东:“但如果病情加重,就不能再听你的。……为什么对医院那么排斥?怕打针?真跟小孩子似的。”


    江礼脱口:“我才不怕打针!……呃,我怕x光。”


    霍慕东:“?”


    江礼:“有辐射。”


    霍慕东没多想,“小小年纪,活得还挺仔细。”


    聊过几句,两人之间那种沉默的氛围终于被驱散,他们都默契地没提方才跟霍大哥的那场对话。霍慕东便悄悄松了紧绷的弦,以为这场小风波已经过去。


    他默默决定伤感情的话以后不再提,名分虽然不能给,但他会对江礼好,这样不是挺好的?


    至于江礼那句“很快就会离开”,霍慕东自然而然地没当真。


    只要他不赶他,江礼怎么会走?.


    霍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嘘寒问暖,就连江礼谎称想睡觉,他也每隔一会儿就悄悄进房间,鬼鬼祟祟地探出大手去摸江礼的脑门,试他有没有发烧。


    江礼:“……”


    这让他怎么测验孕棒啊!!完全没机会!


    江礼没办法,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装睡,没想到装着装着,还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期间似乎感觉到霍慕东又进来几次,以及极小的、用气音叮嘱阿姨给他熬些养胃清粥的吩咐。


    声音淡去,逐渐陷入黑甜长梦,江礼醒来时,看到黑漆漆的房间,有点恍惚。


    他貌似一觉睡到了晚上。


    摸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深夜十点。


    肚子有点饿,阿姨是不是煮了粥?……等等!先别急着吃饭,江礼想起他临睡前心心念念的大事:测验孕试纸!


    现在没人知道他睡醒,霍总不会过来打扰,岂不是测试的绝佳机会?


    江礼都没敢开灯,用手机手电筒照亮,做贼似的从柜子最底层翻出尿杯和试纸,轻手轻脚地进了客房套间自带的卫生间。


    第25章


    试纸缓缓显色, 深红的对照线率先浮现,这证明试纸显示正常,而后第二条检测线的位置也被覆盖, 却没见到明显的横线。


    江礼怀疑是灯光太暗的缘故, 关上门,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却还是一片白。


    又双叒叕是白板,又一次失望, 这些日子以来, 已经看到多少次白板了。一开始他天真地以为,验孕棒买个两三只就够了,后来逐渐发现,根本不够用!


    太想找回女儿的心情左右着江礼,有时候明知时候不到, 应该还测不出来, 仍旧抱着侥幸心去测, 有时候一天甚至连续测两根。


    后来江礼便悄悄囤了几大盒试纸, 全藏在柜子最底下。


    ……还是不行吗?


    江礼有些沮丧,蹲在瓷砖地面上目光空洞地看着空尿杯上横放的试纸, 无声地说:


    “朵朵,爸爸没用,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办法把你找回来。


    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我消失了没有?还有没有人照顾你……朵朵, 你为什么不跟爸爸过来呢?我真的好担心你。


    没有爸爸在,你自己会乖乖吃饭吗?小朋友抢你的玩具怎么办?爸爸是怎么教你的, 不准欺负别人,但假如有人欺负你, 就立即还手,空手打不过抄起小椅子轮,打坏了爸爸带人看病去,女孩子就是要泼辣一点才安全。


    可是,你没有跟过来,没了爸爸,谁给你撑腰啊?”


    “朵朵,没了爸爸你可怎么办啊?一个月的期限快过了,是不是咱们父女俩缘分尽了啊?”


    江礼的视线逐渐模糊,一个月以来积攒的失望如洪水决堤,冲垮了一个年轻父亲的心防线。


    可汹涌的悲伤也无济于事,成年人连难过都要克制,他没有亲生父母,没有家人,没有伴侣。在世间踽踽独行的人,刚刚失去了寻找唯一亲人的希望,所以更无人倾诉,江礼哭了一会儿,便胡乱撕下一截卷纸擦眼睛,准备收了那根宣告失败的验孕试纸。


    拾起它后,江礼习惯性多看了一眼。


    ……等等!!


    这是什么?!!


    江礼生怕是自己眼花,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又扯一张纸巾,仔仔细细擦过眼睛,把刚哭过的眼睛擦得更红了。


    但视线清明起来。


    他举起试纸,对照着灯光仔细辨认:真的有一条浅浅的、灰色的线条!!!


    他在论坛和某红书上做过功课!这就是所谓“亲妈灰”!


    亲妈灰:是指第二条检测线显示出淡淡的痕迹,因为太浅,所以显色不明显,到不了粉色,视觉上更接近灰,这是所谓“灰”。


    而“亲妈”则是因为,检测线太浅一般人很难看出来,只有强烈希望能怀上宝宝的亲妈,才能不遗余力地率先发现宝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端倪。


    江礼把试纸拍下来,发给网购时店铺的客服,客服秒回:“照片看不太出来哦亲,不过有可能是亲妈灰,亲可以过几天再测一次,观察有无加深,如有加深,就是孕酮翻倍成功,祝亲好孕哦![玫瑰]”


    江礼满心欢喜地又把试纸看了好几遍,直到它超时氧化,才熟练地把尿杯和试纸扔到垃圾桶底层,再扯几张纸把它们盖住,抹去痕迹。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道浅浅的痕迹让江礼转悲为喜,郁结尽除,他重新感觉到饿,又有了胃口。这个时间估计阿姨也休息了,江礼不想麻烦别人,打算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没想到,还没走到旋转楼梯,霍总就走出来,他今晚没关房门,一直留着一只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两人四目相对,江礼客套道:“还没睡啊。”


    霍慕东不讲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复杂。


    江礼:“?”


    江礼说:“呃,我下楼,借过一下?”


    霍慕东:“你哭了,眼睛还红着。为什么哭?”


    “……”


    江礼做贼心虚,生怕霍慕东看出他怀孕的事,一时没编出圆满的解释,下一刻人已经被拥入怀中。


    霍慕东叹息:“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啊?什么事来着?


    霍慕东:“这么能忍委屈,不跟我讲,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他又轻轻长叹,今天大哥的问话,或者说,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让江礼伤心了。


    想起之前江礼隐晦的表白,霍慕东愈发确定:他太喜欢我了,所以伤心。


    江礼也终于反应过来霍总在说什么,不是他迟钝,他刚得知重生以来最大的喜讯,沉浸在喜悦里,哪还顾得上想别的?


    霍慕东说:“想哭的话,在我怀里哭吧。”


    江礼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他现在不笑就已经很克制了,根本哭不出来。


    而霍慕东心里酸酸的:江礼跟我这样客气,是在生我的气吧?


    但做不到的承诺他不会给。平白让江礼空欢喜一场,在粉碎他的希望,又有什么意思?


    霍总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平静地放开江礼,郑重地说:“除了名分,其他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慢慢想。”


    什么都可以提?


    那江礼想要的可太多了,要进口奶粉、要足够多的纸尿裤、要早教课、要学区房……总而言之可以浓缩成一个字:钱。


    然而,说到名分,江礼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以前从没考虑过的问题:江朵朵小朋友想要另外一个爸爸吗?她想要完整的家庭吗?


    江礼于是克制住现在就要钱的冲动,试探道:“我有个问题有些好奇。”


    霍慕东:“你说。”


    江礼:“像你们这样的豪门,假如露水情缘的女朋友意外怀孕,你会认吗?呃,就像你大哥那样,假如他女朋友没有打掉孩子,也不要赔偿,就执意生下,换做是你,你会给那孩子一个名分,做他的爸爸吗?”


    那个女演员?霍慕东带入了一下,果断摇头:“不可能。”


    “哦。”江礼失望道,“那没事了。”.


    第二天一早,江礼早早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测试纸,不知是不是心作用,感觉比昨晚要深那么一丢丢。


    翻倍需要漫长的等待,江礼拍拍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子,“走,爸爸的乖宝宝心肝肝,咱们出门打工,给你赚奶粉钱去了哦!”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他就能收到巨辘的转正通知,工资翻倍不说,参与这个大项目还能随机掉落奖金。


    江礼决定显怀了再离职,工作还能再干两三个月,但他得先从霍总的别墅搬出去,毕竟头三个月胎儿还不稳,住在一栋房子里难免擦枪走火,伤到孩子可就不好办了。


    于是江礼今日份的摸鱼内容,就改为浏览各大中介网站。


    找住处是个技术活,他单身的时候无所谓,有个容身之所就行,但怀了宝宝必须万事小心,居住环境一定要好一些才安心。


    可一分钱一分货,在帝都,离公司别太远的好房源,价格都格外美丽。


    江礼只能一点点扩大搜索范围,大数据似乎识别出此人是个穷鬼,已经给他推临省郊区的房子了……就离谱.


    蓝萍萍是负责招募原画师的HR,之前被老板的高要求逼得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将那张小说封面,以及从画手微博上下载的几张例画,一并夹进简历里做备选,没想到霍总看后觉得很满意,并夸奖画风似曾相识,连他都眼熟的一定是知名大神,让美术部拿去研讨,假如没问题,就拍板将这位画手太太招进来。


    蓝萍萍简直想开香槟庆祝,这项艰巨的任务总算有了进展,为了尽快结束这项让人头秃的工作,她马不停蹄地把范画送到美术组,当听到他们断定这确实是人工而非AI时,蓝萍萍的心放下一大半,当他们用膜拜的语气表示此人画工非凡,并面红耳赤地讨论这位太太到底是谁的小号时,蓝萍萍放下的心又再次悬起。


    画手大佬之所以稀缺,就是因为他们早已功成名就,绝大部分都已经从一线转管岗,成为各大公司的中高层领导,这部分人是不可能被其他公司挖走的。


    谁会放弃经营多年的人脉,放着舒舒服服的清闲日子不过,重新去新公司亲自操刀再从一线做起呢?


    不过,霍总放话说,薪酬不是问题,她或许可以再争取一下。


    蓝萍萍再次打开微博,发现画手太太还是没回复私信。但那位跟画手大佬合作的作者太太回复她了!


    “不好意思私信太多,没办法及时回复,刚看到呀。请问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自己是青铜科技的HR吗?如果能证明,我可以帮忙转达你们招聘的意愿~但不保证毛毛太太能答应哦。”


    “画手毛毛”是江礼的微博ID。


    蓝萍萍立即热情回复,并额外附言:薪资还可以谈!.


    江礼并不知道自己另一个身份提前五年实现价值,还在发愁地找房子。同事们有时候开他玩笑,说京圈少爷怎么还出来打工?殊不知,并非每个本地人都有房子,他其实比北漂还惨一些,至少北漂还有老家,而他一直无处可去。


    江礼更坚定了辞职后就去外地落户的决心,虽说教育不一定比得上帝都,但房租压力会减轻不少。


    他一边敲代码,一边偷偷画画,一边浏览租房信息,正一心三用,电脑端的企鹅弹出新消息:


    ——太太在咩?


    是之前合作的那位小说作者,江礼以为她又要给自己介绍新单主,正想解释现在订单太多无法再接,却看她发来一大段,大意是有家大公司想要聘请他做原画师,薪资和要求都能谈,唯一的条件是尽快入职。


    原画师?这是江礼一直以来的想工作,不过尽快入职的话……


    江礼纠结片刻,觉得多给自己留个选择也是好的,便拜托作者太太把他推给HR,可还没来得及详细讲,消失了一整天的霍迟夏小少爷突然出现,径直往他的工位来。


    江礼:“……”


    不是说这位小祖宗被调走了吗?怎么又来打扰他摸鱼?


    不管关系多熟,总归是姓霍的,江礼一直把他当半个老板看,下意识紧张地关掉所有摸鱼界面,然而霍迟夏根本没看他的电脑屏幕,扭扭捏捏地低声说:“我堂哥找你。”


    江礼也压低声音问:“霍总?”


    霍慕东怎么可能在公司找他?


    “嗯,跟我走吧。”


    江礼跟上他,一路旁敲侧击,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霍迟夏一直欲言又止,似乎真正的原因非常难以启齿,以至于江礼一度以为他和霍慕东的奸.情东窗事发。


    忐忑地随着电梯到36楼,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霍迟夏才歉意地出声:“可能是因为我。”


    然后他不等江礼反应,一把推开门,一字一顿地对他亲堂哥说:“人我给你带来了,但是别为难江礼,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一厢情愿,有什么冲我来!”


    江礼:“?”


    霍慕东:“。”


    霍慕东这个气,他有事叫江礼上来面谈,可又不想暴露他俩的关系,想来想去,只有派霍迟夏去传话才不引人注目,但他这位宝贝堂弟是什么意思??来这儿跟他搞爱情宣言来了?


    霍慕东冷冷地说:“这没你的事,出去。”


    霍迟夏:“真的跟江礼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你要是敢跟他有关系,我早打断你的腿。


    霍慕东起身,黑着脸亲自把他弟拎出去,砰一声关上厚重的实木门,门把拧动了下,但没被打开,隐约能听见董助把人连拉带劝地架走,办公室又很快恢复安静。


    江礼目瞪口呆地目睹一切,又看看面沉如水、气得胸膛起伏的霍慕东,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呀?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霍总差不多看出来,他堂弟那傻小子目前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是暧昧的好感被他撞破,而江礼则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他才不替霍迟夏捅破窗户纸呢。


    霍慕东随口编了个工作上的由,把刚才的事遮掩过去,就转移话题:“叫你来是为了你养父的事。”


    江礼果然更关心这个,听到养父俩字,表情就严肃起来。


    “别紧张,就是上次你提过的那只股票,有了些进展,告诉你养父,今天收盘之前买入,明天它会涨停。现在给你放假,回去当面跟他讲,不要留下痕迹。”


    一边说,霍慕东还一边给江礼展示k线图。


    好一个跌停线,数字部分一片绿。就它,还能涨停?


    江礼狐疑地问:“霍总,你是有内幕消息吗?”


    “也不算,”霍慕东含糊地说,“这支股票很好推测,xx科技的大股东是位胆子很大的商人,但守规矩,有底线,不至于做出强行违规减持的事,所以这两天的跌停是游资或者机构的手笔……”


    江礼不太相信他没内幕消息,不然为什么特意叮嘱让他当面告诉江雄杰?


    不过资深社畜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江礼没深究,只是迟疑地婉拒:“他得不到消息,顶多就是闹一闹,有保安拦着他又进不了公司,至于我,我躲一躲就是了,没必要冒险。”


    “怎么,不信我?”


    霍慕东从老板椅里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江礼下意识后退,后脚踢到绿植的花盆,一人多高的发财树挡住他的退路,霍慕东怕他摔倒,伸手扶了一把,一进一退间,两人的姿势像是霍总环住他似的。


    霍慕东索性也没放手,低声问:“怕什么?一到公司就这么紧张,还是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男人的气息太近,雪松的古龙水味霸道地袭过来,江礼连忙道:“我不敢生你的气。”


    不敢?


    霍慕东不满,“不敢”,显得多生分。


    “生气是人之常情,我没说不准你生气。”他硬邦邦地说,“但你得给我哄你的机会。”


    江礼扬起脑袋,潋滟明亮的眸子直视他,有点疑惑:“这就是在哄我?”


    “……”


    大约是怕外边人听到,青年嗓音低低的,软软的,霍慕东看着他嫩生生的脸,有一点心猿意马,“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嘴上做小伏低算不得哄,那只是花言巧语。真正帮你解决问题,才是有意义的。”


    江礼:“……”道我都懂,但您能不能别再靠近了?发财树都要抗议了。


    但霍慕东觉得这样小心翼翼缩起身体的江礼有点可爱,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边搂住他的腰,一边正经地说:“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公司争抢着想上市吗?上市意味着能融资,大把目光短浅的大股东、高管,在拿到上市资格之后,借贷分红,或是高位违规减持,宁可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赚一笔快钱。”


    江礼感觉霍总的手在他腰上流连,脸慢慢涨红。霍慕东却还道貌岸然地说:“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公司做大、做强。操纵股市,强行减持一次,收益比他们辛辛苦苦经营十年赚得都多。”


    “但我认为这种人目光短浅。”


    江礼几次挣脱都没挣开,只好用力抓住他的大手,“那,xx科技是一家认真经营的公司喽?”


    “我没这么说。”霍慕东鄙夷道,“真正有雄心、有实力能把公司做大做强的,是极少数。”


    江礼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言外之意:像我一样优秀的总裁,能有几个?


    霍慕东:“不过xx科技的赵总是个人物,他知道上市公司是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不会砸自家招牌,这个人玩的都是阳谋……告诉你养父,今天收盘之前,有多少,买多少,明天开始将会迎来一次连续大涨,那时候恐怕追涨都买不进。”


    江礼小声说:“真的会涨,那我不想告诉他。”


    “傻瓜。”霍慕东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第一次消息,你养父不会轻信的。”


    对哦。


    江礼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只是他拿不准霍总到底想干嘛,被撩得心里忐忑,怕有同事突然闯进来,也怕真擦枪走火伤到宝宝。


    “别在这里。”江礼小声说。


    然后就见他把脑袋埋下去,浓密柔软的短发已经蹭到霍慕东的领带,像害羞,更像撒娇。


    霍总轻笑,只是逗逗他而已,怎么还当真了?他堂堂总裁,就算想在公司玩,也不会选工作时间。


    但江礼的反应太可爱,霍慕东忍不住将计就计:“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现在放假回你养父家。第二,我们就在办公室,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


    “我选一!!!”


    江礼耳朵都红透了,同时矮身弯腰,受惊的兔子似的从这个壁咚里逃出去,霍慕东扣住他的手腕,“哎,等等。”


    被那只大手钳住,江礼没跑远,回眸解释说:“我听你的,现在就走。”


    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残留着一点红晕,眸子水汪汪的。


    霍慕东心里有点痒痒,“就这么走了?帮你这么大的忙,没点表示?”


    “……”江礼退回去,熟练地在霍慕东唇上轻啄一下。


    霍总意犹未尽地扣住他,但最终只是反手揉揉他的头,问:“现在不委屈了吧?”


    “……”


    霍慕东:“如你所见,我会对你好,但跟我这样的人谈感情,太不现实。懂吗?”


    江礼脸上红晕褪尽,他明白了,所谓的“哄”,更像是昨天那事儿的“补偿”,霍总对他好是真的好,可每回示好之后,都要提醒他不能恃宠而骄,不能僭越。


    好像生怕自己缠上他。


    你放心,不会的。


    江礼说:“我懂得的。”


    “你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真让人心疼。”霍慕东轻叹一声,抬起江礼的下巴,又在他唇上轻啄一下,便放开,“知道你懂事,以后遇到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去吧。”


    “嗯。霍总,那我先走了。”.


    江礼出门时,霍迟夏已经不见踪影,董助恭敬地带着他去了那部领导专用电梯。让他想起,半个月前,曾经在这里跟霍总偶遇,霍慕东却为了避嫌而装作不认识他。


    江礼沮丧地想:本来也不是在谈恋爱,我没有由怨恨他。


    总不能强迫别人喜欢自己。


    其实霍总帮了他不少,之前帮他敲打刘主管,现在又帮他替养父圆谎,一次次替他排忧解难,江礼是感激的。


    但正因这样,他更下定决心赶快搬出霍总的别墅。再这么不清不楚地住下去,可真成了金钱交易。反正早晚都要搬,晚搬不如早搬,正好他让他请假回家,今晚索性就不回去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江礼是在大学城找到的江雄杰。江雄杰是某个大企业的班车司机, 工资虽然不高,但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占些小便宜,他今天偷偷开单位的面包车, 给儿子送换季的厚被子, 接到江礼的电话后,便让江礼来这里跟他汇合, 顺便帮忙搬搬东西。


    他才不考虑江礼绕路过来要多浪费多长时间,而江礼也习惯了, 他掐着时间, 不紧不慢地赶到学校时,就遭遇江雄杰一顿劈头盖脸的抱怨:“怎么这么慢?是不是故意拖时间,逃避劳动?还有最后一床被子,你去帮你弟搬吧,光宗, 放下, 让你哥来, 别累着你。”


    江光宗正不情不愿地抱着一床棉被, 闻言就要递给江礼,结果他身边的女朋友惊讶地问:“那是你哥哥吗?怎么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江光宗神色一凛, 又把被子抱回去,粗声粗气地说:“不用他帮忙!剩这么点东西,我抱回去就是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走走走,学校不让外人逗留。”


    打从青少年时期, 他喜欢的女孩子托他给江礼递情书,江光宗的神经就变得非常敏感, 果不其然,他女朋友一步一回头,好奇地看着江礼。


    “哎这孩子,你一个人拿得动吗?”江雄杰还对着儿子的背影喊,满心慈爱地担忧他那身宽体胖、身形能把江礼装下的大胖小子。


    不过他的父爱收发自如,转向江礼时,已经换成冷冰冰的语气:“到底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非得见面?”


    江礼:“你一直追问我的那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江雄杰不是电话轰炸,就是微信连发,江礼十条里回复一条,他便改成辱骂,骂这个养子根本没什么内幕消息,就是胡说八道来骗他钱的。


    江礼非常想拉黑他,但又怕没了这个发泄的渠道,江雄杰会跑去公司闹,让他社会性死亡。


    现在终于可以给他一个“交代”,江礼也长长松了口气。


    “因为怕被监听。”江礼胡说八道,“大数据时代,没有秘密。”


    “哦哦。”江雄杰肃然道。


    他虽然嫌弃江礼这个“拖油瓶”,但也不得不尊重事实:江礼这小崽子脑瓜好使,从小就是学霸,现在又在互联网大厂上班,肯定比他们懂得多。


    于是两人上了面包车,关好门,才一边行驶一边聊起“秘密话题”,江礼把霍慕东告诉他的“内幕消息”复述一遍,连叮嘱也一并转述:“记住,一定要今天收盘之前买进,有多少买多少,借钱也要买,几天就能大赚。”


    果然,江雄杰半信半疑:“吹牛吧,那只股票一直在跌。”他之前为了等牛市,一直在做t,结果牛市等不到,江礼的消息也等不到,已经割肉卖光了。


    江礼才不指望他真会买,传达完消息就算完成任务,并不申辩,只是提出今晚想在江家住。


    在办公室时,霍总那么热情,江礼有点怕晚上太激烈,伤到宝宝,还是暂且躲一躲。而江雄杰虽然不情愿,想到股票,又勉强答应。


    “且看明天到底涨不涨,如果他敢骗我,再把他赶出去不迟。”江雄杰暗暗打定主意,还车后,才发现一连串未读微信,全来自他亲儿子。


    ——你怎么想的,怎么把江礼带我学校来了?我女朋友一直问他是谁,怎么没听我提过还有哥哥?我可一直说我是独生子!找个家里有钱的独生女多难啊,这下她知道咱家还有个拖油瓶了!


    ——而且开面包车干什么?你们领导那辆奥迪怎么不开来?


    ——操了,蓝呦呦一直夸江礼帅,旁敲侧击跟我打听他,烦死了!


    ——还有,你们送那些是什么被子啊,不是说了让你们买两床蚕丝被,送棉□□什么??这么便宜的东西,她会看不起我的!


    ……


    新闻上说,受西伯利亚冷空气影响,今年会是50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寒冬,江光宗便闹着让父母给他和女朋友一人送一份过冬的套装。


    江雄杰咕哝:“败家子,蚕丝被多贵啊!一床得好几千,我哪有那个闲钱。”


    说罢,他又向江礼吐槽:“你还不知道吧,你弟弟交了个女朋友,也是帝都人,在西城有两套房!独生女,要是抓住她,少奋斗二十年啊,可惜爸没本事,买不起蚕丝被……”


    换做上辈子,江礼多半会本着“早点还清抚养费”的念头,拿出工资支援他们,然而现在,他只是静静听他哭穷,一点接茬儿的意思都没有,笑眯眯道:“爸,别着急,多买些股票,过两天不就有钱了?”


    江雄杰:“……”


    他根本就没打算买,得先看看明天涨不涨,再选择相不相信江礼。


    可这话不能直说,否则之前一直催江礼要消息,现在却不用,岂不显得他无取闹?.


    已经请了假,江礼当天就在江家消磨时间。不过江家根本没有他的房间,江光宗六七岁之后就不让江礼进他的卧室,于是江礼睡过客厅,在主卧打过地铺,甚至在阳台住过,只是现在那张床早就扔掉,他便又回了江光宗的房间。


    养母在客厅大声抱怨怎么回来不说一声,买的菜根本不够,江礼只当听不见,关上门塞上耳机继续找房子。


    然而,开了电脑,他才想起森*晚*整*一件重要的事:


    忘了联系那位HR!


    因为平时主要用微信,所以江礼手机上没安装Q.Q软件,只在电脑端用它联络那些下单的作者——不知为什么,网络小说作者们似乎很喜欢用Q.Q。


    而笔记本开机之后,一串申请赫然闪动,那加好友的咳嗽音效此起彼伏,将对方的急切渲染得淋漓尽致。


    “……!”


    对啊!当时还没聊完,他就被霍迟夏叫走了,那位作者太太又没他别的联系方式,肯定是把Q.Q推给HR了!


    这么说,他晾了人家HR大半天,真是太不好意思啦!


    江礼内疚极了,连忙点开消息框,一串申请由密密麻麻地按时间排列:


    ——毛毛老师你好,我是青铜科技人力资源部的蓝萍萍,您的画作比较符合我司的招聘要求,诚邀您于xxx月xxx日来我司面试,地址是:xxxxx。


    ——毛毛老师您在吗?很冒昧跟您的朋友要到了联系方式,您的朋友一定讲过我们公司的待遇吧?条件都可以谈,我可以为您争取再加10%的薪资。


    ——毛毛老师,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游戏制作虽然是我司新涉足的领域,但青铜科技有云服务和渲染引擎平台做背书,此项目前景非常可观。


    ……


    越往后看,那薪资的数额越让人满意,但青铜科技是什么情况?


    企鹅图标再次闪动,那位作者发来消息:


    ——亲爱的,HR找你了吗?不好意思呀,我下午码字,锁在小黑屋软件里,看不到消息,一直没回复那个HR,才发现她疯狂找我,我要怎么说呀?跟你统一一下口径,嘿嘿。


    江礼:“……”


    这一刻,江礼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垂衣拱手无为而治”。


    他麻木地回复:


    ——谢谢亲爱的,你不用管了,我去跟她讲吧。


    ——咱们好像无意之中,联手给我涨薪50%。


    作者:???


    HR的最后一条消息已经是两小时之前,江礼怕再抻,会给这件事抻黄了,于是通过了好友申请,并且提了诉求:能不能远程办公?


    这个项目跟起来,至少得一两年,但江礼已经打定主意显怀了就跑路,所以不想用真实身份入职,尽量不再跟霍慕东产生任何牵扯。——虽然最安全的办法是拒绝邀约,但……薪水实在给的太多了呀!!!


    再加上这份工资,他就有底气找条件好些的房子,能尽快搬离霍慕东的别墅!


    霍总还不知道,自家HR给了他小情人离家出走的资本,在偌大的别墅里独守空房,一直等到天色全黑,还没等到江礼回家。


    阿姨第N次被问有没有人按门铃时,终于忍不住建议:“江礼也许直接在他父母家里住了,少爷,你要是想他,要不然直接拨个电话?”


    “谁想他了。”霍慕东在客厅待不下去,兀自上楼,心里有点不爽:这个江礼,还真敢在外边留宿?他养父母不是不待见他吗?


    可白天刚主动帮他的忙,晚上又催他回家,会不会显得自己有些急切,从而骄纵了他?


    还是说,江礼故意不回来,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假如这样,那他今晚绝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甚至这些天也不会主动跟他讲话,必须让江礼先低头才行。


    打定了主意,霍总把手机放在离床最远的茶几上充电,抓起床头的《传习录》静心读书。


    一小时后。


    霍慕东把电话拨过去,直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他咬牙道:“你还没睡呢?”


    当然不能问为什么不回家,点到即止,给江礼一个台阶下就行了,假如江礼肯低头,不再暗暗生他的气,他也可以考虑现在开车接他回来。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江礼困倦的声音:“啊……”


    江礼打着呵欠说:“要睡了,有什么事吗?”


    霍慕东:“………………”


    竟然完全不提请求他接他回来的事。霍总于是也忍着不问,而是说:“问问你有没有跟你养父讲那件事。”


    “说了的。”


    “……估计他不会买,但等明天开盘,他亲眼看到,就会对你深信不疑,下次挑个容易让人血本无归的机会,再透露一次相反的消息,相信一定很有趣。以你对养父的了解,他会加杠杆吗?”


    江礼想了想,认真地说:“一定会。”江雄杰炒股的技术未必多高,但很爱赌,不然也不会热衷于全仓猛干,赔得多赚得少,以至于江家一直都没攒下多少积蓄。


    霍慕东:“那真是不好的习惯,多少优秀的操盘手都折在杠杆上,倾家荡产都不够平仓,最后负债累累。”


    “是啊。”江礼陷入沉思,要那么做吗?父债子偿倒不用担心,再过不久他就要远走高飞了,但把江家人坑到那种程度,会不会太绝了?


    每当这种时候,江礼才意识到,其实霍慕东跟他是不一样的人,看起来绅士有礼的豪门公子,狠起来却比普通人要绝得多。


    而霍总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有感而发地思考人生,他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句冷淡的“是啊”,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第27章


    江礼斟酌了一下, 说:“过几天吧。”


    “过几天?过几天是几天?!”霍总终于没维持住淡定。


    江礼也有点心虚,虽说走是早晚要走,但他离开得有点突然, 都没跟霍慕东好好报备。


    好在他有提前准备好的由:“这几天股票不是会涨么, 我在这边盯着些。”


    霍总一点不觉得这由站得住脚,没被糊弄住:“你盯着有什么用?在江家可以操盘?赶紧回来。”


    他现在不想计较什么在对峙中争高下、谁先低头的事了, 想到江礼要一连离开好几天,他就不爽。


    江礼:“……”


    他其实也想回去, 由奢入俭难, 刚在霍总的大别墅里享受了将近一个月,如今搬回江家,真是看哪里都觉得又小又破,何况还有一个因为他回来“蹭饭”,而不断阴阳怪气, 说什么成年子女回来都应该交伙食费的养母。


    奈何, 两害相较取其轻, 假如回别墅, 今晚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地步……白天霍总好像就蛮精神的,嘴上说不会办公室play, 其实那会儿俩人离得那么近,他都已经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刚怀上宝宝,一定得注意分寸,可依着江礼对霍慕东的了解, 在某些事情上,霍总根本不知道“分寸”俩字怎么写, 没一次是不过分的,时间久了, 江礼都快形成条件反射,想起来就腿软。


    ……哎呀不行。住脑!


    想一想也不易于胎教。江礼摸摸平坦的小腹,默念:罪过罪过,小孩子不许听大人想事情!


    霍慕东:“人呢?我现在去接你。”


    江礼:“!!”


    江礼忙道:“不用,那个……”他急中生智,故意打了个呵欠,困倦地说:“太晚了,我好困呀。”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以及男人强硬的话:“车上睡。”


    江礼:“……”


    “困得都睁不开眼了,今天真的好累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霍总……”江礼放软了音调,咬咬牙,说:“慕东哥哥,拜托啦。”


    霍慕东:“……”


    慕东,哥哥?在床上时,他不是没逼着江礼叫点好听的,可那小哭包宁可咬着被角忍得眼角通红,也憋着不松口,这还是头一次叫“哥哥”。


    ……叫得还挺好听。


    霍慕东心软了:“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不过明天要回来,明天见。”


    江礼:“晚安。”


    回什么,他才不回呢。


    现在已经怀上了心肝肝大宝贝,霍总的定位一下子从“耐力及硬件满分的播种机”变成“容易影响胎气的潜在危险”,他躲还来不及呢……


    第二天开盘,果然一条大阳线,直接涨停。


    江熊杰又是惊喜,又是后悔:竟然是真的!那小拖油瓶算没白养这么大,他居然真搞到了内幕消息!!


    可看着已经买不进去的涨停板,江雄杰又懊悔得不行,早知道直接听江礼的,多买一些,半天的工夫就赚一大笔。


    而等第二天、第三天,又是涨停,江雄杰就彻底不淡定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要逮到江礼就问:“下次什么时候能买进?”


    是的,江礼这几天都在江家暂住,他找各种借口——加班、养父问他股票、取东西等等,去敷衍霍总,差不多快耗尽霍慕东的耐心了。


    江礼想:下回他如果再问,就直说结束关系好了,不过感觉霍总对他,或者说对他的身体,正在兴趣浓厚的时候,一个说不好,分手变裁员,那可就酿成大祸了!


    他现在太需要钱啦,孕后期估计会因为身体原因,大幅减轻工作量,而从产检,到生产,再到产后恢复,奶粉钱、婴儿用品……哪样都需要钱。他得趁着现在还能干活,尽量多赚一点,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


    所以说分手是个技术活,退一万步,即便惹毛霍总,也得等转正之后……听吴哥的小道消息说,巨辘的HR已经在给他们这批实习生准备转正合同了,转正率20%。


    “发什么呆呢,你爸跟你讲话呢。”一双筷子在江礼眼前晃了晃,养母庄贤惠收回筷子,不满地啧啧有声,“就顾着吃,一共放了四个红闷蛋,你一人吃俩。”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江光宗不在家,家里就全是素菜,好像江礼不需要长身体。今晚仍旧没什么肉,红焖蛋是唯一的蛋白质来源,不用想也知道,四个蛋,夫妻俩一人两个,上辈子的江礼是夹都不敢夹的。


    然而,他得给朵朵补充营养,即便只暂住几天,也不能亏了嘴。


    江礼慢条斯地说:“妈,我其实不爱吃红焖蛋,明晚做点清蒸鳜鱼吧。”


    “什么?!”庄贤惠拔高音调,“你还点上菜了,知道鳜鱼多贵吗?”


    “够了!”竟然是江雄杰拍桌子,他怒瞪妻子,使着眼色说:“江礼难得回来住两天,想吃什么,你就给做什么呗,哪那么多废话?”


    今时不同往日,江礼是他的财神爷,一个内幕消息,就能帮他赚翻,别说想吃鱼,吃龙肉,他都给买回来!


    庄贤惠明白丈夫的意思,但多年来的习惯,让她总觉得在江礼身上花一分钱都是浪费,不由得哭穷说:“我明天就去买鱼,就是生活费有点紧巴,他爸,你还有钱吗?”


    这话是问江雄杰的,她却看向江礼。


    上辈子,他们算准了江礼自尊心强、把面子看得比里子重,以“伙食费”的缘由,一点点零散地把他的工资刮干净,最后一个月花销算下来并没比租房便宜多少。


    以至于江礼后来大着肚子、不能工作的时候,穷得活下去都成问题,要不是那位好心的医生资助,他恐怕都生不下江朵朵小朋友,直接一尸两命。


    现在的江·钮祜禄·礼脱胎换骨,脸皮修炼得坚不可摧,他也顺着庄贤惠的话,问江雄杰:“爸,妈妈问你呢,还有钱么?”


    庄贤惠:“?”


    江雄杰:“?”


    江礼很自然地继续说:“如果有钱的话,借给我一点吧。你们也知道,我最近手头很紧,本来是打算等您买了股票,赚到钱,再给那位‘中间人’封个大红包,但现在证实了消息准确,却没有表示,这说不过去呀,我这几天都在发愁这件事。”


    江雄杰明白了:这意思是,让自己出血,给那位泄露消息的中间人好处费?给好处费是所应当的,出手阔绰,事情办得敞亮,才能有下回。不然人家凭什么帮你?


    道他都明白,只是,这笔钱一定不是小数目。


    江雄杰郁闷地又狠狠瞪一眼挑起“手头紧”话题的妻子,堆起笑对江礼说:“都怪银行办事效率低,当天没来得及把钱取出来,我犹豫着凑个整第二天再买,谁想到开盘直接涨停板,根本买不进去,现在也没有闲钱……你昨天买了吗?”


    江礼当然知道他没买,“我哪有本金买股票呀,上个月就差点被房东赶出去,你们是知道的。”


    两夫妻都沉默了,他们还记得当时江礼要钱未遂,抢走了江光宗的新手机。


    江礼说:“言而无信也没关系,这种事本来就违规,中间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大不了以后跟他断绝来往。”


    “哎那可不行!这样的关系,多少钱都买不来,怎么能断?”江雄杰连忙阻止,咬咬牙问,“那人要多少?”


    江礼狮子大开口:“当初我答应给他五万。”


    夫妻俩异口同声:“多少?!!!”


    庄贤惠:“我看啊,这关系断就断了吧!抢钱啊这是,要不然就是诈骗!”


    江雄杰:“不是诈骗,消息很准的。行了闭嘴吧,你别跟着瞎掺和。”


    江礼听他们吵成一团,并不参与,默默又夹了一个红焖蛋。据说人体一天只能吸收一个鸡蛋,但蛋黄里含有丰富的卵磷脂,对宝宝的脑部发育是有好处的。


    于是江礼奢侈地把蛋白剥开,挑出蛋黄小口小口地吃。


    养父母两口子吵得不可开交,庄贤惠话里话外暗示江礼要骗他们的钱,江礼也不会。她根本不知道,他跟他们直接开价,是在手下留情。


    如果按着霍慕东的建议,应该再给江雄杰几次消息,等他深信不疑的时候,诱导他不惜借钱、贷款去加杠杆,输掉全部身家,下半辈子讨饭去。


    但江礼不太想把事情做绝,并不是他圣父病发作,所谓“穷寇莫追”,他真怕江家两口子被逼急了,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日后到他工作室贴大字报辱骂,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们早就干过,学生时代就曾经让江礼几次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这也是江礼上辈子格外看重“面子”的原因。


    逃离原生家庭不是件轻松的事,得把握好尺度,更需要智取。


    两夫妻哭着穷唱了一通双簧,最后对江礼说:“家里只拿得出两万块,让中间人通融通融,下次赚了钱一定还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钱虽然少了些,但事情一定要办成,等你发了工资,多请人家吃吃饭,维系维系感情,关系千万不能断掉!……等赚了钱,爸妈不会亏待你的,爸爸妈妈把你从小养到这么大,还会害你吗?”


    江礼本来的心价位就是两三万,于是做出为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江雄杰给钱倒是痛快,生怕江礼反悔似的,当场给他转过去,惹得庄贤惠给他好几个白眼。江礼也不推辞,收下转账后,把剩下的蛋白夹到庄贤惠碗里,温和地说:“妈,你不是喜欢吃鸡蛋吗?特意给你留的。”


    庄贤惠:“谁吃你剩下的啊?!”


    江礼把眼皮一垂,委屈地说:“妈,你从来不嫌弃弟弟的。刚才还说咱们是一家人。”


    既然他们要打亲情牌,那就一起粉饰太平。


    “……”庄贤惠只好象征性地咬了一口,而江礼已经陪他们演累了,口不对心地说那些话,各怀心思的塑料亲情,都让他感觉这顿饭吃得比加班还累。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江礼起身,就回到江光宗的房间,把自己关进那片借来的小天地,继续找房子。


    那两万块是实实在在的进账,够交押金了.


    庄贤惠呸呸呸地把鸡蛋清吐掉,骂道:“恶心死了,把咬过的东西给我!还不洗碗就走,真是翅膀硬了!”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江雄杰不耐烦地说,他现在看江礼跟看金光闪闪的善财童子也差不多,难得客观地评价,“你连光宗都不嫌弃,更不应该嫌弃江礼,这孩子从小就白白净净的,不脏。”


    “那是他长得白!跟脏不脏有什么关系?”庄贤惠抱怨道,“就为着他白,大眼睛,跟洋娃娃似的,人贩子临时涨价跟咱们多要一千块,现在想想还是心疼。”


    “都怪你,非要个带把的,说什么传宗接代,现成的女娃娃没要,让人贩子现去拐个小男孩……”


    “闭嘴!实话也能瞎说,小心让他听见。”江雄杰警惕地看了眼卧房门。


    一门之隔,江礼什么都没听见,他正塞着耳机打电话呢。


    电话那头的霍总都气乐了:“还说不是躲我,给你发消息没看见?”


    江礼撇撇嘴,怎么可能看不见?霍慕东让他下班后去地下车库等着,晚上一起回家。


    这是从未有过的,就算普通同事住得近,也会偶尔搭车结伴回家,不算大事。但霍慕东也严防死守,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要江礼先过去,俩人一前一后,跟做贼似的。


    江礼说:“没看见。”


    霍慕东:“……”


    “第三天了,还不回家,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我……”


    霍慕东终究没说出“我想你”的话,“算了,下楼。”


    江礼震惊地看向窗外浓墨般的夜色:“什么?”


    霍慕东:“我在你家楼下。”


    第28章


    ……这怎么还杀到楼下来了?江家这栋老小区位置离青铜科技和霍总的别墅都不近, 更重要的是,晚高峰赌得要命,路上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霍慕东竟然真追过来了?


    江礼不敢让金主爸爸等, 抓过外套就出了门,把正在偷偷摸摸讲他坏话的夫妻俩吓了一跳。


    “大晚上的, 你上哪儿去?”


    江礼不想跟他们解释,含糊地说:“有事, 出去一趟。”


    然而江熊杰惦记着他的股票, 担心会不会是那位“中间人”,江礼前脚走,他后脚就趴到窗户边,借着居民楼漏出的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以及——


    他倒吸一口凉气:“巴博斯!咱们小区怎么会有这种豪车?”


    他们住的位置偏, 这附近最有钱的就是拆迁暴发户, 也就认个奔驰宝马, 大部分还都是十几万的普通代步车。


    庄贤惠也凑过来:“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江雄杰说:“我怀疑那个有钱佬就是江礼说的中间人。”他们越商量越觉得有道, 要不是有重要的事,那种有钱人,大晚上巴巴地来找江礼干什么?


    莫非是来拿好处费的?还是告诉江礼新内幕消息?……他们俩能不能踹开江礼,直接跟中间人交易呢?这样会省很多钱吧。


    抱着这样的打算, 江父江母决定下去看看,只是他们不敢跟得太近, 只能躲在漆黑的楼道里偷偷观察。


    远远的两道剪影,那有钱佬比他们的便宜儿子高出不少, 压迫感非常强。没一会儿竟然扣住了江礼的手腕,把人按在那辆一人多高的改装越野车上!


    江家夫妻:“!!!?”


    什么情况?该不会是钱没给够,那人找江礼算账来了吧?那么高的大个子,身体看起来也很强壮,假如打起来,瘦弱的养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俩人怕被殃及池鱼,拔腿就溜。


    然而江母把先溜一步的江父拽住,“等等,不对劲,你看——”


    不远处,高大的男人把江礼按在车门上,一只大手扣住他两只纤细的手腕,举高,然后……侧头吻了下去。


    “…………”


    “!!!!!??”


    江礼被亲得缺氧,终于放开时,喘.息得有点厉害,连眼角都憋得湿润,眼尾一片红,水汪汪地瞪霍慕东:“你不要太过分,光天化……呃,这好歹是室外,邻居看到怎么办。”


    霍慕东:“谁让你不肯跟我回家。”


    江礼:“……”


    霍慕东:“到底为什么不肯回去?”


    江礼叹气,“分手”俩字几乎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在霍慕东一再的追问下,他小声吐槽:“说实话我还能转正吗?”


    声音太小,恰好融进一声软乎乎的猫叫里,霍慕东没听清:“什么?”


    “没事。”江礼顿了顿,措辞道,“霍总,我总不能一直在你家借住,上班啊什么的都挺不方便的。”


    好敷衍的借口,霍慕东气乐了:“住了将近一个月,突然发现不方便?在我大哥把咱们关系挑明之后,突然就觉得别墅住得不舒服,要搬到这栋恐怕连物业都没有的老楼里?”


    江礼垂头不语:“……”


    霍慕东烦躁道:“我不明白,你怎么那么难哄?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在游轮上,你第二次闯进我房间的时候——”


    “对!”江礼忍不住打断他,抬起眼睛直视霍慕东,眼尾的红还没褪去,显得神情有些倔强委屈。


    霍慕东瞬间有点后悔刚才的直白。


    两人不知对峙了多久,时间流速很慢,慢到江礼把重生之后自己抱着目的故意接近霍慕东的点点滴滴放电影似的回顾一遍,但实际上也许只有几秒钟。


    江礼颓然收回凶巴巴的屈辱眼神,小声说:“你说得对,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这是事实,他不能否认,一开始霍慕东就跟他讲得清楚明白,俩人只能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当时江礼只想着把他的心肝宝贝女儿再生出来,谁想到床单也能滚出感情来,上辈子的两天一夜跟现在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培养出的情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受控制地有点喜欢霍慕东。


    这件事姓霍的也有责任,江礼想到这里,又抱怨说:“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


    不自觉的,他声音有点发颤,怕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后边的话全埋在肚子里:我跟你们大多数家庭幸福的人不一样,我太孤独啦,活了二十几年,只有江朵朵一个亲人,除了女儿之外,这辈子没人再那样关心过我,你偏偏对我那么好,怎么能不让人多想呢?


    大少爷把奶油蛋糕上的新鲜樱桃摘下来,大方地送给饥肠辘辘的乞丐,乞丐食髓知味,很难不去觊觎整块蛋糕,诚然,分享是美德,但何尝不是种残忍,见过光明,黑暗就变得更难以忍受①。


    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的霍三少爷无法体会黑暗有多凄苦,但他被那声颤抖的“无指责”弄得心尖有点发疼,本来汹汹的气焰被浇灭不少,轻声问:“江礼,你哭了?”


    “没有。”前两个字还带点鼻音,很快,江礼就恢复正常,“你问我为什么要搬走,因为我反悔了,我贪心嘛,不想只做个床伴。你又不可能做我男朋友,所以……”


    霍慕东:“你在逼宫?”


    江礼:“?”


    霍慕东:“你的意思是,要么正式交往,要么分手?”


    江礼:“……”


    说起来,还真有点像逼男朋友结婚的招数,不过,大部分敢这样做的人都有胜算,而他这样讲是因为知道失败率100%。


    果然,霍慕东说:“不可能。”


    江礼:“……哦。”看吧,果然失败率100%。


    霍总的大手抬起江礼的下巴,居民楼里透出的灯光不过星星点点,暗色里青年的脸白皙秀美,目光柔软暗淡,看起来很好欺负,“江礼,你想清楚,现在分手,以后你再想找我,就没机会了。”


    “……”江礼扁了扁嘴,心想: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不会找你的。我只是曾经不小心喜欢上处处照顾我的人,被当面拒绝后,试探的触角就收回来,永远卷曲,休眠,把time.sleep的代码填入正无穷,再也不会唤醒。


    我只是喜欢过你,又不是没有骨气。


    江礼说:“我知道的。”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意有所指地看看霍慕东掐他下巴的手,“那我回去了?”


    “……?”竟然真的答应了?台阶递到脚边都不下?


    霍慕东气得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放开他。


    江礼竟然还真转身就走,青年身形清瘦,背影很快融进朦胧的夜色里,很奇怪,这人总给人一种他并不强势的感觉,连职场生存态度都是“能忍则忍”,给人一种“惹到他就惹到了棉花”的错觉,一个小小的主管都能随意欺压他。


    但实际上并不这样,江礼骨子里竟如此倔强。看着他的身影几乎要消失在黑漆漆的楼栋里,霍慕东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小步,与此同时,江礼也忽然转身。


    “?”


    呵。


    霍慕东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心里生出些胸有成竹的喜悦:他果然舍不得就那么离开自己。


    然后就见江礼登登登迈着小碎步跑回来,方才的决绝都消失殆尽,漂亮的脸上竟带了一丝谄媚,“嘿嘿,霍总。”


    霍慕东:“??”


    江礼堆着打工人见领导的专属笑容,问:“那个,刚才说的话可能有点伤感情,气氛到那儿了嘛,您别挑我,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个小人物计较的,哦?”


    霍慕东:“……”听着像是求和,但感觉不太对?


    江礼扭捏道:“我就想问问,要是分手的话,我还能转正吗?”


    “………………”


    “咔吧。”


    是霍慕东拳头攥响的声音,这一刻他很想打人,但到底没动瘦弱的昔日枕边人一根手指头,只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


    “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你这么个‘小人物’,专门再麻烦一遍巨辘的魏总。”


    是啊,自己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连报复都不值得,原本就是这样的。江礼轻松道:“谢谢霍总。”


    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单元楼……


    “砰!”


    霍慕东甩上车门,直到坐上驾驶位,还气得手都在发抖,缓了一会儿才哄然发动汽车,越野的强光将前路照得如白昼,一男一女先是捂住眼睛,而后做出拦车的姿势。


    霍慕东见过他们的照片,两人是江礼那对养父母。


    江雄杰从绿化带绕出来,点头哈腰地敲玻璃窗,霍慕东面无表情地降下车窗,连句话也没心情赏给他们,只用眼神冷冷询问:干嘛?


    江雄杰委婉地打听他是不是比较懂炒股,又谎称江礼总是在家里提起他,庄贤惠则躲在她老公后边一直赔笑。


    说了半天,霍慕东终于明白,这俩人误会了,但他们想越过江礼,直接跟他这个“中间人”交易。


    霍慕东失去耐心,留下“不可能”三个字,便不管车外还有人,直接挂挡开车。


    “哎哎哎!看着点,要撞人了!”


    “等等!我有话说!我们看到你刚才亲我儿子了!你,你那是强迫!……也不是不能商量!江礼要是不同意跟你,我们可以劝他。”


    霍慕东踩了刹车,终于提起一丝兴趣,眸光危险地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庄贤惠还以为有戏,鼓起勇气说:“原来、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你什么都肯跟他说。”


    她越想越觉得逻辑这样才通顺,虽说给中间人好处费听起来很正常,但拥有这么厉害的消息来源,想赚多少钱不行?怎么可能看得上五万块!可见,这位高大的帅哥不是冲着钱去的,而是冲着她那个美丽的养子本人去的。


    也侧面说明,江礼那小崽子果然在骗他们的钱!骗了足足两万块!


    庄贤惠说:“做个交易,以后有什么消息,你,你直接跟我们说,我们配合你,让江礼跟你好。那小子他不识好歹,但总归是我们养大的,一定听我们的话。”


    霍慕东黑沉沉的眼珠静静地看他们,气场压得庄贤惠两夫妻都渐渐没了声音。


    呵,“江礼识不识好歹”也是你们能评价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世上还真有这么恶毒的男女。


    他们正撞上霍总心情奇差的时候,还不知自己傻乎乎地往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巨网里扑。


    “哦。”霍慕东终于开口,“怎么配合?”


    第29章


    两夫妻刚看到准确的内幕消息, 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夜暴富,什么条件都敢开,他们向霍慕东建议:“先生, 您不是想让江礼跟您同居吗?我们这就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霍慕东挑眉看他们:“你们听到多少?”


    “其实没听到多少。”江雄杰说, “我们躲在楼道里,离得远, 只是半听办猜。”


    霍慕东开始回忆,刚才应该没说除了感情问题之外的事。


    “先生您放心, 江礼他没地方可去的, 身上又没钱,工作也没转正,连房租都交不起,如果我们把他赶出去,他一定得回到您身边, 除非他想露宿街头。”


    霍慕东忽然打断他们:“你们看森*晚*整*到儿子跟一个男人亲热, 心是什么感觉?”


    “啊?这个啊, 没什么感觉。能跟您这样的人交往, 是我们家的荣幸。”


    “如果是江光宗呢?”


    “他敢!我打断他的腿,老江家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江雄杰说完,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讲显得他偏心,找补道,“光宗不一样,无论是智商, 还是长相,都比江礼差远了, 谁能看上他啊。”


    霍慕东:“有道。”


    两夫妻:“………………”我们就是客套客套。


    最后,霍慕东还是跟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并没透露姓名。


    霍慕东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只花猫从车前蹿过,钻进绿化带的灌木丛里,一跃跳上一楼的阳台,王秀琴颤颤巍巍地过来开窗:“来福别乱跑,是小江礼送你回来的?那孩子人呢……不知道亲生父母急得怎么找呢,可怜哦。”。


    江家父母到底没大半夜把江礼赶出去,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舍不得让养子受冻,而是俩人商量一番,都觉得那为有钱佬的态度暧昧,好像对江礼还有点心疼,财神爷的枕边人,他们不敢太过分。


    江礼是第二天早上才被通知不能再在家里继续蹭住的,由是:江光宗要回来,房间不够。


    而江光宗同学昨晚通宵打游戏,上午的课全部翘掉,直到中午睡醒才得知这个噩耗。他先是一个电话飙过去,质问老爸老妈突然之间发什么疯,进而问出了家里可能即将暴富的喜讯。


    “怎么暴富你就别管了,反正今晚回来住,别让你哥占你的房间,咱们一夜暴富的事,就更有希望。”


    江父对暴富这件事如此言之凿凿,已经让江光宗信了几分,再听说江礼竟敢借用他的房间,恨不得马上收拾东西回家。


    但课可以翘,女朋友的约会不能鸽。


    他女朋友蓝呦呦是一朵富贵花,虽然不漂亮,但在寸土寸金的二环附近有两套房,其中一套还是学区——江光宗早就打听清楚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总觉得在交往的过程中,自己低人一等,女友偶尔无意中展示出的优越感,会刺痛他脆弱的男性自尊。


    这回自家也要发财,江光宗便没忍住炫耀,添油加醋地告知了女友,但对方问及他怎么发财时,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蓝呦呦觉得挺无语。


    她答应跟江光宗交往,就是因为这个人对她好,对她穷追不舍。除此之外,这个男朋友都没什么优点,长相普通,成绩普通,个子不高,还有点胖。


    当然,成绩这一点,她没什么可挑剔的,她自己也不聪明,从小到大,爸妈给报的补习班比别的同学只多不少,但她就是学不会,只考上给钱就能上的民办大学,周围都是像江光宗一样,普普通通的男生。


    但那天看到的江家哥哥给人感觉很不一样,不但帅得亮眼,还通身一股书卷气,一看就是聪明成绩好的。


    蓝呦呦有点听不下去男朋友语焉不详地吹牛——一口一个暴富,她都替他尴尬——于是蓝呦呦主动换话题:“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还有个哥哥?”


    提起江礼,江光宗如同一直泄了气的胖皮球,肥胖的脸都垮下来:“他不是我亲哥,是……我家收养的。我爸妈心善,看他可怜就养了他。所以我跟独生子差不多,以后我家的财产肯定只给我一个人,你放心。而且他在大企业上班,有出息,以后还能帮衬咱们呢。”


    蓝呦呦不太喜欢江光宗的表达方式,不过她是个被宠大的单纯小姑娘,也并没深想,只是追问自己感兴趣的事:“你哥哥竟然已经工作了?我还以为他跟我们差不多大,还是学生呢。”


    “他在哪个大企业上班啊?”


    江光宗很不愿意提江礼的优点,不过,在女朋友面前说一说家里人的“出息”,也有些与有荣焉,“巨辘知道吧?那个互联网巨头。”


    蓝呦呦:“哇!好厉害。”


    江光宗:“还不止呢,他是什么端程序员,参与了一个大项目,现在在青铜科技办公,青铜你知道吧?霍家的产业。”


    蓝呦呦:“当然!没人不知道霍家。”而且巧了,她堂姐蓝萍萍就在青铜科技做HR,不过蓝呦呦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跟江光宗摊牌,而是悄悄给堂姐发消息,问他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江礼的?她想通过堂姐了解一下江光宗的家庭.


    蓝萍萍是在总裁办公室外抱着文件等候时,收到堂妹消息的。


    霍总非常忙,会参加各种峰会、各种政府会议、各种谈判,乃至于各种社交性质的高尔夫球局,有时候一整天只能在公司出现半天,这半天可能还要开公司内部会议,这就意味着找到他不太容易,蓝萍萍听说霍总现在人在办公室,连忙抱着最近需要签字的文件守株待兔。


    她跟同样等在外边候命的董助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十几分钟后,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一个同样抱着文件的市场部男同事,匆匆离开,蓝萍萍眼疾手快,赶紧钻了进去。


    她想要跟霍总谈有关“画手毛毛”入职的事。


    “画手毛毛?”霍慕东不悦道,“你不是说已经谈妥入职,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真名?”


    蓝萍萍连忙说:“是这样,霍总,这位画师并不想入职,想以合作的形式参与项目,而且不会出现在公司,想要远程办公。”


    “不过不会影响工作进度的!细节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蓝萍萍条分缕析地罗列,尽量不说废话,充分展示了她的专业性。


    霍慕东最后满意地签下名字:“那就交给你办。对了,签正式合同时,再严查一下身份信息,这位画手态度遮遮掩掩的,而且他的画,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千万别是某位业界大神的小号,如果身上背着敬业协议,会产生法律纠纷。”


    “明白,霍总,您放心,我一定仔细审核。”


    蓝萍萍走后,董助便进了办公室,一边替老板添茶,一边说:“刚才听到一件挺有意思的八卦,想着霍总您可能感兴趣,所以专门记下了。”


    霍慕东从文件里微微偏过头:“说。”


    董助他是了解的,人精似的,不但办事妥帖,而且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谓“八卦”,也绝对不是废话。


    董闻:“刚才跟人资的蓝萍萍闲聊,她跟我打听一个人,江礼。”


    霍慕东放下文件,“仔细说。”


    董助便把方才打听到的、蓝萍萍的妹妹跟江礼的弟弟交往,又如何拜托姐姐打听江家人情况的事,挑重点纲举目张地复述一遍。


    确实是很有意思的八卦,霍慕东很浅地勾下唇,却故意说:“本职工作都做完了?还有闲情逸致打听这些。”


    董闻规矩地说:“老板的事再小,也不是小事。而且蓝萍萍已经问到我这里,这不是跟您请示,我该怎么回答吗?”


    “做得好,这个月奖金翻倍。”霍慕东赞赏道。


    “之前不是调查过江家吗?好好跟她科普,别让女孩子糊里糊涂踏进火坑里。”


    “好的老板,我明白了。”


    在董助退出去之前,霍慕东叫住他:“等等。”


    “你说,假如……”老板难得吞吞吐吐,董闻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恐怕不是他一个小助该听的,连忙建议:“如果是感情问题,我也不懂,我还没女朋友呢。”


    霍慕东:“……”


    被老板用“你真没用”的眼神凝视几秒钟后,董助福至心灵:“要不然可以请教大少爷,他在情场无往不利,应该很有经验。”


    “他?算了。”霍慕东嗤之以鼻,霍大哥根本就是个没有真心的花花公子,能追到人算什么本事,还不是把自己闹上热搜,跟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儿有狗仔跟到哪儿,丢人。跟他能请教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出去吧,当我没问过。”。


    办公室恢复安静,霍慕东把没看完的文件放在一旁,打开微信,翻“向天再借500根毛”的聊天记录。


    他们之间的对话并不算多,最长一次还是初次加上好友那天,最后一句则停留在霍慕东让他去地下车库,江礼没回复。


    霍总的唇逐渐抿紧,然后给大哥拨通了电话。


    霍宁风溜去国外度假,时差关系,那边正值夜晚,可能在举办party,人声鼎沸,霍宁风喝得有点上头,忘记了应该劝解弟弟“洁身自好”的念头,先嘲笑一番霍慕东这种人怎么还能为情所困,然后笃定地表示:你家小漂亮的小伎俩太老套了!


    “真的?”


    “多明显!不就是逼你给他名分吗?你大哥我隔三差五就被逼婚,经验丰富。相信我,他就试试你,等发现逼婚不成,只要给个台阶下,就会乖乖回来找你和好。或者等他遭遇困难,走投无路时,更会对你投怀送抱。……教你这么多,等你玩腻了,送我尝尝呗?”


    “啪。”


    电话无情挂断,电话那头的霍大哥酒醒了三分,拍了自己一巴掌:“好像一时忘形,把实话说出来了。”.


    台阶?昨晚他已经给过了,江礼没要。


    遭遇困难,走投无路?或许……江家父母已经把他赶出去了?但为什么一直都没联系自己呢?


    霍总今晚仍旧有应酬,他难得喝得有些醉,回到家时,就见阿姨迎过来,“怎么喝这么多呀?还满脸不高兴的,遇到什么事了吗?先喝醒酒汤吧,江礼帮忙煮的呢。”


    “什么?”霍总低迷的气压瞬间回升,“江礼回来了?”还帮他煮醒酒汤?看来真被他大哥说中了!


    “哎是啊。不过已经走了。这孩子真好,回来收拾行李的工夫,还帮我干活。”阿姨埋怨道,“挺好的孩子,你怎么赶他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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