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雨水在湖面溅起涟漪,鲤鱼跃出湖面,窗沿停了只白色鸽子,一双白皙如玉的手缓缓抚过鸽子的羽毛。


    没什么束缚,却也安安静静地不动。


    “笙儿,闻舟他已到覃州,漠北与覃州一南一北,相去千里,他却只不到半月时间就赶来了,怕是星夜兼程,不知跑死了几匹马,你当真不打算见他一面吗?”云姨道。


    覃州位处西南,神医谷就处在西南崇山峻岭间,覃州算是距离神医谷最近的一座城池。


    蝶谷却离覃州有不小的距离,老谷主和夫人也都不在谷中,如今神医谷由南华三弟子打理,此人学医天赋不算高,但却是打理俗物的一把好手。


    当年老谷主一心想培养出一位圣手出来,不堕神医谷之名,只可惜寄予厚望的二弟子却是最叫他失望。


    当初,南笙要嫁给楚衍,老谷主极力反对,父女两的关系即便到如今还很僵。


    大约是被伤了心,老谷主带着夫人离开神医谷,这些年总是行踪未定。


    所以闻舟这次即便回去神医谷,也注定只能扑个空的。


    “如今江湖之人的目光怕是都在他身上吧!”南笙用夹子夹了只青虫喂给白鸽。


    云姨点了下头,不止江湖,连朝堂都是眼线。


    南笙隐匿二十载,又有闻香楼替她遮掩行踪,这些年几乎是销声匿迹。江湖甚至有传言昔日第一美人早已香消玉殒。


    这些人难道真的关注喻闻舟不成,只是想看看他是否能引出南笙踪迹。


    当年的南笙是何等风华绝代。


    “你放心,闻香楼还是有办法避过这些眼线。昔日的故人走的走,散的散,我只是不想你们留下遗憾。”


    云姨叹了一口气,她是六十好几的人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她只希望这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都能好好的。


    “倒也没什么遗憾。”她将竹筒中的鸟食尽数撒入湖中,白鸽飞向湖面,时而在湖面上跃过一道道白影。


    毫不留恋,淡漠至此。


    都道南笙菩萨转世,见不得旁人受苦。


    当年云川大疫,整个云川十不存一,哀鸿遍野,尸殍遍地。


    是南笙不顾安危,前往疫区,夙兴夜寐,险死还生,救下了满城百姓。


    可云姨却是陪她最久的人,比她爹娘陪伴在她身边时间还长。


    她有时觉得南笙的心是冷的,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置身事外。


    ……


    天几乎全黑后,楚衍才从外面回来。


    南笙坐在幽廊边,只瞧得见一袭紫色的背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摇曳。


    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总不真切。


    他定定在身后站了许久,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从身后拥住了她,像是握住了。


    “大师兄回来了。”他声音不大,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耳畔。


    “嗯!”


    “要去见一见吗?”他手指拂过她额前的发撩至耳后,眷恋地亲了亲她的发丝,“说起来和师兄十多年未见,也不知道这些年过的如何了?”


    “你想见吗?”她反问。


    “我倒是想见一见师兄,却有点不想你见他,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总不想你见别的男人。”


    “是有些贪心了。”


    身后的男人抿了下唇,一时无言。


    “不过贪心点也无妨,谁让你是我夫君呢!”


    他眉眼间一瞬舒展,愉悦道:“那不见了可好。”


    “还是要见一见的。”


    他神情微僵,不过很快掩去,“那我陪你一起。”


    她转过头,那双有些凉的指骨扫过他的眉眼,轻笑一声。


    “昨夜你是不是看到了?我脖间的痕迹。”


    他神情一窒。


    “既然看见了,怎么不问我?”


    他没有回答,眼皮也垂了下,南笙却捏着了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怎么,你是以为我在外面偷人吗?”


    “不是。”他急切反驳。


    “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对我这般不信任。我都不知道,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她风轻云淡的语气,叫他呼吸一窒。


    他低声道,“是我还不够好,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离开我。我确实不想你见大师兄,我怕他会回来同我抢。我一开始也想瞒你,但我知道瞒不住你的。”


    “只是如此?”南笙直视他的眸子,像是要看见他灵魂深处。


    在她灼灼目光逼视下,他眼神逐渐有些慌乱,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我……”他几乎难以启齿,神情不断交替变化。


    铮得一声,他脑子如同断了线一般,整个人脸色苍白,呼吸又急又乱。


    身体摇摇欲坠。


    ……


    喻闻舟入神医谷无功而返,各方势力偃旗息鼓。


    白衣公子见没戏可看,正意兴阑珊,这日却来了位客人。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茯苓,去迎一迎喻大侠。”


    一身黑袍,身形高大劲瘦的男子大跨步进来了。


    “万先生,叨扰了。”他抱拳道。


    “琦静候将多时了,请坐。”他早已摆开排场。


    这位万琦乃是出名的神算,人送外号天机神算,只是此人行踪历来飘忽不定,难寻其踪。


    而且此人性子古怪,算卦既不图名,也不图利。他只听故事,若有好故事,叫他感兴趣,他也不妨替人算一卦。


    “先生派人传信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此话非也,难道不是喻大侠有事相求吗?”


    “大侠算不上,我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你虽从漠北而来,应当知道我的规矩。”他抿了一口茶。


    他沉吟片刻后,问,“是,你想听什么?”


    “听一听你与第一美人的故事。”


    他沉默了许久,声音沙哑,带着北地的风霜。


    “其实我与她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怕是要叫先生失望了。”


    “失望不失望我说了才算。”他举杯敬他,颇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趣味。


    喻闻舟沉吟片刻,这才娓娓道来,他与南笙当初是如何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人生短短四十载,几乎是过了大半生。


    “我再没有见到比师妹更美丽,更善良的女子了。”他脸上露出追忆,继而苦笑。


    他以为她们一辈子会那么好,只可惜他行差踏错,负了师妹,也误了自己。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中土前,师父看他失望的眼神。


    喻闻舟不由紧了紧自己粗糙的大手。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


    他许久没有说话,对面之人倒是耐心十足,有给他添了杯茶。


    “我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万琦有些诧异,他原本还觉得这故事俗套了些,没什么亮点,不过就是一对青梅竹马,因为各种误会分开的故事,奇书阁的三流话本子都比这故事有意思。


    不过听他这翻话,他倒是改主意了,准备帮他算上一卦。


    原还以为他要算南笙的所在。


    “你难道不想见她,与她再续前缘,毕竟当年一事也是你遭人算计。”


    他看向窗外,那是一片青绿,与大漠截然不同的风光。


    眼底却是黄沙与尘土沾染的沧桑,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现在应该嫁人生子了罢!我怎么能叫她为难。”他苦笑一声。


    “若那是段孽缘呢!”


    喻闻舟愣住了,喉头有些哽咽,“她过得不好吗?”


    “好不好要你自己见一见才知道不是吗?不比从旁人口中得到的答案要放心吗?”


    “那,有劳了。”他深呼吸一口气,与他抱拳。


    万琦摆摆手,从桌下拿出两枚古拙的铜钱,手指点茶,在桌上写写画画。只是原本轻松的神情很快严肃起来。


    “不应当!”


    啪得一声,铜板落于地上,他脸色也不甚好看。


    喻闻舟原是要劝他,却被他摆了下手,这回却是三枚铜钱齐出。


    “抱歉了,我算不出她现在的位置,但可以替你算出你师父师娘的所在。这次便不算数,下次你如果还想卜算,我再替你算一卦。”万琦脸色十分难看,这是他第一次失手。


    ……


    ‘笙笙,有人在背后推算你,不过我帮你遮掩过去了。’杀马特跳上她的肩膀邀功。


    ‘你还会这本事?’南笙有些诧异。


    ‘我本事可多了去了。’它一脸骄傲。


    ‘哦,知道谁在推算我!’她眸子微眯了下,指尖轻点桌面。


    ‘啊?我不知道啊!’它愣了一下,眸子里透出清澈的愚蠢。


    啪嗒一声,南笙嫌弃地将它扔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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