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我上辈子看文, 时常见着主角扮反派,演反派,说?反派的话,让反派无路可走。


    我这辈子做人, 我也经常为了以恶制恶, 披着恶人的马甲,去做些看似反派之事。


    可演和做, 这其中区别?虽微妙, 但总得分个清楚明白。如果你为人像个反派, 说?话像个反派,做事像个反派,那有没有可能……


    你根本就是一个反派?


    我第一次见到赫连羽的时候就已经在思?索这件事。


    我第一次见到他杀人时, 思?索已经成?了某种肯定。


    他想杀的人是唐约——本?文实际意义上的男主。


    杀人的方式是横一道小剑去戳那唐约的眼?珠子。


    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他居然真有这样的勇气和狠绝,在这之后,我对他的立场态度也必须发生一定的改变。


    赫连羽眼?见我踢翻了他,满是困惑烦恼:“你不?是说?过你只是看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杀他?”


    唐约立刻以更?加古怪的眼?神看向我。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熟悉的气息。


    而梁挽和秋碎荷等人也已聚集了过来?, 前者?若有所思?, 后几个似乎把那恨恨的目光都定格在了赫连羽身上。


    而我难以抑制地叹了口气, 对那赫连羽道:“我说?的是看着你,但更?重要的是保护你。”


    赫连羽瞪着我像瞪着一个谜:“你刚刚做的难道不?是在保护唐约?你哪里在保护我?”


    我却无比认真, 一字一句道:“我刚刚做的, 不?就是在保护你?”


    赫连羽听得窘然愣住, 他好像从未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秋碎荷等人也跟着一怔, 似乎才有些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劲。


    只有梁挽保持了对一切新奇现象的美好兴趣,那温和而探寻的目光已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赫连羽身上, 接着又转移到了我身后的唐约身上。


    而我也跟着他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唐约。


    他就那样寂寞温和地盘坐在地上,素白染血的裙角如混了二色的异种花瓣儿那样逶迤而开?,仿佛就算有一百一千个人在他面前杀个你死我活,斗得山崩地裂,他也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就使一地狼藉的血污也变得明净柔婉了起来?。


    而我瞧着他,忽道:“你一直蕴热于掌心,等的就是他过来?,对不?对?”


    躺在地上的唐约一愣,随即冲我微微一笑。


    “所以,你看出来?了啊?”


    他不?笑时,如一簇火烤的冰雕花儿,又烫又冰,可一笑就冰融花解,女子妆容的脸上蕴溢出一些妩媚与天真感,像一个躲藏许久的孩子,在一场致命的捉迷藏里被?我抓到的一刻,笑着说?——“你看出来?了啊”。


    真是有趣,有人只能做jpg,有人却越动越美啊。


    我收起心思?,对他说?:“过去三个月,曾经有七十二路杀手追杀过你,其中许多还是成?名许久的高手,可都死在你手下,对吧?”


    唐约乖巧地笑道:“是啊。”


    我又问:“其中至少十多次,你已倒下,且似乎已落在他们手里,可最后还是反败为胜,把他们杀了。”


    唐约的笑微微一淡:“你研究过我?”


    我淡笑道:“我要杀你,当然要仔仔细细地研究你了。”


    唐约疑道:“你研究出了什么?”


    “你故意让这些人打?倒你,故意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故意叫他们觉得你已无反抗之力,但实际上,他们一旦靠近你,你就会做一件事。”


    唐约在苍白虚弱的脸上蕴起一笑,温恬宁淡的脸上似有光芒在闪烁。


    “我做什么?”


    “你会翻掌!”


    我吐出这一句,如吐出一个深埋已久的发现,似解开?一个做了很久的题,深深兴奋道:


    “很多人以为你必须要打?在人身上才能把掌力按下去。可事实上,你并不?一定得打?在人身上,只要你的掌心能动,你就能打?出掌风。”


    唐约疑惑:“我这么强的吗?”


    “你就是这样强,只是很多人觉得你年轻就小看了你。”


    我可能说?得有点强行,有点无理也说?出理的意思?。


    “而你刚刚故作虚弱,看似全无反抗之力,就是为了诱着赫连羽过来?,好一掌翻起热风,彻底杀了他!”


    赫连羽呼吸一沉,仿佛手足都被?凝固在了某个瞬间,整个人不?但不?能动,还不?晓得继续动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而唐约沉默片刻,秀眉一扬,如两道似梦如幻的剑在黯淡的天色下扬起绚丽的亮光,他眉眼?温和疑惑地看我,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接下来?这一句。


    “如果我真这么强,你现在离我也很近,你就不?担心,我从背后一掌拍在你的脊背上?”


    “我不?觉得你会从我背后动手,你毕竟是唐大侠。”


    我继续说?,说?得不?止是给他听,也是给赫连羽听。


    “而且我刚刚救了你,虽然你其实并不?需要我去救,但你也承我这一份情?,所以我想……你不?会杀我的。”


    唐约似更?加疑惑地看了看我:“你了解我这么深,可这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真是季苍双?”


    “我不?像?”


    “你方才几次拦着梁挽,防着他被?偷袭,如今又拦着赫连羽,不?叫我们互杀,这不?像是季苍双会干的事儿,倒像是一个……”


    “像是一个故作恶毒,且冒充是季苍双的好人?”


    “不?。”唐约却古怪道,“你的说?话处事,风格腔调,倒像是一个……我见过的人。”


    我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着看着他,好像很亲切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我毫无征兆地一剑翻起波澜,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甚至连唐约都未曾预料到的时候,那把剑如一去不?返的某种杀兆,激流冷箭一般刺向虚弱的唐约!


    梁挽当即面色一变,扑身而来?!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刚刚救人,却又忽然动手。


    而唐约看似全身不?动。


    可在最后一刻,却闪电霹雳般出手。


    出了区区两指!


    两指如拂兰拈花一般,搭在我的一把急颤不?动的剑上。


    我立刻感到剑尖如落入了一把千斤万钝的铁钳之中,丝毫动弹不?得,还有一股滚如沸水、烫似岩浆的热意,从被?拈住的剑尖那边一路传递到剑身、剑柄,甚至是我的五指那边。


    我顿觉五指有燃烧燎动的错觉,而唐约不?但传着内力,还稳定地捻着剑尖,转了五指。


    他要把这一把剑尖拧断。


    而在他手上做这些的时候,双足仍然泰山不?动地盘坐于地,连散落蔓延的裙角都未曾起一丝褶皱。


    我迅速腕部一拧。


    自己先折断自己的剑!


    不?必等你折断我的剑!


    唐约眉心一动,捻着那半截断剑就要顺势插刺过来?,掌心几乎翻出一道厉眼?刺目的青光!


    我却直接倒转剑鞘。


    接住了那滚烫火热的半截剑尖,右手陡然一翻,拧下了半截剑尖。左手一剑往后刺过去,逼退横冲过来?的梁挽踢来?的一腿,借着剑尖在他靴子底部一刺的力道,我反折身躯而出,倒飞三尺!


    然后,我掠过突袭而来?的李漾,闪过砍我一刀的秋碎荷,飞身一挑,落在了冲我大吼的祝渊肩膀上,足尖在他身上踩了一踩,便?借力一跃,重新刺向唐约的方向!


    这种可怖的反折能力,让梁挽再不?敢怠慢,他和李漾与秋碎荷三个人迅速聚到唐约身边,连殷庭蕊也跟着冲了过去,如四座城墙一般护着唐约。


    我弹到一半却拧胯一转,改在柱子上踩了一踩,然后迅速反折身躯,飞到了还呆愣着的赫连羽的身边。


    然后拉着他。


    逃了!


    “……!?”


    只留下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和唐约面上的十分疑惑,以及梁挽脸上那分早已习惯的释然苦笑。


    演反派嘛,当然得有演反派的作用?,得用?一些似是而非的事去掩盖我的真实目的。


    要逃,不?能直接逃,要故布疑阵地逃。


    想救,不?好直接救,得似救非救地救。


    逃跑之后,我还怕追兵过来?,迅速往后砸了个烟雾弹,那火弹砸在地上砸了个浓烟弥漫,我就带着赫连羽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一飞冲天,而这次不?同的是,我感觉得他的轻功其实也不?弱,甚至还隐隐支撑着我。


    凭着对地形的了解,我迅速带他过桥穿巷,来?到了一处狭窄少人的小巷。我从几个破落的箩筐里翻出几件准备好的衣衫,和他一起换了,他起初有些不?愿脱下衣衫,可看了看我的眼?神,便?咽下埋怨,默不?作声?地换了。


    换完后,我再把脸颊上埋下去的易容针,给一点点地抽出来?。这一抽,我的脸颊肌肉顿时消了肿,剪灭下去几分。赫连羽则是卸了奇葩妆容,从脖颈上抽出几根针,露出了他更?好看的真容。


    这下我们再走在街上,就是聂老板和他的好朋友,而不?是人见狗嫌的季苍双和人不?见狗更?嫌的塔教教主了。


    做完这些,我一边在前方悠哉悠哉地走,赫连羽一边在后边无言无奈地跟着。


    我不?说?话,只看风景,好像没当他在我身边。


    他低着头,心情?很糟,似乎也不?知如何开?口。


    就这么走走停停,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那个……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没有止住脚,也没有回头看他。


    就好像根本?就没当他存在过。


    他只好咬牙跟上我,跟着我又跑到了一个六角琉璃亭,眼?看着我在亭子下坐好了,他沉默半天,终于无奈道:“小棠哥……我已经把直播间关了!”


    直到他说?完这一句要紧而关键的话,我才从座椅上回过头,把我那冷淡的目光转了过来?,像第一次遇见这个人似的打?量他、观察他。


    而这眼?神,似让赫连羽更?不?习惯,他便?只能叹道:


    “我知道,你必定是有些生气了……”


    我只是平淡道:“我没有生气。”


    “可我刚刚做的事,你看不?过眼?对不?对?”


    我先没说?话,只平静看他,如看着一片落在湖心的叶,又似瞧着趴在叶片上的一只蚂蚁,叶子在水面上沉沉浮浮,蚂蚁在叶子上挣挣扎扎,可究竟谁先沉到水底呢?只有水知道。


    良久,我盯得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他整个人都快把头低到臂弯里去了,我才慢慢道:“与其说?你刚刚做了什么,不?如说?说?,我方才做了什么?”


    赫连羽见我肯说?话,稍稍松了口气,分析道:“你方才踢翻我,是为了救我。你和唐约说?了那番话,一是为了降低他的敌意和戒心,二也是为了告诉我他的武术风格。”


    “你最后刺他一剑,一是为了顺利带着我逃跑,二也是为了让我看清楚——他其实很有余力,哪怕虚弱流血至此,他也依然能够杀了我。”


    我点头:“你的内力或许不?比唐约差,但你得知道,这世上最高明的武功从来?不?是用?身子练的,而是用?脑子练的……唐约的对敌智慧,处事灵活,甚至于他对人对己的决绝狠酷,你都学?不?会,这才是你杀不?了他的原因……”


    赫连羽忍不?住有些沮丧道:“我知道自己很笨,我那一招用?得太差劲了。”


    我却摇摇头:“不?,一点也不?差,你那一招的时机、角度、速度,其实恰到好处,如果对方不?是唐约而是另外?一个人,你可能早就得手了。这一招你练了很久吧?”


    赫连羽嗫喏道:“也不?算久,才半个月,但这也是我练得最好的一招。”


    “早就想用?这一招杀人了?”


    “我……不?太敢。”


    我一动不?动地看他:“那为什么还是最后敢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说?完我,该说?说?他自己了。


    赫连羽咬咬牙,抬起头,却不?是看向我。


    而是看向了他头顶,看向了那虚无一物的亭角琉璃顶。


    “你知道,一天二十一个小时都必须看得到弹幕,是什么样的滋味么?”


    “这些字体是直接打?在我的视网膜上的,哪怕我睡觉的时候,闭上眼?,我都能看见它们……”


    “如果能做一些让他们高兴的事,我的积分就会累积得更?快,可如果做了什么让他们不?高兴的事,弹幕里一片乌烟瘴气,嫌这骂那,而我就连屏蔽都做不?到。”


    “方才,从唐约出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开?始刷同一件事,同一句话了。”


    我眉心一动:“他们要你——杀了他?”


    赫连羽笑得一片惨然,像一块儿生铁在他脸上切割成?无数块儿,以至于每一块儿给人的印象都强烈无比。


    “而且这么说?的并不?是一条,是成?千上万条的弹幕全都在这么刷,各种各样的颜色,各式各样的字体,且密度越来?越厚,遮天盖地,最后要把我头顶的阳光都挡住……”


    “杀了他,杀了他……只要唐约出现在视线里,只有杀了他,才能还我的平静,才能叫我回家,这一切才能稍稍停歇下来?……”


    “可我选择接受系统,开?启直播之前,我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直播间……”


    “基本?没有隐私,也不?能有太多喜好……我除了继续跟着弹幕走,还可以做些什么?”


    他站在原地,却似绝望地踩在自己造就的一条死路上,他口中喘着无法正常呼吸的气儿,五官似乎在肌肉的膨胀间伸展到了极限,身躯崩溃似已在须臾之间。


    而我只是目光平静且哀凉地看了看他,仿佛看着一条过去的阴影,重新幻化到了现实之中。


    “路是自己选的,如果不?能退出,就要选择取舍。”


    “你既已经夺了这教主的舍,要么就跟着系统一条路走到黑,彻底抛弃为人的道德,用?尽全气去绞杀唐约,但那也意味着你将失去我的支持保护,意味着你要面临无数正道的追杀,从此你就只能靠你自己。”


    “要么,你就选择习惯弹幕,认清弹幕,无视弹幕,用?你现在的资源财富,去为原主过去造成?的伤害做个弥补,又或者?远遁西域,诈死归隐,把你身上这影响人心的邪功给废了,重新练一门清正平和的内功来?。”


    “人不?能既要又要,你不?能什么都得到的。”


    赫连羽疑道:“你认为我得废了这原主的武功?”


    我沉默片刻,道:“我听过你身上的这股‘弥罗那阎功’,它本?质上是一门不?折不?扣的邪诡功法。哪怕是一个善良君子练了,都会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嗜血,更?何况你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善良人。你方才忽变得兴奋嗜血,就已经是一些反噬的征兆了。”


    “塔教传承超过百年,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嗜血狂暴,教内必定也收罗了其他武功典籍,你归隐之后,挑个正常的心法去练,从头开?始,不?至于这样反噬其身。”


    赫连羽犹豫道:“可你也走了的话,我没办法保护自己……”


    “归隐之后再练啊,我又没让你现在就自废武功……”


    他又挠了挠脑袋:“可你要我……去弥补原主造成?的伤害……这要怎么弥补得来??那些人也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害的啊,难道我还要去给他们下跪道歉么……”


    听到这里我是有些无可奈何加忍无可忍,几乎是两眼?一翻,亮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给他。


    “你现在已经继承了原主的钱、势、武功、人脉,你要么统统不?用?,就此归隐。你要是想接着用?,就该去弥补,该去赎罪。如果用?着塔教教主的资源,却不?去为他伤害剥削过的人进行补偿,也不?去阻止教内别?的弟子作恶,那将来?正道清算你,你不?也活该被?清算吗?”


    赫连羽这才听懂了大半,半懵半懂道:“好,现在四大护法都死了,副教主也没了,我,我会试试看的……”


    我这才稍微有了一点点的放松,可赫连羽却接着问我:“我从前以为,你保护我是为了积分,可如今看你这般,你有别?的理由,是不?是?”


    我沉默片刻,道:“在你之前的几年,我曾也遇到过一位穿书者?的朋友,我以为你会像他一点的。”


    可没想到是一点都不?像。


    赫连羽疑惑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善良可爱,真诚勇敢?


    一切美好的现代人品质,我几乎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赫连羽听了后,却道:“这么善良可爱,真诚勇敢的人,他现在在哪里呢?”


    我面色一黯,心中的热度像说?熄就熄的蜡烛,一下子就凉透了。


    “他死了。”


    赫连羽目光一黯:“怎么死的啊?”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上次阿九问我的时候,我只觉得胸口某道疮疤又被?挖出来?,供人指指点点、随人摆布戳刺了,可如今赫连羽这样问,我却有些异常平静地悲哀,却也有些释然地,把那些难以提及的真相再次说?出来?。


    “他是遭到奸人暗算,死在我怀里的。”


    他把那么多的东西教会我,才花了短短两个月,他让我用?一辈子去记住他,也才花了短短两个月。


    到现在,我都在赫连羽身上去找他的影子,试图通过保护他,来?弥补我当初没有保护好真小棠的遗憾和愧恨。


    而赫连羽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只留下了一丝叹息。


    他在我面前有过许多伪装,焦急无奈的伪装,天真痴傻的伪装,可从这一刻叹息起,许多事情?就变得更?加真实坦彻,且透明无遮了。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对我撒了谎。所以,我也对着你撒了谎。”


    我温和地笑笑:“你能选择提防我,说?明你已经开?始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这不?一定是件坏事儿啊。”


    “我一开?始希望你像我的那个朋友,但后来?想想,也许像你这样不?完美、有点自私,还有道德缺陷的人,才更?适合在这个世上生存吧?


    赫连羽沉默片刻,道:“不?,我对你撒谎,在你面前演戏,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也携带着系统,你也开?着直播,也许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的弹幕也在观察着我。”


    这是猜疑链吗?你和我玩黑暗森林?


    我却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赫连羽无奈道:“直到今天你和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我才能确定——你是真的没有系统在身上的……”


    我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难道你的意思?是……”


    赫连羽道:“我的意思?是,我当初选择接受系统的时候,系统让我选择要什么样的扮演系统……我在九个不?同要素的扮演系统中选择,发现其中三个系统,已经被?人占了……”


    我的心底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惊:“你的意思?是……”


    “除了你,还有另外?三个携带着系统的穿书者?!?”


    赫连羽点点头:“所以我以为,你会是其中一个……”


    我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之前所有的推理都被?推翻了个彻底,此刻我只是半疑半惑地看他,分析道:“可这不?应该啊,如果有这么多的选择,为什么系统这么缠着我,非要我去杀唐约,找你,它找另外?三个接受系统的穿书者?不?可以吗?”


    赫连羽沉默片刻:“也许,它已经找过了,但没成?功?”


    “也或许……它给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杀唐约?”


    难道是针对梁挽?不?会是针对梁挽的吧?


    我立刻紧张起来?,拉着他的袖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赫连羽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好像他在用?很有限的脑容量去思?索一些极为复杂的事,想到后来?他像是半放弃了一样,无奈道:


    “我,我觉得这个世界,可能不?是一本?小说?演化出的世界……”


    我苦笑:“这个我早就猜过了,这里如此多的故事进展,这么多的人物变化,这样丰富细腻又真实的世界,怎么也不?像是一本?小说?衍化出来?的啊。”


    “额,小棠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赫连羽有些为难和犹豫地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说?……这不?是一本?小说?衍化出来?的世界,这可能是三本?小说?一起衍化出来?的世界……”


    啊?


    啊!?


    我一脸痴呆地看着他,像听一个从天而降的笑话似的。


    “什么叫三本?小说?衍化出来?的世界?”


    赫连羽沉默道:“因为……这本?小说?的作者?,好像在写这本?之前,还写了另外?两本?时间线更?早的小说?……算是同一个世界观,但是男主都是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唐约,可能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男主。”


    赫连羽想了想,有些大胆地提出了一个推论。


    “另外?几个穿书者?对付的,可能就是另外?两个男主了……”


    哈!?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赫连羽,好像自己从现在开?始才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那杀男主引人气之类的屁话根本?就说?不?通,因为唐约如果不?是唯一的男主,在这世上如果还有另外?两个男主,那单单杀死他又有什么用??难道主角光环还能三国鼎立,三足平分么?


    系统也好,阿九也罢,分明是有别?的难以言说?的目的。


    那要改变剧情?,恐怕也不?会是为了引来?更?多观众吧?


    倘若赫连羽从一开?始就有这猜测……


    难怪他根本?就不?敢在我面前说?实话。


    他真怕我也带着系统啊。


    赫连羽无奈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你也得小心些。”


    “我小心什么?该小心的不?该是唐约么?”


    赫连羽沉默片刻,看向了我,仿佛是第一次露出极为严肃且黑暗的神情?。


    “我现在已知道你是真心想保护我,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也想提醒你一句。”


    “穿书者?有好几位,但最终能回家的可能只有一位,如果遇上他们,你觉得他们,会对你,对我,做些什么呢?”


    “月圆未必能团圆,同乡未必是同志,小棠哥,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把别?人当做你的那位死去的朋友了。”


    我笑道:“谢谢。”


    这可能是我们唠嗑这么久,他说?的最真的一句话了。


    赫连羽沉默片刻,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


    “我没看过那本?小说?,不?过昨晚遇到你之后,我悄悄地通过积分兑换了一点点剧情?梗概,这个比兑换小说?原文要便?宜,而且高效。”


    “哦?是什么?”


    “是关于你的剧情?。”


    他想了想,以一种复杂的表情?道。


    “你这么早就认识了唐约、梁挽,这是男主和很重要的男配,可在《唐大侠》这本?书的剧情?正式开?展后,你却根本?就没出现过,梁挽和唐约好像和你都没有交集……”


    “我是穿书者?,不?在原来?的剧情?里也很正常啊。”


    赫连羽沉默片刻,极为艰难地说?了下去。


    “不?,你虽是穿书者?,但与我们这些人不?同,你在系统里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聂小棠,另一个是聂楚凌,不?知为何,系统把聂楚凌这个身份判定为了剧情?里的土著……我看不?到你的具体剧情?,我只知道你的剧情?线和梁挽唐约都有交集,可在《唐大侠》的小说?剧情?正式开?始之后,这些交集却统统消失了……”


    我目光一凝,连呼吸都空了一空。


    “这意味着什么?”


    赫连羽目光一凝,咬了咬牙,吐出了些艰难字眼?。


    “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和这些人永远断绝了联系,二是,作为聂楚凌的你,在后来?遭遇了极大变故。”


    “你可能,根本?就没活到《唐大侠》剧情?开?展之后……”


    “……”


    我沉默片刻,出乎他的意外?,在听了这么恐怖的推测,我没表现出丝毫悲伤,也没展出合理的恐惧震惊。好像听到了一件和我完全无关的平常事儿,又似乎瞧见了一个顺理成?章的、丝毫不?值惊讶惋惜的好结局,我释然而平静,温和而真实地对着他一笑。


    “好的啊,我知道了。”


    猫与鼠


    赫连羽以?一种极度不解的眼神看着我的坦然, 好像我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是写在他习惯的剧本中的。


    “小?棠哥……你像是并不惊讶。”


    我只淡淡道:“你以为死是什么?”


    “额……你为什么忽然变得好哲学?”


    我笑了笑,笑得毫无杂质:“这件事?本身一点也不哲学,它就?是我每一两周都?要思考的一个可能性,我每次去千里迢迢地刺杀恶人, 我都?面临着这个可能性, 都?要安排后事?,都?要考虑死?后结果。”


    “所以?, 死?有什么可怕?”


    它就?是一个睡眠的深度样?品, 是一个眨眼的无限延长, 是一件对所有人都?公平到极致的事?儿罢了。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想?死?却死?不掉。


    比如落到某人手里,被他以?善心的借口迷得昏天倒地, 拿着好意的理由?捆绑缠裹着,还以?治疗的名?义塞口球,那才比死?还讨厌,气?得我都?恨不得给他戴口球。


    赫连羽奇怪道:“所以?……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怕?”


    我却打断他道:“我若现在就?怕了,岂非是浪费时间?更何况,我也未必就?会死?, 也许是和他们断了联系, 也许只是不再用聂楚凌这个身份罢了, 谁知道呢?”


    就?算真的发?生点什么,我也不怕。


    男主唐大侠的剧情都?能被肆意修改, 怎么我这区区配角的剧情就?改不得呢?


    这都?有了一票穿书者了, 再加上一个活宝阴间系统, 难道还要觉得剧情会乖乖地待在原地, 忠贞不变?


    拉倒吧,剧情这玩意儿就?是拿来打扮和亵渎的。


    赫连羽被我这份纯粹的乐观与豁达所感染着, 似乎也觉得这事?儿并不似看上去那么绝望,或者说现在就?担心绝望也太傻了,不值得。


    送走了他后,我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回了棠花酒肆,借着踱步和看风景,我心里想?着念着今日发?生的事?,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去找唐约,去找梁挽,去确认一些东西。


    如果赫连羽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证明聂楚凌这个身份就?是土著。那即便没有其他穿书者的干预,我依然会遇到梁挽,遇到唐约,然后产生一些神秘难言的交集。


    可这交集又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我从前见?过?这二人?


    也许咱们是没正式见?过?,但我可能在某个未曾明晰的时刻和地点,离他们几乎是很近很近,只是我那时在干别的,尚未察觉,他们也或许忙于别的,也未察觉我。


    比如梁挽。


    我可以?保证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他的面目,但我猜得出,他从小?有家人宠着,不缺爱,长大后才能时时刻刻把爱意温柔分给别人,他以?前大概率是不叫梁挽,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浪子?。


    他应在富庶之家长大,因为那嫩得可以?掐出水儿来的皮肤绝对不会是干体力粗活干出来的,那天然温定的滋润气?度也不是乡野小?门养的出的,那种气?定神闲到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冷静,也不可能是小?风小?浪能锻炼出来的。


    这个人,必是出自自名?家正派。


    也必然遭遇过?重大的挫折变故。


    因此他才不得不转换姓名?,成了一个四?处为家、姓名?不详的游侠浪子?。


    变故不久后,他可能才遇到了第二位师父,这师父也必定是个轻功顶级、追踪能力绝顶的高手,不然梁挽哪儿来的这清奇内力,哪儿来的这纵横睥睨的轻功?


    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在某一时某一刻,与聂家扯上关系?


    也许这就?是梁挽和聂楚凌两个人产生交集的原因?


    说完梁挽,再分析一下唐约。


    这个人给我感觉就?更熟悉了,他给我的印象十分强烈,就?好像我真在何处见?过?他。


    凭心论,他的相貌不是最美,碾压不了梁挽和赫连羽,可那种一仰首一抬眸的天真风情,弄得他整个人一闪一闪,火花儿一样?夺人眼球。


    我们当中,我懒得夸自己,而那赫连羽只有静止时才能显出一种呆板的美,而梁挽无论何时都?有一种看不尽、说不透的深浅难测的美,而唐约的美却是动态的、进步的,他几乎是越动越性感,越走越王炸。


    他演姑娘,演走路,裙摆逶迤旋落,如莲瓣藏刀,莲片儿旋则刀片儿转,起臀摆胯,仰首清眉,转着转着,倔强的风姿就?摆弄出来了,绝望的风情也摇晃出来了。


    若非亲眼见?着,很难想?象,就?那么简简单单几步路,他硬生生走出了清绝凛艳的气?息,那冷俏热艳的模样?,像是把冰凿花儿一朵朵扔火坑里,又凉心又热肺,这种复杂难言且矛盾的性感,可以?让人一直记到世界末日。


    所以?我都?能看出他身边护卫是个女的,可愣是没看出他这个女装大佬。


    说明他可会伪装了。


    少年郎若无特殊训练,根本摆脱不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那股硬邦邦的步态,无法用走路去衬托裙角,更不能通过?一走一仰,就?把气?质摇晃摆弄成这样?。


    这需要后天训练。


    所以?唐约必定和一些特殊的人群学过?这步态、这眼技。


    我若找特殊人群问一问,说不定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男主我都?有点想?明白了,但我要去哪儿找梁挽呢?


    他这个人简直是神出鬼没,系统都?比他好找啊。


    难道我应该先找到他的小?伙伴,然后再伺机找到他不成?


    可我没想?到,我一回到棠花酒肆,就?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伏在某个角落。


    梁挽。


    他竟就?坐在酒肆大堂里,好像是个刚换过?了一身血腥衣物,一尘不染地从猎场上退下来,赶来赴约的贵公子?。


    他好整以?暇地喝着一杯两杯的酒水,桌上摆着小?菜三五碟,悠闲肆意地像方才的战斗只是一场点到为止的切磋,暮色斜阳轻照进来,把他一个人圈在那层逼人的金光里,照得是水泄不通、镀得是金圈硕硕。


    如一座红玉雕成的人像,洒上大片大片的金色颜料,说不出的潇洒温静,道不明的旖旎华贵。


    啧啧啧,果然像一个流浪者中的贵公子?啊。


    他之前得罪于我,叫我很想?痛揍,但我又是美的好朋友,一时浸于欣赏美、比喻美、形容美、爱上美,即便很想?在他的胸口踩上一脚,但又有点不忍。


    见?我没动作,跑堂的小?错几乎是狂向我使眼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眼神频频敲击,他在提醒我小?心梁挽,摧我赶紧做点什么。


    这意思我明白。


    谁都?行,做什么都?好。


    得想?法子?把这小?子?送走!


    再让他待下去,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得露馅。


    而我却只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一丁点儿的紧张都?被掐灭在手心里,我俯瞰四?周,宛如国王巡视自己的地盘,酒肆里的其余客人都?对我微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叽叽喳喳地报账似的和我唠嗑。


    “聂老板今日气?色不错啊,可是有好事?儿发?生?”


    “对了对了,聂老板听说了巴陵老街那边发?生的事?儿么?可惨,也可热闹了。”


    “据说塔教的人掺和进来了,还有几个别的江湖人士也在那儿斗殴……”


    这可巧了,“别的江湖人士”可不就?在坐在你隔壁呢?我这暂时性的“塔教的人”,和你说着话呢。


    我敷衍而干巴地和他们一一调笑,社?交唠嗑非我所长,但捧场还可以?,捧过?他们的场子?了,让这些老顾客都?吃得安心了,确认我的人还在了,我就?道:“大家放心吧,塔教的人攻不过?来,天塌下来了会有人顶着的。”


    听到这句话,食客的脸上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仿佛他们过?来根本就?是为了我这个人,根本就?是为了听我说这句一锤定音的话,而不是为了桌上的菜食酒饮。


    我陆陆续续招呼完客人,始终没搭理梁挽。


    而梁挽也只是微笑着看,始终也没叫唤我。


    最后应付完了一圈的老客人之后,我才貌似不经意地走过?了梁挽那个桌,挑了挑眉,冷眼看他。


    “和我到后院走走吧。”


    梁挽这才放下酒水,微笑而开心地和我一起到了后院。


    而一旁的人见?这忽然到来的小?子?,居然能被我直接叫到后院,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好奇,而是羡慕和嫉妒道:


    “喂喂喂你看到了吗?这小?子?居然得了聂老板的青眼,还被叫到后院去,他是不是要留下来,做聂老板的……”


    “人不可貌相啊,我当聂老板喜欢招些威武雄壮的汉子?,没想?到却喜欢这水灵白嫩的小?子?……”


    “那是你平日不懂观察,你看小?错兄弟不就?白白嫩嫩的,说明聂老板就?好这一口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啊!我人还没死?呢!


    我赶紧回头瞪了一圈,瞪得几个人立刻没了声息,有些吓得赶紧埋头干饭,有些则立刻结账走人了。


    走到后院,我又坐到了那棵熟悉的大树之下,摆出个躺椅,就?当它是我的圣座,我油盐不进地躺上去,冷眼看着梁挽,眯着眼,开始睡觉。


    我就?要晒晒这臭小?子?。


    梁挽只是微笑一笑,无奈地在一旁拉出了个小?板凳,坐在板凳上,准备聆听我的玉音放送。


    他倒也不急,等我等得和伺候孙子?似的。


    我哼哼几声,睁开眼:“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你忽然现身,会给我带来极大的麻烦。”


    梁挽笑了一笑:“可这回是聂老板先去庙会找我的,所以?我才过?来的啊。”


    我故作冷淡道:“什么去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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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你?你是又认错谁了,跑我这儿撒野了?”


    梁挽眉心一动:“聂老板这是不承认自己去过?庙会了?”


    我淡淡道:“我今日要么在后院休息,要么就?在外?面散步,我哪儿都?去了就?是没去庙会。你要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去了庙会,就?算你厉害。”


    “要是没有证据,我可受不得半点冤枉,你最好脱了衣服让我在你的胸口踩上几脚,再从这地方滚出去!”


    重点是我想?踩你的艿子?,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梁挽松了口气?:“好啊。”


    你果然……唉等等?


    你说什么好啊?


    他竟然主动地扯开了衣襟,就?在我的面前露出了那一痕两勾的雪脯,叫那素白紧致的胸膛,在血盈盈的暮色之下无所遁形、无所遮拦、无所阻挡……


    干干干干什么!你这么自觉让我去踩了吗……


    我只觉喉咙一干,脚心怪痒得动了动五根不安的脚趾,他把衣襟扯到一半,却忽的上前一动,掌心五指猛地一把攒住了我的足踝!


    唉?抓我脚干什么?


    我瞪着他,想?把脚伸回来,却毅然发?现这一脚踝被攒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就?如落入了一道一去不回的深海,想?伸回来都?不能。


    我冷冷道:“你是想?在这院子?里就?尝尝我的剑么?”


    我的手已摸到了腰间缠着的一把软剑,梁挽则眉心一动,正色道:“聂老板的杀气?不必这么重,我不会……”


    口口声声说着“不会”的他,忽的不打招呼就?把那一只贴着脚心的靴子?给我脱了下来,还把我的袜子?也脱了下来,直接露出了赤果果的脚心。


    我一懵,看向他——啥意思,你来真的啊?


    他却五指一拧,在我足踝处温柔而轻轻地一握,我以?为他要放开了,便使劲一收,结果他却嗤笑一声,几乎更加紧致地捉住了我的脚踝。


    我冷眼瞪他,他却只在紧绷的脚背上用修长手指揉了一揉,似乎示意我放松下来。


    “聂老板何必瞒我……”


    他无奈地笑笑,另一只手,指着地上脱下的鞋袜道:“你的靴子?虽干净,可袜子?上沾了一点儿血,你的脚趾上也沾了一些,这是你换衣物时不小?心沾上的吧……”


    你这是什么狗眼睛?


    我冷眼看向他:“我在酒肆后头宰猪杀羊,鞋袜沾上血腥有何奇怪……”


    梁挽疑道:“可是,我刚刚才问过?小?错兄弟,他说今日没有新鲜宰杀的羊肉猪肉啊……”


    “……”


    我瞪了足足半炷香,他也握着我的脚踝足足半炷香,我的手一直搭在剑柄上,只要他敢动我就?敢刺,可他居然能始终不动,我也便只瞪人不说话。


    瞪瞪瞪,握握握。


    梁挽终于在瞪瞪更健康的比赛中稍败下阵来。


    他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聂,我不是来为难你,我只是想?确认你背后没有人在逼迫、或操控于你。如果你想?害人,我希望你只害我一个……或者说,我希望你是出于真心本意去害我,而不是被人逼着去害我……”


    “……”


    你的底线已经这么低了吗!?只要我是真心去害你,而不是被人逼着去害你,你都?可以?接受了吗!?


    不过?我还是不说话。


    没有提到正确的关键词我就?不说。


    梁挽只无奈道:“请问聂老板,要怎样?才可以?开口,和在下说几句话呢?”


    他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声聂老板,我也终于冷眼而肆意道:“我的脚被人抓住时,我一向都?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那聂老板,要怎样?才能让心情好点儿呢?”


    我冷嘲一声:“那你把胸口让给我。”


    梁挽居然好奇道:“这要怎么让?为何让?”


    “你不觉得这颗不识忠奸的脏心烂肺,得踩上几脚么?”


    梁挽一愣,竟然配合地把胸口衣衫稍稍扯开了几分,顺便把握着我脚踝的手也放松了一点点的时候……我忽脚上发?力一沉,如千斤坠似的往下一踩,却不是向着他的胸口,而是冲着他的两大腿中那个……


    “啪”地一声,梁挽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捉住了我的脚踝,往回一个拉扯,把我瞬间拉近几分!


    我立刻翻起另外?一个足尖,直接扯向他的脖颈,想?着故技重施,把他的脖子?整个翻倒颠转过?来,他却咬牙一拉,掌心迅速回防,横在脖颈,挡下我的另外?一蹴,顺便拉着我的另外?一足尖,再扯近几分!


    我发?力不稳,干脆拍了拍臀下的躺椅,一个猛身蹿近,直接用两只大腿夹住了他的腰身,我的胸膛贴了他的胸膛,我整个人像只树懒挂树似的挂在了他的身上!


    血气?方刚的胸膛猛地一贴,梁挽几乎是一愣。


    完全没想?到我居然能这贴上去。


    而我却面无表情地挂在他身上,以?全副的身心交托于他,他竟然也不反抗,我就?当做是奖励他似的,在他身上乖巧了那么一个瞬间,服服帖帖地这么挂着。


    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出手在他脖子?上狠狠一揉!


    梁挽闷哼一声,无力倒地的时候,我的足尖终于如愿以?偿地踩到了它该踩的地方——胸膛。


    “你还是不喜欢被人踩,对不对?”


    梁挽苦笑:“好像是的。”


    我冷冷道:“那你记住了,我也不喜欢我曾救过?的一人,敢上门质问我!”


    我发?力一踩,梁挽疼得面色白了一瞬。


    唉,怎这么快就?白了脸?我这踩得还没上次狠呢。


    梁挽叹了口气?,竟口气?服软、面色凄惨道:“小?聂,我在庙会上受伤啦,你这么踩,实?在很痛……”


    “放屁!你在庙会上跑得比兔子?都?快,你根本没受伤!”


    我骂归骂,见?他忽然转痛为笑,马上一愣。


    梁挽笑得有些轻狂得意:“小?聂,你今天没去庙会的话,怎么知道我跑得比兔子?还快啊……”


    “那是因为老子?我……”


    我一开口泄了中气?,赫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想?发?力下脚,他却一个腰间猛挺,双足扑朔一个翻转,竟趁我重心不稳以?小?腿绞我足踝,又把我绞倒在地!


    我刚想?起身,他瞬间压覆上来,一手攥了我摸向剑柄的双手,一手解了腰带,飞速缠裹几圈,绑了我的手腕。


    我怒道:“你敢绑我手……”


    他无奈地放弃手上动作,我一下子?就?绷断了腰带,回头直接一拳狠狠砸了过?去,他以?脸蛋硬生生挨了这一拳,看得我一愣,他却又咬牙苦撑,往下一动作,攥住了我的两个脚踝,疯狂且飞速地用几条绷带缠住了那足踝,然后紧紧握住。


    这下踩不了他了。


    梁挽无奈地做完这一切,抹了抹唇角散溢的血,脸上却因为这一拳砸的伤口,更显出一种惊心动人的美。


    “打也打过?了,又被我捉了脚踝,你能消消气?,和我说几句心里话么?”


    “……”


    我瞪他:“把脚放开。”


    “在这个姿势放开的话。”梁挽无奈道,“你会马上踩下来吧?”


    废话,你都?放开了我还不踩你?我傻子?吗?


    梁挽换无奈为正色:“你再这么踩,我真会生气?的。”


    你生气?那太好了啊,不生气?我还不踩呢!


    梁挽无奈地伸出手指,在脚心的一个穴位轻轻一按,我顿时觉得一阵酥痒麻味儿从脚尖蹿上心头,我一阵惊恐雷人地看向他。


    “你干什么?”


    梁挽正色道:“我放开你,你别踩我,不然我再捉到这两只脚的时候,我真的会按下去的……”


    你威胁我?我从小?到大就?就?没怕过?……


    梁挽轻轻一按,我立刻颤了一颤,好像受到什么奇异的刑罚似的,被迫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发?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呻|吟,我不得不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叫出来惊动别人。


    然后,我慢慢地把手挪开,杀气?腾腾地瞪着他。


    “你以?为我会怕区区这种……”


    “你最怕痒的。”梁挽无奈道,“我放开你,你别踩我了可以?吗,好好说几句话不行么?”


    “……我不要。”


    他默不作声又来了一下,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脚趾都?想?抠出个三室一厅了,我却依然死?死?抵住闷叫,他居然又来了那么一下,我嘴上死?死?地把住了口子?,可身上已经完全瘫软了下来,没力地颤抖着。


    “一……一点儿也不痒……”


    梁挽无奈地再按一下。


    “你……你个狗东西……”


    梁挽作势要再按一下。


    我立刻跳转身躯,正色道:“梁公子?莫怕,我现在就?和你好好说话。”


    他叹了口气?,迅速解开了脚踝上的缠带,而在解到最后一根的时候,我也迅速在他掌背上轻轻踩了一下,就?像挑衅就?是惹怒他的那么一踩,然后我瞬间跳开五丈,等他微恼而扑来的时候,我预判了他前扑的动作,一把剑就?等在那儿似的赫然出鞘,剑尖直接在他落地瞬间,如飞流激雷一般滚刺而出,最终抵在了他雪白半露的胸膛!


    梁挽一愣。


    他确实?很快,也学得聪明,快到我几乎无法预判。


    但只要他一生气?,动作就?变得有些可以?预判去了。


    我微笑着拿那剑尖磨了磨他那胸口的一个致命的点,磨得几乎可以?刺入心脏,磨得那致命一处的硬度和颜色都?变了一个调调,我就?像个小?恶魔一样?笑了笑,摇摆出不存在的小?犄角。


    “现在我心情好了,我们好好说话吧,梁公子?。”


    我想留下


    我觉得梁挽就像一种液体, 非得把他摁在某个角落他才老实不动,一旦松懈轻放,他就得到?处乱蹿,把我的情绪也弄得到处乱蹿, 各种喜和恼一起涌上来。


    喜的是, 他实在是个很美也很有意思的人,一般来说美丽的人总是无趣, 有?趣的人甚少搭配有?趣的外表。可他两者兼备, 无论做敌人对手, 无论是视觉心理,我都没有一刻是无聊的。


    恼的是,他仗着自己和我有过几面的敌友情, 竟敢擅自脱了我的鞋袜,揉搓我的脚踝,又试图去绑我的关节,还按了我脚心的穴道,叫我浑身抖震无力,险些在他面前失了堂堂聂老板的体面。


    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以为我是他的谁?


    所以, 我现在?拿剑指着他。


    绝不能让他轻易就蒙混过去。


    梁挽被我用剑抵住, 胸口欲进不得, 欲退也不能,只因我的剑尖, 此刻就像一个致命的情人一般, 在?他那雪白胸脯上的两点来回磨蹭, 他大概觉得又凉又痒, 那触感?大概也像极了他方?才揉捏我脚心的触感?,所以这人便只能冲着我, 苦哈哈地笑了几声。


    “我自然愿意和聂老板说话,可聂老板这样赤足站在?地上和我说话,不怕冷,不嫌脏么?要不要先把袜子穿上,把靴子套上?”


    你现在?倒是怕我冷了,刚刚强行脱掉我的鞋袜就没?想到?这个?


    一旦等我低头穿袜,你就把我一脚绊倒,你当?我猜不出哦?


    我只嗤笑道:“我倒不怕冷,这两只脏脚一会儿还要踩在?你身上的某些部位呢。你猜我会先踩哪儿?你会不会嫌脏啊?”


    “不嫌脏,聂老板这双脚永远不算脏,只是我身上不管是哪个部位,都不喜欢被踩着的感?觉。”


    不知为何,梁挽竟还在?低头看我这双脚,我眉头一挑,剑尖越发抵住他胸口那一点,他才抬头看我,唇角竟然还带着一丝不肯服输的笑。


    “如今我的命就在?你的剑尖,我可不可以问?你些话?”


    “你的命在?我剑尖,不该我先问?么?”


    “好,聂老板先请吧。”


    我拿剑抵着他那半敞半亮的胸口,目光一沉道:“你既在?老街上认出了我,就该装着不知道,为何非得过来找我问?个清楚?”


    “你贸然接近我,对你没?好处,对我也没?有?,你就不能学点儿好的,学会闭目自保,学会装聋作哑么?”


    梁挽沉默下?来,像在?认真?思索我的话,端静温和的眉宇一抖一闪,动人得很。


    “其?实聂老板教我的,我都有?在?好好听,也有?在?努力学,我并不是存心违逆你。”


    我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学生看待老师的目光这样看我,他往昔给我的印象大多是温和强横为主?,优势温和劣势强横,他好像就只会这两样,可如今他在?逆势里也学会了对我谦卑尊重,倒叫我有?些意外。


    “既然不想违逆我,为什么要不听我的话过来找我?”


    梁挽又诚恳道:“我担心你……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你怎会去保护塔教的教主?,你怎会和塔教的高层扯上关系?”


    我挑了挑不安分的眉宇,语调和我的剑尖一般上挑几分,搁在?了对方?胸口那凸出的一点。


    “也许,我已经与塔教暗中勾结了?”


    梁挽看了看胸口的点和剑,笑着用指尖轻轻拨离了几分,可他刚一拨离,我又回剑,他就无奈地不动了,大概宁愿当?个“独乳侠”,也非得看着我。


    “你若早与塔教暗中勾结,怎会设计杀了四大护法?”


    “也许我勾结的不是整个塔教,只是塔教教主?一个人?”


    “可在?场的许多人都看得出来,在?老街上的那个所谓塔教教主?,并非是赫连羽本人。”


    “哦?”


    “他除了速度快些,武功不算出奇,胆识心性更欠缺,威望也远不如那副教主?,也不足以镇压顾青霭,这样的人若能当?一教之主?,又与傀儡有?何不同?”


    果然聪明人都比较喜欢做完形填空,他自己就把空缺的不妥的地方?给我脑补全乎了,我连这撒谎找补的劲儿都不用多费,省心啊。


    我便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说:“这人是赫连羽的弟弟,没?作过恶,武功也很稀松,我护着他,纯粹是受人之托,但也仅能护这一次。”


    弟弟说法是万能的,没?有?弟弟在?面貌上不像哥哥的,我和聂楚容的面貌也很相?似。


    梁挽眉心一动,露出“果然如此”的轻松感?,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探究道:“是你背后的雇主?托你保护他?”


    我沉默不语,梁挽当?我是默认,便道:“我一直很好奇,那雇主?是如何收买聂老板这样的高手?须知这三年来,不知有?多少地方?豪强、恶霸财主?,想以金钱美色、权势地位来腐蚀聂老板,可他们都没?有?成功。那个雇主?是不是给聂老板下?了……”


    停停停停,你又想到?不可名?状的方?向去了。


    我赶紧打断他:“没?有?人给我下?毒,也没?有?人能以把柄威胁我,只是他能给我的,别人根本给不了……你再如何问?,也不会有?下?文。”


    梁挽好奇地看向我,甚至不顾危险地挺身往前,几乎把大好的胸膛滚滚的热血送到?了我欲退的剑尖下?。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能不能帮你?”


    “帮我?”


    我瞧着他突如其?来的热诚冲动,心头摇晃出一阵奇异的沁凉和困惑。


    “我这样迫你害你还踩你,你上赶着帮我做什么?”


    梁挽只以一种复杂神情看我,一瞬间,那眼?神透着笃定的气度和深算的成熟,一转眼?,他对我呈上来的笑意,却又清淡温和得不行。


    “因为,我想讨好聂老板啊。”


    我听得有?点迷糊:“啊?”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把讨好这一词说得如此清新自然,这用词这说法,不像说讨好,倒像呈一个天经地义的道理给我。


    我的杀气有?些凝不起来,面上依旧面无表情地冷淡,手上却垂下?了那只一直抵在?他雪白绵软胸口的剑锋。


    一个简单动作,却叫梁挽笑得更深,连紧绷也卸了五分,那胸口在?风中微微一挺,则更显轻盈白润了。


    “若我能讨好你,让聂老板在?我身边也能高兴起来,你或许不必再提防戒备我,那我就能留下?来了。”


    我眉心一动,忽然警惕起来:“你想留下?来干什么?是想报恩还是探我底细?”


    梁挽没?否认他对我的好奇: “两者都有?,不可以吗?”


    “我很好奇,能让聂老板这等人物求之不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只叹道:“这世上有?些东西,其?实远比金钱财帛、权势地位要重要。那是世人孜孜以求、难以割舍之物,我亦不能免……”


    那毕竟……是回家啊。


    多少穿穿的执念都聚于此处,多少人的心一辈子搁浅在?这两个字上,最?后搁出了心病?


    要跨越时空阻碍,回到?千万平行世界相?隔的那地方?,除了系统,谁能帮我做到??


    就算是系统,也未必真?帮我。


    “你帮不了我,留下?无益。”


    梁挽眉心一动:“那就只是留下?,我不掺和你的私事?,也不可以么?”


    你这家伙……不会是想在?我这儿求个临时的家吧?


    我自己都是一个寻家的人,你却想在?我的身上找家?


    我实在?看不透这家伙想做什么,他想讨好我,可讨好也显得深不可测,他想帮我,可我这跋扈脾气有?什么值得帮?他对我既温和又裹挟强势,既善意又执着,可他对我执着什么,对我强势什么?我哪儿来的这么多优点,值得一个优秀男人对我如此?很奇怪啊。


    难道,他是那种人越冷淡他越想贴人的好奇猫类型?


    我若拒绝他,他可能一天能给我整出一千八百个幺蛾子来,一个人就能开个幺蛾子博物馆。


    但我若是应承他,顺从他,把秘密一点点倾倒出来,他满足了好奇心和情绪价值,会不会就倦了我?


    到?时不用我赶,他自己就会想走了?


    眼?见?他还殷殷切切地看着我,美得像一副可以走出来的画,我只有?板有?眼?、有?腔有?调地咳嗽一声。


    “好吧,你若有?能耐,就在?我这酒肆当?个端茶递水、烧饭做菜的伙计,也算是留下?了。”


    梁挽一愣,没?想到?我居然答应得这么畅快,脸上透出一种彤云般红晕晕的兴奋,几乎是喜出望外地笑道:“这有?何难?这些事?我自然可以做。”


    他下?意识地想贴过来,那两片胸脯在?衣衫的轻遮慢掩盖下?,雪白白一缕薄璧,那锁骨上留着昔日的红疤,一条线似的锁着,是诱着人也拒着人呢。


    而我素来欣赏美,形容美,但不能沉溺美,浸于美,我便一扬手一退步,止住了他前扑的动作。


    “先别觉得简单,我的老伙计共有?三个,你必须得了他们的青眼?,能制服他们而又不伤到?他们,才算你能耐,你才能留下?来。”


    梁挽奇怪道:“三个?我以为……”


    我笑道:“小错和我抛头露面,但有?时若是忙碌起来,或者我们不在?,就需要找另外两个伙计顶上,这两位也是武功好手,不逊色于小错。”


    梁挽听着,很快就接受了这设定,只念叨道:“好,要赢过他们,但又不能伤到?他们?”


    我唇角一扬,晃荡出奇特的笑意道:“若赢过他们的时候伤了他们,说明你只懂得运用强横蛮力而不够精细,若你伤了他们却又没?赢过他们,说明你更是个小废物了。我身边怎么能留个不够精细的人,或者是个小废物呢?”


    梁挽似乎看出我有?心考验并刁难他,还是笑了笑:“好,赢人而不伤人,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又笑道:“赢了他们之后,你还得通过最?后一项考验。”


    “还有?考验?你莫非是想考验我的厨艺和端茶递水的殷勤功夫?”


    “我要你在?酒肆住上一晚上。”我微笑着道出来意,“如果你能在?这一晚上,让我捉到?了你,那不管怎样,你都得滚蛋,永远都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梁挽眉头一皱,就在?我以为他是颇有?些为难的时候,这人居然皱了一皱就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笑。


    “这样还不够难吧?聂老板不妨再加一条。”


    我疑到?:“嗯?”


    没?见?过你这样的考生啊,你还想嫌面试不够难啊?


    梁挽竟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中的热光像难以退却的兴趣和笃定的自信。


    “在?这酒肆住一晚上,若是我能不被聂老板捉住,只能证明我擅长逃跑躲藏,相?反,若是我能在?聂老板的地盘上捉得住聂老板本人,方?能显出我的本事?,这样的我,才有?资格留在?聂老板身边啊。”


    ……居然听起来很有?道理。


    哎等等,我为什么要赞同一个捉我自己的提议,我傻吗?


    梁挽苦笑道:“聂老板若是担心我用手段,那我不用点穴,不用揉晕,不用迷药,若是用了,立刻就算我输了这考验,这样你还不放心么?”


    我沉默片刻,加上一条:“也不准用绷带。”


    梁挽一愣:“为什么?”


    绷带是拿来救死扶伤用的道具,你天天搁那儿琢磨怎么绑我手腕,缠我脚踝,你觉得像话吗?这合理吗?这健康么?这也给我ban了!


    梁挽观察我神色,便也猜到?是为了什么,便苦笑道:“好,若比试开始,我就把绷带都暂时取出来,放在?别处,这样聂老板总可以允许我施为了吧?”


    我笑得有?些隐约的兴奋:“你既着急自取其?辱,我为何不奉陪呢?”


    这么多的手段都禁了,你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抓得住我,反倒是要落到?我的手心里,被我磋磨狠蹂一番,我如何不高兴呢?


    梁挽却目光含有?深意地看了看我:“你既加这一条,那我也加一条。”


    “是什么?”


    “这次我若在?种种禁制之下?通过了聂老板的重重考验,我希望你可以让我也看看你的腰。”


    “……呵,死性不改,随你吧。”


    梁挽很温和地看着我,嘱咐道:“还有?就是,刚刚我捏你脚踝的时候,感?觉你的靴子其?实有?点磨脚,你的右侧脚踝常年被摩擦,皮肤微有?肿胀,你的脚背绷得有?点过紧,温度较常人有?点低,可能那袜子并不够暖和合脚,我回去以后会为你制一双更合适你尺寸的靴子,配一双更柔软贴合的袜子,作为我当?伙计的见?面礼,希望老板不要拒绝。”


    ……额……这个……


    我下?意识缩回了我的脚。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点,继续盯我的腰可以吗?


    或者盯我的胸?


    新人员工捏完老板的脚丫子后想做这种东西,有?点过于奇怪了吧?


    梁挽正常地微笑道:“我只是想给未来老板做些小物件,讨好你罢了。”


    额……


    嗯……


    哎……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我看着梁挽的笑容,怎么感?觉越看越正常,越看越健康。


    所以……这一整系列的发展,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呢?


    胜负谁来分


    今日闭店, 我特意把三位伙计和一个朋友都找来?。


    他们中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今日齐聚在此,目的只有一个?。


    面(殴)试(打)一位很愿留下来的梁姓新员工。


    这伙计和朋友阵容可谓豪华无比,哪怕是梁姓新员工看了, 也不?得不?微微睁大了眼, 以?稍显惊异的面容打量着我的后援团。


    后援团一号——小错,出自接星引月阁的前任杀手, 他使一长一短的双剑, 长剑为“绰剑”, 负责猛攻横扫,短的是“影剑”,负责防守护身?。


    从长短样式来?看, “影剑”就好像“绰剑”身?上掉下来?的一部分,又似是“绰剑”的一道影子,影影绰绰,从不?分离,这就是陈影绰。


    当我说让他去与梁挽比试的时候,还未说明理由, 对方就已轻轻道。


    “若是别人缠聂哥缠得这般紧, 聂哥早已亲自动?手杀了他, 如今梁挽竟还未死,究竟是他太强?还是因?为聂哥——并不?介意被他这样缠?”


    怎么连小错都这么说?他可是一向最懂我心意的。我只皱眉道:“只是他太强, 我暂时杀不?了他罢了, 你别瞎想多猜, 小心想错猜错。”


    小错无奈道:“你都叫我小错了, 那我想错猜错也很正常啊。”


    他笑完,目光清明地看我:“既然聂哥这么说, 那我就全力去试试他,给聂哥指条击败他的路吧?”


    后援团二号——卫妩,表面上看是一位容貌端秀、气质飒烈的厨娘,实际上也确实是我们酒肆的一位厨娘,她是我们这儿最能干的员工之一,一个?人能做八个?人的菜,一双手能搬四双手的杯杯盘盘,仿佛是天上降下来?渡劫的厨房仙人似的。


    只是她当厨房仙人前,是一神秘门派的高手,她杀人的兵刃有三极,是极诡密、极特殊、极隐蔽,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再细看也不?觉得她是带兵刃的。


    可就是这样的她,曾在一场豪奢酒宴上献上名酒时,以?这谁也看不?见的兵刃,出其?不?意地杀死雾山派那位作恶多端的掌门。也曾在凤岐阁献西洲舞时,于众目睽睽之下掷出这谁也不?曾在意的兵刃,去刺杀那观舞的恶吏!


    这一位武功极好、容貌且端且艳的妙龄女郎,却?在刺杀恶人恶吏之后的不?久,遭遇门派的小人出卖,被追杀至边塞城镇。是我无意中救下她,她才为了报恩,进了我的酒肆。


    如今我邀她过来?斗一斗梁挽,卫妩极洒脱地一笑:“我平日便替聂老板寻买材料,哪家的肉最新鲜,哪家的菜最好,都逃不?过我的眼。今日不?过是帮您试试这小子几斤几两,看看他是鲜肉还是腊肉,自然不?在话下。”


    你看,这才是正常的报恩人,正常的报恩程序嘛。


    后援团三号——池乔,表面上看是咱们酒肆的酿酒工,实际上也是我们中最靠谱的人之一。由他酿出来?的酒,一滴一杯都是天地的精华,开了他的酒坛,能看见一股黄澄的仙雾从口子里飘出来?,仿佛是酒仙人从中逃逸而出,把?空气也带得醉了,人闻一口都必晕眩,那酒液下了肚,厚实亲切得像多了一些浓烈芬芳的生理记忆,再想忘就难了。


    当酿酒工前,他也出自一边陲门派,不?过不?是受小人出卖,是他自己贪酒醉夜,误了杀人的大事儿,又不?愿回去认错,就被门派当弃徒赶出来?了。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在我这儿当酿酒工,是因?为咱们一起杀过一些四处劫掠的恶匪,当时我只见到这么一位落魄潦倒的中年帅大叔,喝着?酒舞着?兵刃,一个?人包围了十三位人高马大的恶匪,一坛酒喝完,十三个?人也杀完了。


    我对他的酒香是一见倾心,便设法在他面前舞了舞剑,他对我的剑法也一眼惊艳,就这么入职了。


    今日找他来?,他本不?愿动?武,可为了再看几眼那我从聂家山洞学?会的几种失传剑法,他也不?得不?来?。


    后援团四号——寇子今小王八。


    寇子今小王八当然不?是酒肆的职员,但他是我认识了三年,刚刚才成为朋友的小王八哎。


    作为一切事情的起源,也作为梁挽的举荐人,他怎么也得到场啊。他得说说怎么遇到梁挽的,再和?梁挽比划一下,以?王八拳对王八脚,让我这个?养龟人看个?尽兴才行嘛。


    可我去找他说这事儿的时候,本来?在悠哉喝茶的寇子今却?猛地抬头,如利电般地看我一眼。


    “你这人长得挺美?,心肠却?忒坏了,我是梁挽的朋友,我怎可以?和?他打起来??”


    我横眉怼他:“又不?真打,意思意思让我看看嘛。”


    “什么意思意思?你以?为我是街边耍猴的,给你取乐用的?”


    “就算是街边耍猴的,你也更像那只猴而不?是耍猴的人,你在我这儿本就没什么面子,装什么啊?”


    寇子今面色微变,他本就是个?只能气人不?能被气的人,尤其?是被我气,他那少爷脾气更是受不?了,几乎当场就甩了袖子,一个?拳头如神龙摆尾一般摇洒而出,当即就要从天而降到我的鼻尖。


    却?是忽然停下。


    我只冷声仰脸,无畏嗤笑道:“打啊,你若没心就打下去!”


    寇子今哼哼道:“我打你怎就没心了?我上次让你在我屁股戳五个?洞,你没戳,按商人的规矩,我就当你弃了这债,以?后咱们便两清了。你凭什么再奚落我,拿我取乐?”


    “你以?为我是陈影绰,天天哄着?你、捧着?你?”


    我气得一下子掀开上衣,露了腰间细密的绷带。


    寇子今仿佛没明白我在干什么,直到他看到了那绷带上渗出的隐隐血迹,和?细密的药味儿。


    他面色一变,而我只淡淡道:“因?你一句话,我跑去几百里之外的山上救那什么梁挽,回来?后我就多了这新伤,我现?在每天在吃药,每天在盯着?它。”


    寇子今马上收回了手。


    同时也收回了巨大无边的骄傲和?自矜。


    然后他回过身?,撅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屁股给我。


    ……你干啥?


    寇子今无奈道:“你戳吧!”


    额……这样不?好吧,别人看见会以?为我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哎……


    寇子今怒道:“我又不?喜欢被人在屁股上用剑戳五个?洞,只是我……我以?为你根本没去救梁挽,还与他结了仇,所以?刚刚脾气一上来?,险些打了你。如今才知道你救他还负了伤,这就算我想错了你,是我没眼又没心,你戳吧!”


    额……其?实我这伤也不?是为了救他而负的,而是被他本人负的……


    不?过寇子今小王八虽然脾气火冲火冲,听?不?得我骂他一句,可认错也是头一个?快,我就暂时宽宏大度地原谅他了,只让他准时报道——来?殴打梁挽。


    到了这一日,酒肆闭店,我邀着?梁挽来?到了郊外一处浅湖,湖边早早等着?我的三个?伙计和?一个?朋友。


    我当即便笑道:“你想先和?谁比试?”


    说吧,想让谁先殴打你?我聂老板在此大发慈悲,一定满足你这卑微的愿望。


    几人中,小错目光最有欲试的锋芒,似乎是因?为我的腰伤,也似乎因?为我对梁挽的态度,总让他觉得奇怪,也让他对梁挽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而梁挽也接触到了他的目光,却?也同时扫到了端然自信的卫妩,和?衣装不?羁的池乔,和?目光友善的寇子今,便只微微一笑,用最谦卑平和?的语气说了一句前所未有的傲慢话。


    “一个?一个?比试,会不?会太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要不?就一起上吧?”


    ……我靠,你小子这么狂的嘛?


    我还在品味他那温柔语气里包裹的狂傲呢,小错直接就一个?飞身?狠纵而出,手中两把?剑已如剪子一般剪向梁挽!


    “绰剑”如分江一裁,斩向了梁挽的中路!


    梁挽瞬间翻飞而起,躲过这一平斩,然后足尖竟然能在剑尖上点?了一点?,借力上腾,如一只白鹤般向上平折而飞。


    他二折再挺,竟能拔高身?躯又一截。


    到了顶点?,还悬停了片刻,而后猛然下坠。


    像施了千斤万吨的巨力在身?上似的往下一砸!


    这一砸若砸个?正着?,小错就得变成小错酱了。


    我当即有些恼了,梁挽一上来?就来?这狠招啊?


    但小错立刻足心微拧,整个?人向右方向倾斜,以?一影剑戳着?地面,以?此支撑全身?的重?量,左手却?以?一绰剑指着?上空,正是他剑法中的“一剑指天”。


    这样一来?,梁挽无论从哪个?方向下砸,他的绰剑都能迅速翻转腾挪,果断刺入对方身?躯。


    我当即呵呵一笑,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梁挽当即半空旋转,直砸变成了旋砸,他转换身?躯,如顺着?一条无形的绳索平移了好几丈,便从原本要落到小错身?边,变成了斜斜落到小错的远处。


    距离拉长,无法近身?。


    小错当即以?影剑戳地,借力急弹身?躯。


    他如一道弹丸一般弹出。


    弹出时手中展一长剑,分金切银一般刺向梁挽。


    梁挽却?在下落时砸出一袖。


    软袖如硬铁一般卷了小错的剑尖。


    袖中罡气四溢猛砸,剑尖没入袖子,被卷得急颤、猛抖,恰如遇狂风急雨。


    小错却?不?急着?收了绰剑。


    而是把?左手的影剑如影随形地刺出。


    直刺向梁挽那仿佛蕴含了大好江山的宽硕胸膛!


    我当即眉头一皱,看得整个?人都要紧张起来?,连寇子今都开始瞪我了。


    须知小错最擅刺杀而不?是决斗,光明正大的绰剑只是在掩护影剑,影剑这一突然暴起,才是杀招!


    千钧一发之际,梁挽居然能把?身?躯往后一缩,像弹簧一样猛地压到一点?,又瞬间反弹回来?。


    他一个?跃空,踢出上下两脚。


    上脚踢小错的绰剑,荡开剑锋。


    下脚踢小错下盘,逼迫他收走那暗中潜伏的影剑。


    然后半空中收回两脚,看似要停,却?再度踢出。


    没有任何停歇,直如剪子一样绞踢小错的身?躯!


    他居然真的学?会变招了?有进步哎。


    小错以?绰剑回防,剑身?受了正面一踢,直接把?他踢得架势有些乱了,伏在背后的影剑本想旋刺而出,却?被梁挽打乱了步法,两剑配合失当,就再找不?到合适机会刺杀了。


    眼看着?小错要落于下风,我看了看一旁的卫妩和?池乔,发现?他们早就看得一脸兴奋,想去打架,只因?我还没开口,他们不?好动?作罢了。


    我便点?头:“他既都不?介意你们一起上,你们就再上一个?吧。”


    不?等池乔答应,卫妩就先走了过去。


    走入一片战场,如走入一片受她主宰的厨房,这妙龄的女郎就浅媚一笑,提醒道:“两位,我可要开始打架了。”


    这一提醒之后,她也不?急着?打架,而是从复杂的发髻上拔下了几根长而粗的素银宝簪,接着?湖水映出的粼粼波光,揉了揉那披散如瀑的秀发,如一位绝代佳人在湖边“轻挽玉发成云髻”,如此依依徐徐,像一副画卷凌然展开。


    连小错都扬了扬眉,连梁挽都目含好奇。


    那好奇的样子好像在问——莫非卫姑娘准备打架,还要换个?发型?


    可卫妩挽发髻的五指微微一动?,她手中几根簪子,竟然化作一把?银闪闪的小剑,如一离笼而去的飞鸟急啸着?刺向了梁挽!


    原来?簪上藏有机扩,簪内藏有利刃,拿手揉一揉,接在一起,就成了一把?双面是刃的簪剑!


    既是簪也是剑,谁能看得出?


    这一刺非同小可,因?为梁挽正与小错缠斗。


    此刻他骤然受袭,小错也不?肯放过地一剑刺来?。


    前后都是敌,左右都得输!


    他不?得不?拧身?一让,如鹰似隼般腾身?划去,才堪堪躲过这刺他头顶的一把?小剑,也避开刺他下盘的一长剑!


    而卫妩五指又是一动?,小小如鸟的簪剑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掌心。


    原来?这簪剑上还系了一条细细浅浅的绿色丝绦,被她轻轻一扯,就又回到手中,再扔出去,就又是一把?跃动?的簪剑。


    梁挽与小错打斗之余,竟还能目光一亮地赞道:“你是金墟门的‘簪中剑’——卫五娘子!”


    卫妩笑道:“梁小哥竟这般见多识广,也认得我这簪中剑?”


    梁挽的眼睛仿佛在发光:“卫五娘子好名声也好剑法,我今日得见可真开心。”


    卫妩便笑得更深了:“梁小哥当真有意思,那你可更要小心了,这簪剑分两股四成,左右开来?似簪似剑,可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


    提醒完了人,她立刻加入了战局,手中舞动?丝绦,翻动?簪剑,与小错一起用步法配合,二人步夹着?簪,簪夹着?剑,剑夹着?蹴,如织如营,如缝如合,一步步逼紧梁挽,反过来?打乱他的节奏。


    梁挽当机立断,左右腾挪,上下翻飞,像学?我一人用两剑的样子,他也把?自己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用,打出各种反直觉的招式。


    左手化掌为剑,看似要去切卫妩的腕子,半路忽然变招,掌心改为平递而出,转去拍卫妩的簪剑。


    右手直接去夹小错的绰剑,夹住之后竟能把?柔软的剑尖往回一折,竟然用小错自己的绰剑剑尖去挡住了影剑的一击!


    他这是,既学?了变招,又学?了我当初的“借剑式”?


    这到底是怎样的武学?天赋,怎么能一看就学?会!?


    我眉心猛动?,不?容局势进一步恶化,便对着?一旁观战已久的池乔说:“别看了,你也上。”


    寇子今却?恼道:“你怎么能真的三打一呢?这不?公平!”


    我吐槽道:“他自己都仗着?本事说不?介意三打一,你急什么?别忘了你今天是考官不?是他的朋友。”


    寇子今闷闷地不?说话,气得跺了脚,那池乔却?如得圣令,当即喝了一大口酒,然后从酒坛里捞出一把?酒气熏熏的剑,整个?人东倒西歪地扑跃过去,加入了这战局!


    池乔,云池剑派的弃徒——原名池鱼安,用的就是一种“醉鱼剑法”,讲的就是东倒西歪,且毫无章法。


    他这一加入,果然既打乱了卫妩小错二人的步伐,也打乱了梁挽本身?的步法,真可谓是乱上加乱,乱中更乱,他便可趁乱取胜,忽的一剑横跳而出,半路忽的变成斜刺,斜刺又忽的转成下撩!


    一招内变招可长达三四次,而且他的身?法好似与剑法截然相反,身?子打身?子的,剑打剑的,竟然可以?毫不?相干,难以?预测到了极点?!


    这三人一同压上来?,可以?说是把?梁挽真的逼到了尽头。


    眼看形势不?对,他立刻转变战术。


    人是长吸一口气,提着?身?躯就往湖心飞去,同时接连上跃,如老鱼跃月,潜蛟掠空,眼看速度已歇,就要飞到顶点?,马上要下落下来?。


    瞧他已有下落之势,小错、卫妩、池乔,立刻飞身?一纵,从三个?方向跃向湖心,想在半空将他打落下来?,成个?丢了颜面的落汤鸡。


    可三人一到半空,却?忽的面上一变。


    因?为我已看出,梁挽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在空中,他就是空战之王!


    梁挽忽的借力一腾,如一片落叶被风刮过来?似的,旋转着?拉近距离,在小错的剑上踩了一踩,借力往后一翻,又在卫妩的小臂上用足尖轻轻点?了一点?,弹折身?躯后,最后在池乔的肩膀上狠狠蹴了一下。


    终于借力猛蹬,一飞冲天!


    而小错下落之时,却?不?甘心地拍了卫妩的后背,借她上升一丈,池乔下翻之时,更是翻身?递出一把?剑,让体?态最轻盈的卫妩在剑身?上踩了一踩,也供她再飞一截。


    这三人的配合无间,便像是一个?人拆成三个?人,又组合回一个?人似的。


    卫妩就如一只蝴蝶般冲向梁挽这只上飞的巧燕,接着?抛出一条丝绦,卷住了他的足踝,紧接着?就要把?他拉下来?。


    一旦拉下来?,就能一剑搁在他的脖颈旁!


    就在这时,寇子今再也看不?下去,猛瞪了我一眼,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刺过去!


    哎?你这个?时候出去干什么?


    他手中一杆长长的枪戳入不?深的湖面,借力猛蹬上飞,他身?躯如剑般上冲,双手一把?拍开了卫妩,使她不?能继续借力。


    而梁挽借力一踢,避开了卷住脚踝的丝绦,成功下落的瞬间,也踢翻了小错和?池乔,点?了他们的穴道,也制住了落入湖中的卫妩。


    至此,胜负似乎已经分晓。


    几个?人狼狈地从湖中走了出来?,梁挽感激地看了看寇子今,无奈地看向了我。


    而我心中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一场,有愉悦,有过瘾,可又间杂着?恼怒和?不?满,只是不?能在他面前一一表现?,毕竟他太包容了,像这海湖一样什么都容得下,我对他发什么情绪,他都不?会对我生气的,这就不?得劲了。


    我只一心一意地瞪着?寇子今,恼道:“你是来?当考官的,结果却?帮了他?”


    寇子今也恼了:“我才不?能像你一样卑鄙,做这等四个?打一个?的腌臜事儿,要打也得一打一才行!”


    我手有点?痒了,干脆笑道:“好啊,别管梁挽了,等会儿你过来?,我一个?打你一个?!”


    梁挽无奈道:“两位,比试已结束,可歇歇吧。”


    寇子今居然冲他恼道:“你别傻乎乎拿他当好人,他鬼心眼比你的屁|眼还多!他刚刚只找三个?人揍你,以?后能找三百个?人干你!”


    梁挽只是温和?笑道:“谢谢寇少爷的好心,可当初也是聂老板救了我和?我朋友,我才能来?这儿啊。”


    寇子今被这么一顺毛,本来?有点?消火了,我又淡淡道:“寇子今说的不?错,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当初若不?是有一个?骄傲又漂亮的男人,愿意让我去戳他的屁股,我根本就不?会去救你的。”


    寇子今一愣,整张脸发红到几乎胀满,梁挽一愣,一脸困惑地看向我:“什……什么骄傲漂亮的男人?什么……戳屁股?”


    我笑着?挑了挑眉,故意晃出一丝邪恶的笑:“你说还是我说啊?”


    梁挽看了看寇子今的反应,玲珑心思一转,立刻就明白了许多。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好像是明白了太多了。


    “大恩不?可不?报,若聂老板果真有此癖好……不?如,让我来?代替……”


    我沉默片刻,本来?觉得很离谱的,但后来?想想,我应该在这离谱的事态中找到一个?机会。


    “我实在没有戳男人屁股的爱好……但是如果你想替寇子今还债的话,那就让我踩你的……”


    梁挽毅然打断:“——胸口不?可以?。”


    寇子今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俩,有限的脑容量好像跌入了无限的奇怪病毒里,问道:“你俩说什么?”


    我只无视了他,看似冷漠且毫不?在意道:“胸口不?可以?的话,那就踩你的大……”


    “——大腿也不?可以?。”


    我没说也没看,你咋知道我想踩你那紧致结实的大腿肌肉,看它在我的脚趾下作紧绷态?


    寇子今简直听?得有点?懵了,我沉默片刻,越发面无表情道:“那大腿不?可以?的话,不?如就踩你的……”


    梁挽忽然警惕地看向我。


    好像知道我是在说什么。


    我笑了笑,没说下去,只是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吐了口热气,淡淡道:“其?实你这么敏感的话,今晚上可能会有苦头吃……须知你若是落到我的脚下……”


    梁挽忽的绽出一笑:“不?会的,你放心。”


    你咋又这么自信,在想什么嗖主意呢?


    他忽的靠近我,近得我都有点?想后退的时候,他忽然收了笑容,面上有点?淡漠无尘的疏离。


    “我不?喜欢被踩,你却?总提这个?激怒我,你是真觉得我性子好,不?会生气?”


    我还以?为他真有点?气了,我正开心呢,结果听?他语气一转,转严肃为调笑道:


    “难道我的聂老板就不?怕再度大意,落在我手里,被我攥住脚心?”


    这家伙心情好着?呢,根本就没生气啊。


    我收回笑容,冷漠而无表情地看了他。


    “凭你也想激怒我?这么拙劣的激将法谁教你的?”


    梁挽微微一笑:“不?敢,我只是希望我的聂老板,可以?开心享受今天的每一刻。”


    “即便是今天晚上——有一个?人要注定被另外一个?人攥在手里,暂时翻不?了身?……”


    他目光一变,温柔坚定地看向我。


    “你……也要开心啊。”


    今晚的你和我


    寇子今丈二摸不?着头脑, 而?从远方赶来的小错等人见我和梁挽贴得这样近,好?像在说一些体己话,便也不知道该不该插进来了。


    幸好?只有寇小王八听到,他们仨还没听到这些私语。


    不?过, 我还是瞪了梁挽一眼, 道:“以后在人前少说这样的怪话,晚上来酒肆, 到时见真招吧。”


    梁挽却好奇道:“是哪句话很怪啊?”


    是最后一句啊, 你装什么傻子呢?


    什么叫一定要?让我开心啊?


    这和今晚的比试有关联么?


    不?过, 梁挽也是个极有本事的人,能把寇子今这样少爷脾气的人哄得服服帖帖,也能把一切奇怪的古怪的诡怪的话儿都呈现得宛若天?然雕琢、毫无人工伪痕。


    寇子今小王八肯定吃你这一套, 毕竟他?有些笨笨的嘛。


    我偶尔也发笨,但至少现在不?笨,我不?吃他?这些话的。


    毕竟别人给?我的开心,是别人施舍的、给?予的、抛下的,就像抛下一个鱼饵那样诱惑我。好?吃是好?吃,可?这种开心是随时可?以被人取回去的, 我若依赖上了他?给?予我的快乐, 也就等?于依赖了他?本人, 那怎么可?以?


    开心喜乐,最好?还是我主动造就、引发、激出, 而?不?是等?着别人去给?予。


    别人是靠不?住的。


    所以, 哪怕我观看?了梁挽的战斗后, 听了他?的怪言怪语后, 有一点点小乐子、小兴奋,像几分酒意浸透了心房之后在体内摇曳起来, 我也维持了脸上的冷漠淡定。


    我其实是开心的。


    可?不?能让你知道。


    除非你把自己的身家背景全都倒个干净,把身上的谜团都给?我一层层剥开,然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说说情绪透明化的好?处。


    告别了一头雾水的寇子今和含笑不?语的梁挽后,我与卫妩和池乔分别,只和小错一起回到了棠花酒肆。


    在我回后,我立刻接到了来自特殊人群的消息。


    住在明郭街的何旋,是一个靠身体侍弄男人讨生活的特殊工作者,不?光是他?,那条小街的人基本上都是,其中男女?都有,老少皆齐,楼楼阁阁里是各色各样的人群。


    我当初来明山镇,也只在这条街上铲除了一些逼良为娼的恶老板,救了一些被拐进去的小孩儿,帮了一些愿意转投别业的年轻人,可?至于那些已经上了年纪的,没别的求生法门,惯于做这些的,我也没办法硬按着人家转业。毕竟杀人容易,改造却难,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只是尽可?能杜绝这条街上的逼卖强拐,可?这偌大的灰色产业,浩浩荡荡,奢奢靡靡,靠我一人是挖不?断的。


    何旋就是当初受过我恩惠的一个住民,他?也是我在这条街上的一个耳目,今日过来就是和我说了一件事。


    半个月前,有个漂亮少年曾拜访隔壁镇子的一位当红的花魁娘子,他?后来又到了这明山镇,看?了一位曾经红过,如?今却过气隐居的名妓。这少年模样俊俏,说话好?听,态度诚恳,学了花魁娘子勾人的眼技,又仿了隐居名妓那风流的步态,他?穿女?装,扮女?子,极有风流韵致,把几位师父看?得啧啧称奇、逗得十分开心。


    把我逗得也很开心。


    我一听何旋的形容就开始笑。


    听到后来,简直是要?拍大腿狂笑!


    这拜花魁名妓为师的漂亮少年,还能是谁?


    不?就是唐约吗!


    他?扮殷姑娘扮得那样出色,连我这样的火眼金睛也都没瞧出来,我还当他?是天?赋异禀,原来是不?吝身份、虚心求教了专家啊。


    不?愧是马甲文的男主。


    不?管扮什么马甲都要?专业极致。


    连扮女?装也要?从女?装大学毕业才可?。


    转念一想,若非他?如?此认真学扮女?装,日后怎能凭出色的女?装扮相,成功勾引了那倒霉冤种的少侠攻呢?


    不?过这些都和我都没关系。


    我如?今是想找到他?,问?一些问?题,确认一些关于系统和小说剧情的猜测。而?且,不?知为何他?看?着莫名熟悉,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他?的。


    这寻人本可?以放在几日后,可?何旋却提醒道:“聂老板,我听说那少年好?像受了伤,躲在一个姐妹的屋子里养了几日,明日好?像就要?启程离开了。”


    明日就离开?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不?会是察觉我在暗中找他?,所以想溜了?


    我送走了何旋以后,心内越发地犹疑起来。


    今日本有和梁挽的面试之约。


    可?唐约明日就要?走。


    梁挽的轻功虽是绝顶,可?躲匿逃跑的本事却还是唐约强一些,这个男主狡猾得和一条泥鳅似的抓也抓不?住,孟寻和谈夜二人搜山检海一般地寻他?,也寻不?到他?在这镇里留下的踪迹,若非何旋今日过来告知,我还真不?晓得他?就躲在那条街上。


    若是明日让他?离了明郭街,大海捞针的我哪儿去找他??我的问?题又找谁去问??


    那今晚就先把梁挽鸽了吧。


    反正鸽人这种事只要?来第一次,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我才不?会对他?感到愧疚呢!


    我便送走了何旋,又让小错等?在酒肆,说是梁挽若来,且让他?在此等?我一晚。


    趁着他?被我困在酒肆的当头,无人阻我,我就顺顺畅畅地换了夜行的衣服,趁着夜幕拉开,把一切罪恶的心思和非分的肖想都掩得严严实实,我穿街走巷,来到了这明郭街上的一处阁楼——“清漪阁”。


    这阁内有客人来来往往,接待客人的工作者却是男女?都有,因为有些客户表示两性?都可?以,男工作者常使劲浑身解数和女?工作者一起争夺客户,这种铁T撕骚0 的场面可?以说热闹混乱到了极点,让我觉得荒谬到有点不?忍直视。


    进去以后,我拐进了一个房间?。


    昔日花魁夜绽红就住在这个房间?,可?今晚她似乎是去李员外的府上献艺了,那唐约应该就一个人藏在这儿了。


    我不?敢惊动他?,怕他?一被惊动就跑没影儿了,就悄悄从隔壁房的窗户爬出去,等?到了外墙,再?如?一只乖巧的壁虎一般爬到这个房间?的窗户下方,我把纸窗撑开一条缝儿,就见到里头的景象。


    昔日花魁的房间?果然不?同凡响,整个房间?足有别人五个房间?那样大,布置得精巧细致不?说,还有重重卷卷的红色帷幕飘在其中,那柔软丝绸竟直接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如?一条条赤红的河流般悬落于地,把一个大房间?以软性?的原则分割成数个小块儿,也在分割的同时营造出了一种淫靡清媚的神秘氛围。


    这或许是给?夜绽红练舞之用,也或许就是纯粹的装饰,反正这些轻软浅透的帷幕是越积越多,如?雨如?织一般散垂八方,似遮似挡了一张八宝柜、一张四方床。


    我看?那四方床边搁着一碗药汤,床上躺着一人,似是只穿薄薄衣衫,被子也半盖不?盖的,但有重重帷幕遮挡,看?不?清脸,只是那双又长又紧致的腿,露了一小节出来,雪白欲滴,叫我觉得眼热,也有些眼熟。


    这腿型……


    好?像有点像哎。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的身材气质,也确实是有点像的?


    我想了想——唐约演殷姑娘时肯定是易容过的。如?果他?卸去女?子妆容,那他?和某人的长相,会不?会也挺像的?


    想到这儿,我的唇角就有点扬起来了。


    毕竟我是美的好?朋友聂小棠,我欣赏美、形容美、比喻美,而?他?若是和某人长得有几分像,那绝对不?会难看?,说不?定能当美的代言人二号。


    但,唐约再?美,也应该没有一号代言人那么美。


    应该吧?


    我便从窗外悄悄溜进来,学着小错的模样,如?一只夜猫似的悄没声儿地靠近,呼吸被收敛到极致,身体动作似已完全融入红绸帷幕之中。


    十五步了,十三步了,十步了……


    可?就在我靠近对方到十步的时候,床上那人忽然暴起一蹴,一张被子幕天?席地一般向我当头罩下!


    我立刻翻身一滚,起身时发现那家伙已躲进帷幕之中,他?的人影在重重丝绸垂带之间?若隐若现,如?晃如?摇,像一阵柔风似的穿来走去,转眼间?到了跟前,他?却猛地一踢,那柔软的垂带如?灌输了爆胀的内力似的冲我撞来!


    我冷眼而?抖腕。


    腕部清光凌然一展!


    垂落的绸带遇了这剪子一般的剑光,立刻四分五裂,如?红雨一般四散飘零!


    唐约的身影随后隐去,我跟着冲了过去,便见那人似逃似引,窜动身躯的时候还不?断地发出飞踢和掌打,把一道道绸带都灌注了内力似的打击过来。


    我便低头一滚,避开一条如?绫蛇般蹿打我肩膀的绸带,再?仰身一平,躲了一条如?红电一般打我腰部的绸带。


    好?快的身法,好?猛的踢打!


    眼见着对方是借着帷幕和绸带的掩护,我就干脆拍地一跳,整个人跳到半空,手上拉了绸带,像荡秋千一般荡了一个大弧过去,同时手上剑舞八方,仿佛在我周围舞成了一个密密匝匝切割一切的罗网。


    当初颜丹卷那么舞动剑网,我就学他?了。


    剑网无处不?至,把原本密集的绸带都切割得散落满地,我皱了皱眉,感觉一会儿得留个大银锭下来赔这些绸带了,可?那即将被剑网包裹的唐约,身形依然如?云如?梭一般飘忽不?定,如?一道落叶穿梭于红色的河海,又似一张薄薄的纸片被剑风一吹就跑。


    有点不?对啊。


    我心中一凛,低身踢去一道绸带,正中对方的小腿,然后我翻滚贴近距离,一剑戳向对方大腿!


    唐约险些被戳到大腿,惊呼一声,拧身一让,看?似慌忙,可?躲得却从容,绸缎都没他?的身法这样稳当利落,且落地之时,他?还踢了一绸带过来,我却看?穿了套路般就地一滚,在地上扫出落水倾流般的一剑!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那人终于慢了一步,裤腿被切割开来,露出了光洁紧致的小腿。


    我立刻站起,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唐约呢?”


    眼前之人果然不?是唐约,而?是梁挽。


    梁挽只冲我苦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吧,聂老板?”


    我也不?管他?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我只看?了一眼那床上的药汤,那汤看?上去还不?算太?凉,说明唐约应该不?久前就在这儿,何旋的情报应该没有出错。


    可?等?我到了这儿,怎么一个男主就成了梁挽?


    美的代言人二号就这么被一号给?踢走了吗!?


    而?梁挽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只瞬间?领悟,盯着他?道:“我明白了。”


    梁挽笑得依然温柔:“你明白什么了?”


    我眯了眯眼:“白日在湖边比试后,你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跟着了我回到了酒肆附近。你在酒肆外边看?到何旋过来找我,就猜到我可?能会来这条街,所以你提前过来,通知唐约跑掉,好?在这儿等?我!”


    我说这床上的男主怎么身形腿型都有点像你。


    原来根本就是你。


    你和他?是早有勾结?


    见我目光如?原野中的一簇冷火,梁挽却笑如?苦水一般。


    “我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我其实也不?知道唐大侠是躲在此处养伤,只是我知道你在暗中找唐约,今日又看?到何旋去找你,我见你出门,就猜测你是去明郭街找唐约,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明郭街上那么多的房间?,你若是不?跟踪我,又怎么知道唐约就在这一间??”


    梁挽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我一间?间?看?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他?倒有些无奈道:“小聂,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这个房间?的,很辛苦的。”


    ……你提前赶来,还有时间?优哉游哉地一个个找唐约,这是何等?轻功和速度,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辛苦?


    你这是在凡尔赛吧?


    不?管内心翻起怎样的话浪,我面上依旧冷静淡然。


    “第一,你还在受考察期间?,叫我聂老板。”


    “第二,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见了唐约?”


    梁挽笑道:“小……聂老板,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而?且他?走得匆忙,可?能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人要?来找他?。我怕除了你以外还有赫连羽的人在追杀他?,就替他?睡在床上,等?这人过来。”


    ……我看?你就是在等?我吧?


    我笑笑:“说实话吧老梁,他?还藏在这阁楼里吧?”


    梁挽目光平静道:“我何必在这种事上对你撒谎?”


    我迅速集合起了思路,闻出了梁挽在这件事上的味道。


    “你不?是怕赫连羽派来的人去杀唐约,而?是怕要?杀他?的人其实就是我,对不?对?”


    梁挽见被我看?透了心思,只苦笑道:“那么,是你么?”


    我淡淡道:“很可?惜,不?是。”


    虽然我经常喊打喊杀,但我这次真的只是来问?人的。


    梁挽松了口气,道:“我是真没见到他?,但小……聂老板既不?是为了杀他?,又为何非要?找他?呢?”


    我漠然一笑:“我不?杀他?就不?能找他?了?我找他?就非得告诉你理?由?”


    梁挽叹了口气,只抬起一种极复杂的眼神来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神色上有些不?对劲。


    那眼神中的温和和笑意竟然不?见了。


    他?不?笑了。


    我皱了皱眉,问?出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题。


    “你,生气了?”


    梁挽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平静道:“有一点点吧。”


    真是有趣,他?连生气都这么平静。好?像恼怒都被闷在润白的皮肤里头,慢慢地发酵出来似的。


    可?我还是有些不?解:“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这次既没踩你,也没打你,更没把剑搁在你的脖子上啊。”


    梁挽目光一闪:“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一点点生气?”


    我不?以为然:“因为我割破了你的裤子?这很贵么?”


    梁挽沉默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忽的凝定了下来:


    “你的今晚,该是我的。”


    我眉心一震,惑然无语时,他?却平静且淡然道:“我按你的条件一一与那三人比试,我准备好?了药箱,提早去酒肆找你。可?你为何出尔反尔,非要?今天?晚上去找别人?”


    ……真生气了?


    可?从前那么多事儿他?都一笑而?过,今晚是怎么了?


    我有些困惑,但还是故作冷漠:“我懒得见你,就来找别人。反正是你想留下而?不?是我,我出尔反尔了又怎样?”


    梁挽口气一窒,脸色微沉道:“可?我以为你已经……”


    我赫然看?他?,已经什么?


    他?忽沉默下来,像认识到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真相,那暖和得像个小太?阳似的的目光微微一黯,又紧接了一声叹息。可?叹息后,他?像又恢复了从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重新披上了那份镇定温和、永远宁静的笑意。


    “算了,没关系的。”


    好?像有点难过呢。


    我眉心一皱,眼神漂移道:“你不?用把我当朋友,也不?必再?信我的话……我擅长骗人,也很会害人。”


    你这氪金手游都抽不?出的暖和人,又何必信我?


    若不?信我这凉薄人,你又哪儿来的失望和难受?


    梁挽却不?看?我,只低低一笑道:“没关系的。”


    我却平静而?无奈地看?他?:“我到现在也没完全放弃去害你,你留在我身边,若有人诱我害你,我未必能拒绝。”


    “没关系的。”


    “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又不?是真的觉得没关系。”


    我目光一转,如?利剑般指去。


    “你想接近我,想留下,不?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了我的性?格、摸透了我的想法,不?会再?被我害到么?如?今就已失望,你又怎会真觉得‘没关系’?”


    梁挽苦笑道:“可?是,我是真心觉得没关系。”


    “嗯?”


    他?叹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你的想法,其实我觉得自己花了很多时间?去想你,却根本想不?透你,也看?不?出你的内心。”


    哈?


    那你为什么老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笃定和自信、镇定和淡然?


    梁挽苦笑一声,那目光温柔动人得,简直像是要?化成什么盛不?住的气体。


    “我只是在装啊。”


    啊?


    “不?管发生什么,装着装着,把你看?透了,装的久了,也许有一天?就会变成真的呢?”


    额……所以……你也在装?


    我大吃一惊看?向他?,欲言又止,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语。


    我以为我遇到他?,是见了一个镇定温和到不?像个人,倒像个菩萨和神灵的男人,我以为自己不?管我扔过去什么情绪,都不?能让他?动摇半分。可?现在,他?却把这层几乎神化了的镇定平静给?撕下来,让我赫然发现,原来他?在和我相处时,比我还要?在意,比我还要?害怕。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信任我呢?


    信我,不?就是允许我去伤害你?


    梁挽苦涩道:“虽然,我根本想不?透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再?被幕后的人逼着去杀人,但我还是想留下来,就算你随时可?能改变主意,去骗我、卖我、害我……”


    “……也没关系。”


    “因为你救过我……哪怕之前我的好?心害了你,你却还是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去为我运功,去冒着真气走岔的风险帮我化解那道无形气劲儿。”


    我叹了口气:“所以你根本想不?通我的一些事,也不?确定我会不?会害了你,你并不?是那么自信,你只是觉得……就算我真有一日会害了你,也没关系?”


    梁挽苦笑道:“确实没关系。”


    他?目光一沉:“我只是不?希望你去害别的人。”


    所以你才说——你只希望我害你?


    所以你担心——我来这儿杀唐约?


    我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个能让梁挽“黑化”的点儿,可?我不?愿意去想得太?多,因为我怕想得太?多,我会真的想去那么做。


    我摇摇头,故意给?他?泼冷水道:“我今夜不?过失信于你,你就开始难过了,说明你嘴上说没关系,心里还是对我有期待,希望我会回报什么的。以后我若不?回报你,我还要?害你,你还会希望我时时开心?你话说太?早了吧?”


    梁挽笑道:“我没有说得太?早啊,我可?是想了很久的。”


    我越发困惑而?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他?给?我投来的那一丝微笑,灿烂到几乎危险的地步。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今天?晚上最灿烂,也最危险的一部分。


    他?只眯眼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像品味着什么美好?的东西那样念道:“我白日里说希望无论如?何你要?开心,只不?过是因为我忽然想到,从小木屋出来的那时起……”


    那时什么?


    他?的目光从那几乎要?融化的月光悠悠一转,他?看?向了我,笑得整个人如?银河清星,浑身上下都透透的:


    “因为从那时起,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每一瞬,我都很开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


    梁挽把字吐得那么快。


    吐得根本就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他犹如拿出一个个深藏的宝物, 把隐秘思绪一股脑地都拿给我看,像淹没多于展示,如爆炸多过揭秘。


    我来不及去分析,就整个人一下被这股子真诚炽热包爆得四?分五裂, 像被一句句话里的饱满情绪给裹住了, 裹紧了,然?后又在一瞬轰然?撒手, 彻底放开?。


    过了一会儿, 我才重?新?找回了一些冷静的力量。


    而梁挽脸上, 依然?是那股子?灿烂到炫人的笑意。


    “你是说,自从木屋那会儿我救了你,你出来之后……再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都很开?心?”


    梁挽点头一笑:“是的。”


    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像在说一个天经地义的道理,每个字掰开?了揉碎了都能?有十?足的力道和热度,让人觉得有种匪夷所思的强大。


    我不得不甩了甩脑袋。


    故作镇定地往一旁看。


    看什么呢?


    看那四?方床。


    看上去是躺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我清咳了几声:“我们到那边,坐……坐着说……”


    口腔里滋啦一声儿,说的话都开?始蔫吧黏腻了。


    我也不管他反应, 穿过了重?重?帷幕绸带的遮挡, 踩过地上散如枫叶红花儿一般的碎绸, 我脱下?鞋袜,跑到那张床上, 盘坐下?来。


    得放松。


    要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不放松不可以的。


    梁挽见我在床上盘坐休息, 也微微一笑, 坐了过来,他见我特意放松, 也跟着做了个放松的动?作,但那动?作却是拿着空气抹了脸颊,好像揉一揉会掉下?来十?个更?灿烂的笑容似的,整个人显得既温和又俏皮。


    我只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终于可以故作平静地看着他。


    似是完全找回了冷漠和镇定的力量。


    不过这次所花时间比过去都久,所需力度比过去都大,甚至平复也不算完全的平复。


    只是按下?了脑热。


    当梁挽看过来的时候,我重?新?荡起了那丝坏坏的笑。


    “你口口声声说——待在我身?边一直很开?心,难道被我踩的时候,你也很开?心?”


    梁挽一愣,像被一句话给“啪”地打脸上了。


    随即苦笑把衣衫给扣好:“……那段不算的。”


    “那被我用剑尖磨着胸口,抵着心脏的时候,你也很开?心?”


    他有些下?意识地缩了缩胸口:“那段也不算的……”


    我找回了一丝主动?,鼓动?身?躯,故意近他几分,观察他某些肌群的扩大和紧绷,仿佛某些硕大的部位正被几根无形无相的手指所亵玩拨弄。


    我笑了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简直是坏透了。


    “那在院子?打斗时,我跳上去,整个人挂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我那时被你捏着脚心穴道,骂你狗东西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我后来在你掌背上轻轻踩了一下?又跳开?的时候,你又开?不开?心?”


    那些都是在酒肆的后院打架时的场景。我只是截取了几个关键帧给他看而已。


    可刚刚还?振振有词、温和灿烂的梁挽。


    似乎被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帧给困住。


    也被问题绑住。


    回答就是陷阱,不回答是打脸,他想跳下?去还?是被打?


    我又拿探寻的目光去敲击他。


    “你不会是只在握我脚踝,攥我脚心,绑我手腕,把局势掌控在手里,把我给压制住的时候,才会开?心吧?”


    梁挽苦笑道:“当然?不是,除了那几段,我和你在一起的其他时间都很开?心。”


    被我玩弄不开?心么?你要习惯啊。


    他只目光深深地看我:“你深究我的文字,是不信我说的话?”


    我洒脱的笑了一声,带着沉思把目光转向前方。


    “说得这么甜腻动?人,不让人开?心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个木头也会有几分信,更?何况我……“


    梁挽的胸膛驯服地一鼓,好像某个地方正等?待着奖励。


    可我却接着看向他:“可你对寇子?今和李漾他们……和其他人交朋友时,也说得这样古怪热切?”


    说完,我冷静成熟地转眼看他。


    你是不是,在试图“攻略”我?


    梁挽一愣,似乎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个问题。


    我却紧紧盯着他面上的一切变化。


    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因为我是你想交的朋友里,最难啃、最防备、最警惕,也最难攻略的一位?


    你到底是被我性格上的缺点所吸引,还?是真?的看清楚我的优点对你有多大的吸引力?


    攻略完了我,你会不会兴致勃勃去攻略下?一个?


    梁挽皱了皱眉,陷入思索,似再一次被我出人意料,便在身?上扬起了沉思的浪头,思考着思绪着,他的肩膀无意识地朝我微微一歪,整个人贴得更?近了。


    可他想完以后转过头,笑容浸得他整个人特别可爱。


    “我觉得——不同的朋友如不同地方的水,有的朋友给人的感觉是酸涩,有的朋友给人的感觉是甘甜,也有的像你一样,给人各种各样的惊喜和震动?,自我们见面以来,你没一次不叫我觉得惊讶。所以即便我想做到,和朋友之间的相处也不会一样,感受也会不同。”


    “人和人相知相解,本来就不能?是一种重?复或一种输赢,如果成了重?复,那就不是交友而是收集,如果成了输赢,那更?像是比赛而不是交友。”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攻略”解读得这样清新?脱俗。


    他哪怕没听过这词,他也完全听懂了我想问的话,明白了我的一些隐忧。


    到底是他天生就会洞察细微?


    还?是他想我想得有点太多了?


    我沉默片刻。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家,你的背景?或者说,你的真?名?”


    梁挽似有不解:“只是先交个朋友而已……这些都要说么?这对你很重?要?”


    我点点头:“非常重?要。”


    因为如果你能?分享一下?自己的身?家背景,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给你。


    我会放下?戒备,把属于过去的一角掀开?,让你看看出自聂家的聂楚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你看看,我过去到底为聂家都做了什么。


    我愿意更?进一步。


    可你真?的愿意么?


    可梁挽有些奇怪地看我,无奈道:“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世背景?”


    “江湖中人交友,素来不喜问出身?,我也不在意这些,因为我觉得朋友贵在真?心,有当下?与?未来就足够,若总是深究过去,于人于己又何益?”


    他素来洒脱不羁,我却脚踏实地地认真?道:“但过去,不该被抛弃。”


    人在交友的时候,往往把过去和未来分割开?来,认为过去只是人生的一个片段,未来才是是完整的一辈子?,人的一辈子?,又岂能?被区区一个片段所左右?


    所以有人觉得,过去的坏事儿发生就发生了,现在改过就是好人了。过去作恶就作吧,现在放下?屠刀就好了。


    可放下?屠刀并不能?让你免于屠刀。


    没有人能?和自己的过去完全切割。


    我三年?来是做了许多好事,也拯救了很多人,让梁挽觉得我确实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可我要是俯首看过去,把我在聂家时期做的事儿拎几件出来给梁挽看,他还?能?对我保持一样的看法么?


    我愿意把自己的混沌过去给他看看,但我也希望梁挽能?把自己的起源出身?说一下?。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有这武功?


    “可我认为——即便瞒了身?份,人与?人也可以为友。”


    梁挽还?是坚持了他的理念,目光熠熠生辉地看向我。


    “当时你以小关的身?份接近我,你的身?份背景是假的,可你的决绝爱憎是真?的,你的愤怒开?心也是真?的……”


    “你一瞪人,一仰首,整片山都被你看下?去了。你眸子?一转,想着怎么算计人的时候,整个人好像一闪一闪地在发光。你骂人时,像一段优美?的山泉在咆哮……那样子?……真?的是……”


    他仿佛意识到有些失言,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抬眼看我,好像还?沉浸在回忆里呢。


    “其实有了假的身?份背景,人的情才更?真?,不是么?”


    你再乱讲。


    我现在就把头钻进被窝里不出来了。


    我只面无表情地训诫他:“梁挽,你太年?轻了。”


    “额……你就不年?轻么?”


    我淡淡道:“你经历得太少,不明白一件事。”


    “是什么?”


    “有时哪怕经历的感情都是真?的,光只是身?份背景的隐瞒,就会是最大的背叛。”


    我这么说,也是因为我真?的经历过。


    我在聂家的时候,曾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可以为彼此拼命,拼命可以说是我们最容易做到的事了。


    可后来我才发现,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聂家潜伏的卧底,好几次他出卖情报,都导致了我的遇险,哪怕他只是针对聂家,而不是故意牵连我,这也是实打实的背叛。


    而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他的身?份,他来聂家的目的,我甚至会帮他的。虽然?这听起来不实际,但我确实会。


    而现在,梁挽想和我走?交朋友的捷径。


    那他就得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我可以把过去的自己打包一份,快递给你。


    可你呢?


    你能?把过去的自己也复印一份,传真?给我么?


    梁挽沉默片刻,脸上第一次露了些平静的歉疚。


    “我有不得不隐瞒身?份背景的理由,很抱歉……”


    我扬手制止他的道歉。


    可心头还?是无比酸涩,有些无法言说的难过从胸腔扩散开?来,一直到了四?肢百骸还?不停下?。


    他对我的情绪是真?的。


    他不怕我去害他。


    他心甘情愿让我戕害。


    但他怕我害别人。


    我去找唐约他都这么紧张。


    而唐约都与?他只见过一面。


    试问他怎可能?放心透出背景,让我知道他身?边的别人?


    他不会说。


    我不该问。


    像个傻子?。


    我和寇子?今,做了三年?敌人才成为朋友,我知道了他出自怎样的原生家庭,也明白在他是怎么从一个江南首富的少爷沦落到与?家人闹翻,孤身?跑到边陲之地来,被人骗了三次钱后,才慢慢学会自己挣钱。他也通过特殊渠道的调查,得知了我的一些背景,可不知道是出于尊重?还?是别的理由,他未在我面前提过半分。


    即便是我和小错,也是几年?知根知底,明白对方过去的黑暗与?不堪,明白身?不由己为人利刃的痛苦,才能?放心地接受彼此。


    这些流程之所以是必须的,其背后都有血淋淋的理由。


    美?好如梁挽,善良如梁挽,也不该在这儿走?捷径。


    他果然?还?是应该从伙计做起。


    我脑子?不热了,就对梁挽挑了挑眉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你还?是好好准备比试,从伙计做起吧……”


    梁挽一愣,似从这礼貌平静中获取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此刻专注无比地看向我,似不知为何进度已到一半,却忽然?被什么东西一脚踹了下?来。


    “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


    “已经可以什么?你明明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冲着他挑衅地笑了笑,可能?还?龇了龇大白牙。


    “都是成年?汉子?,说话别这么可笑又可爱好吗?”


    “唉……果然?好难。”


    梁挽叹了口气,却没说是什么好难。


    可是叹完,他又有些无奈地看向我,手托着腮,整个人隐隐切切地看向我,目光里是有些恳求的意味的。


    “除了透露身?份背景,有没有别的可以让你安心或开?心,我想通过别的努力,我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眯着眼看他:“你不要再多问了,没有别的法子?。”


    梁挽却贴得更?近,笑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啊?”


    我有点皱眉:“我已经给你答案了,是你自己不想。”


    梁挽叹道:“真?没有别的办法,就不能?通融通融?”


    “通融什么啊?”


    “能?让你安心或者开?心的法子?,可以让我知道么?”


    我看他这脑子?是热乎乎的,说话是黏乎乎的,温柔可爱得叫人生不起气来,待久了我的心都要化掉,然?后便会忘记一个残忍和令人难过的事实。


    那就是他虽然?喜欢我。


    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有那么一度,你都让我想把过去的一切都抛给你了,结果你自己倒是缩回去,在原则的堡垒里安安全全地待着,你想当我的朋友,却一丁点的道德风险都不想冒。


    凭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所以我就这么看着他,只带了一丝危险和挑衅的笑。


    “让我安心是不一定,但让我开?心还?是可以的。”


    梁挽目光一亮:“是什么?”


    我嗤笑几分,忽的离开?了四?方床,去那八宝柜里翻了一翻,从里面拿出了几个金玉的玩意儿,然?后呼啦啦地,甩到了梁挽的身?边。


    梁挽定睛一看。


    几节纯金色的链子?,如同装饰一般,也如同刑具似的,可以锁在人的脖颈,也可以环绕在足踝手腕处,甚至可以绑在身?上关节进行固定。


    一张青玉面具,但面具背部的口唇位置,镶了一个玉色球体,可完美?地嵌在一个人脸上,深入一个人的口腔,如囚徒一样让人无法开?口说话。


    梁挽皱了皱眉。


    好像第一次陷入了震惊。


    而我一步一步,十?分冷漠且不屑地靠近他:


    “真?这么想讨好人,当我朋友的话,那就戴上这些玩意儿,让我把你踩在脚下?啊……”


    梁挽却眉间一颤。


    没有半点欢愉和惊喜。


    他只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难过表情看我。


    “聂小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一个想做你朋友的人?”


    我冷笑着逼近他,目光中寒气四?溢。


    “什么侮辱人啊?”


    “我说实话给你听,我之前对你处处留情,不过因你长得好看些,侮辱起来就很有意思罢了,你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把我感动?得不得了?”


    梁挽面色一白,肩胛一阵燎动?与?颤抖,五官从压抑的难过转向了平静的恼恨,仿佛昔日的调笑已不在了。


    “就因为我……你为什么……”


    我眉间不动?,以万般的冷漠和千种的不屑看着他,他皱着眉想站起来,我却一伸手,直接按了他的肩膀,用力度让他坐好了,然?后在他那惊异的面色前,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挑衅道。


    “装君子?这么久,你就以为是真?的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记得了么?”


    我再慢慢靠近他,面无表情地问出几句深埋许久,此刻爆出,且无比危险的话。


    “你敢说,你那几次把我绑起来,堵住我口唇时,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享受么?”


    梁挽勃然?变色,像是受到了致命的指控一般嘴唇微颤,他不敢相信地抬头看我。


    而我只是笑了笑。


    一个人只有笑,才能?把接下?来这句话给端出来,摆在人的面前。


    “我在你面前哭出来的时候,你难道看得不开?心吗,梁挽?”


    小小意气小小旖旎


    话音一落, 我当即瞧见梁挽的眉心猛颤,像一道极缓慢沉重的雷打在他的五官之上?,把?一切轻盈的都?劈得重了,将一切柔和的都拧得紧绷了。


    而?我冷眼看着他。


    他只仰着头, 沉声道:“我没有。”


    当真没有半点开心, 半点享受?


    梁挽目光一颤,眼睫轻动, 连呼吸都咬了几分。


    “我可以对你发誓, 从木屋出?来之前, 我也只是为了制住你,好在你身上?治伤去?毒。”


    “我不是为了侮辱你,你也没必要这样侮辱我……你这样除了叫人凉了心, 还能怎样?”


    我当然也知道你没有,可我也不止是要让你凉了心。


    我是想?把?我自己的心给凉下来。


    我好不容易打算把?自己摊开来让你看,可你却一下子保守起来,你之前说得那么好听,做得那样冲动,显得那样纯粹, 可等我真的想?把?自己的过?去?交一份给你时?, 你却紧紧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里, 立个警告牌子,不让我越雷池一步, 我已经被你激得各种各样情绪都?上?来了, 便必须要想?找个机会, 把?这些?情绪抛弃。


    如今抛得多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冷锐和?锋利在慢慢回来,便不必与他再多说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何必与你废话?


    于是我转身想?走,却听得他在背后缓缓道:


    “我那时?见你伤心,单以为自己犯了大错,惹你那样流泪,我心中只有惶恐,只有难过?,又怎会有半点欢愉在身上?……”


    他沉默片刻,忽的无奈且歉疚地?苦笑道:


    “你这样说,是否因为……我又让你难过?伤心了?”


    我低下头,眼神不在天也不在地?,声音像一时?间坠入了虚空。


    “我没有难过?。”


    我真的好难过?。


    想?躲进被窝里,把?自己缩起来哭一哭。


    梁挽一声不吭,犹如一道被磨砺的石驻在床上?,他像苦思什么,像没料到我如此坦诚,也似想?着自己该如何才能挽回如今的局面。


    “对不起……”


    他一开口,话里恳切得像雪山上?融化?的初春冰雪那般,透明恳切得令人心碎,可那冰凉的雪水沿着下折的几条岔路蜿蜒而?下,曲折而?离散四处,终究是多了几分忧伤和?困惑


    楠諷。


    他也难过?。


    但他不懂。


    我依旧没转身看他,只是目光平淡地?往下四看,像失了挑衅后不再具有任何锋芒,便只能四处逡巡、来回飘零。


    “不必道歉,你并未做错什么。我方才激你,也并非因为你的拒绝。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你有顾虑,你不信我,是人之常情。”


    梁挽眉间焦急,赫然站起:“我并非不信你……”


    “你先别说话。”


    我冷淡地?打断他,也以眼神制止他的前进。


    “我好不容易才酝酿完这些?话,你若不让我说完,我以后也不会再对你说任何话……”


    梁挽如被这句话打了一鞭子在身上?。


    赫然凝固了全身的动作,他只以极困惑彷徨的眼神看我,仿佛驭马一辈子的骑士,如今就要被一匹烈马摔在地?上?,弄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了。


    我只收回锋芒,尽力平淡道:


    “你若不愿冒风险,那就该多花时?间去?了解我。我本来觉得,你若和?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待在伙计位置上?,花一到三年时?间,细水长流地?去?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也挺好。”


    “你若忙碌紧张,不愿多花时?间,我也能理解,你在短期内多冒一点风险,把?你的身家机密透一点给我。你若肯,我也愿意,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交给你……”


    梁挽他眉心猛震,目如急电般看来,一声不吭,却如无声炸裂,他没想?到我能坦诚到这个地?步。


    而?我只平静地?咬了咬牙,咬死了一段浓郁悲切,手上?随意拿了些?金和?玉的器具,手指攥紧,抬起头再看梁挽,像是在黑暗里悄然蛰伏的什么东西,骤遇一段阳光,平静而?无言地?撕裂。


    “可你既不愿意冒一丁点的风险,也不愿意在我身上?花多一点的时?间,对吗?”


    “我已明确和?你说过?我想?要什么,你给不了,从伙计的位置上?做起就好。”


    “可你那样说,那样笑,我便知道你并不真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看起来是这天下最温和?良善的人,可心底比谁都?傲慢。我身边人里,寇子今那样骄纵,也知道我在交友上?一向认真,也知道犯错了要认,认了要改。而?你比他美,比他温和?,比他聪明,比他有魅力有光环,让你有资本比他傲慢,觉得自己可以不需要花他那么久的时?间,也不必和?小错一样从伙计位置一点点做起,你见我方才那般,不觉我是认真,只认为我在发骄纵脾气,然后你只需哄几下,贴几下,和?从前一般,施一些?温柔魅力,说一些?甜蜜言语,你就能迅速、轻易地?交上?我这个朋友。”


    “你是那么地?急迫,那么地?自信,自信到——你只想?在我这儿走捷径。”


    “可天底下,凭什么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又为什么要让你走捷径?”


    我越说越冷,直把?手上?的金玉器具攥了个格格作响,然后骤然砸去?,砸在了梁挽身边的床铺上?!


    “别人要花两到三年才能从我这边得到的信任、亲近、爱意,别人要努力这么久才能从我这儿得到的特权,我凭什么随便给了你,还要被你当做个可以挥霍游戏的东西!?”


    我在心里把?这些?话搁了很久,如今却像一刀子切了淤血那样放散开来,断然而?决然地?,就像他方才拿话砸我似的,我一股脑地?把?所?有的决绝、恼怒、痛苦,像喷泉一样优美地?咆哮出?来,全都?倾泄在他身上?。


    因为做小喷子就是爽。


    可当我抬头看向梁挽。


    却见他被砸得面色惨白?,低头垂眼,嘴唇颤抖,像是自信满满地?出?来,却被喷久了而?无力崛起的一颗幼草,我就觉得又爽又难过?。


    我只看向他,他都?不太敢看我。


    嘴唇喏喏的,像是在酝酿一句道歉。


    “对不起。”


    道歉的不是梁挽,而?是我。


    他便愕然地?看向我:“你为什么要道歉?”


    好像他是准备先说对不起的,结果我抢了。


    我只平静道:“我指出?了你的错,也该认一认自己的错。”


    寇子今小王八犯了错,都?能在我面前做到撅屁股式道歉,那我怎么也得比他强啊。


    梁挽沉默片刻,无奈道:“可是我没有觉得你有犯错啊。”


    “我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但你骂得很通透、很透彻,很有道理啊。”梁挽苦笑道,“我自出?江湖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这么骂我,这么教我,这反而?……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是抖M吗?


    可他又立刻温柔而?认真地?看我,道:“一段充满真心和?教诲的骂,比一千句一万句的虚伪客套还要有用,我并非是在哄你,而?是我……自己真心这样觉得……”


    我只尽力平静:“你不必把?自己看得这样低……我骂你若骂得不对,你骂回来便是,别憋着。”


    梁挽却笑着挠挠头:“我没有憋着,我也不太擅长骂人啊。”


    “我在义庄里初见你,见你骂那些?狗贼,骂得神采飞扬、如金刚怒目,骂得他们连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你怎可能不擅长骂人?”


    梁挽看着我的目光又一闪一闪地?发光了,笑道:“你在义庄装尸体的那会儿,观察我观察得很开心么?”


    开心个头,你笑什么笑。


    他还在笑,那柔美身躯在这月色透彻的房里凝成一段千锤百炼过?的冷木,目光却坚毅闪动,如一段永不褪色的光、一种永不退却的浪潮。


    “就算我擅长骂,也不舍得的。”


    我尽力平淡道:“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说这软话,你留一些?给别人,效果会更?好……”


    你的软话就像阳光一样普照,你随便洒,我却容易以为这光是独属于我的,一旦发现你对别人也这么说,也这么暖,我会马上?无语凝噎。


    梁挽只观察我:“那现在……你的气消了么?”


    “我的气消不消,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不该拿自己去?承受别人的怒火,怒火是亲近的一种,你不该习惯怒火,我不该习惯对你亲近。”


    我叹了口气。


    “我的决定也没变,我不会和?来历不明、不清不楚的人做朋友,你若不能透露背景,就只能让时?间证明一切。”


    梁挽目光一动:“那伙计的赌约,可还算数?”


    “还算数,但你本就是四处漂泊的浪子,若只是为了我,而?非真心喜欢当伙计,其实不必……”


    “我是真心喜欢……”


    我翻了个白?眼:“真心喜欢端茶倒水、捶腿送饭?”


    梁挽沉默片刻,凝起了笑:“我挺喜欢做饭食和?甜点,也喜欢给客人品尝,至于捶腿嘛……还没试过?,但差不多吧?”


    ……你居然还有厨艺的设定?


    我尽力板住脸孔,不泄露一丝软弱的好奇和?心动,面无表情道:“既然你想?试试,我们就比一下,谁先抓到谁就胜,然后不管胜负如何,这之后我都?要去?找唐约。”


    梁挽沉默片刻,忽有些?不好意思,貌似是万分无辜地?看向我:


    “那,为了让你落到我手里,我可以……把?你绑起来么?”


    ……啊!?


    我以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去?瞪着他。


    “这种事情……你为何要征求我的同意?”


    要做就直接做,你做之前还让我同意干什么?我的同意不会让这个看上?去?更?和?谐,只会让个情况这看上?去?像是一种自愿的play啊!


    梁挽无奈且无辜道:“我每次把?你绑起来,你好像都?很生气难过?,事后耿耿于怀、觉得受了我的欺负侮辱……要不,我点你的穴道吧?”


    额……这个……那啥……


    我站在那儿揉着一颗勃勃直跳的心,身上?某处好像已经开始同时?发硬和?发软,回忆着过?去?一个个辛辣刺激的画面,最后不得不无奈道:


    “我……我根本不喜欢你说的任何一个手段……”


    你就不能帮我的忙,直接跪地?投降好不好?


    梁挽一脸困惑:“可是,不点穴,不打晕,不迷倒,也不用绷带把?你绑起来的话,我又如何判定这一局的胜负呢?”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无辜困惑、完全无关的表情说这种话啊?我真的亿点都?不想?和?你讨论?怎么做这种事情啊!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和?我讨论?讨论?如何让我踩你的艿子和?大腿?这才是不做朋友的成年人应该干的事情啊!


    梁挽笑着冲我眨了眨眼,有些?俏皮且不羁道:“反正这是最后一次比试了,倘若我输了,我以后都?不能再来烦你,能不能麻烦聂老板,包容包容我这一次啊?”


    我却看透了他软话里裹着的一层层蓄意挑衅,目不转睛地?瞪他:“你还是这样傲慢,以为自己就一定能赢,就敢激我发怒?与其担心我难受,怎不担心你自己?你今日惹我这般难受,若再落在我脚下,小心被踩的哭喊出?来,叫得满天下都?知道……”


    我又顿了一顿,又充满邪气和?狂傲地?改口一笑:“又或者,把?你那张漂亮虚伪的脸拿那青玉面具盖起来,用玉球堵上?你那四处哄骗人的嘴,这样整个阁楼就没人听到你的求救了,到时?我为所?欲为也……”


    梁挽眸光微抖,目色深沉道:“聂老板既这样说,就是允许我对你这么做了?”


    我冷眼盯他,语声如刀子一般戳过?去?:“事到临头还敢嘴硬,到时?可别哭……”


    还未说完,我手中剑凌然一抖,如星铁流银一般在手中赫然展开,化?作一道激流与青光,闪过?那缕缕浪潮一般的红绸,掠过?那张四方床与药汤上?的热腾气息,经过?那一地?的碎屑与断条。


    然后一剑刺向万般不动的梁挽,刺向他那用重重温柔包裹的轻狂面容,刺向那蔑然天下、小小挑起的眉间一角!


    今晚的胜者到底是谁


    一剑化作疾风与骤雨, 打出了千万剑的气势!


    而梁挽瞬间翻折身子,往后倒飞旋空,整个人轻盈得仿佛是在半空之中悬停粘滞的一根羽毛。


    可我?一旦剑刺过去,点他腰侧, 他便如白绫抖索, 翩然转胯,避开点刺腰间穴道的数剑。


    而后又猝然拧身, 躲了我?刺他肩膀的一剑、避了向着他秀气小臂的一个撩刺, 让了我?砍他大腿的一个锋利剑锋。


    他的一起一落, 一沉一浮,仿佛是完全配合了剑尖的呼吸和变化,逼得?我?不得?不换下右手的软剑, 直接上了左手的八面重剑!


    以?重击轻,以?虚才能?避重,梁挽眉心一皱,知?道厉害,躲了几次重剑劈砍后,知?道我?马上就要双剑交错齐出, 便整个人往下一沉, 朝着床底下钻了一钻!


    我?也跟着往下沉去, 见他人在床下,欲把床踢翻, 我?便用重剑的剑身抵住床脚, 固定床架, 再以?软剑剑尖清凌凌地往床底下探去, 扫刺他全身上下!


    他踢不翻床,便如脱兔出笼一般从这狭小空间滚跃而出, 可我?发?现这一滚一跃却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的剑一时?跟不上他的身影,他便迅速在垂下来的层层红绸间来回奔跑。


    一会?儿跑向立柱,一会?儿折返去八宝柜,一会?儿又弹身飞向了洗漱的小妆桌,起劲时?如离弦之箭,折返时?又如蝴蝶穿花儿,来回横跳,左右翻飞。


    这也是变相逼着我?跟他四处跑,因为如果?距离拉开更大,就更难以?近身。


    可我?跟着他跑起来,就发?现他速度实在奇快,屋内又往往有重重障碍作为格挡,我?一时?半会?儿竟追不上,追上了也没法去刺、去砍、去劈!


    而且他还学会?了各种假动作,足尖一转貌似要跑去某地的时?候,倏忽一下就转向另外?一个地方了,有时?貌似要猛蹬,就转为了侧滚,有时?貌似要起飞,却忽然贴地一拍,且弹且射。


    他变了动作,我?也必须着变招,来来回回才发?现——这厮居然还学会?了骗招来拉开距离!


    士别三日?,你还真?是学聪明了啊。


    他这么来回横跳,确实针对了我?的战术。


    因为我?手中只有一把剑时?,他还可游刃有余。


    可一旦我?手中有软和硬的双剑,有曲线和直线的两把武器,就可以?做到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覆盖,那他就很难在近身时?破我?的防、抵我?的招,而我?却能?轻易地做到在近身时?两剑夹击、等同于两个人攻他一个!


    所以?他干脆拉开距离,引得?我?来回奔跑,引得?我?把全副身心都?用于去追赶他这只活兔,而不是去杀他。


    我?一边追一边怒嘲:“说是比试,可你难道就会?跑么!”


    梁挽一面如风追云般猝落疾转,一边还轻盈地笑道:“我?跑得?比你快,转得?比你迅疾,那请问?再过一会?儿,到底是你内力耗尽,还是我?跑不动呢?”


    ……你还得?意?了是吧?可恶!


    我?马上发?现,这家伙仗着身法快到匪夷所思,几乎是引着我?跟他的步伐节奏走,走得?久了消耗了我?的体力,他的内力却还可以?撑得?更久,到时?他就能?趁机一举擒拿。


    岂能?让你得?逞!?


    我?冷笑一声,也故意?往后飞去!


    与其跟着你的节奏走,倒不如我?自?己也藏起来,到处飞到处跑,看看咱俩能?不能?让聪明猫撞上笨耗子!


    梁挽见我?的身影也退向了那层层红绸周围,便借力飞来,我?却凭着地形的掩身于其中,一会?儿躲在红绸边刺出悄没声儿一剑,一会?儿躲在八宝柜旁撩他一剑,一会?儿又飞到立柱之上,腾身扭旋,转出一剑,一会?儿又用双足挂住房梁,我?人朝下飞刺几剑!


    渐渐,我?的人影也渐变得?飘忽不定、多重多样?起来。


    学谁呢?


    学梁挽。


    速度我?追不上他,可论躲藏暗杀,他却比不上我?。


    很多看似根本藏不了人、躲不了剑的角落,我?都?能?像个多拉爱梦一样?冒出来冷不丁地刺他一剑。


    像骚扰、像奇袭、像捉迷藏、像恶作剧、像情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却可瞬间转为杀身刺肉的厉招!


    梁挽进退失了先机,便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转而跟着我?跑动了起来。


    而在人影飘忽不定的这房间内,忽然响起了一个我?们都?听过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呢?”


    男主唐约的声音!


    梁挽一愣,瞬间凝住到处腾挪的身躯,目光在房内四处逡巡,尚未见到那神出鬼没的唐大侠,后背却猛然一凉。


    因为我?的一把剑已然搁在了他的后背,抵在了他的脊椎之上。


    我?冷笑,且轻笑地捏着嗓子,继续用唐约的声音道:


    “梁公子,你干什么停下了呢?”


    梁挽听得?身上一震,只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姿态悠闲得?仿佛只是赴宴一个的翩翩公子不小心说错了应酬的话,而不像是成功之际差了一脚就落到了我?手心里。


    “你这一声模仿,还真?让我?以?为唐大侠来到了这个房间……没有想到,居然是你……”


    我?冷眼一凝,收住那声音,面上的笑容却是大大咧咧地摆放出去,我?敢保证我?的脸上充满着得?意?和畅快。


    “现在你应该知?道,即便你速度快也不代表占尽上风,这世间最上乘的速度,其实不是武功身法的速度,而是一个聪明脑子转起来的速度。”


    梁挽苦笑一声,只瞬间无奈下来。


    “话虽如此,但我?们本是公平比试,你却模仿唐大侠的声音引我?分心,是不是有点阴损卑鄙了些……”


    话未说完,语声忽然一个停滞。


    因为我?拿着剑尖抵了抵梁挽那厚而不腻、白而紧绷的背脊,几乎能?感觉得?他那修长而匀称的背部,随我?剑尖一路下滑,而更紧绷了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腱,如一只迅疾无比的林中豹,被利器逼得?不得?不缩紧了锋芒。


    我?冷漠道:“卑鄙又如何呢?是你想当?君子而不是我?想当?,杀你的人难道还要和你当?什么君子,守什么文?明礼仪?”


    说完,我?仔细观察他,发?现他重新落于我?手,乖乖受我?嘲讽,表面上静如一只落于牢笼的白鹤,安静自?在地仿佛千种万般的动静都?动摇不了他的心。


    可我?语气一嘲,就似乎拨起了他内心的点点意?气恼怒,我?剑尖再这么一挑,他的背部肌群就瞬间瞬间紧绷凝缩,看上去好像更好逗弄,更容易泛起鸡皮疙瘩,也更敏感而富于变化。


    也更适合,用一只脚尖去狠狠踩下去!


    梁挽似觉察到那剑尖上蕴含的挑弄,只抬眉挑衅道:“只是拿剑抵着我?,聂老板得?小心翻船啊。”


    我?充满邪气地笑:“翻船这种事就不需要你操心……“


    话未说完,我?左手剑尖猛地一抵他,右手却指风抚过,在他背部穴道上拂了一阵,梁挽就因穴道受制而不能?动弹了。


    “你以?为我?这次还会?让你翻过身去?”


    我?转到他正面去看他,他倒是漠然而轻蔑地看着我?,身上没有半点落于人手的急迫,只是出奇地淡然冷静,就好像……他根本就已经习惯于这个桥段。


    我?淡淡道:“你是习惯落在我?的手里了?”


    梁挽笑道:“好像是有点。”


    我?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交过心,所以?这一次的你会?像上几次一样?,颜面无损、安然无恙?”


    梁挽抬了抬秀气的眉:“你这次……是想报复我??”


    我?笑道:“交心归交心,恩怨归恩怨,你既输给我?,就得?像上一次的我?一样?颜面无存、尊严扫地,才配得?上你这一身的轻狂傲骨啊。”


    我?当?即拿了那细碎的金链子,从他细秀的脖颈处绕了一圈到肩膀,缠了几道到胸口,勒出了膨胀鼓动的胸肌后,再从胸口那两点之处从锁链到了手腕,缠绕几圈,固定手腕,再引到腰间,在腰间尘埃落定。


    这么一通细碎繁琐的捆绑下来,梁挽只是微微仰首,凤眼微眯,目中冷色尽显。


    仿佛他全不在乎我?如何辱他、待他,而且恰恰相反,我?越是这般束缚压制于他,他身上拿重重温润去压抑着的傲意?轻狂,就越是不可抑制地发?散充溢了出来,显得?他整个人不似璞玉,而如一段工匠手下的水晶,越拿刀片磋磨雕琢,越显出耀眼夺目的凌厉光芒来。


    果?然啊,顺境时?谦卑到底,逆境时?就冷傲异常。


    我?看多了前者,现在也喜欢看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只询问?道:“你上次绑我?的时?候,可连一丝儿余地都?没有……现在自?己这样?,感觉如何?”


    梁挽只淡笑着挑衅:“你那时?躺在床上,手上脚上和膝盖都?是动弹不了,应比我?现在这样?要难受吧?”


    我?心里一冷,五指攀上了那条勒在他胸口的金链子,轻轻一发?力,便能?觉出那白皙秀气的胸膛在指尖和链条压制之下微微鼓胀着,我?轻笑一声,便拿了手指,在那胸肌块儿上轻轻一弹。


    好像弹着一块儿刚刚端上来的奶油,又拨着一种别人未曾动过的琴弦,敲一敲好像能?听到叮当?有声儿。


    梁挽瞬间皱眉,有点奇怪地看我?。


    “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啊。”


    我?学着他道歉,脸上全是无辜表情。


    手底下却继续敲敲弹弹玩玩捏捏着。


    “你表面上云淡风轻,胸口被人揉搓起来却这样?敏感,是不是有点表里不一呢?”


    梁挽眯了眯眼,不与我?说话。


    似正在忍受这种亵玩。


    像他这种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只会?去拨弄别人的心,只会?去享受别人破防的人。


    如今也正在被人享受着、拨动着、品尝着。


    而我?越是显得?无辜歉疚,手下就越是老练。


    “真?的很对不住,你这边是不是没有别人动过啊?”


    梁挽只微微睁眼,冷淡且平静如清光一闪。


    “就这么害怕我?么,小聂?”


    我?一愣,他只淡淡道:“眼看着点了我?的穴道,绑了我?的上身,你还不放松,非得?用言语行动逼我?伤心恐惧,破了我?的镇定冷静,你才松口气么?”


    “你已经说过在装镇定了,我?不必急着拆穿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我?之前被你弄哭过一次,你能?不能?也被我?弄哭一次?”


    梁挽微微抬起白皙的下巴,那冷漠的眼神仿佛褪去伪装后蛰伏的一片刀锋,他只随意?地看了我?一眼,就惊撩拨得?我?喉咙都?有些浮动起来。


    “你就这么在意?被我?弄哭过一次吗,聂老板?”


    我?一愣,顿觉一股邪火冒出来,他却轻笑一声,笑得?越发?荒谬且狂傲,这一声笑比他整个人加起来更美、更绝、更是惊艳绝伦。


    “聂小棠,你要真?这么在意?被我?欺负过的话,我?倒也不介意?被你欺负一回。”


    说完,他只仰首冷眼看我?,目光中锋芒尽显。


    “可你这回欺负过后,就算我?还清了债,下次我?可要欺负回来了。”


    仿佛越是劣势,越显出一股子小觑天下英豪的冷漠,连温柔的遮盖也一并抛了。


    而我?只淡淡道:“你以?为还有下回?”


    我?只把他放倒在地,拿着绸带绑了他的膝盖,解了他部分的穴道后,我?脱了鞋袜,赤足踩在了他的胸口,抵住了那鼓胀不休的肌肉,和晃动如铃的金链上。


    “现在你可以?动上几分,我?想看看你如何挣扎。”


    梁挽被摔得?有些晕,叹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有没有可能?,强者才有资格幼稚,弱者只能?学着现实?”


    我?只以?冷眼看他,面无表情且冷漠道:


    “我?第一次这么做,没什么轻重,麻烦你叫出点声儿,提醒我?哪个地方踩下去会?太痛,也提醒我?哪个部位踩下去会?比较爽。”


    梁挽冷笑道:“可我?不喜欢叫,不喜欢被踩,更加不喜欢听人聒噪。”


    我?顿时?感觉到了他口中狠狠的挑衅,面无表情地挪动足尖,朝着他微微挣动的大腿根处狠狠踩了一踩!


    靠……好硬,根本踩不动啊!


    梁挽叹了口气: “聂老板,这样?踩不痛人的。”


    “你是在教我?如何踩你么,梁挽?”


    点踩党永不放弃!


    我?又换了个地方,面无表情地踩了几下。


    ……怎么还是这么硬!


    感觉他身上只有胸口是软的,其他部位硬邦邦地就像是石头一样?……这怎么练的啊!脚趾下去根本不舒服!


    梁挽这时?,却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看我?的身后,面上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我?冷笑道:“又来这招?这个房间里除了你我?根本就没有别人,你又想骗我?转过身去是不是?”


    梁挽却无奈地好像真?的见到了什么熟人站在我?身后,脸上的尴尬神色简直呼之欲出。


    “唐大侠,你怎会?……”


    骗谁啊?根本没人!


    我?冷笑一声,却见梁挽神情那样?真?切,只忽然感觉到身后仿佛有一股热风接近。


    等等,不会?真?的是他吧?


    我?背部一寒,猛然收脚转过身去。


    发?现背后根本没人,是一根蜡烛被窗外?的风吹倒了下来,热油有些飞溅了几滴下来。


    ……糟糕,中计了!


    我?立刻回头刺出一剑,可面前根本空空如也,脚下居然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地板和碎绸。


    我?一愣,忽见一条金链子从旁边斜着撞了过来,卷住我?的脚踝,瞬间一扯,我?就被扯翻在地,那人劈扑上来,以?整个人的重量压制住我?,大腿绞住了我?的腰身,小腿压制了我?的膝盖。


    我?狠劲儿一蹬,想翻身再起,梁挽却在我?腰间没有受旧伤的某个点儿狠狠一揉,我?顿时?酥麻一软,只觉浑身无力且颤抖起来,想去拿我?的剑,他立刻拿了绸带,在我?的手腕处缠绕数圈,这本来也可以?挣脱,可他接着拿了结实的金链子,在柔软的绸带外?围捆缚起来,压制住了手部的关节,把我?的双手绑在了背后,又用金链子在小臂关节处链接在了一起,绕着胸口勒了两圈。


    我?只觉得?胸口被勒得?都?鼓了几分,愤怒且羞怒道:“梁挽,你敢!”


    梁挽只苦笑道:“我?刚刚可是被你狠狠欺负了啊,总不能?只让你欺负人,我?不能?欺负回去吧……”


    “比试是我?赢了,是我?赢了你这混蛋!”


    他目光冷锐地笑道:“今晚还没过,比试还在继续啊,聂老板向来老道睿智,何时?竟变得?如此天真?起来……”


    我?一愣,便发?现他已经把我?的膝盖也绑了一圈,这下挣扎不开,他把我?扶起来,我?面无表情看了半天,忽的发?力狠动,冲他撞去,几乎撞到他怀里的时?候,我?借力发?狠一咬。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这漂亮脖颈是我?的!


    他却伸出手掌,揉住我?的下巴,我?目光一动,他只微微一笑,然后另一手拖拽着我?,把我?放到那张床上。


    我?张口就要咬那只温柔托着我?下巴的手,他却冷静果?断地伸回了手。


    而我?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


    为什么不让我?咬?我?以?为这都?已经成为一种默契了。


    梁挽皱眉道:“我?这次没对不起聂老板,不可以?咬哦。”


    ……我?都?落在你手里了,咬一下怎么了,这么小气!


    梁挽无奈道:“上次咬的伤口还没好,我?还要检查你的伤口,要拆线和换绷带,你不能?再伤我?的手!”


    ……为什么不可以?啊?咬一下,你就又可以?中毒了哎,我?就又可以?把你嘿嘿嘿嘿。


    他见我?一脸冷漠,就知?道我?不会?听,干脆拿了那青玉面具来,我?心头一慌,他便手上微转,把那面具上嵌合着的玉质球体给取了下来,掰开我?的腮,用冰凉如玉的手指把小球塞进了口腔,压制了舌苔。


    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又发?生了什么,他把实心的玉球推进来后,我?马上就想吐出来,他又迅速而果?断地拿了一条透明的绸带,绑在我?闭不拢的口唇上,不叫那玉石球体能?掉出来。


    我?愤怒地抬起头,口唇却被堵得?严严实实,津液瞬间分泌而从口腔处逸散,却也不能?作声了。


    但这是我?本来想在他身上用的东西,可当?时?就差了那么一步,就差那一点点就能?给他用了!


    怎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身上!?


    真正的我到底什么人


    那玉石小球非为镂空香薰球体, 而是圆体实心,且玉质的?表面似雕有某种隐秘的暗纹,压在口腔抵着牙关,触感十分冰凉冷腻, 似专门为了某种用途所制, 膨大的?球体让呼吸受了更多的阻遏,一时只剩了一种窒闷的?虚气儿。


    我试着向梁挽动了动唇舌, 想狠叱上几句让他解开, 比如怒骂他不?知好歹不?分是非不?肯就范, 可这怒叱声儿透过球体的过滤压制,就成了一种极微弱含混的?呜嗯,听着不?似怒骂狠叱, 倒如一丝儿受缚压窒之下,求索迎合的?妩媚哼吟。


    我面上依旧冷漠无情,心中已觉恼恨。


    不是因为落在他手里,他都习惯落在我手里了,我也?有一点点习惯了。


    我恼的?是,我这样的?人, 也?会发出这种软弱的?声音?


    梁挽只叹了口气:“我先看看伤口, 你且忍一下。”


    他说完便去解我的?腰带, 我却只扭动腰身和双臂,凭内力挣动束缚, 一脸冷漠地盯凝他, 不?肯让他近身。


    上次不?知情也?罢了,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戴这玩意儿背后蕴含的?各种意味, 你还给我用?


    你……是不?是在欺负我?


    梁挽也?不?强迫,只平静反问道:“聂老?板, 我说过不?喜欢被人踩在脚下,可你也?羞辱了我,踩了我好几次,是你喜欢这么欺负别人,还是你就喜欢这么欺负我?”


    额……这个……我没有踩过别人,但就是有点喜欢踩你,而且踩胸口又不?是踩脸,这算是很大的?羞辱吗?


    ……就算是,我之?前救过你,刚才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我给自己点奖励不?可以吗?你就当报恩不?行么?


    但他那样平静温和、宁淡如水地质问我,反叫我的?气势一松,生了一点心虚,身上就没那么紧绷抗拒了。


    梁挽就趁机手上一动,解开了羊皮粗布包裹的?腰带,我却沉住内息,扭腰转胯,冷眼?看他,且身上骨骼咯咯作响,显然是在用内力去崩断身上的?绸带和链条。


    没点穴,也?没中迷药,我身上内力还在呢。


    所以你以为这么点束缚,真就绑得住我?


    梁挽皱了皱眉:“你已输了,还要和我打么?”


    你也?说过今晚还未过去,我为什么要认输?


    我不?看他,只专心崩断身上束缚,他却叹了口气,然后忽伸手在我腰间某个未曾受伤的?点儿,掐了一下!


    我顿时颤抖几分,腰间几乎是绷直到极点然后瞬间软塌下来,而那只手竟然还不?放过我,还在有节有奏、有技有巧地搓和掐着。


    我登时觉出一阵疼痛酸痒,口中窒闷着哼哼了几声,便被他掐得倒在了床上,又觉身上如沉入一段溺死人的?温泉里,又软又热,又酥又痒,却竟起?不?来身。


    我的?旧伤虽未扩到那处,可整段腰间因?为毒的?关系,落在上面?的?所有冷热疼痒的?感官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他这一掐一揉,正好如掐中了蛇的?七寸一般,各种感觉都不?可抑制地从腰间的?一点摇曳蔓延出来,在全身的?肌肉上都充溢起?异样的?热。


    掐一点而控全身,他是怎么做到的??


    梁挽见我躺倒,迅速解开了缠绕在我腰窝上的?绷带,让那紧缚的?白?皙腰窝也?暂得了自由,他盯着那伤口,像一个监督在盯着一个项目,盯出了花儿来似的?。


    盯了会儿,他居然还凑上前。


    在伤口处闻了闻!


    这一闻,我只觉他口鼻的?呼吸热气都扑在了伤口上,被扑到的?地方便又痒又麻,我便下意识扭了扭腰,觉得又奇怪又讨厌,他在干嘛啊?


    梁挽把?头挪开,浑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只一本正经地对我解释道:“伤口愈合的?进度比之?前好了,也?没有发炎,只是还有点慢,你这些天还是尽量不?要和人打了。”


    ……你说得容易,这麻烦天天来找我,我能不?打么?


    梁挽接下来要帮我拆线,可他看我双手被绑在背后,平躺下去的?时候全身重量都压在手腕臂膀上,时间久了,又疼又麻。


    他便皱了皱眉。


    略略一沉思,便冒了个险。


    他没解开我膝盖的?束缚,可解开了我的?腕子。


    “手这样压着是要影响血液流通的?,我帮你解开手腕,你别和我打好不?好?”


    你傻哦?你都把?我解开了,我为什么不?趁机把?你绑起?来再嘿嘿嘿嘿?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君子。


    想是这么想,我面?上无表情,故意显出放松和配合,等他把?我手腕上的?束缚解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把?我膝盖上绑的?绸带也?解开,让我双腿也?自由,谁知他竟然没有。


    他怕我用大腿绞他脖子。


    那我只好手腕迅速抖动,连口球都没时间去解,在十分之?一秒内以掌化剑,如风如火一般横劈他胸口!


    这么近的?距离下,他根本就躲不?过去!


    梁挽也?没躲。


    他只硬生生挨了我一道掌剑,受疼窒哼了一声。


    看得我都为之?一愣,他却忽掐了一下我的?腰!


    另一只手狠狠点刺了一下我脚心的?穴道!


    我被掐和刺得掌心一抖,还想再刺,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掌心一拧,两只手腕就被他一只手给压在床上。


    梁挽迅速地拿了层层绸带一裹,把?我手腕压在头顶裹缚起?来,又在腕子外?边用金链缠绕固定,然后与床架绑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他好像才后知后觉地觉出疼,喘着粗气,捂着中了一击掌剑的?胸口,大力而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好像真的?被狠狠揍了一顿。


    我被绑在床上也?颇为冷漠地挑了眉尖,只以最少的?面?部?表情去传达得意猖狂的?挑衅。


    而梁挽看出了这挑衅,再怎么温和此刻也?有些着恼。


    “聂小棠……你就这么喜欢偷袭一个帮你治伤的?人么?”


    我面?无表情地盯了他,我保证脸上依旧瞧不?出情绪。


    梁挽止住了咳嗽,冷静道:“你故意逼我生气,好激我去伤你……只因?我一旦伤了你,你就能借此判定我不?是真心为你治伤,而是以治伤的?借口,去欺凌拿捏你,对不?对?”


    我眉间微微一颤。


    借着疗伤的?名义去拿捏控制别人,是最常见也?最容易说服自己的?手段。


    若换作我这个道德感不?算高的?人,捉了你这样温柔和桀骜并存的?美人,我一定会想去亵渎你、欺负你


    你若反抗,我或会恼怒而伤害你。


    那你呢?你就能忍住,不?去伤害?


    梁挽却沉了口气,叹道:“我再生气,也?不?会去伤害一个虚弱而不?能反抗的?人,你再如何惹怒我、偷袭我,我也?不?过把?你绑起?来、堵上嘴罢了。”


    “聂小棠,别再小瞧一个大夫的?决心!”


    眼?见他咳嗽几声,可见那胸腔还是被我打得有些难受,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来给我拆线,我心情有一瞬间复杂得很。


    他还是专注地做准备工作,没有别的?话语。


    我便闭上眼?,尽量松弛身体,不?再去紧绷对抗了。


    梁挽见我开始松弛,目光微微一亮,便开始抽出那根系在腰伤上的?线,然后又像之?前一样,用纱布去细细吸收渗出来的?淤血。


    而我躺在床上任由他施展大夫的?本事,过了一会儿,无意间抬眼?一看,发现那天花板上竟然镶了一块儿镜子,正好可完整地映照出床上的?景象。


    待看清那镜中景象,我登时觉得脑热脸烫。


    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双手被绑在床架上,胸腔至腰的?衣衫已被彻底扯开,且因?紧张,那胸膛被金色的?锁链勒得微微鼓胀了几分,雪白?紧致的?胸脯在昏暗的?光下一起?一浮,犹如浪头上一只小船。


    而那纤细的?腰窝,正被另外?一个可恶却漂亮的?男人,拿着新鲜干净的?绷带一圈圈地紧缚且缠绕着,且每缠一圈,男人的?腰身就不?可抑制地微颤一下,口中也?窒闷呜嗯了一声。


    提到口唇,这倒霉男人还被玉球堵着口,被绸带覆了脸颊一圈。上半张脸红润异常的?同时,眼?角湿得仿佛带了一缕鸢尾的?红,下半脸的?口唇周边,不?断有津液不?受抑地泌出,竟然打湿了覆脸的?绸带。


    在绸带半透明地压覆之?下,微鼓的?玉球圆体在口唇部?微微凸起?、滑动、呼之?欲出,闭不?拢的?双唇凸出了唇形和唇色,越发显得红润盈泽,一动一颤间,惹人生出了一种去揉捏搓吮的?欲,那流下来的?津液也?同时润在了白?皙的?脖颈和颤动的?喉结上,匀美的?弧度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仿佛是对这世?间所有君子的?道德发出了挑战。


    而另外?一个漂亮温柔且正气的?男人,缠完了绷带,还伸手去摸了摸这个倒霉人的?脸蛋,,小心翼翼地揉去了他身上凝着的?晶莹汗液,温柔地擦拭了他眼?角润出的?一点儿生理?性?质的?水,然后去擦拭了他口唇和脖颈上留下来的?一点点淫靡痕迹。


    ……


    ……这什么?


    ……这谁啊!?


    这到底是哪个里番男主把?我夺舍了啊!?


    我一脸懵呆地看作镜中景象,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个人是我自己。


    如果现在有人闯进来,看到这样的?景象,我说自己没有在被调|教,会有人信我吗?会吗!?


    梁挽见我神色有异,以为我是有什么不?对,也?不?介意我咬人了,只解开我缚嘴的?绸带,用手指伸进口腔,把?那玉球给取出来,暂时放在了掌心里。


    可就这么一放,那浸透了津液的?玉球就这么湿淋淋地滚在了他的?掌中,那痕迹在他的?五指之?间来回湿滑地黏腻着,在烛光下晶莹可见,有种说不?出的?怪感。


    梁挽却不?在意,只看向我:“怎么了?是哪里难受么?”


    我润了润还是有些闭不?拢的?嘴,声音干涩且无力道:“我有点口渴……”


    梁挽心头一软道:“那我去取点水,你休息一下好吗?”


    我看似羞涩地点了点头,好像根本不?敢看他。


    然后等他转身取水的?几个瞬间、几个呼吸内。


    金锁和绸带都已落了地。


    一把?剑搁在了他的?背后。


    梁挽一脸诧异地呆住,而我一面?指着他。


    我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津液,冷冷瞪他。


    “游戏结束了。”


    梁挽苦笑道:“对付你这样的?人……果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啊。”


    他叹得越发无力:“我只是稍稍心软,你立刻能给我一个惊喜的?反转……”


    然后语声一窒。


    他愣住了。


    因?为抵在他背后的?剑尖,收了回去。


    梁挽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了我。


    仿佛之?前所有的?反转,所有的?转折,所有的?变化,都比不?上如今这一个反转来得令人震惊。


    因?为这把?剑竟放过了他的?背。


    这把?剑的?主人放过了他的?人。


    我只是有些疲倦地坐在床上,没有再看他。


    而梁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不?制住我?”


    仿佛他已经习惯了接下来的?流程——制住他,绑起?来,踩几脚,伴随着言语上的?亵渎和行动上的?调戏。


    可是这些都没有。


    流程全被我跳了。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把?腰带和衣衫都慢慢地整好,仿佛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我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生气发作,梁挽反而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地靠近了我,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个……聂老?板……你真的?不?要……”


    “不?要什么?”我淡淡道,“我说结束了。”


    梁挽一愣,我只是懒懒地耸了耸肩:“我说的?结束——是指你已经通过考核,你有这个实力当我的?伙计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还和你斗什么?”


    梁挽一愣,随即迸出一丝灿烂的?笑容:“真的?通过了?”


    他下意识地想贴近几分,我却忽然抬眼?瞥他。


    “你现在是我的?伙计,不?要忽然靠这么近。”


    梁挽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还是在生气吗?”


    “并没有。”我只平静地问他,“你成了伙计,自然会拥有伙计该有的?特权,你若要靠近也?可以靠近,但你得问询一下。”


    梁挽沉思几分,而我却做了个示范道:“比如这样——请问我可以靠近你么,梁挽?”


    梁挽有些疑惑地看我,但还是微微松弛了身躯。


    就在这一瞬,我直接面?无表情地,冲上去抱了他!


    梁挽被我抱得浑身一僵!


    好像全身上下被点了无数个穴道,又好似所有关节都被链条绑了起?来似的?。


    可事实上是,我真的?仅仅只是抱了抱他。


    抱完,我像公事公办一样地放开了他,淡淡道:“就是这样,问过,同意,就可以了。”


    “如果不?同意,你也?不?能多问,多问我会烦。”


    梁挽却仍旧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


    像一块儿被洪水冲了多时的?断木,已经毫无复春的?希望,可骤然重见阳光。


    好半会儿才从这关系的?变化中解脱了出来,他看向我,半是惊喜半是放松道:“你,你真的?承认我是你的?……”


    我点头:“我说话算数,你便是我的?伙计了。”


    梁挽松了口气,笑道:“好,谢谢聂老?板,那以后……”


    我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回答道:“以后我不?会再随便地把?剑尖抵在你背后,更不?会再随意地点你穴道了……”


    梁挽几乎有些受宠若惊道:“啊?你……”


    我又平淡地补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么?”


    提到这个,梁挽陷入了沉思。


    他有些不?敢确定地看向我,像看着一团美丽的?谜。


    “聂老?板莫非还在生气?”


    我只平静看他:“这不?是生气,只是从前你我是敌人或对手,我可以随便地欺骗你、出卖你、捉住你,哪怕言语调戏或身体羞辱,也?不?必担心什么,因?为你和我根本就没任何关系,我实在不?必去关注你的?感受。”


    “可现在,你已成了我的?伙计了,以后便该正经起?来,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任性?妄为、胡闹瞎搞。”


    梁挽沉默片刻,看我表现地如此正经平静,一时间觉得很不?适应,好像觉得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茫然道:“那……”


    “那什么?”


    梁挽仍旧有些踌躇:“你……你以后不?会再绑我了?”


    我点点头,一脸奇怪道:“你作为伙计也?没犯错,也?没出卖我,我为什么要绑你啊?”


    “以后也?不?会再踩我了?”


    我更加奇怪地看他:“我为什么会想要踩你呢,踩人有什么好的??是我什么举动给了你这种奇怪的?印象么?”


    梁挽呼吸一慢,有些半恼半无奈地看我,又十分疑惑地看向现在这个我。


    我还是喜欢踩你的?。


    但既是正经上下级了,再来些性?意味很强的?举动,感觉就像职场性?骚扰啊……这不?太符合我当老?板的?原则。


    于是我非常礼貌平静地答道:“我不?会对自己的?伙计做任何冒犯侮辱之?事,小梁是不?必担心这些的?。”


    素来沉着冷静的?梁挽一下子被这“小梁”给雷了一雷。


    他一动不?动地看我,眉间皱得很深,似是进退失距。


    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身为敌人或对手的?聂小棠。


    现在一下子要去面?对一个正经又正常的?聂老?板了。


    这让他感觉到,从前认识的?那个刺猬一样的?聂小棠,忽然就把?自己藏起?来,再也?不?出去见他了。


    从前那个骄横狂傲的?聂小棠。


    现在这个正经平静的?聂老?板。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我只笑着看他:“小梁这么看我,是不?习惯我这样么?”


    梁挽有些皱眉:“聂老?板不?必如此,叫我梁挽就好了。”


    我淡淡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可是你花了大力气挣来的?,为何要推开呢?”


    梁挽沉默片刻,诚挚道:“我花了大力气想挣的?,并不?是这些……”


    那你想在我身上挣的?,到底是什么啊?


    我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不?过我倒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你这么不?习惯我的?转变,是不?是因?为——你只是单纯地胜负欲作祟,只是喜欢与我这个人斗智斗勇、时刻交锋、有来有往、势均力敌的?不?确定感……”


    我一反常态伸手,笑着捏了他的?脸蛋。


    “而并非是真正地喜欢我这个人吧?”


    梁挽目光冷凝,无比震惊地看我。


    就在他嘴唇微动,面?上数度变换,心中各种情绪剧烈交错的?时候。


    我已经结束了捏脸动作,垂下了五指,目光已见剑尖一般的?锋锐。


    “既然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男人吗,梁挽?”


    梁挽的答案和我的反应


    “那你喜欢男人吗, 梁挽?”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瞧见?梁挽的瞳孔如受电殛狠击一般,骤然?爆缩至了一个点儿,面上的?自信光芒先是断了一阵, 而后才凝起沉静冷锐, 仿佛悄悄给续上理智。


    他还没有?回答。


    答案仍在酝酿。


    而我眯眼抬眸,以无形的气势驾驭眼前这匹过分野性的?马, 把他面上的?所有?变化?都尽收眼底。


    我有?此一问?, 并非空穴来风。


    首先, 当系统推出要把唐约推掉,把疑似会?黑化?堕落的?梁挽捧为新男主的?时候,我就已怀疑梁挽的?性向了。


    毕竟唐约是个美?丽的?男通讯录, 说明直播间的?观众好的?就是这一口,试问?备用男主的?梁挽又怎会?是个直的??


    后来的?义庄惊鸿一瞥,我初见?此人?,瞧他风度翩翩如一抹突临世间的?轻羽,又见?他正气温柔似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君子,且没有?丝毫色与欲的?表现, 这渐渐动摇了我的?猜测, 甚至一度想给他开除钙籍。


    可数度交锋、几次对手?后, 我越发觉得对方对我的?身体接触极为渴望,他经常莫名其妙地贴上来, 用一些不太君子的?手?段叫我就范, 有?些时候不似是在争胜与治疗, 倒似是在调笑与戏弄, 如果说之前还可用恶作剧的?心态来解释,用胜负欲的?作祟来辩解。


    那如今, 当我看见?镜子里那一幕,看见?他是那样沉浸式地束缚我、欣赏式地包裹我,专注式地用五指去拨动我的?腰上肌肉,如在拨动一根无人?动过、独属于他的?弦,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真的?很不对劲。


    我只不容后退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梁挽一动不动地盯凝我片刻,目光犹如吊在门板上的?红绸那样软和?温宁。


    忽的?,他露出清浅一笑,像半个月亮浸在玉盘里。


    这一笑过后,他就像抛了一股沉静,解放了面部的?冷静,于是便再?也不必躲藏于安静。


    “聂老板这两句话可都说错了。”


    “我很喜欢聂老板,从第一次见?面就想交你这个朋友。”


    他顿了一顿,声音像一股撞在房间立柱上的?清绝脆响。


    “但我对任何男人?的?喜欢,都只会?是朋友兄弟的?喜欢。”


    “我从未像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一样,去喜欢别的?男人?,过去二十多年是如此,以后几十年也是应当如此。”


    他说得这样一锤定?音,反倒叫我疑了疑心,疑自己看走了眼,于是打量他就像打量一头蛰伏在林间的?野生动物,心里想的?是——如果一只小兽表面看着温驯,叫起来也很温驯,做起来更是温驯,那实际上就真的?温驯么?


    我稍稍收了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到底是不是直的??这事儿得想想啊。


    梁挽叹道:“聂老板不相信我么?”


    “不,我相信你。”


    我信你个鬼哦。


    你如果不是钙,就一定?是个毫无边界感的?死直男,可你又偏偏十分敏锐聪慧,不像是个没边界感随便接触人?身的?,你这样执着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梁挽仿佛是全然?无辜道:“聂老板,为何这么看着我?”


    我只凝视他:“贵人?多忘事,我只望你记住今日对我说的?话,这一生都别忘。”


    你今日说自己是直男,那就把皮披紧了,做到一日直男终生直男,一辈子都别出柜,我也看你算条汉子了。


    但你哪天若没披紧直男的?皮,我想起你过去以治伤名义在我身上的?种种冒犯,不一定?会?把你的?蛋清蛋黄都踩出来,但这辈子你都用不到某器官了。


    梁挽却目光一动:“我今日说了许多,你想我记哪句?”


    “你这样聪明玲珑的?人?,还不知是哪句?”


    我还以为梁挽会?继续拉扯,没想到他马上笑道:“再?聪明的?伙计既不能,也不该去全琢磨透老板的?心思,你既提出,我就试着全记住好了。”


    ……这么狂?这么用心?


    他确实说对了,也看对了一点。


    那就是我不喜欢他能够看透我。


    我的?喜怒无常、反复无情?,本就是一种为了掩人?耳目的?面具,为了不叫人?轻易猜得透我的?脾性。就像一只猫不能被瞧出喜怒的?规律罢了,瞧出了还不是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可之前的?梁挽,在与我争斗算计过几次后,似乎已开始摸透了这喜怒背后的?规律,变得开始享受我的?善变,甚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把我那时的?窘迫、脆弱、无助收在眼里,说不定?还在心里默默品尝我的?各种身体反应。


    我岂能容他把我看得透透的??


    我都还没有?把他看得透透的?。


    故此,一副面具戴得久了、旧了,我就得在他面前戴一副新的?面具来,他不与我说实话,装直男,装君子,我就温温和?和?地晾着他,叫他也看不透我。


    呵,不习惯这样子吧?不习惯就最好了。


    我这便在一地狼藉的?房间内留下了一个大银锭,算是作为补偿,欲去打开房门,可忽然?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我们在这儿打得热火朝天,为何外头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又为何如此安静,好像是人?世和?阴间的?两个隔绝似的??


    梁挽似也有?所疑,与我对视一眼,我立刻状似商量道:“梁挽,我得去找唐约,我们不妨就此别过……”


    梁挽沉吟道:“我可以一起去么?”


    我有?点端不住温和?,还是忍不住漏了一点儿锋芒的?冷笑:“你还是不信我不会?去杀他,是不是?”


    看到熟悉的?冷笑熟悉的?锋芒,浑身不适的?梁挽却好似舒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没有?,只是我真的?担心聂老板……”


    算了,根本装不下三秒。


    我冷冷地打断他:“你现在不信我,一是因为你格外警惕,二是因为我的?性情?确实不稳定?。但时日一长,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看着我,和?我时时在一起,自然?就懂。”


    说完,梁挽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我,而我不去看他,只径直地推开了房门,他的?目光便跟着我的?动作一起飞了出去。


    我俩一看,发现这房间位于三楼,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但在三楼的?栏杆处,可借此一览高?下,直接看到位于一楼的?大堂和?来来往往的?众人?。


    我不看还好,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难怪外边这样安静,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就在我们刚才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堂内似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其中一位锦衣华服的?客人?,整个人?似乎是被锦缎包裹着漂着过来的?,浑身上下都泛着一种目眩神迷的?富贵光芒,可在场却没有?一个女侍男倌敢靠近他,甚至于稍稍近了一些都得瑟瑟发抖、恐惧异常。


    他满头粗壮的?乱发,虬髯如龙蛇般交错,两眉如铁铸的?一般镶在饱满的?额上,左右臂膀颀长粗猛,恍如千年老树埋下的?根儿被截断以后镶嵌在一个人?身上的?两边似的?,露在外头的?手?臂便显得青筋勃勃突露,如蚯蚓乱爬、小蛇四窜,整个人?可以说是凶神恶煞、粗厉蛮横的?代表。


    这么一个胆固醇成?精似的?肌肉霸王身边,还跟着四个文士打扮的?侍从,一个抱着琴,一个带着书,一个夹着棋盘,一个还背着画卷。


    梁挽看得既专注又沉默,不一会?儿就因为这违和?的?搭配而想到了一个人?。


    “这是‘罗刹侯’ 巫沧锦,一个恶名在外的?人?间凶神。他身边的?四个侍从就是传说中的?‘琴魔书怪、棋妖画鬼’,这四人?也时常跟着他作恶多端,这五个怎么会?来到此处!?”


    我淡淡道:“你倒知道得详细,那你可知道‘罗刹侯’是为何得了这个外号?”


    梁挽摇了摇头,我便稍加科普了一段。


    罗刹侯对外是一副肌肉虬劲的?凶神憨憨模样,对内却是阴毒残忍的?性子,他使?的?是罗刹刀,平时最为得意,也最常对外说起的?一个片段,是他为了杀死一个躲进草屋的?对手?,如何用一刀横劈就砍断了草屋的?立柱,把草屋内生活的?死对头和?七个无辜的?百姓活生生埋在里头。且这一刀劈山烈石而下,不仅把死对头给拦腰斩断,还把其中五个百姓的?身躯也一并斩断,把剩下两个百姓的?肢体都如纸片一般砍折下来,而里面甚至有?三四个妇孺儿童。


    别人?问?的?时候,他甚至还是洋洋得意、引以为豪地说出来的?。


    你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残忍。


    还有?一次,他曾经的?恩人?,擅州的?吴家家主吴秀峦,正与一家七十八口于府内过新年。这一家三代连着亲戚朋友一起聚着吃年饭,其中最老的?有?九十岁,最小的?不过一个月的?婴儿。他就带着礼物和?人?一起闯进去,把这些无辜且无助的?人?们从老到小屠戮一遍,到最后,地上的?吴家老小,已比桌上摆着的?鸡鸭牛还要软些,也还要冷些。


    直到现在,他还认为吴家灭门案是他的?得意之作,几乎是带着炫耀的?口吻和?人?说的?。


    对恩人?都能如此,你就能知道这个人?是多么地卑鄙。


    而当我说了不到一半,梁挽就已怒发冲冠,当我说了快要到四分之三的?时候,他几乎已迫不急待地要从三楼一跃而下,而我却拉住了他,冷冷道:“你急什么,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好好想想——他是来这儿做什么的?。”


    我已看出——这罗刹侯是来找唐约的?。


    因为他是顾青霭的?好朋友。


    而顾青霭是死在唐约手?上。


    他一来到这大堂,就让老鸨出来,叫小倌和?客人?都一个个地出来叫他看过,想从中看出唐约有?没有?混在这其中,也看看有?没有?什么供他取乐的?对象。


    这是得了什么消息,和?我们一样认为唐约藏在这儿养伤?


    他把客人?也拉出来查看,而此阁的?客人?但凡有?所抱怨,哪怕是轻轻一句,他也扭了人?家手?腕,几个大嘴巴子下去,把人?打得哭爹喊娘地下去。而他还残忍地笑笑,又叫了小倌下来,仔细观察,发现这小倌若不是唐约假扮,也不知道唐约的?情?报,轻则叱退,重则一个粗如牛角的?巴掌拍过去,把人?打得呼啦倒飞出去,撞到柱子上,有?的?当场肋骨断了一根,有?的?牙齿掉落几根,留下一抹抹触目惊心的?血迹。


    剩下的?一群人?还得排着队,一个个供罗刹侯检阅,自然?是瑟瑟发抖,不敢多语。


    我只冷静分析道:“他的?手?下堵住门,不让人?离开,看来是想瓮中捉鳖,通过搜查把唐约本人?给揪出来。唐约之前离开,也许就是察觉了此人?的?到来。”


    梁挽却有?些看不下去,冷眉轻震:“聂老板欲等多久?难道要等他把所有?人?都打一遍不成??”


    我只冷眼看他:“你信不信,你若不出去,他们只是断了肋骨或掉了牙齿,可你如若出去打架,这些人?怕是命都未必保得住了。”


    梁挽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到底还是青年气盛、不知场地和?武器的?重要性,我叹口气:“你再?耐心看……看他的?武器,还有?他身边那四人?……”


    我嘴上这么说的?时候,罗刹侯已几乎检阅了所有?一楼二楼的?小倌,便有?些性急气躁,开始点起了姑娘。


    老鸨战战兢兢地拉了一个叫云珠的?姑娘过来,她峨眉秀目,云鬓高?叠,被绢帛包裹着的?细嫩身子露了一丝雪脯,平添几分媚色,身段婀娜得很,但那白面微露惶恐,似是极害怕伺候这个忽然?出现的?凶神。


    罗刹侯看了看她,忽的?目露出一种淫而邪的?凶相。


    “唐约这小贼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扮过殷庭蕊,我怎知你不是唐约假扮的??”


    云珠瑟瑟发抖,无奈辩解道:“我,我绝不是……”


    任谁看着她那半袒的?美?丽雪脯,都不可能把她当做一个男人?假扮的?女人?。


    可罗刹侯却怒吼一声,喉完再?格格地冷笑,指着这无辜且无助的?女子道:


    “我看你就是唐约假扮的?,还不把衣服脱了,叫爷们检阅检阅你这身子!”


    说完,四个文质彬彬的?侍从有?的?轻叹了一声,可有?的?居然?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去便要解那姑娘的?衣服,姑娘惊惶地尖叫一声,想四处看能不能有?人?救人?,可她目光所触之处,那些一掷千金、豪言壮语的?恩客们,此刻都低了头,藏了目光,哪儿敢出头去惹这个凶神?


    在场中人?,只有?一个轻纱蒙面的?绛衣公子微微起身,似乎对此极为不悦,但他也未能再?上前一步。


    眼看着,这好好一姑娘就要被扒了衣服,供几人?以各色的?手?段去赏玩、去亵渎。


    看得我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半响!


    本想蛰伏观察,看能不能把这些混账引到阁楼外头再?决战的?……


    可如今还等什么?


    我手?中凌然?一抖,剑光冷跃而出,同时梁挽也已一步飞越而下,他如身上负了千斤坠似的?一滚而下,重重砸在了那肌肉虬劲儿的?罗刹侯身上。


    这么一砸,连那罗刹侯也大吼一声,犹如山崩地裂一样,众人?的?耳边几乎打了一个惊雷霹雳,纷纷面色惨白地蹲了下去。


    而梁挽在罗刹侯背上踩了一踩,翻身挺立再?起,半空中已连出十多道又急又猛的?踢蹴!


    招招道道都踢在罗刹侯的?额头、眼眶、脸颊、下巴、咽喉、脖颈等脆弱之处!


    而与此同时,我一剑猛然?挺立,已如青光瀚海一般就此展开,点过那棋侍的?黑白棋盘,把棋盘一抖,抖个玉石琉璃棋子皆落,掠过那画侍的?无名画卷,把纸卷一挑,挑了个飞飞扬扬,刺向那书侍的?书卷,逼得他以身护书,以书护指,最后再?转折而出,身子急弹向了那琴侍,却赫然?停住。


    “琴魔书怪、棋妖画鬼”中的?琴侍柳代琴,如今手?中攥着的?已不是一把古琴,而是一个活生生鲜嫩嫩的?惊惶姑娘。


    柳代琴冷冷道:“你敢过来,我先杀她!”


    我目色一冷,自信瞅着杀人?的?良机,忽的?学着梁挽的?样子,冲柳代琴的?背后惊呼了一声儿。


    柳代琴冷笑道:“你以为这招能哄骗得了我,我背后根本就无人?……”


    说完背后和?脑袋分别受了重重两击!


    逼得他手?上一松,头颅几乎凹陷下去一个洞,惨叫一声,放了这烫手?山芋一般的?姑娘,整个人?倒飞出去,如奔救星似的?奔向他刚刚抛下的?古琴。


    而偷袭这二人?的?,自然?就是许久不见?的?孟寻和?谈夜!


    我看见?他们,他们看见?我,彼此的?热血侠肠皆是一震,脸上喜色都是溢于言表。


    “聂哥也来了!”


    “聂老板到这儿,我们还怕什么?”


    而我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们二人?先去斗那琴棋书画四人?,而我则回头看向梁挽那边。


    却发现他与那罗刹侯已打斗起来,且还未取得上风!


    那罗刹侯凭着胆固醇成?精的?身躯,硬生生地转头过背,抗下了许多猛可断骨、烈可破腑的?踢打,看得梁挽都一愣,他平生似从未遇到过这样修硬功、防御极高?的?对手?。


    是不是年轻了点儿啊,这人?胆固醇成?精了你都敢去打?


    那罗刹侯只如野兽般怒吼一声,拿出了腰间的?“罗刹刀”,每砍一刀,就如一阵飓风按倒枯草一般,把一大片的?家具都砍劈下去,甚至杀伤到了几个无辜路人?,转眼之间就要劈到梁挽的?身上!


    梁挽顺势如云滚雷一般翻闪,避开了脆弱部位的?受击,半空中踩了那巨刀一下,趁势借刀往上一走,竟然?俯身就是一拳打那罗刹侯的?眼眶!


    罗刹侯却硬生生闭眼挨了这一打,怒吼一声,瞬间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都如一条破布般甩了出去!


    一般人?这样甩出去,早就被甩个脏腑破裂、不成?人?形,可梁挽硬生生在半空中旋胯借力?,卸去劲道,几乎半飘半荡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而我轻狂一笑,只冲着半空中他的?出了一剑!


    这一剑却是戴着剑鞘,冲着他的?足尖点了一点!


    而梁挽微笑一声,立刻用足尖在剑鞘上踩了一踩,蹬了一蹬,借力?腾挪,瞬间急射向那到处劈砍的?罗刹侯身上!


    而与此同时,我也瞬间飞身而出,与他一左一右夹到了这敌人?身边!


    他一个扫踢想把对方扫倒在地,再?一个测踹把一个竖着的?踢成?横着的?人?,而我半空一跃,蕴腕抖手?,如脱手?之箭一般点刺对方的?咽喉!


    二人?合力?,如前世的?同一个人?此刻拆成?两个不同模样的?人?,一踢一刺宛如天然?默契,同时袭向这一个凶神罗刹,势要把他的?气势与狂怒都打压下去!


    几个瞬息过后。


    罗刹侯身上多了十道咔嚓绝响的?断骨,和?十道纵横睥睨、煞气凌厉的?剑痕!


    而我落地时,腰间一阵发痛,却稳稳地落在了一宽大手?掌的?把控间,我抬头懵看他,却见?梁挽微微一笑,手?是稳稳地托住了从臀到腰的?那个部位,稳定?如柱一般支撑着我。


    仿佛有?他在,这细嫩不堪、尚在流血的?腰身,绝不会?被任何一人?或一刀轻易摧折了去。


    可过了一瞬,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罗刹侯居然?又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而谈夜孟寻也和?四个侍从打作一团,而门窗外头竟然?跃进了一些身穿劲装的?男子,我便觉此战不可小觑,不顾腰间的?痛,冷声看他:“大敌当前,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啊?”


    梁挽看似云淡风轻一笑,眉间却是傲然?之色尽显。


    “大敌环伺,能有?这细腰在手?一握,死又何妨?”


    说完,他轻轻一揉,手?上的?触感还留在我的?腰间,人?却已一纵而出,如白云飞鹤一般弹向了那再?度站起、犹如凶神魔鬼一般的?罗刹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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