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暴力,犯罪。


    简陋至极的栖身之所,是用破布、碎塑料片、碎纸片、草席和分辨不出的垃圾简单搭成,狭窄曲折的小巷穿行其间。随处可见斑驳的墙面、昏暗的路灯光、丑陋的机械管道、短路的霓虹招牌,构成了底层人和亡命徒的天堂。


    夜色深沉,这一大片贫民窟像一座座黑褐色的沙丘,从路边往远处绵延起伏,最后与地平线在脏热的烟雾所幻化的景象中交会。


    不起眼的巷口垃圾桶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偶尔停下来抹一把脸上的汗,露出一头如杂草干枯乱糟糟的卷发。


    达蒙今年十六岁,这个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绿色眼睛,父母不详的beta出生在垃圾星,在乞丐的拉扯下练就了一身养活自己的本事,他深谙垃圾桶里往往能找到好东西的道理。


    五分钟后,他收获了今晚第一个战利品——一颗被蛀了一个洞的苹果。


    这意味着他和他的beta恋人今晚不用挨饿了。况且——


    摸了摸裤兜里阴差阳错发现的“好东西”,达蒙咧开缺了一颗牙的嘴巴笑得得意。


    不仅仅是今晚,明天他就能凭这好东西换到足够多的钱买两张船票,他和安会搭上前往第三星的星舰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会拥有合法的身份卡,成为那群老乞丐嘴里“该死的上流人”。


    想到乖乖在家等待自己的恋人,达蒙的心柔软了下来。


    安起先并不叫安,是他为对方起的名字。当初他在垃圾场边发现了她,她是一个身体残疾的少女,先天性缺失的声带和那条跛腿都使她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达蒙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自己收留了她,这个无家可归的beta少女会怎样被那些卑鄙龌龊的下层人玷污。


    甚至,她会被有些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alpha掠走做禁脔,咬住后颈萎缩的腺体,尖叫着被灌大肚子。


    只是稍稍一想,达蒙就觉得全身的火焰都聚集到头顶,烧的他浑身发烫。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自己的家。一座由烂木板、塑料片和泥巴堆积而成的简易棚屋,门口用破瓦罐装着泥土,栽了一点可食用的绿色植物。这依然没法掩盖整座屋子的破烂寒酸。


    进门前达蒙用生锈的匕首剜去苹果上的蛀洞,用清水洗净擦干,才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随后入眼的是一张床,和摔倒的少女。


    面前一地瓦罐碎片,她匍匐在地,浑身瑟缩,黑发海藻般散落,衬得她如雪苍白的面颊愈发脆弱易碎。


    达蒙当即丢了苹果,冲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检查起她的身体。


    “痛不痛?受伤了吗?”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紧张。


    beta少女像是吓坏了,揪紧了他的衣服,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吗?还是我让史蒂夫过来给你看看,这老东西虽然没几天可活了,但看病还算有一手。”达蒙知道她的顾虑,开了个玩笑,“安,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要是这老家伙敢收你的钱,我就让他早点去见上帝。”


    安没笑,神情严肃地指了指漏水的天花板和斑驳掉漆的墙面,随后伸出双臂,手掌滑过衣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坚持摇了摇头。


    达蒙有些无奈,却觉得心头甜蜜——安是个柔弱的,没有自保能力的少女,却时常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展现出惊人的固执和执着,就比如现在——可他知道安这么做是想节省开支,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未来……达蒙在垃圾场里捡到的破书上读到过,相爱的两个人应该结婚,帝国法律会认可他们的婚姻关系,准许他们结为夫妻。


    达蒙不能准确理解每一句话的意思,可这已经足够让他对未来充满憧憬,他和安……会结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安,他们会住在一栋温馨的小房子,他早上出发去工作,安就在家里等他回来,回家后他会好好安抚自己的妻子,甚至……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达蒙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脸色刷一下涨得通红。由于身体缺陷,安生性腼腆羞涩,为了不吓到她他们连亲嘴都没有过,顶多牵牵小手,而情窦初开的男孩也乐于为自己塑造矜持绅士的形象。他咳嗽了声撇过脸,装作不在意地说:“那好吧,看在安的面子上就让史蒂夫安享他的晚年吧——我想你应该饿了,我去给你切苹果。”


    他收拾掉地上的碎片,捡起滚到角落的苹果重新洗了遍,切成便于入口的块状,装在一个豁了口的碗里。


    安确实饿了,她的吃相与文雅毫不相干,用手抓起一大把苹果丁便往嘴里塞。出生在贫民窟的下等人没有用餐礼仪的概念,他们只知道挨饿的滋味能让人发狂,仅此而已。


    达蒙蹲在床边,绿眼珠倒映出beta少女像只饥饿的小兽似的咀嚼吞咽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抹去她唇边的果汁。他的目光着迷地流连在安的脸上,穿着布裙的少女若有所感,咽下果肉,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捻起一块苹果喂给他唇边。


    细小的白色粉末从指尖簌簌而下。


    达蒙不知所措,连咀嚼都忘了,“咕咚”一下咽了下去。这个过程他下意识含住了安的手指。


    温软,滑腻,指腹有细细的薄茧,这是她在贫民窟挣扎求生留下的凭证。


    达蒙心里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今天他本该和老乞丐前往北区收保护费,为了获得跟随资格,他跟七八个竞争对手打了一架,险些折了胳膊,而他的缺席则意味着他以命相搏换来的机会很有可能付之东流。


    可是……他脑子里都是安。


    如果她摔倒了怎么办?如果她无聊了想离开怎么办?如果有人趁他不在时闯进来了怎么办?


    她太柔弱也太怯懦了,她像一朵依附他人才能生长的菟丝花,她根本离不开他,只有每时每刻都待在他身边才能保证一切都不出差错。


    因为这,即使被老乞丐揪着耳朵骂一顿他也心甘情愿。


    安吃完了苹果,达蒙端起碗便要起身,却被一股力道阻止,少女拽住了他的衣袖,嘴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


    “怎么了?你想要什么?”达蒙坐下问她。


    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细白的手指指了下他鼓起的衣袋。


    “你想要钱?”


    安害羞地点了点头,一边比划一边“啊啊啊”的想要解释,达蒙却十分大度:“没关系,你不用解释。”


    他把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这是他这几天捡垃圾赚到的,叠好塞进了安的裙子口袋。安有些犹豫地看向他,男孩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这几个子儿我抬抬手就能赚回来,根本不算什么,你不要替我担心,不够再问我要。”


    安这才放下心来,抿唇微笑,随后攀住他的双肩,倾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beta没有信息素,达蒙却从她身上闻到了清幽淡雅的甜香。


    “……!!!”


    他睁大眼睛,心如擂鼓,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


    给绿植浇完水,达蒙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揉了下眼睛。


    是因为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达蒙嘀咕了句,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眼皮却越像是绑了沙袋似的不断下坠,他只得回屋躺下,抓起被子对床上的安说:“安,我先睡一会儿,一个小时后叫醒我,晚上我还得去典当行换点东西,明天我们……”


    他睡着了。


    少女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过了足足五分钟,她爬下床,残疾的左腿使她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十分吃力,随后她伸手从达蒙的衣袋中取走了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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