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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牧小满喘息着回到了食人花的地方。


    地上的尸体和白骨早就腐蚀成了液体融进了地面, 血迹也被杂草和根茎吸收的无影无踪，她望着此时已经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地面，心中并不害怕, 只有震撼。


    血腥，美丽，残忍, 强大。


    这是牧小满心中对食人花的所有形容词。


    她看着这朵杀完人继续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食人花, 硕大的花盘重新一点一点的, 花瓣的红色比起刚才好像更加鲜艳, 娇艳欲滴。


    而听见牧小满的动静，鞭子一样的细藤蔓立刻甩了起来。


    牧小满赶紧叫了一声：“前辈，是我是我, 我……我走了以后还是难忘前辈你的曼妙身姿, 所以决定再回来瞻仰一下前辈。”


    绿色的藤蔓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停在空中不动了。


    那磨盘大的花盘缓缓抬了起来, 好像能看见人似的正对着牧小满。


    随后，藤蔓渐渐退去，花朵迎着阳光开得更灿烂了，不仅如此，还随着吹来的山风微微摇曳。


    “哼哼……”一声轻轻的哼唧声从花盘中响起。


    “额……”看着食人花这已经准备好听夸夸的模样, 牧小满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嗷！”我最厉害！


    五十万叫了一声, 打破了牧小满的尴尬。


    食人花呸的一声朝五十万吐了口口水，扭过了花头。


    五十万跳了一下, 避开食人花喷来的液体, 绿色的口水落到地上, 顿时响起滋滋的声音，地面上的草地被腐蚀的凹了下去。


    尽管已经知道了食人花的口水有非常强的腐蚀力, 但近距离观察还是让牧小满觉得心有余悸，刚刚她可是看见了，这食人花的口水，沾上一滴不及时断腕的话，整个人都会被腐蚀掉。


    而她之前来夸的时候，竟然还很有勇气地撸了一把。


    牧小满很套路的夸了几句，准备离开的时候，食人花有些别扭的在她面前抖擞了一下，伸出一条藤蔓拦住她，同时指了指她要离开的方向：“哼哼……”


    “您的意思是……那边很危险，有人要抓我？我打不过他？”牧小满感受了一下五十万翻译过来的意思，有些受宠若惊，“那个人虽然很弱，但我……更弱？！”


    【来自食人花的幽默值，+1】


    牧小满：“……我就知道你这系统没藏好心。”


    她想了想，然后一脸诚恳地发问：“前辈您有什么建议吗？”


    食人花的花盘又摇了几下，歪了歪花头，而后将抬起的藤蔓转了个方向，宛如一只手指向了整座苍山最高处的地方。


    牧小满的视线跟随着藤蔓指挥的方向，看到了那高耸如云的山峰，喃喃道：“您是让我……上山顶？”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这朵食人花虽然不认识她，但一定认识卫樊离。


    怪不得……怪不得卫樊离告诉她，称呼这朵食人花的时候，要叫前辈。


    她深深看了食人花一眼，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前辈。”


    说完，她朝着食人花指着的方向，飞速狂奔，五十万也跟在她身后动了起来，一人一狼的人影再次穿梭在树林中。


    牧小满不是没问过卫樊离，她们训练的跳崖，那什么时候去跳？要在什么情况下去跳，才能顺利突破第一层瓶颈？


    而卫樊离总是笑着让她再等等。


    牧小满问她，等的究竟是什么。


    卫樊离笑着说了一句话：等你陷入绝境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时牧小满还不明白，什么叫她陷入绝境，那不就是要死的时候？她都快死了还怎么跳？


    现在牧小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神特么陷入绝境，这不就是废土版“逼上梁山”？！


    就在牧小满离开食人花的异植区不久后。


    卫樊离带着肩膀上的“翡翠帝王绿”，悠悠走到食人花面前：“我当年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好，又是拦着不让走，又是指方向的，你都把答案直接告诉她了，我还让她考什么？”


    食人花的花盘带着叶子晃来晃去，很有些洋洋得意的姿态。


    “你们两个，一个暗地里帮她驱赶异兽，一个明面上帮她指引方向，还说自己不偏心？我当时可是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什么叫我不是都回来报过仇了？那能一样吗？还有，我后来再进来是跟你们交朋友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回来报仇的？”


    “哎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计较。怎么样？我这个徒弟，收的不错吧？本事还是很强的。”卫樊离看向牧小满奔跑的方向，嘴角止不住上扬，神情中还隐隐带着些骄傲。


    卫樊离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身前的食人花和肩膀上的藤蔓偶尔摇摇晃晃配合着。


    “我在外面成立的组织叫薪火，以后每一代走我这条路的弟子，都要来这里跳一次，这样你们也不会太寂寞，等到我寿命快到的时候，我就跟你们一起葬在这里，算是对苍山的回馈。”


    “什么叫我死了你们都不会死？植物也是会凋零的好吗？别以为变异成精了就不会死，生命都是会有尽头的！”


    ……


    倒计时46：38：02


    晚上八点半左右，牧小满靠在石头上深呼吸，平息住奔跑带来的喘息，她从下午辞别食人花开始，就一直跑到现在，期间走过的3块异兽区，统统按照卫樊离给的方法过了关，甚至还好运气的没有碰到异兽。


    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牧小满看着空荡荡的身后，深深叹气。


    在天渐渐黑了的时候，五十万就跟牧小满打了个招呼，狩猎去了，牧小满倒是想跟着一起，但每当她停下来跟五十万一起狩猎的时候，第六感带来的危机感就开始拉响警报。


    没办法，牧小满只好让五十万先独自离开捕猎，她带着身后追杀来的人继续跑。


    从口袋掏出一颗跟苹果差不多的果子，牧小满狠狠咬了一口。


    囫囵吞枣似的将果子塞进肚子里，她砸吧砸吧嘴，不好吃，但五十万闻了，告诉她林子里只有这种果子没有毒。


    草草啃完口袋里仅剩的两颗果子，牧小满的胃里才有了些踏实的感觉。


    可这些补充远远跟不上她的消耗，她已经感觉到体力在逐渐耗尽，摸了摸背后的石头，牧小满满脸遗憾。


    石头为什么不能吃……


    但没过一会儿，她警觉地看向身后某个方向，心中暗骂了一声晦气，起身继续朝苍山山顶前进。


    黑夜里，牧小满待过的地方没过多久，就会出现一道身影，细细看着牧小满留下的痕迹。


    左鸿捡起地上的果核，仔细打量着周围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追踪牧小满将近5个小时，从下午一直追到了晚上，每次要追到人的时候，对方总能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位置似的躲避开，要不是他检查过身上并没有任何追踪器，通讯频道也换了，左鸿甚至以为他们这边出了内奸。


    周围杂草的弯压程度，还有留下的气味和脚印，左鸿在心里甄别着对方留下的信息。


    他之所以能成为卫家军中成绩优异的士兵，还被三房早早看中，培养成卫樊离的副官，是因为他也是觉醒了能力的进化者。


    不同于元素系容易被人发现的进化者，左鸿觉醒的是身体素质，他的速度和力量都不是寻常人能相比的。


    卫家自然知道他是进化者，但他在卫家军营多年的打拼，让他没有沦为研究所的实验品，只需要每月过去抽血就可以，卫家研究所根据他的体制报告，也会制定出一系列培养计划。


    他能达到C-的实力，还是研究所极力提升的结果。


    SABCD，进化者的五个实力级别，每个等级中，实力不等，分级也不相等，拿C级举例，到达C级后，还会被分为C-、C、C+三个分级。


    等这一次任务完成，锐泽成为卫家家主，研究所的资源自然会落到他身上，据说研究所已经在实验基因药剂，那时自己突破等级，指日可待。


    猎物已经快让他消耗的没有体力，左鸿觉得自己距离对方已经很近很近了。


    他甚至能听到来自猎物的喘息声。


    你逃不掉了！


    左鸿望着前方的身影，跳过脚下的灌木，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狠厉。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狼嚎响起，左鸿身后忽然窜出一条花斑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左鸿余光看到带着腥风的獠牙，浑身一颤，快速向后退去，避开花斑巨蟒的大嘴的同时，身体飞速离开原位，不让自己陷入花斑巨蟒的缠绕之中。


    看着自己刚刚越过的粉色金钱草，左鸿暗道不好。


    还是中了敌人的陷阱！


    故意扔掉的果核，踩下的脚印，甚至被踩下的杂草和出现的身影，都是对方想要让他越过分界线，跳进花斑巨蟒的领地！


    此时他已经没有空分析为什么花斑巨蟒没有拦住对方，而是选择袭击自己。


    他上下跳动，避开向他抽来的粗壮蛇尾，躲到一颗大石后面，抽出腰间携带的装着消音器的手|枪。


    砰一声。


    子弹在空中急速旋转，前方正在跑动的身影想要完全躲开已经不可能。


    牧小满感受到了身后的危机，但逃到这里的她速度和反应远不及之前，她只好尽力扭转身体，让子弹避开身体的要害。


    手臂上被子弹擦过，血液顿时洒在地上。


    她咬牙忍着火辣辣的伤痛，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很快站起来，捂着手臂继续逃跑。


    同样因为这一枪，左鸿没来得及完全躲开花斑巨蟒再次抽来的蛇尾，被狠狠从背后抽飞了出去。


    粗壮无比的尾巴带来的力道，生生让左鸿吐出一口鲜血。


    花斑巨蟒并没有急着把猎物一口吞掉，而是慢慢用身体一圈一圈把左鸿缠住，眼中甚至出现了戏谑的神色。


    左鸿没有挣扎，他崩紧身体的肌肉，尽量保持双手在外，让花斑巨蟒逐渐收拢身体，巨大的蛇头停在他面前，张开大嘴想要吞吃猎物。


    就是现在！


    左鸿抬起手臂，稳稳指着巨蟒的嘴巴，一枪又一枪开着，直到打空枪里的子弹，趁着花斑巨蟒疼痛挣扎的时候，跳了出来。


    花斑巨蟒嘴里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疯狂的用身体攻击周围。


    左鸿吞下嘴里的鲜血，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同时对着头盔中的通讯频道请求支援：“呼叫长官，左鸿呼叫卫锐泽长官。”


    “鸿哥，你受伤了！”卫锐泽的声音很快从耳麦中传出。


    “嗯，我在花斑巨蟒的领地，我已经将其打伤，异兽记仇，它一定跟我不死不休，我需要士兵前来支援，杀死花斑巨蟒。”左鸿说道。


    卫锐泽：“我们现在距离你大概14公里，3组距离你只有5公里，3组加快速度，很快就到，你撑住！”


    左鸿追着地上的血迹还有脚印。


    他拼着受伤也要将对方的打伤，就是为了让对方再逃不过他的追踪。


    还没等他靠近，又是一声狼嚎响起，对方竟然还停下了脚步，反手向自己扔了一颗绿色的东西。


    左鸿果断抬手，用匕首在面前狠狠划过！


    不同于左鸿想象的毒药暗器，锋利的刀刃砍开果子，浓烈的腥臭味骤然迸发！


    下一刻，花斑巨蟒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直直朝左鸿冲来！


    刺鼻而又抹除不掉的气味让花斑巨蟒更容易锁定目标，左鸿望着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知道自己摆脱不了身后的麻烦，是没有办法继续向前追踪的。


    想清楚前后关系，他握紧匕首，朝身后扑了过去。


    第42章


    系统倒计时42：00：00


    牧小满看着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的苍山的山顶, 此时她是仰望着的，但之后，她就要站在顶峰俯视大地了。


    从苍山主峰跳下来是什么概念？


    800多米的高度。


    这之前, 牧小满对800米的记忆，还是学校每年组织的体测，每年那个时候, 各大班级无限哀嚎, 上下楼梯到处是扶着扶手一点点挪的学生, 甚至那段时间, 牧小满抢饭的时间都被拉长许多。


    而竖起来的800多米……


    世界第一高楼迪拜哈里法塔。


    266层的楼房高度。


    她静静抬头看着。


    就算是在现代，牧小满也没爬过这么高的山，所以她的记忆和经历, 在面对苍山悬崖时就变得非常有限。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会说, 等她陷入绝境就知道了。


    爬上这座山时，路上的异兽异植区会让你没有上山的距离概念, 它们的出现会遮蔽你对上山的感觉，上山的人很容易被走过的危险迷住了心智。


    但上了山，再跳下去。


    不陷入绝境的人根本就不会选择跳下去好吗？！


    师父她老人家当年是犯了天条吧？？


    吐槽归吐槽，牧小满苦笑着看了眼手臂上被草草包扎，还在往外慢慢渗血的伤口, 虽然她手里已经有了十点幽默值, 可以来个十连，但她没有抽。


    说她倔强也好, 矫情也罢, 这一关, 她要自己过。


    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她的饥饿感此时也达到了顶峰。


    牧小满掂着手里的保险箱, 回头望着后面远处逐渐包围过来的卫家士兵，心想着师父你最好不要玩儿脱了，否则你这么大个徒弟跳下去，可就成死徒弟了。


    她默默拎着箱子走上了最后一段路，站在了苍山主峰的山顶。


    这里的山风要比所有地方都寒冷，牧小满此时唇色已经被冻得发白，而山顶周围的植物动物，似乎感受不到这样的寒冷一般，司空见惯。


    站在这里，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渺小，就像是一粒沙终于看到了沙漠的辽旷，一滴水终于见到了大海的广阔。


    牧小满缓缓走上前，却忽然看到身旁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上，有一处被人用刀写下的一行小字——


    怕什么，你有翅膀。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有了一种想笑又想哭的冲动。


    这条路不是没有人走过，师父走过，她走过，以后她的弟子还会继续走下去，薪火的意义在于传承，只要星点火花不灭，薪火的未来就一直在。


    她不需要害怕，因为她已经有了展翅飞翔的资格。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见到了师父开始，她的生活不用再那么孤独，明明开始靠翻垃圾桶养活自己的时候，明明母亲收拾行李跟她告别的时候，明明她站在窗帘后看着汽车开走的时候，明明她吃完那桌剩饭的时候……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从父母两个人一起送她去学校，到家长会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老师打遍了所有人的电话，都没能喊来一位她的父母亲友，不是电话被挂断，就是亲戚们的冷嘲热讽。


    直到她自己跟老师说：别打了，没人会来。


    交不出学费的她也曾坐在天台上，望着下面蚂蚁一样的行人，呆呆地看一下午。


    有一次她翻完垃圾箱找能卖的废品，要上课了来不及洗澡，因为身上带着难闻的味道，被同学们围着嘲笑，回到家还撞见输光了积蓄到处找钱的父亲。


    她觉得委屈，想跟父亲说不要再赌了，话还没出口就被狠狠甩了一耳光，而父亲还在大声质问着：钱在哪，你把钱藏到了什么地方。


    自那以后，她学着一个人坚强起来。


    无论多晚，都要认真学习，无论多累，也要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


    后来她渐渐明白，电视剧里的道理并不是通用的，如果被嘲笑被讽刺还会哭出来，那一定是还不够累。


    白天要上课，午休的时间去学校旁边的小饭馆兼职帮忙，可以免费吃一顿饱饭，牧小满从来不上晚自习，因为这段时间要用来去翻垃圾桶，帮胖婶整理纸片瓶子，回到家洗漱以后，再刷题复习功课到凌晨。


    牧小满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打过架，也被人打过。


    而现在，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师父，有了薪火那些，认认真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来疼爱的长辈，有了五十万，得到了很多很多。


    这种有了后盾的感觉，美好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牧小满望着前路，冥冥中似乎看到了，当年也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站在这里，刻下一行字后带着翅膀飞了下去，那人回过头看她，笑得畅快淋漓——


    去飞吧，你有翅膀，怕什么悬崖。


    牧小满对着那道身影笑了笑，笑容越来越大。


    当牧小满站在那里的时候，就连身后的敌人，都觉得她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卫锐泽和左鸿也是这么想，他们带着身后的士兵，逐渐走了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站在悬崖边上的身影。


    卫锐泽没有出声，左鸿慢慢放下了枪：“你就是卫樊离收的那个弟子，薪火组织的那根独苗。”


    知道苍山异兽区的人不少，但知道苍山悬崖的人并不多，卫家绝密资料中，就有过这样一段，卫樊离带着人来这里完成一项任务，却被逼到苍山悬崖，最终跳了下去，实力更上一层台阶。


    无数人都向往着卫樊离那一身功法，想要跟在她身后走上这条当世最强的路，但都被拒绝了。


    卫家用人造人跟着卫樊离进行试验，却无一生还。


    左鸿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他不知道这人是靠着什么成为了卫樊离的弟子，但很明显，对方想要复刻卫樊离的成功。


    卫锐泽心里也五味杂陈，他抬起手，示意下属先收起枪，冷冷道：“把保险箱留下，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命，但你要跟我们回去。”


    “保险箱，是这个吗？”


    牧小满回过头，笑着抬起手里的箱子，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打开了箱子，取出里面的蛋，将箱子扔下了悬崖，山风卷着箱子摔得稀碎，而蛋却被牧小满稳稳捧在手里。


    独属于苍山巨鹰蛋的气息散播开来，在风的加持下，迅速传到天空霸主的身边。


    空中骤然传来一声凌厉的鹰鸣！


    这声鹰鸣，划破了这片寂静的山林，震慑住了苍山境内所有异兽，也扰乱了卫锐泽等人的计划。


    牧小满仰起头，平静地看着那只遮天蔽日的苍山巨鹰。


    嗖！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上方一闪而过。


    左鸿当机立断，要拉着卫锐泽离开这里，但牧小满却走了几步，将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蛋，放在了距离卫锐泽十步之外的地方。


    卫锐泽看着尽在咫尺的蛋，奋不顾身朝前冲了过去。


    就在左鸿拼命拉着想要去拿蛋的卫锐泽时，熟悉的狼嚎再次响起，巨大的身影再次飞来，这一次，不是直接飞过，而是强势撕开天空，犀利的双眼看向地面上拿着武器的士兵，直冲而下！


    卫家的士兵对着那展开足有20米的双翼疯狂攻击，但飞出去的子弹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没有效果。


    气急的左鸿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发现牧小满不知何时回到了悬崖边。


    她看着不断被苍山巨鹰掀起的飓风吹飞出去的士兵，缓缓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气息术开启。


    呼吸频率随着气息的流动在体内疯狂流转，血管、肌肉、骨骼中一一流过暖意，胃里的饥饿、手臂的伤痛统统消失不见，牧小满双眼显出金色的光芒，犹如太阳初升时，照射出的第一缕阳光。


    “怕什么，我有翅膀。”


    她喃喃一声，在左鸿开枪的瞬间，纵身一跃！


    牧小满从没跳过这么高的悬崖，还是在完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但她并不孤独，脑海中，师父当初跳下来的身影渐渐与自己重合，她控制着身体，一次次在峭壁上借力腾飞。


    那颗子弹当然没有打中目标，左鸿看着空荡荡的悬崖边，有些失神。


    少女的带着金色眼眸的那一笑，像是无声而浑不在意的嘲讽，刺得他体无完肤。


    这就是卫樊离的路？


    “鸿哥，别愣着了，我们快把蛋拿回来！”卫锐泽的喊声让左鸿赶紧回神，他们带来的人快被苍山巨鹰杀尽了。


    左鸿望着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战士，他看向卫锐泽：“锐泽，这颗蛋我们带不走了，你带着剩下的士兵回卫家，不要害怕家主的责罚，也不要忘记今天的耻辱。”


    卫锐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左鸿的话还是让他心里慌了一下。


    “鸿哥，你要干什么？”他抖着手拉住左鸿的手臂，却被左鸿坚定的挣开。


    “我们打不过苍山巨鹰，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左鸿咬着牙，沾着血的双手捧住卫锐泽的脸，语气中显出一种怒其不争的气愤，“卫锐泽，你看清楚！那是苍山巨鹰，堪比S级的成年苍山巨鹰！”


    “你们走！我跟1组2组剩下的人拦住它！快走！”


    左鸿大声喊着，一把将卫锐泽推到3组队长的身边：“带他走！1组2组向我集合！”


    “想办法把身上的气味遮盖住，活着回到卫家！听到没有！”


    “鸿哥！”卫锐泽大吼着，“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3组队长有些头疼地拉住不断挣扎地卫锐泽，实在无法，只好大着胆子一枪柄把人砸晕了，背在身上：“报告副官，保证完成任务！”


    他背着卫锐泽，带着身后剩下的3组，对着所有留下来拦住苍山巨鹰的同僚们敬了一道军礼，随后，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这一举动会得到长官什么样的惩罚，他也不清楚长官醒了以后，他们会不会被直接开除卫家军营，但他知道，如果今天连卫锐泽都死在了这里，他们这些人，就算回到卫家，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左鸿副官这么做，除了知道这一情况外，也是想为剩下的人挣一条生路出来。


    会投胎就是好命啊，小队长心想。


    听着身后血肉纷飞的声音，小队长最后看了眼吸引了苍山巨鹰视线，尽力让苍山巨鹰远离他们的左鸿副官，抹了把脸上的水，扭过头继续拼命跑着。


    第43章


    牧小满的一番作为当然看在了另一个人眼里。


    卫樊离带着肩膀上的“翡翠帝王绿”, 站在某个与苍山悬崖相距足足一公里的另一处山峰上。


    “啧，不愧是我徒弟，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忘坑把大的。”卫樊离抱着双臂感慨道, “想当年我跳下来的时候都没她布置得多。”


    肩膀上的帝王绿煞有介事地立起来，点点头。


    “当年卫家故意让我接那个任务，就是想让我死在这里, 那帮老不死的绝对没想让我活着回去, 结果呢？你都不知道, 老娘回去的时候, 那帮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现在想一想还真怀念，那帮老不死的命可真硬，我当初那么折腾, 怎么就没气死他们。”


    当年卫樊离还没开始修行, 就已经是让暗卫团教官们头疼的人物，更何况有了气息术以后的她, 怎么罚她都不管用，暗卫们还整天帮着她一起闹，长老团怕她被暗卫们当成榜样，就随便指了个超出她能力的任务让她去做。


    还是教官们私下让她带了不少暗卫，但她也没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当初站在苍山悬崖时, 那里不仅仅有着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 她脚下还有十二名暗卫的亡魂。


    对于牧小满，这个卫樊离自己收的第一名弟子, 她是小心并喜爱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才带着牧小满来到这里。


    她已经不太记得, 自己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跳下去，并顺利活下来, 突破了第一层瓶颈，那时的她，还不是现在人人闻风丧胆的薪火半神卫樊离，不过是个喜欢整天跟教官作对的小姑娘而已。


    第一次做人师父，没什么经验，卫樊离想来想去，还是把人带到这里，复刻了自己当年的境况。


    “以后，这应该就会是薪火的传统了吧。”卫樊离喃喃道。


    薪火的大家一致认定，能走上卫樊离这条路的人，才有资格带领薪火走下去，以后每一任薪火组织的老大都会来跳一次，光是想想，卫樊离都觉得有趣了很多。


    肩膀上的帝王绿扭了扭身子，仿佛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立起来的身子一颤一颤地点着。


    “啊是是是，那时候这只苍山巨鹰就算没成年，我还被追着锤，要不是遇见你，我肯定要被修理一顿，但是现在，你信不信我能追得它漫山遍野掉毛！”卫樊离不屑道。


    帝王绿安静趴下来，扭过头望向牧小满那边，仿佛在说：不跟你一般见识，我要看你徒弟。


    卫樊离同样笑着把目光转到牧小满身上，只见少女在风中宛如游鱼般，跳下来的身形逐渐适应了降落的速度，找着力点也越来越熟练，动作也不再犹豫，逐渐带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能走她这条路的，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天赋和能力，而是心性。


    “看吧，我这是真遇着了个好苗子。”卫樊离转头对肩膀说道。


    局势已定，卫樊离也不再看了，转身朝下山的路走去。


    肩膀上的藤蔓回头又看了会儿，才安静趴回原位。


    ……


    倒计时38：00：00


    跃下苍山悬崖的牧小满此时还在不断下降。


    身体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这一刻，牧小满却觉得自己无比自由！


    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寻找落脚点，她甚至能看到师父当年踩下的地方，借助落脚点的力量再次腾飞，一处处师父曾经走过的痕迹，而现在她在踏着这些痕迹，继续走下去。


    她望着天边的风景，整座苍山异兽区都被她踩在脚下。


    天边已经蒙蒙亮，漫山遍野，都是渐变的粉色，妖艳而梦幻。


    牧小满继续向下坠落着，体内气息的流转不断加快，她眼中的金色越发纯粹，身上的肌肉已经传来哀鸣，她的腿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豁然望向悬崖的最下方，那里是这道悬崖的尽头。


    可牧小满忽然顿了顿，因为在悬崖的尽头，根本没有任何再适合借力的落脚点，最后这一程，甚至是凹进去的弧度。


    没有落脚点，无从借力。


    原来苍山悬崖根本不是一道垂直的峭壁，而是整座山体向内倾斜，只是山体的弧度并没有那么明显，体内的气息也快要用尽。


    下面，没有路了。


    师父曾经留下的痕迹，到这里也变得消失无踪。


    原来，最后一程，始终都需要牧小满自己走。


    牧小满的脸此时已经苍白如雪，视线却如泛着冷光的兵刃一寸寸扫过脚下最后这段悬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色的光在天边渐渐升起，云层随着风的速度聚散流通。


    牧小满脑海里，浮现出她第一次睁眼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和在笼子里熬过的时光，还有第九区自己亲手杀人的颤抖。


    “怕什么，你有翅膀。”


    她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


    是啊，她不用怕。


    牧小满睁开双眼，奋力运转筋脉里流动的气息，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要达到肉|体能够承载的极限。


    她的过去。


    她的未来。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阶段。


    走什么路，从来都是她自己选的！


    既如此，何须回头！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牧小满在空中像是真的生出了翅膀，半空上，她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下一刻，气流缠绕在脚上！


    她稳稳落在地上，没激起一点尘土。


    牧小满笑了，笑得畅快淋漓。


    随后，她听见一声犹如玻璃碎在地面上的声音，浑身骨骼噼啪作响，已经力竭的身体重新被注入活力，连带着，还有这具身体不曾拥有过的力量！


    牧小满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


    她抬头望去，八百米的悬崖不再那么高不可攀，悬崖边，朝阳满天。


    就连悬崖顶解决完敌人的苍山巨鹰都稀奇地睨了她一眼，随后带着丢失的蛋飞回了巢穴。


    牧小满感觉着身体里新生的力量，她的骨骼、血液、肌肉、甚至基因好像都有了不可言喻的变化，并且，冲破第一道瓶颈后，身体里的气息也比以往壮大了许多。


    以前气息流转的感觉还没那么明显，现在只要稍微运转，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气息的流转和沉淀。


    【任务完成，奖励武器黑焰唐刀，1.0属性点力量，1.0属性点速度，系统开放武器匣+1】


    系统任务的奖励随机而至，不过这次的奖励倒是有些特殊。


    牧小满闭上眼睛，点击了系统面板上漂浮出来的那把黑色刀鞘的唐刀。


    几乎只是一瞬间，牧小满的手里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再睁眼，缓缓拔刀。


    带着金芒的双眼倒映在锋利的刀面上，唐刀的森寒和凌厉气势在出鞘的这一刻尽显于人前，银色的刀身有着能斩尽一切的傲气。


    “……黑焰唐刀？”牧小满想了想，将自己体内的气息注入刀中。


    刹那间，银色的刀身缓缓烧成黑色，薄薄的一层黑色火焰附在上面，周围的温度明显升高。


    “……武器匣？”


    牧小满想着武器匣，手中的重量立马消失。


    “……哇哦。”牧小满反复收了几次，最终把唐刀收好，赞叹道，“统哥你还是靠谱的嘛。”


    粉色的树叶被山风吹动，落叶随着重力飘落在牧小满身边，她抬起手接住一片，想象着那晚师父弹指一挥的力道，将气息匀出一丝从手指灌注进这片树叶。


    树叶原本脆弱的质感瞬间变得柔韧，随着气息的流入，边缘处甚至闪过如同刀刃的锋芒。


    她对着树干，学着师父那样悬腕一甩，树叶无声钉在树干上，没入三分之一。


    牧小满静静看着那片树叶。


    还是跟师父差了很多啊。


    既然正式走上了这条路，那现在……


    牧小满在心底听完五十万的叙述，望向卫锐泽被背着离开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大步向前走去。


    当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对调，卫锐泽，你准备好了吗？


    ……


    苍山第14块异兽区中，醒来的卫锐泽正红着眼眶望着苍山悬崖的方向。


    “长官，不要辜负左鸿副官的牺牲啊。”小队长拦在他身前，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们走。”卫锐泽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道。


    他出现知道鸿哥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了，但鸿哥豁出命给他们争取的时间，就如这个小队长说得一样，他不能辜负。


    现在他们还在苍山异兽区地范围内，必须加快速度走出去。


    家主责罚也好，长老团斥责也罢，只要他还有这条命在，他卫锐泽迟早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悬崖边的那道身影，卫樊离的弟子，他记住了。


    所有人重新编队，护在卫锐泽身边，他们一夜都没有休息，必须尽快找到可以修整的地方。


    可就在他们停下修整后不久，身边的人不时就会被莫名触发的异植忌讳，立马拖走，而为了尽可能减少危险，他们都是绕过异兽区行走，这使得卫锐泽越来越不敢带着队伍停留修整。


    直到第三次他们身边的士兵被变异猪笼草拖进嘴里后，卫锐泽停了下来。


    “不用藏了，我知道是你在作祟。”卫锐泽大声对着周围道，“你不是卫樊离的徒弟吗？怎么，你师父就是教你在敌人旁边坐这些小动作的？！”


    这时候他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了。


    他们一夜没有休息，所有人都在疲于奔命，只要停下来就会被异植攻击，得不到休息，团队的实力和军心就会越发涣散。


    这种恶性循环周而复始，不用敌人出现，他们自己就已经被拖垮了。


    之前他们用围攻的战术追踪那道身影，现在被人家反过来当作猎物，甚至人都没有出现，他们连搏命一击的机会都没有。


    卫锐泽已经要被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失去理智。


    原本，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完美的，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卫家第三代里就无人能比得过他，他连最难得手的苍山巨鹰蛋都拿到了！


    但就是这个人的出现，他所有的计划全部付诸一炬，蛋没了，鸿哥死了，带出来的部下也十不存一，现在还要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怎么能忍！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怕你？！”卫锐泽大吼着，用冷峻的目光环视着周围。


    周围的树林还是那样平静，偶尔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晃动。


    “继续前进。”发泄完心中的郁气，卫锐泽看着身边的士兵缓缓道。


    身边的3组人员纷纷在他扫视来时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一个出错，就惹恼了长官。


    而在不远处的森林深处，牧小满摸了摸五十万的狼头，听到卫锐泽的喊声，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第44章


    卫锐泽带着身后的士兵继续向前行进。


    不过此刻, 卫锐泽和小队长都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领头的人负责做前锋，他和小队长负责收尾, 最前方还有2名士兵被安排了侦察工作。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有听到前面两名士兵的警示，小队长悬着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不是说每十分钟都要在通讯频道传讯吗？现在距离他们最后一次传讯已经过去12分钟了。”卫锐泽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间, 声音冷得小队长背后发寒。


    “你们。”小队长立刻随意指了两个人, “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两名士兵领命, 加快了速度走到最前面。


    不一会儿, 其中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了回来：“报告长官，先前侦察的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卫锐泽皱着眉，不耐道, “周围地方找了吗？有没有什么痕迹？”


    “找了, 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那两人的尸体或物件。”士兵有些恐慌地回答。


    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 就已经在周围找了一遍，令人想不到的是，周围不光没有任何鲜血子弹，就是脚印都没有留下。


    “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卫锐泽冷峻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神中的讥讽已经要掩盖不住。


    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敌人确实十分强大, 下手干净利落，为的就是在心理战上打击他们, 第二种则是, 这两个人自己当了逃兵。


    这是看他卫锐泽势败了, 不想再上他这条船，免得跟他一起翻船, 受他连累。


    “呵。”卫锐泽气笑了，“各位如今跟在我身后，我肯定不会忘了各位，再说，卫家也从来没有放弃部下的做法，只要我能活着回到卫家，该为你们争取的，我定不会忘。”


    “好了，继续前进。”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什么的时候，鸿哥死了，士兵们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且，卫锐泽也不能确定，那两个士兵，就一定是当了逃兵。


    想到悬崖上那道身影，卫锐泽身上的杀意又重了一分。


    士兵们紧紧围在长官身边，丝毫不敢分神。


    又过了十分钟，卫锐泽巡视周围，忽然喊了一声：“所有人向我集合，开始清点人数！”


    报完数，大家很快发现，原本应该还有20人的队伍，现在却只剩下了16人。


    所有人心底都咯噔了一下，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身边又少了4名战友！


    卫锐泽心底不受控制地升起一股冷意，敌人一直都在他们身边，他那番话不仅没有激怒敌人，恰恰相反，落在敌人眼里，他那些话如同被逼到绝境的虚张声势。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对方凭借苍山巨鹰，让他们损失了大半实力，到现在还在欣赏着他们绝望而小心的样子！


    卫锐泽怎么也想不到，他以前在外面作威作福，享受别人濒临绝望的神情时，自己会有今天。


    为什么对方对这里的规则，比他们还要熟悉？


    鸿哥说那条花斑巨蟒并没有攻击对方的意图，难道真是他们推测的那样，对方是进化者，觉醒的异能是关于异兽类？


    众人沉默而快速地走着，终于走进了粉色向日葵的领地，成群的粉色向日葵不同于食人花的妖艳，它们灿烂的生命力不仅来自于阳光，还来自于脚下的土壤。


    粉色向日葵领地里的规则就是，不可见血。


    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兽的血液，只要在这里流出一点血腥气，就会激起这片粉色向日葵的凶性。


    卫锐泽最初想避开这片异植区，但不走这里，就要走黑熊的异兽区，为了安全性着想，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而这里，已经靠近苍山异兽区的边缘。


    “长官！这里有字！”前方侦察的士兵跑回来大喊。


    这声音打断了卫锐泽的思绪，他走上前，对着跑回来的士兵冷声道：“不要大惊小怪，发现了什么？”


    “长官，我们在前面的一颗树干上，看见了一行字，上面的刻痕，还有周围的痕迹都很新。”士兵喘息着报告。


    “刻字？”卫锐泽疑惑道，“什么字？”


    “这……”士兵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您还是亲自去看吧。”


    “带我过去看看。”卫锐泽说道。


    两人走在前方，士兵们跟在后面，走进了面前的粉色向日葵花田中，花田的尽头，只见一棵粉色树叶的大树，被人扒了一半树皮的树干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卫锐泽必死于此地。


    “呵哈……”


    卫锐泽知道那人一定在周围看着，他干脆扬声：“你听着，我今日要是没死在这里，他日我必将你薪火组织所有人挫骨扬灰。我若是死在这里，你们薪火，想好怎么面对卫家的怒火了吗？”


    牧小满自然就在不远处，听到他这些话，看了五十万一眼。


    “看到没，有的人类就是这么阴险，他这摆明了是在说，他不死，以后会跟我作对，他死了，化成鬼也要跟我作对。”牧小满信誓旦旦说道。


    “呜？”那只两脚兽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五十万跟着她一样小声。


    “你不懂，我这是在给你翻译，所以千万不要相信别的人类，不然像你这么小的狼崽子，肯定是要被抓去卖到斗兽场的。”牧小满一脸认真。


    “呜嗷……”我最厉害。


    “他们人多呀，一个两个你打得过，一群呢？所以你看，你去哪里一定要跟我说，不然你要是真的遇到危险，我来不及去救你，你就真成现金五十万了知道吗。”牧小满继续忽悠。


    “嗷。”五十万叫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她。


    牧小满琢磨半天没懂五十万这句什么意思，也就放弃了猜测。


    她□□了下五十万的狼头，继续带着五十万观察那边的反应。


    卫锐泽气不过那树干上的字，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他抽出匕首，想在那行字旁边写些什么。


    可下一刻，异变突生！


    原本白色的树干竟是在匕首扎|进|去的那一刻，流出了鲜血！


    卫锐泽骤然拔出匕首，却被喷出来的血液溅了一身。


    这棵树，早就被人做了手脚！


    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卫锐泽竟然丢掉手里沾着鲜血的匕首，头也不回地向南方冲去。


    他身后，无数粉色向日葵齐齐调转方向，对着流着鲜血的地方，射|出漫天的花籽，一颗颗花籽像是子弹一般，让士兵们躲无可躲。


    卫锐泽一次都没有回头，奔跑时爆发出的力量与速度都是寻常人根本不能相比的。


    小队长倒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视线里全是带领他们来到这里，那位年轻长官的背影，随后还有一狼一人走出林子，跟上去的画面。


    他释然地望着那个方向，眼中逐渐失去神采。


    长官，你也会跟我一样，走不出这里……


    ……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牧小满足足遛了他们一个白天，现在还遛着这最后一位。


    卫锐泽喘息着不敢停歇。


    凭他刚刚那惊人的爆发力，卫锐泽就知道自己最后一张牌也暴露了。


    卫家研究所会给军队中表现出色的士兵予以奖励，更别提他这个卫家嫡系了，实力低弱的人，怎么可能会得到家族的支持，基因药剂效能稳定后的受众，当然是卫家的人。


    但基因药剂所太稀少，作为药材的进化者势力不同，做出来基因药剂的效果也会有很大差别。


    他对外宣称自己是普通人，本想是给那些来刺杀自己的人惊喜，没想到，最终这C-的实力，竟然是用来逃命。


    真是莫大的讽刺。


    卫锐泽不敢停下脚步，警惕地提防着四周，眼见苍山异兽区的出口界限就在眼前，他终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他庆幸自己的好运，树林之中便传来两声明显的呼啸声，两枚粉色的树叶像是飞刀一般，穿过树木之间的各处缝隙，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破空而来。


    “找到你了。”


    卫锐泽再不复体力不支的模样，腾空跃起，扭转身体的同时躲开这两片树叶的轨迹，高手的直觉让他在落地的瞬间就调整好了浑身肌肉的绷紧程度。


    腿部迅速发力，整个人犹如炮弹似的向树叶飞来的方向冲去。


    他装了这么久虚弱的样子，就是在等对方出手。


    牧小满站在原地，看着愈发接近的卫锐泽，慢吞吞掏出了口袋里一沓一沓的粉色树叶。


    她接着苍山巨鹰的手，让同是C-级别的左鸿命丧于苍山悬崖，但她也不敢小看卫锐泽的实力，能让C-实力的人做副官，这位正主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五大级别的划分并不是凭空而来，师父也详细地跟她讲过，每一个级别都是突破人类生理上限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牧小满一直没有正面对上卫家军队的缘由。


    实在是废土上的实力分级真的坑人，差一点，都是隔着天堑的区别，牧小满现在也没有能跟C级正面硬刚的实力。


    牧小满不紧不慢地从另一只口袋，再掏出一沓树叶。


    卫锐泽：“？？？”合着你不敢跟我正面打，你就捡叶子去了？


    看着对方抬手悬腕的动作，卫锐泽下意识开始闪躲，但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假动作，洒下的漫天树叶中，对面的少女缓缓露出一个笑。


    随后，纷纷落落的粉色散在半空，零落的缝隙中，穿插着四、五枚刀片一样的树叶疾|射|而出！


    卫锐泽心中大恨，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躲避，他索性再次腾空跃起，从刀锋的缝隙中鱼落而下，但腰上，手臂上都留下了一道血痕。


    等他落地再仔细看时，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卫锐泽咬牙望着四周，再次朝异兽区的出口跑起来，可还没等他转身，那少女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张嘴。


    “鱼说，我时时刻刻把眼睁开是为了在你身边。水说，我终日流动是为了把你抱起。锅说，都特么快熟了还能这么倔。”


    卫锐泽：“？”


    随后他反应过来，这里是红头笼菌的领地，这片异植区的主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人类发出的笑声，因此这片领地的规则便是，若是笑出来，就会被领地里的红头笼菌攻击。


    卫锐泽顿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甚至影响到了体内肌肉与用力的平衡，还没等他缓过来。


    “从前有一个胖子，从悬崖跳下来，结果就变成了，死胖子。”


    “从前有两个番茄出门逛街，突然冲出来一辆车在一个番茄上压了过去，另一个番茄指着地上那大笑，看，番茄酱。”


    “卫锐泽，你没有一米八。”


    “卫锐泽，你坚持了十八年的处男之身……”


    “你放屁！老子早就不是了！还有，老子一八三！”卫锐泽咬着牙道。


    他真觉得自己快疯了，你特么冲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这些一点都不好笑！


    奔跑中的卫锐泽再一次靠近牧小满，对方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临入黑暗之际，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还带了点遗憾的口吻 ：“卫锐泽，你现在的悲伤一定无限大，你这人笑点好高。”


    卫锐泽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速度不停，肌肉群再次燃烧，这一秒，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拼尽全力，向前一跃！


    他整个人犹如脱弦的箭，电光火石间，冲进了牧小满所在的树林之中。


    殊不知，牧小满筹备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股沉重的山风吹来，洋洋洒洒的粉色落叶被拔出树枝，卷进风的漩涡，牧小满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眼中金色光点闪烁，身旁的灰狼也气势汹汹地看着跃过来的身影，此时此刻，一人一狼看向卫锐泽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在卫锐泽这一跃落地，势头将尽时，牧小满再次出手。


    三片带着无比强劲气息的树叶脱手，没有丝毫声音，向卫锐泽三处要害而来！


    空中跃起的卫锐泽再次扭转腰胯，想要将这避无可避的三片树叶用手掌接住。


    树叶脱手的一瞬间，牧小满也用不逊色于卫锐泽的速度冲了过来。


    牧小满等的就是卫锐泽此时的习惯性躲避动作。


    卫锐泽看着空手而来的牧小满也丝毫不慌，脚尖快要落地时，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手|枪，只要他稳稳落地，立刻就能拔枪射|击，这么近的距离，他断定面前这人躲不开他的子弹！


    血肉之躯怎么跟热武器比？


    双方接近的一瞬间，牧小满手上骤然多出一柄唐刀，刀刃的方向，对准了卫锐泽的脖颈动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一切的动作像是被按了0.1的倍速键。


    这是卫锐泽最后的感想。


    一切没有放慢，而是他的时间，停止了。


    他沉默地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努力不让血流得太快，好像只要这样，他就不会死去。


    挣扎间，他仿佛看到了左鸿的身影。


    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轻柔还带着独有的韵律，另一边也有脚步声走过来，带着兽类血腥味的喘息。


    卫锐泽转头想看那个年少的身影。


    可一人一狼都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那人手里的长刀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眼中的金色也褪成了原本的黑色。


    “不是有关异兽的进化者吗？”卫锐泽心想着，“金色的眼睛……”


    快要死的时候，卫锐泽才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对方是卫樊离的弟子，来这里不仅是为了复刻出当年卫樊离的突破，还为了杀自己。


    可为什么这个人就能过了卫樊离的考验？卫锐泽不明白。


    当年那么多人造人，普通人，甚至进化者，卫家统统试过，但没有一个人能入的了卫樊离的眼。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标准是什么，只知道但凡她说过不了的人，真的用尽全身解数，到死都过不了那一关。


    卫家如今，卫盛庭死了，自己也要死了，长房和三房淘汰出局，接下来，会是谁呢？


    这滩死水，终是从卫家开始浑的。


    他身下的血液已经流成了血洼，双眼也越来越困，奔波太久，他想好好睡一觉了……


    鲜血蔓延在粉色的落叶上，地上迅速冒出几朵红头笼菌，鲜红的伞盖缓缓伸开，傲立在领地中。


    直到这一刻，牧小满才敢真的放松下来。


    现实永远不是小说里那么简单，说越级杀人，转手就能越级跟比你强的人正面刚，完了还能刚赢。


    就这么一个C级，牧小满硬生生耗了人家十几个小时，才敢出来跟人打。


    牧小满轻叹一声，慢慢坐在卫锐泽的尸体旁边，这一场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追逐，对她的体力消耗也是巨大的，五十万也走到她身边，跟着趴下休息。


    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用生无可恋的目光看着天空，扬声道：“师父——我知道你在——”


    “咳咳，知道就知道，喊什么。”卫樊离悠悠显出身形，走了出来。


    “我去，师父你从哪儿挖出来的帝王绿翡翠？还会动？？”


    牧小满的视线全被卫樊离肩膀上的那个东西吸引住了，那小蛇般的藤蔓立了起来，很是端庄地对着她点点头。


    “没礼貌。”卫樊离点点她的额头，指着肩膀道，“叫前辈。”


    “前辈好，前辈你好漂亮，前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藤蔓。”牧小满笑道。


    一番话说得藤蔓开心地扭了扭，然后顺着卫樊离的肩膀滑了下来，爬到牧小满手边，在她手心里吐出一滴绿色的晶体。


    “喂喂喂，你就偏心吧。”卫樊离说完，看向牧小满，“前辈给的见面礼，趁这藤子还没后悔赶紧吃。”


    牧小满看着手心里跟泪滴差不多大的绿晶，手一抬就吞了下去。


    看似是晶体，其实一入口就化成了液体，不用吞咽便融进了气息之中，牧小满感受着身上流失的体力又回到身上，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清凉。


    好东西！


    转头却发现自家师父跟前辈吵了起来，不同的是……


    “我当初第一次跳下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你没有小徒弟讨喜，而且，她比你当年强。”


    “这说明我眼光好，她现在刚突破第一层，顶天了算也才是个E级，谁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异的这么强，难道精神系异能会有加持？”


    “你当年都没有夸我。”


    “那时候你刚跟苍山巨鹰打完架，皱得跟个西瓜藤似的，我怎么夸的出来？”


    牧小满：“……”她，还是先闭麦比较安全。


    第45章


    “所以……”


    牧小满出声打断了一人一藤蔓的争执, 故意望着卫樊离笑道：“我现在是E级的实力？那我现在是不是在外面能横着走了？”


    “你师父我现在都没到这种地步呢，你倒是想得挺好，还没学会走, 就想着跑了。”卫樊离叹息道，“不过勉勉强强拿得出手。”


    “小徒弟比你那时候强。”帝王绿藤蔓细细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倒是，她明明走的是我的路, 谁知道却跟我当年一点都不一样, 这可能跟精神系的意志力有关。”卫樊离想了想, 又道, “你杀了这两个人，害怕吗？”


    牧小满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害怕……谈不上，整个过程没有我想的那么难, 毕竟最难解决的左鸿是死在了苍山巨鹰手里, 我只需要面对卫锐泽还有那些士兵。”


    “在这里，你有食人花和藤子的帮忙才会这么顺利, 可千万别以为，外面C级的实力都不过如此，不过你心态倒是一直都很稳，从头到尾都很谨慎。”


    卫樊离看着自家徒弟，摇了摇头：“也真是奇怪, 你这个年纪, 本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时候，你却是一副谨慎的过了头的样子。”


    这也真是不好说, 毕竟就连卫樊离自己, 当年做事恐怕都没有这个徒弟稳重。


    牧小满自动忽略了后面这句, 认认真真点头，丝毫没有膨胀的意思：“我记住了, 师父。”


    卫樊离见她这样子，笑道：“你这一趟的收获还挺多，那把刀又是怎么回事？”


    “刀？”牧小满抬手，凭空显出那把黑焰唐刀，银色的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这……说来话长。”


    似乎是看出牧小满的欲言又止，卫樊离抬手打断了她的解释：“只要这些东西是有利于你，而你是安全的，那不管你是又有了一项异能也好，还是有了什么奇遇也罢，师父就无所谓。”


    “放心吧，师父，我没有问题。”牧小满收起刀，对着卫樊离保证道。


    “事情办完，我们也该离开了，你可以再看一眼，好好记住这里，等哪天我要是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我已经跟藤子说好了，我的尸体就在这里回馈苍山。”卫樊离淡淡道。


    牧小满却被她的话说得愣住了。


    在她师父眼里，生死聚散好像都是轻飘飘的重量，为了理想，燃烧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牧小满并不反对这种生死观，反而好好回忆了这里的地形，笑道：“那以后我死了，我也要葬在这里，让前辈给我留个好地方。”


    大不了，以后她们都葬在这里，回馈苍山。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卫樊离伸手在牧小满头顶拍了一下：“少年人现在想什么生死，你的路还长呢。”


    而后又对着肩膀上的帝王绿藤蔓道：“我们该走了，等以后再来看你。”


    碧绿如蛇的藤蔓从卫樊离手臂上滑下，对着牧小满点了点头后，消失在了茂密的森林尽头。


    “师父，前辈到底是藤蔓还是……”牧小满有些看不懂，这算植物还是动物？


    “这个问题，藤子自己都不明白。”卫樊离转身，大步走在前面。


    “对了，昊武哥他们，我们就不管了吗？”想到当初一起进来的狩猎车队，牧小满扬声对前面的身影问道。


    卫樊离抱着双臂，头也没回：“他有他的任务。”


    ……


    而在她们的西北方向，狩猎车队的人还在原地驻扎。


    凌昊武坐在林曼彤身边，环视一圈道：“大小姐，外面的荒野人应该已经撤退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林曼彤则是看着几天前卫家人离开的方向，沉声道：“快了，等外面卫家的人进来，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不然就凭这群废物，出去了也是送死。”


    “你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那些人的命在我眼里无所谓，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凌昊武细心地找来外套披在她身上，眼神中都是对林曼彤的担忧。


    自打牧小满离开他们的队伍以后，狩猎车队和运输车队就聚在一起，待在原地不动。


    这片异植区的领地规则很宽松，禁止唱歌，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轻松能避开的，就是最近的水源距离他们有些远，不太方便取水。


    就在众人准备今天的晚饭时，密密麻麻，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忽然在他们周围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运输车队里，有几个人下意识就想偷跑，谁知刚走了几步，就发现一队士兵已经无声无息，手持枪械站在那里。


    见他们又想跑的意思，齐齐抬起枪口对准了那几人，吓得他们赶紧举起双手，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原本坐着的人统统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看着这些人。


    几百名士兵把他们包围起来，中间缓缓走出一名中年人，锋利的目光扫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林曼彤身上：“林大小姐，我是卫高朗，请问你们见过我卫家的人没有？”


    负责保护林曼彤的关江水自发走到她身前，想上去交涉，却被林曼彤拦住：“见过。”


    “他们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但卫锐泽带着人往西走了，我们就再没遇见。”对方人多势众，林曼彤也不想节外生枝，她耐着性子指着苍山悬崖的方向道，“你们可以去那边找。”


    卫高朗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向身边的副官下令：“往那边的方向发起地毯式搜索，一定要找到他们！”


    一想到最坏的结果，卫高朗就头疼不已。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卫锐泽真的在这里出了事，他该怎么跟卫家三房的人交代！


    这可是卫家三方年轻一辈的希望！


    “辛苦各位陪我等个结果了。”卫高朗看着面前这些人道。


    “你什么意思？卫锐泽要是死了，你还想让我们给他陪葬不成？”关江水冷冷盯着卫高朗道。


    林曼彤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不敢，你们都是见过卫家士兵的人证，有很多事情我需要问清楚。”卫高朗面无表情道。


    关江水还想说什么，林曼彤已经打断了他：“那就等等好了。”


    她拉着关江水坐下，没有再与卫高朗争执，因为林曼彤也很想知道，卫锐泽等人到底怎么了，是生还是死。


    认真一点，那就是，卫锐泽到底死了没有。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出去搜索的士兵终于有了音讯。


    “报告长官，我们发现了两名落单的士兵。”一队士兵押着两名满身脏污的士兵走了过来。


    卫高朗打量着明显很虚弱的两人，压抑着怒火道：“你们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卫锐泽呢？左鸿呢？他们在哪里？！”


    怕他们不说实话，他又道：“你们死了不要紧，妻儿老小可都还在卫家，你们也不想连累家里人吧。”


    被卸了枪支的两名士兵自知下场不好，但想到身在卫家的妻儿老小，眼底黯淡无光：“左鸿副官牺牲了，我们是在左鸿副官牺牲后，在探路的时候，跟卫锐泽长官走散了。”


    “什么叫左鸿牺牲了？”卫高朗追问道。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长官们并不准备深入苍山腹地，但保险箱里的苍山巨鹰蛋没了，一名少女带着一头狼，调换了保险箱，我们在追逐途中，被那个人利用苍山异兽区的规则，断断续续杀了我们近一半人，于是左鸿副官决定亲自出手……”


    卫高朗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另一名副官便斥责道：“一个女的带着一头狼？就能追杀你们这么多人？你们他娘是吃干饭的？！”


    那士兵哭丧着脸：“后来，我们追着她上了苍山悬崖，那人把蛋暴露出来，吸引来了苍山巨鹰，那个少女就不见了，左鸿副官为了给卫锐泽长官争取时间撤退，带着1组2组的兄弟，把苍山巨鹰引到了别的地方……他们肯定都死了。”


    “那卫锐泽呢？！”卫高朗吼道。


    “我们离开以后，还在继续被追杀……我们两个被长官安排在前方侦察，走着走着，就跟长官失散了。”


    “把具体过程说一遍，说完我会让人把你们带下去隔离审问，如果有半分谎言，不必送到军事法庭，就地处决。”卫高朗凝声道。


    左鸿的实力虽然在军中数一数二，但跟苍山巨鹰相比，差的太远，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绝不可能在苍山巨鹰的攻击下，还能有生还的可能。


    一旁听了半天的林曼彤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与关江水对视一眼。


    别人不知道那名少女是谁，他们还不知道吗？当初进来的时候，牧小满可就在他们车上。


    士兵不敢违抗命令，苦着脸从头细细讲他们的经历，从遇见那头狼开始往后细说，到现在他还是对那一人一狼心有余悸：“长官，那人很诡异，之前左鸿长官被设计遇见花斑巨蟒，异兽明明看见她们了，但就是没有攻击她们，反而在对着左鸿长官不断进攻，对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我们还要深……”


    卫高朗眉毛都快拧在一起：“那少女长什么样子你们看到了吗？身上有没有特别的地方？”


    “她一直戴着兜帽，我们没有看清她的长相，身上的衣服……很破旧。”士兵诚实回忆着。


    就在此时，林曼彤突然嘶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先前就是被一帮荒野浪人追杀进来的，要不是为了躲开他们，我们也不至于被追进这里。那群荒野浪人的人数很多，看样子是联合起来，有备而来。”


    “荒野浪人……”卫高朗的声音顿了顿。


    来之前他就收到消息，卫锐泽带领的连队被荒野浪人袭击，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在苍山追杀他们的荒野少女？！


    这群人真是跟鬣狗一样，让人厌恶！


    凌昊武嘴角含着笑意，看林曼彤把误导别人的事实说得有声有色，最高级的谎言，莫过于句句都是实话，却带着不让人察觉的引导性。


    “搜！给我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卫高朗面色越发凝重，但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话音刚落，通讯频道里传来士兵的声音。


    “长官，找到卫锐泽长官的尸体了！”


    最后的希望也不复存在，卫高朗闭了闭眼：“勘察周围所有线索，不要放过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


    林曼彤的脸色也有些落寞。


    卫锐泽死了，那就意味着，那个少女成功了。


    卫樊离的那条路，不同于现在各大世家摸索出来的方式，如果不是打不过，卫樊离早就被各大世家通缉，抓进实验室好好研究。


    如今，她走不上的那条路，牧小满却已经做到了。


    而她身边，凌昊武挑了挑眉，神情中带着骄傲和兴奋，为了不被察觉出来，他努力僵着脸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


    没错，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个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废物小白脸罢了，能懂什么呢？


    第46章


    荒野上, 橘红色的篝火来回摇曳，一大一小的身影围坐在篝火边。


    刚完成今天训练的牧小满正不停喘息。


    自从她们离开了苍山异兽区，她不用再每天晚上跟着师父跳崖, 就恢复了之前十五给自己指定的训练。


    卫樊离笑吟吟地看着牧小满：“我还以为你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突破，就会给自己放个假，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积极。”


    牧小满深呼吸放松了肌肉, 随后又绷紧了身体, 当着卫樊离的面捏了捏自己已经有了形状的腹肌：“为了目标, 付出的汗水都是应该的。”


    “哦？”卫樊离饶有兴致地问, “你的目标？”


    “是啊，先定个小目标。”牧小满一脸正经，“超过你。”


    “……哈。”卫樊离忍不住笑出了声, 挑着眉道, “那我等着。”


    一声狼嚎响起，五十万不知从哪里狩猎回来, 目光扫过卫樊离，走到了牧小满的另一边。


    “你说你吃就吃，又是一脸血的跑回来。”牧小满有些嫌弃地拿出一块破毛巾，手法娴熟地给五十万擦掉身上沾染到的血。


    不是她不懂大自然的法则，但她看不到的时候就算了, 在她身边那五十万就要是有人管的样子。


    卫樊离看着一人一狼相处和谐的画面, 目光都被这幅画面染上了温度。


    这是第一个站在她面前说要超过她的人，卫樊离一点都不意外听到这句话,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会是牧小满。


    很多人实力大增之后, 就会出现一种类似于暴发户的心态，他不会再将自己视为弱小者的其中一员, 甚至会痛恨那些见过他弱小一面的所有人。


    想象一下，当你杀人如同踩死路边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悲悯心。


    而卫樊离此时却感觉，就算以后牧小满的实力超过她，牧小满也不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这么想了一秒，转眼她又有些惆怅。


    人家师父都是恨不得徒弟一日跨步三千里，就她天天愁着自己徒弟“少白头”。


    这就不太正常！


    牧小满往篝火里扔了两根木柴，好奇道：“师父，我现在已经突破了第一层，什么时候能突破第二层？”


    “我还想着你适应了第一层后，轻松几天再告诉你。”卫樊离目光沧桑，“这就像车已经开上了路，怎么走，从这里开始就会有大方向上的把控，你只管继续修行，到了时候，你自会感受到。”


    她才不会透露自己当年是花了快两年，才冲破第二层的瓶颈，总有一种徒弟用时一定比她少的感觉。


    师父也是要面子的。


    牧小满倒没有发觉什么，点点头：“师父，我不会懈怠的。”


    卫樊离：“……嗯。”


    今天晚上她要把十八整理的那些资料拿出来，再仔细研究研究该怎么教育徒弟。


    目光扫过一旁趴着的五十万，卫樊离问道：“你要带五十万一起走吗？”


    “五十万才不适合跟在我身边。”牧小满笑道，“异兽的路本就该在荒野上。”


    她转过头，看着已经半人高的五十万：“我们会在彼此该走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五十万这个年纪，遇见别人，成长的上限可能就那样了，但遇见了我就不一样了……”卫樊离卖关子说了一半。


    牧小满福至心灵，赶紧跑到卫樊离身后，殷勤地给自家师父捏肩捶背：“师父，您一看就是我跟五十万的贵人，这气质，这气势，谁都不能跟您比，嘿嘿，遇见了您……怎么说？”


    卫樊离好心情地享受着小徒弟献的殷勤，笑道：“这个年纪的异兽正是成长的关键时期，这个秘密还是我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发现的，我把内息传进人身上的时候，那人就会遇见自己的回忆海。”


    “人一旦过不了回忆海那关，就会在记忆中迷失，但要是异兽的话，它们不会有回忆海这关，只是筋脉中存不住内息，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浑身的骨骼，以后的实力上限，会比一般的异兽高很多。”


    “那要是我在五十万身体里用内息走一圈？”牧小满好奇道。


    “你以为那一圈是这么好走的？”卫樊离笑道，“你现在这点儿实力，拓不到一半就先把自己累死了。”


    说完，卫樊离走到五十万身边，把手放在了五十万的头上。


    牧小满能明显感受到，师父走过去时，五十万是想逃的，但完全动不了。


    她在心底告诉五十万，这是要变强了。


    泼天的富贵啊，这可是半神在帮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紧接着，牧小满就看见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卫樊离的手心中传出，五十万的体内顿时传出一声声咔咔的骨头响。


    奔腾的力量在五十万的身体中游走，五十万低声嚎叫，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牧小满除了在心底不断打气什么都做不了，她握紧拳头，眼睛紧紧盯着五十万身上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卫樊离终于收手，刚抬起手，五十万嗖一下窜出老远，随后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望着五十万四肢摊开，一脸呆滞的样子，牧小满心底一阵无语。


    也没听过内息灌兽会降低智商啊……


    头上已经有了汗水的卫樊离都被五十万给蠢笑了，随手打了个小电花炸在五十万身后，吓得五十万风一样跑回了牧小满身后。


    牧小满看到那朵炸开的电花，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掏出那个联络器，放在卫樊离面前：“对了，师父，还有这联络器我也带出来了。但是它没电了。”


    “你竟然还带着这个？”


    卫樊离随手拿过来翻了一遍，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机关，联络器的背后显出一小片黑色的太阳能电池板，她指着电池板道：“打开这个放太阳下晒会儿就行了。”


    “我知道。”牧小满一脸理所当然，“我就是想看师父你能不能一瞬间就充好。”


    卫樊离陷入深思。


    “怎么了师父？”牧小满问道。


    “我还真没试过，要不我试一下？”卫樊离看向牧小满，“不过它会有爆炸的风险。”


    牧小满：“……我突然觉得这个电，也不是非得充进去。”


    “行吧。”卫樊离神情有些惋惜。


    “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是回小院儿还是回85号基地？”牧小满问道。


    “回是要回的，但回之前，要带你去85号基地办点事情。”卫樊离一脸高深莫测，“而且，不仅要带你，五十万也要跟着去一趟，这对你们两个来说，应该算是好事？”


    牧小满被师父说得一头雾水。


    这是要带自己和五十万去哪里？


    卫樊离拍拍牧小满的肩膀：“你把五十万也叫过来。”


    牧小满对着五十万招招手，五十万有些抗拒卫樊离，但还是慢吞吞过来了：“嗷？”


    卫樊离蹲在五十万面前，对着牧小满勾了勾手指，嘴角噙着笑道：“过来，我告诉你们去哪。”


    仍然一头雾水的牧小满不疑有他，刚蹲下来，第六感的预警疯狂响起。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师父在她眼前一挥手，随后，牧小满忍着强烈的困意，满脸不可置信地跟五十万一起晕了过去。


    师父你这是要干什么？！


    挣扎着昏迷过去的瞬间，牧小满心里还在吐槽着，耳边却是师父带着笑的声音。


    “养肥了，当然是卖掉啊。”


    ……


    夜晚，85号基地第4区。


    这里是位于整座基地副中心的位置，也是整座85号基地在午夜最热闹的地方。


    上层3区的拿得出手的自然是繁华和安全，晚上治安甚至比白天还严格，哪怕有人想闹事，也绝不会选在晚上的时间。


    基地安排的超过一半夜间警力巡逻出来的治安，可不是嘴上闹着玩的。


    所以，上到世家子弟，下到下层区的富家公子，就会在午夜的时候汇聚在这里。


    灯红酒绿，三教九流，什么样的娱乐方式，什么样的霓虹灯彩，什么样的人或兽，第4区全都有。


    这里不仅是放荡者的乐园，还是极乐教会的禁区。


    夜晚，极乐教会的空中飞艇都会特意避开这里。


    瑰丽而又绚烂的大屏幕，街上到处都是蓝色与紫色的光线，如果不是街上来回轰鸣，带着暴躁感的车队，人们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梦境之中。


    此时，一辆有些破旧的面包车出现在街道上，最后缓缓停在了一座恢弘的圆形建筑面前。


    建筑外宛如篮球场大小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两只异兽之间鲜血淋漓的搏杀画面，异兽杀红了的眼，像是下一秒会滴出血来。


    门口带着耳麦的黑色西装保安对着面包车不耐烦地挥手，司机顺理成章地拐进一边的小门。


    进了门的通道里，司机还能听见隔壁人山人海的呐喊，震得人头昏脑胀，他甩甩头，自言自语道：“每次来都这样，疯了似的。”


    像他这样来送货的车，当然不配走大门，这座建筑的大门，那都是来玩儿的有钱人，才有资格踏上的地方。


    他扫着周围的摄像头，跟着工作人员指引的方向开进去，终于见到了来收货的人。


    穿着一身脏兮兮工作服的主管叼着烟，上下打量着车上下来的司机：“新面孔，以前没见过啊。”


    “哎，以前是老张来送的，今儿他身体不舒服，我过来替他一天，大人抽烟。”司机谄媚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香烟，递了上去。


    “嚯，挺上道啊。”主管看了眼烟的牌子，脸上露出点儿笑，才开始谈正事，“这次老张又搜罗来了什么货？”


    司机赶紧打开后备箱，露出被绑着的一人一狼：“这可都是老张好不容易从荒野上弄来的，您瞧瞧，这只，还是异兽呢！”


    “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儿，我说，你把她送到这儿来，还不如拐条街送到柳妈那儿。”主管吐了口烟圈，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您别看这是个女娃。”司机解释道，“老张说了，这可是个E级高手，费了好大劲才抓住的，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又是个台柱子啊！”


    牧小满刚恢复意识，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脑袋里跟装了浆糊似的，喃喃道：“……泰铢？泰铢不值钱……”


    第47章


    牧小满挣扎着神智, 在主管和司机的对话中寻找有用的信息。


    蔷薇斗兽场，第4区最大的娱乐场所之一。


    每个星期的休息日，斗兽场都会安排一场盛大的表演。


    在这里, 不仅能看到异兽和野兽之间的搏斗，人与人、人与兽的厮杀也会上演。


    不仅有实力强大的荒野人，还有十恶不赦的罪犯和被卖进来的进化者, 凡是能想到的血腥场面, 在蔷薇斗兽场里, 都会成为上层人取乐的方式。


    没有人知道蔷薇斗兽场的老板是谁, 只知道平常在斗兽场里，所有人都要听梦姐的话。


    整座圆形建筑里面分为占地面积极大的斗兽场，和露天的兽区以及人住的地方, 宿舍区整体又分为人区和兽区。


    这是牧小满一路上积攒出来的情报, 一人一狼刚被扔下面包车，就被两区的管理人分别带走了, 她好歹还能自己跟着走，五十万睡得太死，最后是被兽区的人抗走的。


    在被押着去宿舍区的路上，想到那名司机收了钱以后，故意对她眨眨眼的笑脸, 牧小满就没办法不明白事情的真相。


    师父, 我以为你说得卖出去是个比喻句来着……


    牧小满低着头，师父撒的迷药劲有点大, 她闭了闭眼, 在一片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走在前面的人区管理者, 是一位穿着讲究，看起来非常严肃的中年男人。


    男人扫了一眼身后这个不吵不闹的身影, 面色冷漠的继续往前走，对于这种被卖进来的人，他见的实在太多。


    不管是还不起债，被仇家卖进来的也好，还是被父母故意卖进来的也罢，像这样能安安静静走进来的人，一般会有两种结果，要么在这里死的很快，要么在这里活得很滋润。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跟他没有关系。


    “三白，这是新来的货，归到你手里。”中年男人走到人区，刚进门就喊来了一位少年。


    名叫三白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卫衣走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挠了挠头，看到牧小满时皱着眉十分嫌弃：“南叔，就她这点大能干什么呀？我们斗兽场是要倒闭了吗？”


    “主管收的，说是高手，明天晚上让她从青铜局开始打。”中年男人说完主管的安排后，也不管三白的反应，转身走了出去。


    “啧。”


    三白很怀疑中年男人说的这句高手是不是在骗他，上下打量了牧小满半天，才松开她身上的绳子：“来到这儿，想要活命就不要想太多，老老实实听话就行，看你这样子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多大点事，想开点，站在擂台上，眼睛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


    终于从眩晕感中脱离出来的牧小满：“……”


    她跟着前面的少年走进铁门，像是踏进了另一重世界。


    两侧一间一间的铁笼子，里面是或站或躺的人，潮湿昏暗的环境中，她很难看清楚这些人的脸，每个房间里是牢房一样的装置，地板上擦不掉的血迹，没有人大喊大叫。


    和前方深夜里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相比，这里简直是死一样的寂静。


    一路上都是少年的说话声，牧小满垂下眸子，扫了眼少年的下盘，听不到脚步声显示着另一重信息，这个人不简单。


    牧小满还是低着头，像是个认真在倾听的聆听者，这样的姿态显然讨好到了少年。


    “人区一共有12排宿舍，三位宿舍长每人分管4排，你也就运气好，分到我手里，另外那两个，一个比一个无趣，看你还算听话的份上，我给你分一间带窗户的，不用谢我，真要谢的话，你活得长些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走在宿舍区的过道中，少年正说着，尽头就响起了脚步声，还有拖拽东西的动静。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带着牧小满站住了脚步，等了几秒，当两名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走进光亮中，手里还拖着一个下半身全是血的人。


    待三人靠近了他们，少年指着那血肉模糊地人形，看着牧小满，笑嘻嘻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牧小满瞥了眼他们拖着那个人，脸上身上都是绽开的伤口，胸膛之间已经没有了肉眼可见的起伏，进气多出气少。


    这个人快死了。


    她收回目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嗯。”


    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玩具，少年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喘不上气的压抑声，整间过道都是少年笑声的回音，一瞬间，牧小满觉得这里有种恐怖片的氛围感。


    “啊，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可要活得长一点。”少年笑完了，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


    停在过道的尽头，少年打开铁门，一手放在腹中，一手抬在半空，很有礼仪地微微俯身：“请吧，小公主。”


    “谢谢。”牧小满用沙哑的声音道，“但我不是公主。”


    “无所谓。”少年懒懒直起身，“总比叫你死人强。”


    就在少年准备离开时，身后的牧小满出声叫住了他。


    “请问，怎么样才能去兽区？跟我一起被卖来的还有一只异兽，我怎么样才能见到那只异兽？”


    “想见异兽还不容易？”少年侧过头，咧着嘴笑道，“你上了场就见到啦。”


    牧小满在心底又戳了戳没有动静的五十万。


    逆子，都被卖了还睡……


    “那怎么样可以成为兽区的宿舍长？”牧小满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我很喜欢异兽，会是一个合格的饲养员的。”


    “我还很喜欢蔷薇斗兽场呢，那我怎么还不是老板？”少年头都没回，凉凉道，“是因为我不想吗？”


    “三白！三白！三白！这是新邻居吗？”


    牧小满隔壁房间里，一名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叫叫叫，叫什么！大土你吵死了！我名字是你能叫的吗？！”少年不满地踹了一脚铁门，发出很大的声响，“喊我宿舍长大人！”


    “哇！南叔说你有狂躁症，三白你狂躁症又犯了？”


    大土被这一脚吓得倒退一步，一脸真诚道。


    少年哈哈笑了两声：“艹，你还别说，我也怀疑我是狂躁症来着，看谁都不顺眼，前天我还特意去了趟很有名的地下诊所，什么破医生，问了我一堆问题，然后跟我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顿了顿，接着道：“就是简单的没素质而已。”


    大土：“？？？”


    被迫听到的牧小满：“……”


    【来自吴三白的幽默值，+1】


    这还是牧小满第一次被迫通过系统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等到周围的声音重新归于寂静，牧小满才转过头打量这间房间。


    吴三白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有个小窗，窗户被三根铁棍封死，透过窗户，能从这里看到宿舍门口的情形。


    窗户下面是一张焊死在地面上的铁板床，上面放着一块木头，一张白色床单，床的对面是只有一张帘子隔着的马桶，整个房间让牧小满产生了种割裂的交错感。


    她默默坐在了床边，在背着监控的方向，拿出了口袋里的那个联络器。


    牧小满拿到这部联络器后，并没有着急打开看里面有什么，而是放了起来，直到跟着师父走出苍山异兽区后，她才想起来这件事，拿出来给师父看时，联络器还是关机的状态。


    而现在，这联络器已经开机，信箱里还有一封已经发送出去的短信。


    小徒弟，虽然你冲破了第一层瓶颈，但本身的短板还很明显，为师也没办法跟你走一下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流程，想来想去，只好先把你放在这里，师父去做自己的事了，你就先跟那只蠢狼在这里接受磨练：）


    牧小满：“……真是丝毫都不意外呢。”


    她又翻了联络器里的东西，发现还真是只能接发短信还有拍照，照片相册里都是空的，除了这封短信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线索。


    忽然，这部破旧联络器接到了一条短信：73号基地，C级任务，接收者回复。


    这条短信并不难理解，但牧小满不打算理会，好不容易在这世界看到个联络器，虽然就拍照功能可以用，但也能拍拍风景什么的，万一哪天回去了，拿着照片也好跟十八她们说说自己见到了什么。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牧小满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好在监控只安装在了外面，房间里还是有死角可以藏身。


    她正新鲜着，拍铁门的声音响起，隔壁的大土大咧咧地喊着：“邻居？我们来聊天吧？你看起来比大土小哎，是怎么进来的？”


    牧小满收起联络器，悄悄走到了铁门靠近大土的地方。


    “被卖进来的。”她出声道，“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


    大土见她回应了自己的问题，开心地把脸挤进铁门的缝隙中，发现挤不出去也不着急，就着这个姿势继续说：“别管他们，他们没饭吃，为了节省体力都不说话，我们来聊天啊，我叫大土，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被卖进来啊？”


    大土的热情让牧小满有些困惑，但还是站在那里跟大土聊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没有饭吃？”


    “三白说，因为他们都是废物，打输了就没有饭吃，打赢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三白还说，这里的待遇跟你打什么场次有关系，你都还没说叫什么？为什么被卖进来啊？”


    大土的声音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这让牧小满更加困惑：“你也是被卖进来的吗？”


    “我不是，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被卖进来啊？”


    牧小满闭了闭眼，咬着牙道：“……因为被养肥了！”


    第48章


    “为什么被养肥了就要被卖进来？”大土疑惑道。


    牧小满心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要去问我那不靠谱的师父。


    “你为什么说，你一直都在这里？”她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大土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你还没有说你的名字啊, 邻居，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吗？是像三白说得那样很危险很可怕吗？”


    牧小满越是跟他聊天，他就越想把自己的脸挤出铁门之间的缝隙, 想转头去看看隔壁的人是什么样子, 终于, 铁门不堪重负, 他把脑袋挤了出来。


    大土开心地喊道：“看，我的头出来啦！你在哪里？你走过来一点好不好？我看不到你？”


    他的快乐在这一刻显得简单而又纯粹，牧小满走到铁门的门口：“就算你把头伸出去, 也看不到我的, 正式介绍一下，你好, 大土，我叫……”


    她顿了顿，才双眼放空道：“你叫我栅栏吧。”


    牧小满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暴露出去，用真名也怕留下隐患，毕竟她就是过来磨练的, 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想到自家那不靠谱的师父，她毅然决然用了这个化名。


    大土还在努力伸脖子看向隔壁, 也不知听没听全, 张口就喊：“小栏！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你？小栏小栏！”


    “喊喊喊！你烦不烦啊？！”


    站在过道尽头的吴三白推着餐车出现, 听到大土地声音，控制不住地暴躁大吼：“大土, 你又把头伸出来！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吵闹，隔壁那死鱼眼的宿舍长又来找我投诉了你知不知道？！”


    “要不是看在你能打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就不能学学其他人吗？我真是怀疑原来你旁边的人是不是被你烦死的，还有，里面那个！我管你什么栏，不要理他，吵死了！都他妈醒醒，滚出来吃饭了！”


    吴三白所有的话都不如最后一句好使，这句话刚说出口，躺在各个房间的人都站了起来。


    “哦。”大土被骂了也不生气，但把头缩回来时才发现拔不出来了。


    “三白，我卡住了……”大土可怜兮兮拉长了声音。


    “自己想办法，我说了要喊我宿舍长大人。”


    吴三白看着手里的份额名单，将餐车上的食物按照名单的归属分发到相应房间，没工夫搭理他。


    大土说的没错，每个人享受的福利待遇，和在斗兽场上的表现是息息相关的。


    每周一到周四晚上，蔷薇斗兽场会接受来自于外界的挑战，异兽也好，进化者也罢，双方单对单，并由斗兽场坐庄开盘定赔率，上了场的选手不论生死，赔率越高，选手赢得的佣金也就越高。


    斗兽场自己的选手赢得的佣金会记在名下，想要什么资源，斗兽场明码标价提供，每个选手的身价也随着选手的实力涨幅，对于被卖进这里的人来说，如果能赚到足够的佣金，就可以解约离开。


    遗憾的是，至今也没有人能成功解约。


    吴三白管辖的宿舍是斗兽场提供的免费宿舍，所有刚进来的选手都会被安置在这，这里住着的选手是最多的，死掉的选手也是最多的。


    其中，不少已经成名的选手还住在这里。


    尽管解约遥遥无期，但这个目标，仍然让很多选手甘愿做那只，被胡萝卜钓住的驴。


    他们可以忍受这里的艰苦环境，却不能在吃饭上节约名下的佣金，选手们很清楚，如果不能摄入足够的热量，上了擂台跟送死没有区别。


    大土闷闷应了一声，随后两手一拉，轻松把两根铁柱拉出空隙，将头收了回来，随后再将歪了的铁柱捋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用熟稔两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旁观全程的牧小满：“……”


    原来这东西在你眼里就是个装饰品？


    吴三白分发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推着餐车来到这边，嘴里还在不停骂骂咧咧：“我说你就是小时候发高烧把自己烧傻了，一分钟都安静不下来，隔壁那个死鱼眼天天过来投诉，我快要被他烦死了你知不知道？喏，你点的兽肉面。”


    “嗤，他本来就是个傻的，宿舍长大人你第一天才知道啊。”


    大土对面房间里，一名胡子拉碴的大叔指着大土凉凉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死啊，宿舍长大人你赶紧跟管理说，让他去打黄金局，死在里面，整天叽叽喳喳吵死了。”


    哐一声巨响。


    吴三白用力踹了一脚那人的铁门，原本直立的铁柱生生让他踹得凹了进去。


    “艹，你个只能打黑铁局的老废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回去吃你那盘猪食！”他语气森冷，戾气十足，整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汁，身上的寒意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那刚才还在说着风凉话的大叔被吓得后退几步，双手颤抖地拿着餐盘，餐盘里是这里最廉价的土豆泥，他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愤愤转身嘀咕着什么不再看他们。


    “三白。”大土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像是没看到吴三白周身摄人的杀意，他盯着碗里那片沉甸甸的异兽肉，“为什么兽肉面里的肉只有一片？”


    像对面大叔说得那种风凉话，大土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他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每次三白听到被人这么说都会很生气。


    以前的一个邻居说，三白这样就是在护短，是在关心他，大土觉得三白对他好，那他也愿意跟三白交朋友。


    但是三白听到他这么说以后，对他翻了个白眼还骂了他。


    “你想有几片？整天除了说话就是吃吃吃。”吴三白被他拉得不耐烦，走过来问他。


    “三……四……五片！”大土伸出一只手掌，“我要五片。”


    吴三白点点头：“行。”


    他掏出餐车里的剪刀，夹起大土碗里的肉片，手起剪落，咔咔剪成五片，然后将碗推给大土。


    “先生，你要的五片肉的兽肉面好了。”


    【来自吴三白的幽默值，+1】


    牧小满：“……”系统你是会看热闹的。


    大土呆呆看着碗里变小了的五片肉，半晌，瘪瘪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许是感受到了牧小满略带惊奇的眼神，吴三白推着餐车走过来，看着她笑道：“怎么？小公主你也想要五片？”


    餐车上剩下的最后一碗面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热腾腾的面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听到他的话，牧小满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尾，理直气壮道：“我不一样，给我来五十片。”


    这下说不出话的人成了吴三白。


    他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碗推进去，没好气道：“爱吃不吃。”


    “我还没有上场，为什么给我和大土一样的食物？”牧小满疑惑道。


    按道理来说，她刚进这里，名下也没有相应的佣金可以用来点餐，给她的配餐应该跟那个大叔差不多，是最低级的土豆泥，现在却成了和大土相同的晚餐。


    “想知道原因？”吴三白抱着手臂，勾着嘴角道，“我看你顺眼呗。”


    “南叔说你是个高手，明天晚上你就要出场上擂台了，让你吃好一点，赢了就从你佣金扣，输了就从大土的佣金扣。”


    “嗯？”听到自己名字，大土抬头应了一声。


    “没你事，一边吃你饭去。”吴三白不耐烦地对着他挥了下手。


    “哦。”大土吹了吹面，十分珍惜地吃着碗里的肉。


    “跟我一起卖进来的那只异兽现在还好吗？”牧小满追问道，“如果打赢了我的佣金能有多高？”


    五十万这会儿已经醒了，但是传递给牧小满的信息内容有些复杂，什么山，什么厉害？


    她琢磨了半天也没懂五十万想表达什么。


    “青铜局的场次你的佣金并不高，最多也就给你三成，哪天你能打黄金局了，每一场不论输赢都会有出场费和赌池分红，这一点上，斗兽场会给的很大方，越高级的场次，佣金就越高。”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那只异兽？你知不知道，明天晚上你的青铜局是跟谁对上？来的可是顾家的少爷，自从一个星期前，他带来的人死在了格斗场上，这位少爷最喜欢的事，就成了每天带人来打死咱们的人。”


    “至于那只异兽，我又不是兽区的饲养员，我怎么知道？”吴三白靠在餐车上，耐心又不耐烦地絮絮叨叨着。


    牧小满根本不在乎明天她的对手是谁，她学着吴三白的样子靠在墙边，低声道：“你帮我打听一下，不让你白跑，我们合作。”


    这里的宿舍长虽然不被允许到前面去，但这种事情，也不是绝对禁止的，蔷薇斗兽场并不阻拦自家员工参与下注，只要做的不明显，斗兽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在斗兽场的安排下，选手也是有可以操控的余地。


    当然，一切必须首先保证蔷薇斗兽场的利益，否则上头有的是手段让你死在格斗场上。


    “你想怎么做？”吴三白来了兴致，继续问道。


    他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真是有趣，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你能带给我什么信息？”抛出诱饵的牧小满耐心等着吴三白的反应。


    有些心照不宣的交易往往不用多言。


    吴三白上下扫了牧小满一眼，像是在看货物的价值，接着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在兽区也是有朋友的，跟你一起来的那只异兽不简单，兽区的人都说它比先前那些刚送来的异兽都要聪明。”


    这话牧小满没听明白，她眨眨眼：“什么意思？”


    “拜山头你懂吧？”吴三白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不解，“听说它醒没多久，就趁饲养员不注意，叼着肉从窝里冲出来，跑进了咱们斗兽场兽区王牌的窝里，把肉给人家了。”


    牧小满：“？？？”


    第49章


    夜晚降临, 属于这座城市真正的时刻到来，无数名牌跑车逐渐出现在不算特别宽敞的街道中。


    头顶是蓝色和紫色交汇的光线，银色镜面的车身折射出虹光, 穿梭在绮丽绚烂的风景间。


    林曼彤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她身边, 凌昊武穿着扣得严丝合缝的黑色衬衫, 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半夜不睡觉, 你非要带我们出来, 顾良才你可真会挑时候。”林曼彤抱着手臂往凌昊武的方向靠了靠，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挑刺意味。


    “就是要这个时候出来。”顾良才丝毫不受她的影响，笑道,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带你们两个, 还有封平出来好好玩玩儿。”


    “顾少有心了。”凌昊武不紧不慢地打着圆场，坚持自己小白脸的路线不动摇，“我都还没见过这些，多亏了顾少才能出来长长见识。”


    “你只要跟着我，什么样的场面见识不到。”林曼彤瞥了他一眼, 不太乐意听这些话。


    “顾少当然是看在大小姐的份上, 才带我们去那种高级的地方，归根结底, 还是顾少看重大小姐, 拿您当朋友。”


    凌昊武不动声色地握紧林曼彤的手, 有意无意地带着那只手搭在自己大腿上，林曼彤抽了下手没抽回来, 只好任由他握着，沉默着转过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就是耳根不知何时被染上一片粉红。


    开车的顾良才自然看不到后面两人的小动作，听到这话还豪爽地捶了下胸膛：“不愧是林大小姐身边的人，一眼就看出本质，我顾良才别的不说，对待朋友向来都是肝和胆都能给出去。”


    “……那叫肝胆相照。”副驾驶的封平无奈道。


    “对了封平，不是说你们封家那个天骄被调到封勋手底下，最近怎么没他的消息了？你们家里怎么没让你也过去？反而让你来了这边，论起来你可是他哥哥。”


    顾良才看似随意的问着，眼睛却盯着封平的反应。


    封平咳了两声，他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喘息，嘴唇带着常年不散的微紫，论起身材也比顾良才单薄些。


    他苦笑道：“你看我这病怏怏的身子，让我去封勋叔叔那里，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封修能被调过去是他自己的本事，我就算了，能平安活到老，父亲就谢天谢地了。”


    瞧着他自嘲的样子，顾良才啧了一声，半晌安慰道：“你别多想，你是我朋友，我肯定会罩着你的。”


    “那我可得好好沾沾你的光。”封平扯了扯嘴角，双手交叉，微靠在椅背半合上眼。


    众人不再说话，车里重新恢复安静。


    十几分钟后，价值不菲的银色跑车车队缓缓停在了一座圆形建筑前。


    建筑外超大的屏幕上，还在播放着人与异兽厮杀的场面，不过三两个片段，就勾的人热血沸腾。


    门口站着的一队穿着黑西装的保安人员看到车队，顿时打起精神，立正站好，准备迎接贵宾。


    一位穿着红色紧身礼服长裙的靓丽女生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十厘米高跟鞋被她踩得嗒嗒作响。


    女生娇俏地走着小碎步来到车旁，对着下车的顾良才笑道：“哎呀，顾少今天还带了朋友来玩啊。”


    顾良才大大咧咧走到车前，一把揽过女生的腰，调笑道：“今儿我可是带着朋友来的，好好接待知不知道？叫人把车停了，我们先进去。”


    “哪回你带来的人我没好好招待？你先说，今天你还带人来上场吗？”女生故作嗔怒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呀，这个星期你天天都来，梦姐都要愁死了。”


    顾良才先前带人来打青铜局，斗兽场的选手失手把他带来的人打死了，气得他连着三天带人来上场，非要打死斗兽场那名选手才罢休。


    蔷薇斗兽场发现道歉赔礼也没用后，也就任由他带人来打，管理者梦姐觉得这种公子哥看什么都新鲜，他的这种幼稚报复行为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但她万万没想到，顾良才会这么执着，连着三天带来着人来挑战，别的都不打，就打青铜局。


    管理者不可能坐视他把自家的王牌选手打死，顾良才想打死他们斗兽场的选手，也要看斗兽场愿不愿意，他们斗兽场虽不大，但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


    这三天但凡顾良才带的人上场，斗兽场都会安排选手迎战，只不过会告诫选手不要再把人打死，他们是生意人，并不想跟这群世家子弟结仇。


    结果顾良才软硬不吃，无论平手还是他赢，他就要打死对方才罢休，就冲着打死这个名头，斗兽场不敢安排实力较低的选手，但实力高的王牌就那几个，别人又不是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思。


    梦姐不想再继续下去，准备今天就让他如愿以偿，随手点了个刚买进来的选手，准备让人出去送死，顺便了结这段恩怨，还跟女生交代了要安抚好顾少的情绪，女生哪敢不从。


    说完这话，女生见顾良才面色有些不好，故意靠近一些，整个人都快贴进顾良才怀里，撒娇道：“你就别跟梦姐别扭了嘛，梦姐其实可后悔了，今天特意出了个选手给你赔罪，刚好你朋友都在，让你好好在朋友面前风光一把，顾少，也给人家一个面子嘛~”


    怀里吐气如兰的娇媚让顾良才心情大好，放在女生腰上的手渐渐下移，随后狠狠捏了一把：“看在你的份上，今天打完再说。”


    早已下车的林曼彤翻着白眼，指着迎接的安保人员，用最后为数不多的耐心道：“顾少，这么喜欢站在门口，你换身衣服跟他们一起站好了。”


    “哈哈哈知道你等急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


    一行人往里走去，封平听着震耳欲聋的喊叫声，问道：“这里的规则是什么？”


    “这里周一到周四开放格斗场，接受外来人员的挑战，由挑战者指定怎么打，随时可以报名上台。周五、周六和周日会有各场次的王牌选手，那时候的人也是最多的。”顾良才走在前面给封平解释道。


    进入包间，他们身后的保镖自发伫立在包间门外，随时恭候小姐少爷们的命令。


    宽敞的包间里是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沙发边是一块落地触摸屏，可以随时观察场上选手的赔率，以方便及时下注。


    沙发对面是干净透明的单向玻璃，外场悬挂的大屏幕，和脚下最接近中心格斗场的风景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风景最好最贵的包厢之一。


    林曼彤扫视一圈，才点点头道：“怪不得都说85号基地的第4区是有名的销金窟，环境还不错。”


    “不错吧，我就说，你们跟来肯定有好戏看，我今天还带了人来挑战，你们不用给我面子，随意下注就行。”


    顾少良对着前来招待的服务生点了几杯常喝的酒，随后坐在沙发上点了几下屏幕。


    当他带来的人报了名后，看着屏幕上新出现的名字和赔率，顾良才脸上的笑险些端不住。


    “你们就这么敷衍我的？挑了个新人来送死，栅小栏是谁？梦姐这是玩儿不起吗？！把你们梦姐叫过来，让她亲自来跟我解释！”顾良才大怒，声音也拔高了不止一个度。


    “是是……抱歉抱歉……我这就去。”服务生被吓得不敢多说什么，战战兢兢地点头退了出去。


    过了十几分钟，一位穿着旗袍，满身风情的长发女人摇曳着身姿出现在包厢门口，她笑吟吟道：“红月不是说顾少都答应了？怎么，顾少想反悔？”


    眉目流转间，黑色的大波浪卷发和烈焰红唇相得益彰，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跟着她出现的，还有一阵醉人的妖艳玫瑰的香味。


    顾良才眯了眯眼，勾着嘴角坏笑道：“梦姐，我带来的还是之前打青铜局的人，你却塞过来一个新手的命给我，这还不是敷衍我？”


    “顾少这是什么话，谁不是从新手开始的？再说，新手就一定实力差了？”女人扭着腰肢，漫步走进包厢，“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顾良才被这股风情迷了眼，恍然间如同饮下一口烈酒般眩晕，心里的不满渐渐消减了三分：“好，那就听你的。”


    “这就对了，都是出来玩，当然要先玩的开心，我先去招呼外面，您带着朋友吃好玩好。”女人伸手在他脸上轻柔抚摸一下，在男人闭眼享受时，悄然转身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红月见梦姐走出来，赶紧上前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安道：“梦姐，这能行吗？顾少真的不会再追究吗？”


    “原本签了生死状上台，结果自己带来的人死了还不罢休，这种事他不也做了？不就是几个新手，又不是耗不起，让他把这口气出了就行，你急什么？”


    梦姐笑着说出口的话无端带了几分寒意，让红月不敢再继续追问。


    之前打死人的，就是他们青铜局的王牌选手广辉，顾少吵着要他赔命，都说了生死状签完，上台各凭本事，结果顾少的人死了，面子上过不去，竟然就赖上她们，红月都觉得顾少实在欺人太甚。


    现在梦姐不想浪费自家斗兽场的王牌选手，准备用新人的命来换……


    红月捏着裙子，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在这种地方，她可怜别人，那谁来可怜她。


    ……


    牧小满跟着吴三白来到了更衣室。


    普通选手的更衣室，都是简陋破旧的凳子柜子，门后还有别人随手扔下，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垃圾，斗兽场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只有王牌选手才有资格拥有高级的单独更衣室。


    一眼就能看尽的更衣室里，外面的呐喊声，和斗兽场独有的野兽嘶吼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牧小满看向站在门口的吴三白，耸了耸肩：“你可以用你的钱去前台对我下注，也可以用我跟你说过的方法，不过事成之后，你记得要履行约定。”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上的人是谁。”


    前面场上无比吵闹的声音让吴三白禁不住开始烦躁起来，语气也越发刻薄：“顾少带来的那个人叫巨斧，已经打了三场，场场都是奔着打死人去的，上面没办法，只好派王牌选手跟他打，才控制住局面。”


    “换句话说，巨斧的实力在青铜局已经算一流的实力，你拿什么跟他打？”


    斗兽场虽然不会坐观场上出现人命，但拿牧小满这种刚被卖进来的人，上场对故意来打死人的外来选手，不用想都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观众才不会觉得这种场面血腥难看，赌徒们本就会轻易被情绪控制，上面如果看到观众情绪被煽动起到顶峰，甚至还会故意让选手把人打死，之前顾少带来的人，不就是这么死在场上的。


    “拿什么打？拿拳头打啊。”牧小满慢吞吞缠紧绷带，更衣室里除了绷带什么护具都没有，摆明了告诉选手，低级的场次用这个上去打就行了。


    牧小满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明白为什么卫樊离会把她送到这种地方，她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来到这里，可以弥补这项短板。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对上真正的E级高手，肯定是要挨打。


    师父不舍得下手打……


    所以让别人来是吗！


    “三白，你说这一晚上，我能赢多少佣金？”牧小满问道。


    “如果你能打倒巨斧，很高。”吴三白不耐烦道。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打的就是那个巨斧。”


    牧小满缠好手掌，看着还剩下的一大卷绷带，想了想，又用绷带绕住下半张脸，师父送自己的面具她没带，先用这个遮一下。


    更衣室外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口已经有人过来催促：“选手呢？请准备上台吧！”


    牧小满缠好脸上的绷带，握了握拳头试试力道，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出去。


    “喂！”


    吴三白忽然叫住牧小满，朝她的背影出声道：“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去给你收尸的。”


    牧小满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她抬手挥了挥，无声地朝外面走去。


    合金闸门被工作人员操控着升起，外面的灯光亮得刺眼。


    吴三白面无表情地站在牧小满的身后，腮边绷紧。


    最终，他抿了抿唇，转身从另外的出口走进人群中。


    ……


    包厢里，林曼彤走到窗边，当看到那个有些眼熟的短发少女出现在合金闸门后时，她不自觉微微睁大了双眼，流露出几分惊讶。


    她转身走到沙发边，点了几下触摸屏，只见那屏幕上刷新出了选手信息，青铜局的下一场赫然是巨斧和栅小栏的名字！


    青铜局赛场上出现新人！


    要么是新人的实力不适合在黑铁局打，要么就是新人想借青铜局的比赛一举成名。


    新人的出现让全场的欢呼声更加响亮，呐喊声震得地面都仿佛在颤抖。


    触摸屏幕上的赔率也跟着出来，栅小栏的赔率是一赔十。


    林曼彤默默看着站在合金闸门后的少女，皱着眉有些不解。


    卫樊离的徒弟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卫樊离想做什么？


    她没有坐下，反而抱着手臂走回了玻璃窗前，她对凌昊武说道：“给我押她赢，押到上限顶格。”


    凌昊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后看着屏幕道：“青铜局押到上限的顶格是100万，已经买好了。”


    “哎，你们不是我带来的吗？你押她顶格是什么意思？”顾良才一听林曼彤的话，不甘心道。


    “顾少别生气，大小姐既然是您带来的，当然不好光是赢了钱就走，输出去一点也好给顾少抬抬巨斧的赔率不是。”


    凌昊武同样盯着那个削瘦的身影，嘴上不走心地随意安慰着，顾良才竟也接受了他这说法，挠挠头道：“是吗？嗨，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封平没忍住笑出了声，见众人看过来，假意咳了咳：“既然如此，那我也买一下这位选手顶格，给顾少抬抬赔率。”


    林曼彤不想跟顾良才这个蠢货说话，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位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少女身上，眼神中带上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神色。


    格斗场上人声鼎沸，中间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四周看台上都是已经疯狂了的赌徒。


    看台周围还站着两排鼓手和号角手，每人面前都是巨大的大鼓和号角，当选手出场时，他们就会配合着演绎激昂的出场音乐。


    沧桑悠扬，振奋人心的号角声与鼓点声从低沉到洪亮，透过通风管道的风，吹到所有人的耳朵里，观众的情绪也跟着音乐被拉到的最顶峰。


    穿着黑色礼服，拿着麦克风的主持人出现在格斗场的中心，声音带着特有的蛊惑磁性。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蔷薇斗兽场！”


    “今晚，我们同样为大家准备了一场搏斗盛宴，你想看的这里应有尽有！”


    “首先，让我们来期待今晚青铜局的比赛，哦先生们，千万不要小看青铜局的选手，所有顶级的王牌选手，他们都曾在青铜局里绽放光彩，更有拳王阿坦那样的人物，一晚就打出了天大的名气！”


    “每一位新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拳王！”


    “下面，有请青铜局两位选手上场！各位，请尽情欢呼吧！”


    话音落，主持人退场，两边的选手纷纷从门后走进众人的目光中。


    林曼彤看着牧小满淡然地从门后走出，她单薄的身形站在偌大的格斗场上，剑一般伫立在那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在林曼彤看来，牧小满不像是斗兽场自家的选手，她更像是外面进来挑战的，走投无路的人，抱着想要赚钱，想要一夜暴富的美梦站在格斗场上。


    这样的人，在斗兽场上从来都是司空见惯的把戏。


    显然，四周的观众也这么想了，对比着巨斧浑身肌肉的模样，众人纷纷对着牧小满喝起倒彩。


    “哪里来的还在吃奶的娃娃，笑死人了，这种人就该死在场上！”


    “艹，我特么还以为是不是个天赋选手，还在她身上押注了，结果出来了就这？就这？！”


    “还是个岁数小的女娃娃，真特么倒了大霉，赶紧赶紧，去买巨斧，我要把押在她身上的钱都赢回来！”


    吴三白冷眼看着喝倒彩的人群，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口罩带上，脱掉外套放进手里，游走在人群中。


    蔷薇斗兽场里，观众下注后，斗兽场会按照金额给出一枚印着金额和蔷薇花的筹码，最终赢家可以凭借筹码到结算处兑钱，输家一般会把手里的筹码扔进格斗场。


    吴三白把外套折成一个袋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吆喝：“三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三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跟他差不多同时喊了出来——


    “一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一折——哎？”


    吴三白看向另一道声音的方向，那声音的主人也看着他。


    一大一小两个带着口罩的人互相瞪着彼此，不善地眯了眯眼。


    吴三白率先开喊：“三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三折回收！”


    那人也不甘示弱：“五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五折五折！”


    “七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七折回收！”


    “八折，我这边八折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


    “我原价回收！原价回收押注新人的筹码！”


    “臭小子你不讲武德！”


    “老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卫樊离眼睛一眯，利落地把袋子一收，揪着这臭小子的后颈把人带到了场边没人的地方，怒气冲冲道：“前面几场比赛我都没看见你，这场新人出来了，你来这儿吆喝了，老娘来赚我徒弟的钱，你算哪根葱？死小子，你是不是跟台上我小徒弟串通好了来的？”


    “你管我是不是！老女人我警告你，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


    吴三白气急败坏地喊着，他拼命挣扎，甚至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从这女人的手下挣脱出来，这只手就像被焊死在他后颈上似的，任他怎么发力都没用。


    “你不客气？你能怎么不客气？你不客气我瞧瞧！”卫樊离松手在他头上狠狠敲了几下，才勉强平息了火气道，“算了，不跟你计较，既然你也是来取巧的，只能跟你合作了。”


    “啊！嘶——谁要跟你合作！我凭什么跟你合作？！”吴三白揉着额头上被敲出来的包，眼神倔强地瞪着对方。


    “就凭你要赚的是我徒弟的钱，就凭我能把你敲得满头包。”卫樊离对着他摇了摇拳头，威胁道。


    “合作就合作！先说好，我们五五分！”吴三白嘴不硬心不虚地喊道。


    “死小子，是我们——”卫樊离点着自己和吴三白，指着场上的牧小满道，“和她五五分。”


    “严格来说，你只能拿到四分之一。”


    “艹！”吴三白人在屋檐下，嘴硬却低头地骂了一句后，妥协道：“行行行！”


    见他答应，卫樊离才满意点头：“快收快收，再慢一点不知道要错过多少！听我喊的价来收！”


    错过这么多还不是怪你！


    吴三白敢怒不敢言，低头认栽，重新拿着外套，走进人群中。


    “一折回收押注新人赢的筹码，一折回收啊，这东西现在不换，留在手里，等会儿她输了可就一毛钱都换不到了，想要及时止损的赶紧来换！”


    听到卫樊离的定价，吴三白也跟着用一样的词，在相反的方向回收着。


    四周不看好新人的观众纷纷拿着筹码走过来大喊：“我来！我卖我卖！我押了500块买新人赢！”


    “我先来的！我买了2000块新人赢，我先卖！”


    “还有我还有我！我买了1000！”


    卫樊离笑眯眯给他们兑换：“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收都收！”


    不过短短十分钟时间，她手上半个麻袋那么大的袋子就已经装满了，吴三白的外套也装到是在装不下的地步，才停手走回来跟卫樊离汇合。


    对于赌徒来说，赔率越高就越意味着高风险，不是没有人想着爆个冷门，从此吃香的喝辣的，但那个女娃娃，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菜鸟，在这里混熟了的赌徒们傻了才不卖手里的筹码。


    卫樊离悠闲的站在场边磕着瓜子。


    她不缺钱，身为半神缺什么都不会缺钱，就是来享受一下逗逗小徒弟的快乐。


    这种事就要趁着小徒弟年轻啊，她感慨道，再长大一点就不可爱了。


    吴三白扫了眼她手里的瓜子，无奈地将视线转移到场上栅小栏的身上。


    比赛即将开始，巨斧站在场上朝四周嘶吼着，还抬起手朝着对面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观众的情绪被他带动，全场都在喊着巨斧的名字。


    巨斧用了三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让更多观众相信，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刚上场的新人。


    而那个被大土喊小栏的女孩仍然面不改色地站着，面对挑衅，她淡淡回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即便她做出来后，全场的人都在喝着倒彩。


    吴三白收回视线，刚想转头说些什么，就见身边这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小马扎，早已慢悠悠坐下继续嗑瓜子了。


    吴三白：“？？？”


    “你不是说她是你徒弟？她这么上场，你都不担心吗？”吴三白本来嘴巴就停不住，这会儿更是有什么问什么。


    卫樊离笑了笑：“不担心，不就是上去打架，她不会有事的。”


    格斗场上，尖锐的哨声响起。


    吴三白亲眼看着那个浑身肌肉的巨斧像是坦克一样，冲了出去，而他对面站着的人，也不再淡然，拔腿就跑。


    “这也行？”他诧异地看着旁边的卫樊离。


    卫樊离依旧磕着瓜子，面色不改：“就说了她不会有事。”


    吴三白：“……”


    他以为的不会有事，是栅小栏实力爆发，直接碾压对手，谁能想到对方说的不会有事，是指栅小栏带着人围着格斗场跑？


    只见牧小满跑了一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停下脚步，转身正面迎上巨斧，吴三白以为她终于要发力了。


    下一秒，这人闪过巨斧的拳头，躬身抱头防御，而巨斧抓住机会，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她身上，观众看来，这就是被巨斧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在吴三白眼里同样如此。


    少女身上的运动服开始变得凌乱，她不停闪避着朝她挥来的拳头，这个画面看起来格外可怜。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分钟，吴三白都有些看不下去：“这就是你说的，她不会有事？”


    卫樊离不理他这句话，看着场外喊得脸红脖子粗的观众们，拍了拍手站起身走进人群：“最后时间，0.1折回收押注新人赢的筹码！最后十分钟回收！”


    赌徒们此时已经红了眼睛：“刚才不还是一折呢！你这不是坑人吗！0.1折跟没有有什么区别！谁家像你这样收迟早倒闭！”


    “换不换，最后十分钟了啊！你没看那新人都被压着打，我也是出钱收的好吗！最后十分钟！要换的速来！过时不候啊！”


    “特么的！换！老子来换！”


    场面上的战斗让心存侥幸的赌徒决定不再冒险，不少人又挤过来跟卫樊离换掉了手里的筹码。


    吴三白被她这一系列的操作看得十分震惊。


    卫樊离得意洋洋地收割着这些人手里最后的存货，深深觉得自家这个小徒弟真的很懂事。


    要不是她上台先亮出挨打的本事，她也不能趁着这时候把韭菜再割一茬。


    场中的保安也注意到了卫樊离，但用耳麦沟通了几句后，就没有过问了。


    严格来说，这种事情在斗兽场并不算违规，如果出现恶意押注的情况，他们自然会出面警告，但这种来回收筹码的，斗兽场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场上，牧小满还在咬牙坚持。


    第50章


    牧小满是想过靠着速度和闪避拖延一下的。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一来斗兽场也不会容忍选手这样做，二来她本就是填补短板，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


    所以她停下了。


    格斗场上, 巨斧越发亢奋，在一段热身之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这个瘦小的对手发起了疾风骤雨般的进攻。


    场外的观众在为他欢呼喝彩, 对面是畏畏缩缩只敢躲避的对手, 巨斧的神情愈发激动。


    一阵快拳之下, 巨斧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好几次都没落在实处, 对手像是能够预判他的攻击方向和进攻地点，他故意打到要害的几拳，全部都被避开了。


    发现近战得不到便宜后, 巨斧断然停止了进攻。


    他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再次加速！


    靠着这段冲锋带来的加速，他一跃而起, 身形犹如飞起的雨燕，子弹一样的速度破开疾风，抬起的手肘预示了他即将肘击的攻击轨迹。


    然而下一刻，肘击骤然变换，巨斧的右腿回旋劈下。


    他势必要用这一击破牧小满的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 巨斧以为自己会看到对手惊讶恐惧, 还带着痛楚的目光，一如之前的三场他遇见的那样。


    意外的是, 他看到了, 对手藏在双臂缝隙之后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正直直与他对视。


    这双眼睛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没有诧异，甚至没有眨眼。


    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带着威压的冷静。


    牧小满仿佛回到了十五训练自己的时候。


    在战斗中，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她的第六感，而是克服本能的心理。


    不要恐惧，不能害怕。


    你要始终紧紧盯着你的对手，寻找他的破绽，躲开他的致命攻击。


    蛰伏不可怕，被打也不可怕，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人没有倒下，心却率先认输。


    呼啸而来的攻击并没有吓倒牧小满。


    她微微沉下腰，身体向左边偏了几分，强势的腿风就这么从她身边掠过，牧小满的头发随着身体的摇动晃了晃，沉重的鞭腿就这么劈在了地上。


    落地的巨斧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拧腰，反身挥肘只在一个呼吸的瞬间！


    而牧小满的眼神依旧平静，弯膝沉腰，再次避开了巨斧的连击。


    观众再次大声呼喊，甚至叫骂起来，巨斧这么久都没有让那个新人倒下，激怒了赌徒们的怒火。


    “上啊！打死她！”


    “你是不是不行！特么的软蛋一个！你打她啊！”


    “那新手怎么这么久都没倒？巨斧你是不是收钱要放水了！垃圾！”


    巨斧见连击不中，看台上已经开始喝起倒彩，眼神也越发不善，他本想慢慢折磨对面这个栅小栏，但现在……


    可就怪不得他了。


    他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留出充足的空间后，再次向对手冲去！


    这一次他冲刺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显然刚刚的鞭腿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


    机会的到来就是一瞬间，十五的话再次响在牧小满耳边。


    男人最致命的地方，若是大力击中，足以导致对方短时间丧失一切战斗力。


    下一秒，牧小满闪电般出拳，力道堪堪由腿而起，腰、手臂、手腕、拳头瞬间接力，这一拳挥出，重重击打在了巨斧的两腿之间！


    “啊——”


    这一拳带来的威力不仅有巨斧的嚎叫，还有场外观众纷纷倒吸冷气的声音。


    很多观众甚至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


    “这女娃娃……有点儿东西啊……”有人一言难尽。


    有人开口大骂：“特么的要脸吗！就没见过格斗场上这么玩儿的！”


    “都踏马上场了，管他什么招式，有用不就行了！你看巨斧叫的这么响亮，铁定废了呀。”还有关心患者伤势的。


    能上青铜局的都是经过黑铁局淬炼出来的老鸟。


    换言之都是有了经验，甚至经过系统培训的选手，能让这样的选手在场上发出嚎叫，足以见这一拳打出了什么威力。


    骂完的赌徒们像是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寻找之前那个收了他们筹码的人，想把卖出去的筹码都买回来。


    可当他们四处寻找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收他们筹码的两个人，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不少押了巨斧能赢的赌徒神情激动起来，愤怒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大家愤然将手里的筹码大力地扔进了格斗场。


    包厢里的顾良才此时已经砸了手里的杯子，气极的他反而笑了出来。


    “好，好！还得是你们斗兽场会玩儿啊，结仇是吧？我顾良才奉陪到底！”


    “顾少说的什么话，新人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今天顾少的消费全都记我账上……”


    早在巨斧倒下的时候，红月就意识到事情要不受控制。


    原本应该死在上场的新人反而活了下来，梦姐想要用新人的命来了结顾少的纠缠，谁能想到，那样的一个新人，竟然赢了。


    她顾不得下面的客人，赶紧跑了上来。


    红月娇娇柔柔地想走过去帮顾良才抚胸口，刚走了几步，一个耳光劈头打在了她脸上。


    她被这一巴掌打得扑在地上，脸上还挂着被打的不可置信和委屈。


    顾良才现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他指着地上捂着脸的红月大骂：“你们真以为我顾家好欺负是吧？梦溪那个女人给脸不要脸，告诉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顾良才。”


    林曼彤转身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对着顾良才冷声道：“输就输了，你要是玩不起，那就不要玩，顾家都跟你一样这么小家子气吗？”


    “大小姐，顾少就是急了些，也不是有意的。”凌昊武不可避免地打着圆场，他笑道，“顾少勿怪，大小姐也是看封少脸色有些被吓到了。”


    凭心而论顾良才最看不上的就是凌昊武这样吃软饭的，但现在林曼彤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惹不起这位大小姐，若是他真做出什么事，他这样被本家发配来基地的子弟，势必会被当弃子推出去。


    顾良才抬眼看封平，果不其然封平已经捂着胸口，细弱而快速的喘息着。


    他正了正脸色，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地上红月哭得让他烦躁不已。


    “哭什么，还不滚出去！告诉梦溪那女人，老子绝不会轻易让这事翻篇！”


    红月擦擦眼泪，赶紧从地上做起来，被服务生扶着出门。


    梦姐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红月也不清楚梦姐下一步会怎么做。


    而回到更衣室的牧小满，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和两人脚边的袋子。


    “你们……这是？”牧小满好奇道。


    她甚至没有问卫樊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心中像是早就有了答案，所以并不意外。


    卫樊离也没有提起卖人的事，她清了清嗓子，而后踢了踢脚边的袋子：“这是师父送你的礼物。”


    “我也出了力的！”吴三白不满出声，“本来是我们两个分的，现在她说我只能拿四分之一！”


    牧小满愣了一下，弯腰拿出一枚筹码：“这都是……买我赢的筹码？”


    “是啊，我跟这个老……咳，你师父，两个人一起收的。”吴三白开始掰着手指算，“你的赔率刚开始是一赔十，后来又掉了些，总体来说，这些筹码是散票，虽然面值不高，但怎么说也能有个100万左右吧。”


    “师父那份也归你，算是给你的零花钱，你看着点花。”卫樊离悠悠道。


    “嗯，知道了，我十二点花。”牧小满笑道。


    卫樊离：“……”小徒弟不可爱了。


    【幽默值+1】


    牧小满还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卫樊离。


    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卫樊离笑了笑，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在吴三白不解的目光中，起身走出了更衣室。


    卫樊离走了没一会儿，一串高跟鞋的哒哒声传到更衣室中，玫瑰花的馨香也随之而来。


    女人摇曳着细腰站在更衣室门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牧小满，口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你就是栅小栏？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惹上了大麻烦。”


    见到女人，吴三白恭恭敬敬走上前，语气竟带着几分小心：“梦姐，她就是新人一个，不懂规矩，梦姐……”


    吴三白未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唇上的那根手指封了回去。


    “我是在跟她说话。”梦姐收回手，眼神却盯着他身后的牧小满，显然吴三白的自作主张让她有些不高兴。


    “我不知道你说的麻烦，我只是赢了那个人。”牧小满诚实回答。


    很明显，面前这个人，就是点她上场，想让她死在场上的管理者。


    “这不重要。”梦姐红唇轻启，黑色的发尾随风而动，“你今天打完三场才能休息。”


    “三场？！”吴三白惊讶地望向梦溪，“梦姐，她会死在——”


    “三白。”第二次被吴三白质疑自己的话，梦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警告，“想想你妹妹。”


    她淡淡的一句话，像是打碎了吴三白所有的勇气，少年低下头，转过脸不再开口。


    “为什么？”牧小满问道。


    “呵。”梦姐被她天真的三个字问得笑出了声，“因为你是我斗兽场的选手，必须听从管理者的安排，我说了你今天要打三场，那今天你但凡还有一口气，就要上场把三场打完。”


    “我怎么知道，三场之后，你不会再继续给我安排。”牧小满回望着站在门口的梦姐，眼神平静无波。


    “放心，三场青铜局之后，你就是斗兽场青铜局的王牌选手之一，对待摇钱树，我们向来很宽容。”


    一句话封死了牧小满的所有退路。


    说是选择，其实摆在牧小满面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连打三场，场场赢过对手，晋升青铜局王牌选手，要么在后面的比赛中，被人活活打死在格斗场上。


    梦姐说完以后，根本不管牧小满是什么反应，在她眼中，现在的牧小满还不够资格跟她叫板。


    她红唇笑的妖艳，眼中一丝笑意都没有：“小妹妹，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吃人吃饱的。”


    话音落，梦姐飘飘离开，徒留更衣室里的两人站在那里。


    “你……”吴三白还是先开口了，他望着牧小满，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你如果赢了，我可以把你宿舍外的监控拆了。”


    他觉得这会是对方所需要的。


    “小公主，你要是死了，我还是不会去给你收尸的。”少年面无表情，生硬着语调，又恢复成了那副对万事烦不胜烦的模样。


    “那就先谢谢你了。”


    牧小满重新缠紧手上身上的绷带，伸了个拦腰，笑道：“都说了我不是公主，对了，你可以继续去收押注我赢的筹码，还是五五分。”


    揉了揉身上有些痛的地方，牧小满拍了拍三白的肩膀，走出更衣室。


    重新站在了合金闸门的后面。


    ……


    包厢里，凌昊武笑着将手里的粉红佳人送到林曼彤手上，笑道：“大小姐喜欢这里吗？”


    “谈不上喜欢，上一场那个小丫头倒是挺让人意外。”林曼彤接过酒杯，轻抿了一口。


    想到牧小满那一拳神威的样子，林曼彤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很欣赏她。”


    顾良才自觉在朋友面前丢了脸，这会儿正气呼呼地喝闷酒，对于林曼彤说的话也不想接。


    “巧了，你看好的那位选手，又要上场了。”封平看着手边屏幕上跳出来的下一场青铜赛安排，微微挑眉。


    “什么？”林曼彤放下酒杯，手指在沙发边的屏幕上不断划着，“这是怎么回事？斗兽场是什么意思？”


    凌昊武脸上的笑也顿了顿，转瞬，他对着顾良才道：“顾少觉得呢？”


    见众人望向自己，顾良才脸色好了许多，他挥手道：“斗兽场玩的老把戏了，这新人赢了我带来的人，这是斗兽场给我的交代。要么她今天连打三场，成为王牌，要么她今天死在场上，给我赔罪。”


    “切，算他们还有点诚意。”顾良才嗤笑道。


    他倒是开心了，林曼彤皱了皱眉，转头道：“继续，买她赢，顶格。”


    “既然林小姐这么有兴致，那封某也跟一把。”封平说道。


    “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就是想买她赢，什么给我带来的人抬抬赔率，都是假的。”顾良才指着这两个损友，笑不出来，“那我继续买对面赢，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活着，从场上下来。”


    几人一起重新看向格斗场，场上的观众很快忘了上一场比赛，对即将到来的下一场纷纷下注。


    这场牧小满对上的，是另一位富家子弟带来挑战的高手，名字叫江放，对于观众来说也是老熟人了，青铜局里能打的就那几个，这位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主持人重新回到台上，优雅地向四周鞠躬，继而起身亢奋地介绍着。


    “天哪天哪！女士们先生们，谁能想象，小栏选手竟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一举打败了对手？然而小栏选手的征途还未停止！”


    “大家敬请期待小栏选手下一场的对决！上一场她坚持了15分钟，这一场，她又会用掉多少时间呢？”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哨声响起后，牧小满并没有如上一场开始那般带着对手先跑一圈，而对手显然也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快速拉近双方的距离。


    几乎就是哨声响起的同时，双方骤然暴起，猛虎一般冲向对方。


    然而江放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拍。


    经过系统奖励的加持，牧小满原本的力量和速度都要更上一层，系统给她加持的那些属性点力量和速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闪电一般的速度震惊到了江放，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做出防御的姿态，就被已经靠近的牧小满矮身一拳，重重砸在了先前与巨斧一样的位置，进而趁着他腿软之际，回旋一脚，把人踢飞了出去。


    “这女娃娃疯了！”


    “什么玩意儿！你特么这个女娃娃是跟男的有仇吧！”


    “艹啊啊啊江放！老子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押到你身上了！踏马的！”


    那些押注了牧小满会输的赌徒们不要命地大喊着，铺天盖地的筹码雨点一般被砸进斗兽场。


    “噗——咳咳咳……”


    林曼彤接过凌昊武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酒渍。


    “哈哈哈哈……不愧是……”她顿了顿，摇摇头道，“这丫头真是太合我口味了哈哈。”


    “我还以为她会采取更稳健的打法，这位选手总能出乎所有人意料。”封平忍俊不禁道。


    整个包厢里，唯独顾良才默默无语。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嘀咕道：“真是邪门了，这小鬼真的这么厉害？”


    而场上的牧小满淡定地看着江放被抬下去。


    如果要连续打三场，她的体力势必会跟不上消耗，不如速战速决，早点打完，早点结束。


    等到江放被抬走，牧小满转头望向身后的主持人：“不用浪费时间了，直接进行第三场吧。”


    说着，她慢慢把运动服的袖子往上卷起。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观众都不敢再小看这位选手，如果说对上巨斧，这一招算是走运的话，那第二场这少女显露出的速度与力量，绝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他们望着场上那个少女跳动着身体，开始热身。


    主持人当然听到了牧小满的话，但他第一时间则是看向了另一处看台上，那位妖娆女人的身影，看到女人轻轻点头，他才举起手中的麦克风。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依照小栏选手的要求，这一场不再有休息时间，让我们快进到下一场比赛！不少人都听过他的名字，让我们有请——利齿选手上场！”


    随着利齿的上场，主持人继续争取给观众们的下注时间。


    “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拳王阿坦诞生的时候，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盛况，无数人的欢呼，无数人的嘶吼，小栏选手现在的表现，甚至都要让我们忘记了她的性别和年龄，她的表现足以向我们证明一切……”


    “她会成为蔷薇斗兽场上，有史以来打穿青铜局的女选手吗？我们所有人，都会见证这一刻……”


    “让我们——卧槽？！”


    主持人听到惨叫，回头却发现，原来牧小满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飞起一脚，把利齿选手迎头踹飞！


    眼瞅着利齿趴在地上捂着裆部，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一副马上快要休克的表情。


    “这……”主持人有些犯难。


    牧小满眼神凌厉：“不要耽误时间，下一个。”


    被她这么看着，主持人顿时浑身都有了一种被机器扫描的感觉，他赶忙继续说道：“有史以来最快的青铜局比赛诞生了！现在我们迎来了比赛的重要转折！下一位上场的，是我们蔷薇斗兽场青铜局的王牌选手！广辉选手！”


    这位就是打死了顾良才手下的选手。


    斗兽场最后派他上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既然不能拦住牧小满的晋升之路，那干脆把广辉派出来。


    反正无论输赢都是自己家的选手，好处也不会便宜了外人。


    广辉既然能再赛场上打死人，自然也是摸透了规则的人，他知道这是斗兽场在拿自己给那个小栏选手铺路，他没有权力拒绝，但他有能力为自己保住一条命。


    他刚出现在场上，眼睛就瞄到了牧小满的起势动作。


    这位向来在赛场上耀武扬威的选手发誓，他从来没有认输认得这么干脆果断过！


    “我认输！”


    他迫不及待地大喊着，生怕晚了一秒，自己就成了鸡飞蛋打的悲剧人物。


    这句话刚出口，广辉肉眼可见的看到对方停住了冲过来的速度，而牧小满的拳头正对着那不可描述的位置。


    那看似无力的小拳头上散出来的拳风，甚至让广辉差点红了眼眶。


    “广辉选手认输！这场比赛的优胜者！就是我们的栅小栏选手！”主持人赶紧跳出来用麦克风宣布这一结果。


    斗兽场四周的观众加起来足有近万人，大家起初是死一样的寂静，下一瞬，全场沸腾起来！


    那喧嚣的声音，甚至能把斗兽场的房顶震碎掉下来。


    林曼彤站在包间里，默默听着四周传来的欢呼声，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已经退去。


    这就是……卫樊离教出来的徒弟？


    薪火……看来姑姑对薪火的估量还是低了些，有了传承的薪火，会不会让人跌掉眼眶？


    她看得出来，牧小满的实力不止于此。


    林曼彤突然想到，对方的速度，和那一脚的力量。


    原来，苍山悬崖上，少女那一跳超越的人，远不止自己。


    第51章


    连续三场的比赛让牧小满彻底打出了名气。


    哪怕这位栅小栏选手的搏斗方式太过阴损歹毒, 但她能赢啊。


    这里可是斗兽场，比地下黑拳馆还要恐怖的地方，她能给斗兽场和赌徒们带来利益, 那她就会成为观众心中的神！


    牧小满面无表情地朝更衣室走去，手却暗暗放在了肋骨旁，她也不是没有负伤, 在对上巨斧时, 她前期可都是在挨打, 虽然躲开了打在要害上的那几拳, 但没躲开的自然就只能靠忍着。


    走进合金闸门后，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立马上前，殷勤笑道：“栅小栏选手, 蔷薇斗兽场已经为你准备了专属的单独更衣室, 请跟我来。”


    “带路。”


    牧小满揉着身上痛着的地方，跟在他身后, 听着工作人员在前面细数着斗兽场里，王牌选手的福利。


    根据他的介绍，往后牧小满对于上场的选手可以先挑选，斗兽场会将她的佣金记在她名下，如果她想要换宿舍或者想要更好的餐点、训练室等等, 可以直接向宿舍长反应, 只要佣金够用，宿舍长会根据她的要求定制。


    牧小满还听出来了别的含义。


    如果斗兽场安排的, 她还是要听从安排, 一如今天被迫上场的广辉选手, 所有的自由，都是在以斗兽场的利益为先的前提下。


    走到更衣室门口, 工作人员笑容不变：“更衣室到了，小栏选手请进，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外。”


    门打开，牧小满看着里面的布置，眼神微妙。


    早就知道这里对待选手势利，没想到这么势利。


    豪华更衣室名不虚传，水果果盘、真皮沙发、拳套沙袋、专属洗浴室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门的大屏幕观看前方格斗场上的画面。


    她莫名想到了当初跟着师父在蓝月餐厅时，师父说得那句话。


    这个世界，只要有钱和权力，一切资源都会向你倾斜。


    “很震惊？”一道声音蓦地响起。


    牧小满回过神，无奈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家师父：“我这几场比赛打下来，可真是要惹来麻烦了。”


    “怕什么，你现在能打青铜局，就先在青铜局里多打打，积累和沉淀都需要一个过程，该怎么做，要看你怎么适应。”卫樊离无所谓地说着，顺手捧起果盘，挑着里面的水果吃。


    牧小满扫了眼她挑出来的几种水果，默默记在心里，而后幽怨道：“那也不至于把我卖进来，我做来挑战的选手也是一样的。”


    她一边说一边龇牙咧嘴地坐到卫樊离身边，指着身上被打出来的伤：“你看看，我这被打的，也不知道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卫樊离略带几分心虚地放下果盘，魔术一般掏出一瓶药油，站起身给她擦在身上，手中散出气息，把药油揉开：“你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两三天就能好。”


    “师父，你要去忙什么？卫锐泽死了，卫家是不是对我们薪火盯得更紧了？”牧小满叹息道。


    “少年人，你现在是个被师父因贫穷而卖进斗兽场的小可怜，坚守你的角色，不要管那么多。”卫樊离捏了捏她的脸，“就算卫锐泽不死，卫家也不会放过我的，还记得万克来要的那个东西吗？”


    “那件，你从卫家研究所带出来的……东西？”牧小满问道。


    “所有人盯上我们，可不仅仅因为我们曾是卫家的暗卫。”卫樊离笑道，“不用急着长大，师父还在呢，天塌不下来。”


    牧小满迟疑地看着卫樊离：“那你会有危险吗？”


    “有危险的，是他们才对。”卫樊离神秘一笑，“现在，师父真的要走了，那只蠢狼我已经帮你看过了。”


    “五十万怎么样了？”牧小满追问道。


    卫樊离打开更衣室的门，笑道：“人家比你可过得好多了。”


    牧小满：“……”人在外，混得还不如兽。


    过了好一会儿，吴三白掐着时间来接牧小满，少年戴着卫衣上的兜帽，抱着手臂走在牧小满前面。


    “你说，你都是王牌选手了，要不要给你换成别的宿舍？你不会也跟那些人一样，想着攒攒自己的身价，给自己赎身解约吧，我跟你说，你的身价是浮动的，你现在在合约上的解约身价，就是再打一百场青铜局都不够。”


    “我不会换宿舍的。”牧小满笑道，“我还挺喜欢我的邻居。”


    “你是说大土？”吴三白头也没回说道，“一天到晚吵死了，你留恋他干嘛？”


    “大土他……是在斗兽场出生的？”牧小满疑惑。


    “严格来说，大土是在这家斗兽场的前身，地下黑拳馆里出生的，他发烧以后记忆就错位了。”


    吴三白懒懒道：“这家伙从小就在斗兽场帮忙，靠着这里的人随手扔给他点吃的才活下来，结果十岁那年发高烧，不仅烧傻了还变厉害了，南叔那时候刚来没多久，很多事都要他处理，大土发烧的还很突然，南叔把他送到医生那里，送去的时候医生说太迟了，最后是没办法，才把他安排上赛场，一路打到现在。”


    牧小满感慨道：“南叔很照顾他？”


    “那傻子就是靠南叔扔的饭活下来的，你说呢？”吴三白低声嘟囔。


    “那为什么要让大土当选手？他就不怕大土被打死在场上？”牧小满说道。


    话音刚落，吴三白忽然顿住脚步。


    牧小满抬眼，便看到梦姐站在前方笑吟吟地望着他们，手里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缠绵的烟雾被她喷吐出来，都好像带上了芳香。


    “因为是我让南叔把大土安排上赛场的。”她嘴角带着妖艳的笑，目光在烟雾后显得潋滟非常，“事实证明，我从来没有看走眼，不是吗？”


    “梦姐好。”


    吴三白低头说着，这三个字在牧小满听来，就好像是被他用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小朋友，你认识林家的大小姐？”梦姐扫了吴三白一眼，最终将视线落在牧小满的身上。


    她刚把顾少那群人送走，就来找这个小选手了，顾少被她说了两句好话敷衍过去，但那个林家的大小姐竟然在走之前告诉她，往后栅小栏不想打的场次，不要硬安排，甚至还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不要玩太过分，否则把家底搭进去就不值当了。


    梦溪经营蔷薇斗兽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话没听过，本来没想当回事，但林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是让她不得不顾及。


    牧小满不打算隐瞒，诚实回答道：“见过一面，不熟。”


    梦溪沉吟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不信牧小满这话，但也没有多问，她重新打量了一番牧小满，笑了笑便准备离开。


    有个准备就行了，青铜局的小角色还不至于让她花大力气关注。


    临走前，她拍了拍吴三白的肩膀，吐气如兰：“三白，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们这棵摇钱树，有空可以来见见你妹妹，她最近清醒的时间长了一点，看到你在，一定会高兴的。”


    吴三白眼睛一亮：“真的？谢谢梦姐！”


    牧小满暗暗听着两人的谈话，默默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梦姐离开后，直到牧小满回到宿舍，吴三白都没再说出一句话，就连大土跟他打招呼也没有理会，他看起来一副忧心忡忡又很激动的样子。


    脚步声逐渐远去，牧小满估摸着距离，待到差不多的时候，她走到铁门前，敲了敲铁门：“大土，你知道三白的妹妹吗？”


    大土故技重施地把头伸出铁柱之间的缝隙，尽管这样还是看不到牧小满，但他乐此不疲。


    “不清楚哎，三白从来不说他妹妹的事，我问了他就骂我。”大土认真想了想，神情有些委屈，“南叔每次说起来就叹气，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见从大土这里打听不出来，牧小满跟他又随便聊了两句，把大土敷衍过去。


    她在铁床上安静坐了一会儿，随后避开外面的监控，在床脚摸了摸，打开了她带进来的那个联络器。


    谁知道屏幕刚亮起没多久，一封短信就发了过来：85号基地，C级任务，接收者回复。


    短信如同第一封那样，简洁直白，来信人的那一栏依旧没有号码。


    “85号基地？”牧小满喃喃道，“那不就是在这周围？”


    本着试一试的心思，她回复了回去：接任务。


    三个字刚发过去，新的短信立马就被回了过来：目标宇文海，蔷薇斗兽场白银局王牌选手，买家出价200000悬赏他一只手。是否确认接受？


    信息上不仅有这一行字，顺带发来的，还有两张宇文海的照片，这是为了避免杀手们认错人。


    至于怎么拿到那只手，就是杀手们自己的事了。


    牧小满想了想，随后回复：确认。


    同样快捷的速度，新的短信再次发了进来：持有联络器者信誉积分不达标，无法接受此任务。


    牧小满：“？？？”合着我点了半天，全都在做白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这个破旧的联络器，显然这联络器年头很久了，这联络器的前任主人是个白痴吗？多少年了，连个C级任务都接不了？


    你们莲花堂挺会玩儿啊？


    接不了的等级任务，你发它干嘛？


    行吧，牧小满决定耐心等待。


    既然她的等级不够，那这几天应该会莲花堂的杀手出手，那她只需要安静等着，很快就能知道谁是莲花堂的人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奇怪的是，牧小满被带回来以后的三天里，都没有再被梦姐安排上场。


    但她也没有再被限制人身自由，专属更衣室依旧会为她开放。


    这里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实力为尊这四个字。


    大土中间出去打了两场，就连五十万都出去赢了一场回来。


    五十万与另一只异兽搏斗的时候，站在场外的牧小满就静静看着，她没有选择坐在更衣室，屏幕上的打斗远没有亲眼观看来的振奋，在双方最激烈厮杀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五十万被激发出的血性。


    而五十万赢了后，站在对手尸体上的那声嚎叫，也是快乐而又纯粹的。


    期间牧小满还打听过五十万拜的那座“山头”，但五十万的描述除了厉害以外，别的意思她还是没揣摩懂。


    她问过吴三白，吴三白只告诉她，异兽区的王牌不像是人区的选手这么容易出场，“山头”那样的王牌，也就周末那两天才会被斗兽场放出来一次，甚至一个月才能见一次，还是轮流来的。


    毕竟异兽可不像人，人死了还有很多，异兽死了想再补上就难了，更何况厉害的异兽。


    不仅如此，牧小满还看了那个叫宇文海的选手被人点名挑战的一场比赛，宇文海不仅赢了，还把人家来挑战的选手在场上打残了一只手。


    这事搞得牧小满都不得不想，宇文海是不是知道莲花堂那里，他被人悬赏买了一只手的事情。


    如果说杀手的背后是莲花堂，那宇文海背后就是蔷薇斗兽场，宇文海这么做，未尝没有斗兽场的示意，而这样显然会激化两边的矛盾。


    梦姐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正当牧小满躺在铁板床上，看着天花板疑惑时，吴三白出现在她宿舍门前，面色复杂：“你的场次安排下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我的场次安排怎么了？”牧小满不解。


    “今晚，你要去打白银局了。”


    没等牧小满说什么，吴三白倒是烦躁地在铁门外走来走去：“艹，我也不知道梦姐怎么想的，虽然你对上的白银局选手不是什么出名的人，但实力是在那摆着的啊！你会死在场上的！你会被打死的！”


    “三白，你冷静点。”牧小满好笑，“是我要去打，不是你要去。”


    “你他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吴三白狠狠锤了下铁柱，“你懂不懂白银局意味着什么？你真的会被打死的！”


    “那，看在我快要被打死在场上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牧小满的话刚说出口，吴三白就停住了步子，站在门口像是被点了定身的穴位，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半晌，牧小满以为这件事吴三白不会答应的时候，吴三白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这次要是也能活着从场上下来，我就告诉你。”


    ……


    另一边，封平无奈地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弟弟，觉得头有些痛。


    “你怎么来这里了？二叔知道你来了吗？你就不能从正门进来，我又不是不给你开门。”


    坐在窗外的少年自顾自打开窗户，跳了进来：“这个哥你就别管了，我既然能出来，就肯定是得到二叔的同意，大越山那边人烟稀少，我也是要偶尔出来放放风的。”


    少年一头黑发，身姿朗朗，面色如玉，站在月光下，露出的双眸星辰般明亮，封平咳了两声侧过头去，每次这么被弟弟看着，他总有种无所遁形地不适感。


    “那你这次来找我是想？”封平淡淡问道。


    也是奇怪，他们一个是封家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一个是有名的封家病秧子，两个丝毫联系不到一起的人，关系却如同亲兄弟。


    在封平眼中，封修没有那么亮眼的光环，他永远都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受了委屈会在自己面前哭泣，看见他被欺负会明里暗里帮他打回去的弟弟。


    封修扫过封平苍白的脸色，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剂放在桌上：“这是这个月补养身体的药剂，你要记得按时喝。”


    封平又是愧疚又是宠溺地看着封修。


    封修知道他身体不好，就每个月把家族发给他的药剂拿过来，还叮嘱他要按时喝药温养身体，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就算他本人不能亲自来，也要托人把药剂带过来，无论他怎么拒绝都没用。


    “哥，我这次来，要去一趟蔷薇斗兽场。”封修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好。”封平一口答应。


    事实上，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这么交流。


    封平从来不会追问弟弟想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家族的任务，他只知道，这是弟弟想要的，弟弟想做什么他都会帮他。


    “听说卫家那个疯狗死了？这件事二叔怎么说？”封平忽然问道。


    “还能怎么说，那疯狗死了，卫家到现在连谁是凶手都没查出来，就猜测是薪火做的，如今的那些动作像是被逼急了，大张旗鼓地要让薪火好看，甚至想联系莲花堂，悬赏薪火的人。”封修靠在窗边，慢慢说着现在的情势。


    “卫家认为，说到底卫锐泽死在苍山异兽区是为了常家小姐，还以此要挟常家不得退婚，他们会给常家小姐重新挑选一位婚约者，常家现在被架在火上，只能答应。”


    封平看着弟弟这淡然分析局势的模样，一脸欣慰道：“你看看，卫锐泽那样的都有人要，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心悦的人？家族给你安排的见面你都推掉了，那你还能从哪里跟女孩子接触？”


    “我心悦的人，必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心悦我。”


    谈到这种事，封修也不害羞，甚至继续道：“我才不喜欢家族里那些人的老思想，那些被安排来跟我见面的女孩，刚见了一面，就说心悦我，如此浅薄的喜欢就想打动我？”


    “你这性子，也不知你要是遇见了喜欢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封平笑道。


    “能让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可能遇见了才知道吧。”


    封修望向窗外的月色，并不想关心大哥嘴里的这个问题，家里那些长老团的人就是欺软怕硬，二叔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怎么不见他们去逼二叔？


    虚伪。


    第52章


    既然弟弟亲自来寻求帮助, 封平也不是办事拖沓的人。


    鉴于封修并不想泄露身份和踪迹，封平还特意约了顾良才一起出门，让封修装作保镖跟在他身后, 而向来不能没有夜生活的顾少当即答应了封平的邀约。


    夜晚，车队缓缓启动，陆续进入街道。


    两人坐在车里聊天, 顾良才还在感叹林曼彤走得太不巧了, 不然这次一定要让她看看自己新找的高手。


    “封平, 我跟你说, 上次那个巨斧的表现纯属失误，谁能想到那个什么小栏出手这么阴毒，为了再看看她上场比赛, 我这几天, 就在包厢那等着，结果回回都跟我说没安排她。”


    提起这个顾良才心里就不痛快, 那天在林曼彤面前丢了脸，他势必要挣回来。


    谁知道林曼彤第二天就带人离开了，他既无奈又不甘心，就天天去蹲那女娃娃，结果三天了都没等到。


    “今儿她要是再告诉我, 那女的不上场, 我就翻脸给她看！”顾少情绪激昂地拍着方向盘。


    “那我等着看顾少大发神威。”


    封平勾着嘴角靠在车座上，有条不紊地跟他搭话, 对付这样的蠢人, 并不会费他多少心神, 他脑子里想得全是弟弟的事情。


    他们身后，五辆黑色跑车默默跟在头车后面行驶着。


    无论什么时候, 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该有的派头都会有，尽管是被家族发配到基地来的，但大家的圈子都是固定的，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封平身体不好，顾良才也要经常约封平一起出来玩。


    世家的人看不上富家，富家看不上暴发户，暴发户看不上小民。


    一切的规则，默认得固定又死板。


    他们身后，黑色跑车的驾驶位置上，封修扶了扶脸上的墨镜。


    外人只知道封修是封家有名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通过了家族考验，甚至还在十六岁那年成为进化者，至于他觉醒了什么异能，属于封家机密，外面至今都在各种猜测他的能力。


    而封修自己却不在乎这些名声。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这些荣誉，不过是家族花了力气宣传出去的，他二叔封勋那样精彩绝艳的人物，才是真正的封家天骄。


    当然也没人知道封修的另一个身份，莲花堂内部核心成员之一。


    封修这次来85号基地，并不是为了那个C级任务，严格来说，莲花堂里，不仅会有人悬赏各种任务，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部门，情报部门同样会发布悬赏任务，不过这种任务，只有内部核心成员能接到。


    别人以为莲花堂发放出联络器，就能从联络器里了解到莲花堂的做事风格和痕迹，其实不然，真正的核心机密，外人根本掌握不到。


    他被二叔关在大越山训了这么久，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二叔的允许出来一趟，就顺手接了情报部门的悬赏任务——查出蔷薇斗兽场老板的身份。


    希望这次任务不会耽误他太长时间。


    炫亮的银色车队又一次停在了圆形建筑之前，门口还是那队迎宾保安，红月自然也不会缺席。


    熟悉的包间，熟悉的人。


    没有人发现，一名贴身保镖走进了洗手间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监控视线之中。


    号角和大鼓的声音按时响起，今晚的蔷薇斗兽场依旧座无虚席。


    赌徒们的喊声铺天盖地，前台兑换筹码的人甚至排起了长队。


    自从三天前牧小满一晚上连打四场青铜局，一举成名之后，无数人都在盼望她的下一场，哪怕这位以手段歹毒出名的选手让无数赌徒双腿一凉，但快乐就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反正挨打的不是他们，格斗场上当然是越血腥越好。


    谁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台上都没有亮起栅小栏这个名字。


    而今晚，当栅小栏这三个字出现在场次安排上时，无数人都沸腾了。


    “这不是那个女娃娃吗？！那个栅栏！快看快看！”


    “嘿，还真是她，走走走，我要买她赢，跟她对上的选手就惨了哈哈哈！”


    “哎？不对呀，她不是打青铜局吗？她怎么是跟奇跃打？奇跃不是白银局的？”


    “管他呢！我这次押奇跃，好歹也是白银局的人，这女娃娃惨咯！”


    栅小栏出场对阵白银局选手奇跃，这场越级挑战赛刚挂出来就吸引了无数观众的目光，一时间斗兽场的押注窗口人满为患，人们甩着一沓沓或薄或厚的现金，不要命地挤进队伍。


    “梦溪这是要做什么？刚捧出来的青铜局王牌，转手就不要了？”


    顾良才举着手里的红粉佳人，看着屏幕上的对阵选手，他揽着红月的腰，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调笑道：“你们梦姐到底怎么想的？这种局可不是能越级乱来的，那个什么栅栏惹到你们梦姐了？”


    而红月脸上的红肿早就消退，她娇娇地坐在顾良才怀里：“瞧您说的，就像我们梦姐多小气似的，梦姐能这么安排，当然有她的道理，我哪儿能猜到梦姐的想法。”


    斗兽场的这一举动就连封平都微微惊讶了下，那晚以后，他自然也对这个女孩儿印象深刻。


    但这样实力悬殊的比赛……


    “林大小姐那天不是还交代过梦溪，不要让这位选手接她不想接的场次，她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封平静静将视线落在了红月脸上。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反应过来的顾良才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世家虽然对内各有心思，争斗不断，但对外可都是要站在统一战线。


    如果说林曼彤走之前，在他们面前把话给梦溪撂下了，转眼梦溪这么做，这可不仅是在打林曼彤的脸，也是明晃晃在打他们俩的脸。


    红月顿时一个激灵。


    她赶紧从顾良才怀里起身，走到一旁泡了杯茶恭恭敬敬放在了封平手边，给这两尊大佛陪笑道：“林大小姐的面子，梦姐哪儿敢不给啊，这场次安排都是问过选手意见的，栅小栏选手不答应的话，梦姐肯定不会这么安排的。”


    封平连个眼神都没落在这杯茶上，他抿着唇：“最好是这样。”


    “别人不知道你们那些手段，我们还能不知道？”顾良才嗤笑一声，“你们最好盼着这场比赛，那个栅栏能赢。”


    红月哪里敢跟他们呛声，笑着说了好一阵好话，见没人搭理自己，便安静退了出来，到处找人问梦姐的位置，她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女孩儿可一定要赢，她是真不想再挨一巴掌。


    而豪华更衣室中，牧小满正缠着绷带，吴三白抱着手臂，满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


    穿着一身黑马甲的侍应生手里拿着一块透明面板走了过来，见更衣室的门开着，也礼貌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微笑道：“您好，栅小栏选手，这是梦姐让我送来的阅读器，梦姐说里面有您会感兴趣的东西，距离您上场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说完，侍应生留下阅读器，点头退了出去。


    吴三白拿起来看了看，看到里面奇跃的详细个人介绍，出拳喜好，成名绝技，以及他打过的所有比赛，心情难得平静下来：“梦姐这是想让你赢啊，你这下要是赢了，以后就得接着打白银局。”


    牧小满也没客气，二话不说就坐下来开始看阅读器里的资料，为了节约时间，直接开了最高的倍速。


    吴三白不想打扰她，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水果糖果之类高热量的食物，从里面挑了几颗糖果装进口袋。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你那个师父……她今天不来了吗？”


    “她今天不来。”牧小满一边看视频一边回应道，“准确来说，她出远门了。”


    “你有师父，为什么还会被卖进来？”吴三白就很不解，“你们的感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我见过那些被父母亲人卖进来的选手，他们有的连一场都活不过，甚至他们的亲人还会来押注，恨不得一次性把以前花在他们身上的钱都赚回来，而那些选手无论输赢，都不肯再见他们，当然也有自愿被卖进来的。”


    “你也是自愿被卖进来的？”牧小满好奇接话。


    “是啊。”没有之前被人提起往事的暴怒，吴三白抬头望着天花板，目光空荡荡的，“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我是自己把自己卖进来的。”


    “为了你妹妹？”牧小满接着道。


    “还想打听？”吴三白才不上她的当，懒着语调，“你活着下来再说吧。”


    十五分钟后，侍应生按时来敲门：“您好，栅小栏选手，该轮到您上场了。”


    牧小满干脆利落放下阅读器，大步走了出去。


    吴三白跟在她身后，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出去继续换筹码，而是戴上兜帽站在了观众席的外场，抱着双臂看着牧小满走进格斗场中心。


    格斗场外的两排乐声缓缓响起，号角声中，满身恶鬼纹身的奇跃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走了出来。


    他抬手跟场外看台上的观众们打招呼，整个斗兽场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潮，观众巨大的欢呼声无不再昭示着，这可是蔷薇斗兽场中，白银局最具人气的选手之一。


    而牧小满则是默默看着，从那些视频中，牧小满能看到奇跃的实力虽然跟她同级别，但他的技巧绝不再她之下，甚至，比她高出很多。


    这里没有苍山异兽区那样的规则可以帮助自己，也没有五十万翻译的优势，正面面对同级的厮杀，让她心跳都快了一些。


    恰巧，奇跃也打完招呼正视着牧小满。


    双方对彼此的估量，一个眼神就够了。


    牧小满在这个对视中，瞬间明了，这里是斗兽场，而对方是一次次赢得比赛，实打实从青铜局一场场打出来的高手，而她不过是刚来这里没几天新手菜鸟。


    主持人介绍的话刚说完，甚至宣布比赛开始的哨声都还没吹起。


    双方只是在再次对视的一瞬间，奇跃便用凶猛的进攻方式，将牧小满逼到场边的角落。


    牧小满想要拖着时间，像第一场那样先护住要害，研究对方的进攻方式和击打节奏，从而找出能够一击致命的时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奇跃的进攻速度根本不是巨斧那样青铜局选手能够比拟的，暴风雨一样的连击甚至让牧小满的第六感来不及反应，仓促应对中，她被奇跃狠狠一记鞭腿抽在身上，不受控制地被抽飞出去。


    看着对方精瘦的身材，牧小满才想起来，对方是白银局的选手，其爆发力和灵敏度足以让牧小满占不到任何优势。


    剧烈的疼痛在手臂上蔓延开来，同时背后也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包间里，顾良才握紧了拳头，封平也皱着眉。


    之前的青铜局他们只看到这位栅小栏暴力快速地解决了对手，却同时忽略了她致命的短板，这毕竟是个刚进斗兽场的新人，她的格斗经验实在不够看。


    隐秘的看台上，妖娆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的比赛，她身后的红月忍不住低声道：“梦姐，这个栅小栏选手，一看就是没经验，她如果真的……”


    女人撩起耳边的发丝，平常的动作让她做出来，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这是她自己接下来的场次，两个都是咱们的选手，无论谁输谁赢，斗兽场都不会有损失。”


    “可林大小姐那边……”红月小心翼翼道，“而且我们也有女选手，为什么要安排奇跃？”


    梦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给自己点了根烟：“谁说她一定会输？这女孩儿的前景可不会差，呵，我要是真给她安排女选手，她就真的要吃大亏了。”


    斗兽场里白银级别的女选手，实力比起奇跃只高不低，下手不仅狠辣，还十分会利用战术，梦溪轻轻吐出烟雾，眼中野性张扬。


    在实力能够模糊性别的前提下，男选手对上女选手更会让那群赌徒兴奋，做庄的斗兽场才会赢得更多。


    梦姐的话不仅没有打消红月的疑惑，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股好奇心刚冒头，就被红月立刻压了下去。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必知道，她在心里快速默念三遍。


    刚念完，就见牧小满在奇跃下一次攻击到来前立马站起身。


    牧小满稳定重心，抬起双臂护在身前，勉强抵挡奇跃的连击，她每次想找机会反击回去，都会被奇跃死死控住节奏，并且打断她的发力，加速的攻势让牧小满不得不继续回防。


    密集的拳头砸在身上，牧小满已经分不清浑身上下哪里在痛，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裂开的沙袋，已经要频临极限。


    尽管这样，牧小满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而奇跃的眼神也毫无波动，双方心知肚明，这场比赛很快就会进行到尾声，胜负决胜将要分出。


    不知为何，牧小满仿佛回到了当初站在苍山悬崖上的时候。


    没有人能够帮她，她只能靠自己，不能害怕，不可心生退却。


    十八曾经跟她说过，如果遇见超越自己很多的对手，实在打不过的时候，不如放手一搏，你的求生的本能会告诉你，你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


    没有人能仅仅靠防御来打赢对手。


    奇跃还在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攻击着，他要硬生生打碎对手的防御，从而彻头彻尾的打赢牧小满。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嘴角带着鲜血的对手，此时竟然在笑？！


    牧小满确实在笑，鲜血的艳红已经染上了牙齿，血滴顺着嘴角掉落在身上，笑得诡异而疯狂，哪怕她看起来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怕什么，刻在她基因里的本能会给她答案，与其防御等待瞻前顾后，不如奋力一搏！


    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她远远比对手更能豁的出去！


    一瞬间，牧小满蓦地改变防御状态，张开双臂朝对方扑了过去，她不再管对方的拳头，也不再担心会不会伤到要害。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牧小满硬抗砸在脸上的拳头，也随之全力一击砸在对方左肋！


    狮子一样的搏斗方式让奇跃慌了一瞬，但老手就是老手，他飞速调整状态，大吼一声扑过去。


    就这样，牧小满抛弃了策略和战术，就连奇跃的经验也不再管用，她像是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没有攻击节奏，甚至连组合拳的连击都没有，她是不懂格斗场上的技术，那又怎样？


    她的速度和力量从来不比奇跃差。


    双方互相挨了对方几拳后，奇跃率先拉开距离，咬着牙望向牧小满。


    牧小满面无表情，黑发后的眼睛红得像是融进了血液。


    场外的吴三白看到这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因为他看到了牧小满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往往不会属于输家。


    看台上的观众早已沸腾，这才是他们追求的比赛，鲜血，进攻永远是最好看的，越是原始，越是凶猛，比赛才越精彩！


    奇跃拉开距离没有两秒，牧小满毫无顾忌地主动发起攻势，她不再顾及任何事情，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


    忘却疼痛，忘却观众！


    她黝黑的瞳仁深处一点暗金渐渐凝聚，气势竟然比奇跃更强了几分，刹那间，攻守双方换了位置。


    奇跃被她眼中的疯狂震地慢了一步，只好做出牧小满先前的防御姿势来抵挡，他神情只波动了一分，便恢复冷静。


    他也在等，一如先前的牧小满，等一个将对方一击致命的机会。


    牧小满一拳又一拳地轰炸着，呼吸也越来越粗重，速度在强烈的消耗下，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奇跃不为所动，仿佛狩猎前蛰伏的猛兽。


    就这么击打了两三分钟的时候，奇跃骤然间露了耳边一个破绽，而抓住破绽地牧小满毫不犹豫朝着对方的左耳砸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奇跃看准牧小满出拳的空档，突然暴起，矮身抱住牧小满的双腿，狠狠往上举起！


    观众们被这一幕惊得倒吸冷气。


    这算是奇跃的成名绝技之一，只要把对方放倒在地上，就能以对方想象不到的速度连贯结成十字固！


    十字固是柔术中的术语，同时也是赛场上一项非常实用的技术，一旦真正成型，堪称无解。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认为牧小满会倒地输掉比赛的时候，牧小满眼中的笑意再一次出现。


    赛前她在更衣室，就把奇跃的比赛全部看了一遍，她清楚对方的成名绝技，也知道对方会在战斗胶着的时候故意漏出破绽。


    她在场上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一刻。


    奇跃果不其然故意露出了破绽，而牧小满也顺势出拳打了过去。


    下一秒，当奇跃想要将牧小满抱摔在地上的时候，牧小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闪电般向上跃起，膝盖夹住了对方的脖颈，随后速度极快地挥出右拳，击中奇跃的后脑。


    牧小满还是留手了。


    她可以从腰部发力，拧断对方的脖子，或是这一拳打在侧脑的部位，甚至这一拳的力量再重些，奇跃就会直接被牧小满打死在场上。


    奇跃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他不肯认输，挣扎着要爬起来。


    而牧小满整个人都骑在了奇跃身上，一拳又一拳，让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反转震惊了，他们大喊着，兴奋地直起身子，用最大的声音喊着同一句话——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场边的工作人员以及主持人都无动于衷地站着，这样的默许简直跟明示一样，斗兽场同样希望，牧小满打死奇跃。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奇跃鲜血横流，脑浆崩裂，或者被撕成碎片。


    然而牧小满停了动作，她咽下嘴里的血，对着奇跃低声道：“认输投降。”


    这句话像是救赎一般，让奇跃再也坚持不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句：“我认输。”


    牧小满站起身，血红的眼睛看着主持人：“他认输，宣布吧。”


    主持人嘴角的弧度没有任何变化，他静静看着牧小满，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这句话。


    “……呵。”牧小满冷笑一声，“我再说一遍，我不杀他。”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直到一位侍应生走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举起麦克风激动地宣布着：“女士们先生们！我宣布，栅小栏选手，获胜！”


    斗兽场毫不客气地安排了烟花礼炮，漫天的彩带下，赌徒们将手里的筹码按照惯例扔进了格斗场，输掉的人大声咒骂，赢了的人欢呼喝彩，人性的两端在这一刻赤|裸|裸展现出来。


    梦溪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哈，庄家什么时候输过。”


    就在她想端酒杯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好心情被人打断的不悦让她皱了皱眉：“进来。”


    “梦姐，全哥发现有人进了你的房间！”来报告的安保人员低着头，不安道。


    “你说什么？！”


    第53章


    蔷薇斗兽场其实是近八年才兴盛起来的斗兽场。


    原先在85号基地不是没有这样的娱乐场所, 那时候，这里的地下黑拳馆比比皆是，但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 地下黑拳馆渐渐变得越来越少，除了蔷薇斗兽场，最后剩下的, 也仅有零星几家在苟延残喘。


    而三年前, 蔷薇斗兽场推出的决出异兽之王和拳王的那几场赛事, 直接奠定了其在85号基地的王者地位, 从此一家独大。


    也因此，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打听这家斗兽场的老板。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梦溪是这里的老板, 毕竟那妖娆美艳的样子足以让人们相信, 世家里的人为了这样的佳人，开一家蔷薇斗兽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梦溪听到这样的话时, 就当场否认了这个说法，说自己只不过是这里的管理者，并且言语间都充满了对老板的崇尚之情，这就更加让人好奇起来。


    谁才是这家斗兽场的老板？


    不少人想偷偷塞点好处，花钱向内部工作人员打听打听, 没想到的是, 就连安保人员都不清楚他们老板的身份。


    现在，看着鲜少在别人面前露出惊慌失措表情的梦姐, 脚步飞快地冲了出去, 来报信的安保人员愣了愣, 赶紧追了上去。


    “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全振磊人呢？”


    梦溪忽然停步，眼神不善地望着身后的安保人员。


    “那人被全哥发现就跑了, 我们目前正在搜索他能藏身的地方，全哥让我先过来给您报个信。”安保人员支支吾吾说着，手里拿着的对讲机不时发出响声。


    “他一个B级高手，能让人跑了？”梦溪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废物！”


    外人可能并不了解，蔷薇斗兽场能在一众娱乐场所脱颖而出，少不了两个人的努力，一个是梦溪，另一个就是坐镇斗兽场的全振磊。


    两人分别负责蔷薇斗兽场的管理和安全，配合十分默契，以至于外界纷纷猜测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但斗兽场的人从来不敢说这种话。


    安保人员低着头：“梦姐，全哥说那人已经被他打伤，跑不了多远，但他人是从您房间里出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全振磊也不清楚，这个人从梦溪的房间中带走了什么东西。


    梦溪自然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她脸色变了变，没有再说什么，但加快了脚步。


    安保人员跟在她身后，想要听从梦姐的下一步指令。


    梦溪的身上散发着玫瑰的香气，跟在她身后的安保人员却觉得这股气味好像越来越浓，忍不住皱了皱眉。


    走过几条长廊，梦溪终于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


    “……梦姐？”


    安保人员望着停下来的梦溪，疑惑地喊了一声。


    “呵哈哈哈……”梦溪笑颜如花地回过头，勾唇笑了一阵，“装了这么久，还要再装吗？”


    “梦姐，您这是怎么了？”安保人员没听懂梦姐的话，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的伪装其实没有问题。”梦溪弹了弹指甲，收起笑容，“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安保人员顿了顿，脸上的小心翼翼顿时消失，他默默抬眼望着对面的女人，眼中一片平静。


    梦溪挑眉跟面前的人对视着：“说出是谁派你来的，我可以发发慈悲，让你死的痛快点。”


    那人轻笑一声：“我要是不说呢？”


    “那你的下场，就是你自找的。”


    说完，梦溪伸手一扬，原本幽暗寂静的走廊忽然开始平地出现了一丛丛玫瑰，片刻间，这里遍地都挤满了带着荆棘的玫瑰。


    “植物系？”封修喃喃道，随后面色一变，“不对，你不是植物系进化者。”


    没错，前来报信的安保人员正是封修伪装的。


    但封修不明白的是，他前后说得都是事实，就连全振磊交代的命令都是他本人亲口说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封修才不明白自己的伪装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梦溪看了出来。


    他早知道斗兽场的管理者不简单，但没想到，梦溪一出手就是这种大场面。


    铺天盖地的玫瑰越来越多，周围的玫瑰香味也愈发浓烈迷人，缠绵的气息甚至让封修脑袋发昏。


    不能再待在这里，封修这么想着，纵身一跃，毫不犹豫朝着出口的方向狂奔。


    “现在想走，是不是晚了点？”女人柔婉的声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就你一个人来吗？你的同伴呢？”


    封修的脑袋更沉了几分，他咬破舌尖，企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可当他看着前方仿佛遥不可及的出口，他猛地顿住脚步。


    “哦？你意识到了？”梦溪笑道，“所以我才说，太晚了。”


    “这都是，幻觉。”封修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火焰一样的玫瑰花丛虽然有荆棘，但他的脚踝和小腿在奔跑的途中，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这里玫瑰花的香味，一直都是梦溪身上的味道。


    所以他眼前的出口，也是假的。


    封修闭目回想着来时的路线，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着这里的平面图，根据格局定位到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莲花堂能够提供的信息不足以让他安全离开这里。


    重点就在于梦溪和全振磊这两个人，实力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不能再拖了，封修下定决心，闭上眼睛按照回忆中的方向加速。


    “小老鼠，想往哪里跑？哎呀，看着真是可怜呢。”梦溪欣赏着猎物徒劳地挣扎，眸光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全哥，在这边！梦姐已经困住他了！”


    一道声音突兀出现，随之出现的，是一名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柄长长的武士刀，刀锋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黑亮的皮鞋踩在走廊上，男人被刘海盖住的眼睛黑黝黝的，除了杀意没有任何神采。


    “小磊。”


    梦溪走到他身边，怜爱地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汗水，男人像是被她腕上的馨香安抚住了，微不可见地蹭了蹭女人白皙的手背。


    “我要活的。”


    梦溪轻飘飘一句话说出口，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下令。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已经挣脱幻觉，朝着正确出口跑出了这里的少年。


    一眨眼的时间，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五步外。


    封修早就领教过全振磊的难缠，他选好方向，在全振磊快要追上来时，骤然转身，将手里的东西撒了出去。


    “唔……”


    全振磊闷哼一声，眼睛火辣辣的感觉让他停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分泌，而封修则趁着这个空档，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脚上，甩脱了身后跟着的所有人。


    “怎么回事？这都让他逃了？！”


    追上来的梦溪质问着，声音都大了许多。


    面对她的怒火，全振磊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头闷着声道：“对不起。”


    啪！


    梦溪狠狠一记耳光打在了他脸上，胸膛剧烈起伏：“废物！一群废物！”


    见梦姐发火，所有安保人员立马低下头，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


    刚下场的牧小满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走到她自己的专属豪华更衣室。


    场上的主持人此时还在神情激动地喊着：“我们再一次见证了一位青铜局选手的蜕变，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跟我一样，绝不会忘记今天这场震撼人心的比赛……”


    牧小满面无表情地走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荒诞和怪异。


    但她没有时间感受这种心情带来的各种滋味。


    她现在浑身上下跟快要散架了一样！


    双臂不可避免地开始发热发胀，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牧小满身上两边肋骨的地方也一片青紫，还有腿上被奇跃鞭腿扫到的地方，跟手臂一样在发热发张，相信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都能肿胖一圈。


    不仅如此，牧小满半边脸颊都是血迹，腮边、颧骨处也肿了起来。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固然凶猛，但这种打法带来的后遗症也是真疼啊！


    “别人是打肿脸充胖子，我现在是被人打肿脸成了胖子。”她低声感慨道。


    “噗——咳咳咳……”


    走在前面的侍应生都被她这样的自嘲逗笑了，可能觉得有些尴尬，还故作身体不适地咳了几声。


    【幽默值+1】


    牧小满：“……”统子你认真的吗？？？


    “没事，想笑就笑吧。”牧小满生无可恋。


    虽然平常不太注重自己的性别，但不论男女，脸上被打成GG Bond这样都很难不绝望一下……


    “没有，栅小栏选手你听错了，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走在前面带路的侍应生正色道。


    “我懂。”牧小满一瘸一拐地走着，“除非忍不住是吧。”


    侍应生忍住了上翘的嘴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抬头看到前面更衣室的门，心里松了口气：“您今晚出场的分红已经放在您更衣室的桌子上了，医护人员也已经在里面就位，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吩咐我。”


    “我知道了。”牧小满说道。


    侍应生礼貌点头，站在了门口。


    一进更衣室，牧小满就看到了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的吴三白，两名女医护人员如释重负地围了上来，给牧小满处理伤口。


    她们倒不是讨厌吴三白，就是看他总是一副暴躁脾气坐不住的样子，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上来打人，幸好，她们等的时间并不长。


    虽然牧小满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个反应，但还是乖乖坐下，任由她们给自己上药治疗。


    吴三白想开口说些什么的，看到两个医护人员有些犹豫地拉了拉牧小满的衣服，还暗暗瞪了他两眼，瞬间感觉到自己还站在这，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他站起身，不甚自在道：“我等你上完药再进来。”


    走出门外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


    牧小满没心思想这些，她脸上还红肿着，颧骨肿的甚至影响到了她的视野。


    “我的伤什么能好？”牧小满摸了摸手臂。


    “栅小栏选手请放心，你身上的伤虽然很重，但我们被批准用的都是斗兽场最好的药，只需要一个星期左右，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其中一名医护人员微笑道。


    这种伤势她们在斗兽场见得多了，处理过不知道多少，所以两人的手法都很老练，没过一会儿就封好最后一块纱布，嘱咐道：“这几天记得不要沾水，最好少做剧烈运动，多休息。”


    “嗯。”牧小满点点头。


    吴三白靠在门外走廊上，目送那两名医护人员远去后，才敲了敲门走进去。


    “你还真是命大。”吴三白抱着手臂，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事物一样，“你竟然真的打败了奇跃。”


    牧小满摇摇头：“我的经验还是差了很多，以后每天晚上还是要来看看比赛，不管上不上场，都要过来看看别人是怎么打比赛的。”


    她很清楚，自己走上师父这条路子，这一下级别变换比其他人跨越的更大，苍山悬崖那一跳，自己就是E级的实力了，她需要学习，观察，探索的空间还有很多。


    “你以后可就是白银局的选手了，怎么？还打算在我这小破宿舍住着？”吴三白故意问着。


    牧小满拉长语调：“我记得，某人跟我说过，如果我活着回来，就跟我说说妹妹的事来着……”


    “某人不会忘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啧。”


    吴三白都没眼看她肿着脸还要阴阳怪气的样子，咬着牙道：“走走走，你真是赶上了，今天我刚好预约好了时间去看她。”


    “真的？！”牧小满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跳起来，又有些担忧道，“可是我现在这样去看她……不太好吧？”


    她脸上都是一块一块的纱布，红肿都还没消下去，牧小满担心会吓到小朋友。


    吴三白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便你，爱去不去。”


    “去去去。”


    牧小满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她视线在周围寻摸着，最后落在了果盘里的水果糖果上，纠结了一秒钟，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果盘都捧了起来。


    “你抱它干嘛？连盘子一起吃啊？”


    吴三白看精神病一样，打量着牧小满，这全身伤病患者，还非要捧着个大果盘的模样。


    豪华更衣室里的配置就没有差的，光是牧小满手里这个果盘，都是难得的瓷器，又圆又大，而这样的大果盘都有相同的缺点，很重。


    他自己提着都嫌费劲，更别说牧小满这会儿手臂都还肿着。


    “不是要去看妹妹吗？怎么说都是第一次见，我空着手去多不好？”牧小满理所当然道。


    这话让吴三白不自在地抿抿唇，但他没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果盘，领着牧小满朝外面走。


    路上他还时不时回头看了牧小满几眼，最后难得正经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没打死奇跃？”


    “你也觉得，我应该顺着那些观众的意思打死奇跃？最好把他撕成碎片，弄得血肉横飞？”牧小满淡淡道。


    吴三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抱着重重的大果盘，声音很低：“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无论什么场次，顶尖王牌的那些选手，就没有没在场上打死过人的，你是第一个，你要小心。”


    “那我也许不会是最后一个。”牧小满想抱起手臂，发现抱不住又把手放了下来，“你妹妹多大了？身体很不好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妹妹叫吴六月，她不是我亲妹妹，是我在荒野上捡到的小孩，那时刚好是六月，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我父母养大我，其实就是想卖掉我换笔钱，我趁他们跟买家讲价的时候逃出来了。”


    吴三白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当时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根本就没有捡她回去的心思。谁知道荒野上那些路过看到她的人，都不肯停下来，而愿意停下来的人呢，看到她的发色，就说这种小孩根本活不长，她那么小一个，躺在襁褓里不哭也不闹，看到人还知道对着人笑，你都不知道，她那么点大就可聪明了。”


    平时就喜欢话痨的人，此时提起妹妹来更加没完没了。


    牧小满也没有打断他，走在他身边，静静听着吴三白回忆。


    “我看那些人都说她活不长，天黑了也没人愿意把她捡回去，就把她抱回了我住的地方。”


    吴三白那时的想法很简单，他什么本事都没有，估计也活不长，那就这么过着吧，有吃的就吃，找不到吃的就饿着，反正他也没钱给她治病，如果她死了，他就给她找个好风景的地方埋了。


    “她真的很乖，睡醒了就一个人自己玩，难受了也不哭，就是很粘人，放下一会儿都不行，一定要我抱着她才乐意，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妹妹还要乖的小孩，额，像她一样乖的也没有。”吴三白说道。


    人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你精挑细选，担惊受怕呵护她的时候，生命脆弱得风吹一口就能倒，当你放平心态，爱咋咋地的时候，生命反而在蓬勃生长。


    所有见过她们兄妹的人，都说吴六月活不长，有人甚至劝说吴三白放弃，扔到荒野一了百了。


    但吴三白就这么把吴六月养大了，不仅健健康康，还活蹦乱跳的。


    吴三白一度觉得这是上天垂怜，知道他妹妹特别好，所以才高抬贵手，要不是荒野上没有极乐教堂，他一定天天过去祈祷。


    然而在他十七岁时，七岁的吴六月突然开始频繁晕倒，一开始兄妹二人都没当回事，直到有一次他回家，看到六月躺在地上，浑身滚烫。


    他抱着六月不要命地冲到医生那里，医生说他妹妹本身就有遗传的皮肤病，母体怀她的时候还营养不足，能活这么大都是奇迹了，但吴三白不信邪，非要医生给六月治，黑诊所的医生哪儿有这么厉害，他掏空了家底，都没能让六月有所好转。


    吴三白就这么看着六月一天比一天虚弱，心如刀割。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给斗兽场了？”牧小满斜着眼看他。


    “我本来是来赚钱的，运气好，碰见那天老板也在。”


    “老板？”牧小满迟疑了一下，“不是说，没有人知道斗兽场老板的身份？你见到他了？”


    “怎么可能？”吴三白说道，“是梦姐告诉我的。”


    说起来，吴三白自己都觉得奇幻，他那时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来打拳都是带着六月一起，但梦姐说那天刚好蔷薇斗兽场的老板在，老板看到六月以后，让梦姐把他招了进来。


    牧小满就这么跟着吴三白左拐右拐，走到了斗兽场的地下室。


    进去之前牧小满还很惊奇：“你就这么把地方告诉我了？不怕被责罚？”


    闻言，吴三翻了个白眼：“这本来就是斗兽场的私人医院，只不过为了节省地方，建在了地下而已。”


    “还有啊，先说好，我是看你人还行，才带你去见我妹妹，你们都是女孩子，你还比她大，共同话题应该挺多，如果有什么女孩子要懂的东西，能教你就教教她。我就粗人一个，从小到大认识的字都不算多，这方面，你应该比我强多了。”


    牧小满并不是吴三白遇到的第一位女选手。


    但他之前遇见的那些……不提也罢。


    他说到底也就是在这里打工的，职位也不高，给六月请不起老师，好不容易碰见个觉得适合的，先带给六月看看，反正妹妹比他聪明，妹妹要说牧小满没问题，那吴三白就认定这个老师了。


    “这医院建在地下室，是不是不太合适？”


    牧小满看着一扇扇关着的病房门，发出灵魂疑问。


    “哪里不合适？”吴三白走在前面，哼了一声，“风水吗？”


    他停在一扇挂着006号码的病房门前，把手里的大果盘还给牧小满，拉下头上的兜帽，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看他对着玻璃检查全身的动作，牧小满好笑：“知道的你是去见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见领导。”


    “你懂什么？我要是衣衫不整，过得不好，六月会难过的。”吴三白整理完，才推开门。


    牧小满引入眼帘的是整洁的房间，莹白的灯光照得病床都好像在反光，这里的灯光散发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还没进去，她就有些不适。


    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儿。


    女孩大大的眼睛在看到吴三白的时候，明显亮了起来，她的床边还摆着各种检测她身体数据的机器，手上的点滴不紧不慢地滴落着。


    “哥。”


    女孩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54章


    也许吴六月的样子, 在战后的废土之上是稀有且让人害怕的。


    但牧小满却一眼就能看出，这其实就是现代白化病的症状。


    女孩儿大大的眼睛透着微微的粉色，眼神清澈干净, 白色的齐耳短发还有齐刘海像是戴了一顶特殊的假发，明明十岁的年纪，身形却跟正常孩童6、7岁差不多。


    她靠坐在床上, 手里拿着一个阅读器, 见他们来, 才把阅读器放到一边。


    “六月, 哥来看你了。”


    吴三白笑着走过去，俯身抱了抱六月，女孩儿尖尖的下巴落在吴三白的肩膀上, 黑色的卫衣衬得女孩原本就不饱满的脸颊更加削瘦。


    吴六月在他们进来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家哥哥，第二眼看到的就是抱着果盘站在门口的牧小满, 但她只是好奇地看着。


    此时刚好点滴里的液体快要滴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掐着点，越过牧小满走进病房，手法熟练地将六月手上的针拔了出来，见六月安安静静的, 脸上生出一丝笑容。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小小的水果糖, 放在六月的手里：“六月今天也很厉害。”


    “谢谢珂珂姐姐。”六月轻轻笑着，把糖果攥进手里。


    被她叫做珂珂姐姐的女医生站起身, 收起笑容, 看向吴三白道：“六月的情况我之前已经详细跟你解释过, 新一期的药品效果还不错，她清醒的时间比以前多了, 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多过来看看她，病人心情好，也有利于病情恢复。”


    吴三白认真听着医生的嘱咐，点头道：“我会的，谢谢你，苏珂医生。”


    “嗯。”苏珂扶了下眼镜，淡淡点头后走了出去。


    这时，吴三白才指着牧小满给妹妹介绍：“这位是栅小栏，你喊她小栏姐姐就行，她是，哥哥的……朋友。”


    提起这个身份时，吴三白顿了顿，还不自在地看了眼牧小满，生怕她下一句话就是他们不算朋友，在妹妹面前拆自己的台。


    牧小满倒没什么不自在的，她将果盘放到六月的床头，想要笑一笑，结果一笑便扯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以至于笑得有些滑稽。


    “你好小六月，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很高兴认识你，你哥说得没错，他确实有个像精灵一样可爱的妹妹。”


    “小栏姐姐好。”


    六月盯着牧小满看了好一会儿，才打了招呼，转而看着吴三白，把吴三白也上下打量了一遍：“哥哥，我想喝热水。”


    “啊？哦，那我去给你接。”吴三白拿起她床头的杯子，“好像苏珂医生那里就有保温瓶，哥去问问。”


    说完，吴三白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牧小满心中明了，瞥了眼关上的房门，坐在了六月病床旁边的凳子上，从大果盘里捡了个拳头大小的苹果，拿起水果刀慢慢削着。


    “小栏姐姐，你是斗兽场的选手吗？”


    六月忽然开口，态度还是先前客气的态度，软糯的声音，但眼神却透着一种微妙的沉稳，一双透着粉色眼睛像是能刨析一切。


    “喏，这不难看出来。”牧小满抬起脸和手臂给她看，自嘲地扯扯嘴角，“还是刚从场上下来，新鲜的。”


    “你哥说你很聪明，还想让我多教教你，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就是，我好像也没什么能教你的。”牧小满犹豫道，“你能拿着阅读器看，怎么说也应该比你哥认的字多，我总不能教你打架吧？你哥会疯的。”


    这是实话，就凭看到她这浑身纱布红肿的样子，吴六月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惊奇诧异，还能冷静地把他哥支走，跟她单独谈话，牧小满就很认同吴三白这句话了。


    进门之前，她瞥到小姑娘手里的阅读器，上面好像是一些关于进化者的新闻资料。


    牧小满倒是觉得，吴三白可能远远低估了六月的能力。


    她抬头看了眼六月干净的小手，从旁边拿了个干净杯子，把苹果切成一块块放进去，又找了个小叉子放进去，才递给六月。


    听到她的话，六月歪了歪头，问道：“小栏姐姐是怎么成为斗兽场的选手的？”


    “唔，被人放倒了，然后就被卖进来了。”牧小满轻描淡写道。


    “那小栏姐姐想解约吗？”六月插了块苹果慢慢吃着，丝毫没有自己是在问敏感问题的觉悟。


    牧小满挑了挑眉，慢慢道：“这里的选手，应该就没有不想解约的吧。”


    不然吴三白手底下那个不收费的宿舍，也不会住着那么多实力还不错的选手了。


    “那小栏姐姐觉得自己，能攒到那么多钱，顺利解约吗？”六月问道。


    牧小满抬眼，看到她白色的睫毛不自然地颤动，余光扫了眼关上的病房门，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直说吧，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


    头顶的温暖让吴六月愣在了那里，半晌，她轻轻道：“我希望哥哥脱离这里。”


    “可你知道，他是为什么留在这里的，不是吗？”牧小满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走在路上吴三白已经把他和妹妹的事说得很清楚了，连牧小满都知道，吴三白是为了吴六月进了这里，现在六月身体弱得离不开病床，身为哥哥的吴三白又怎么肯离开呢？


    “他必须离开！”吴六月忽然情绪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手里的杯子都被她捏出了褶皱。


    “六月！”


    病房门呼一声被推开，吴三白端着热水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放下杯子，一把将六月抱在怀里，不断轻抚着六月的后背：“冷静，冷静，呼吸，呼吸，苏珂医生说了你的情绪不能起伏太大。”


    小姑娘紧紧揪着吴三白的卫衣领子，按照哥哥说得节奏压住身体上的颤抖。


    “为什么他必须离开？他要是走了，那你呢？你怎么办？”见六月缓了过来，牧小满疑惑道。


    “够了。”吴三白打断了牧小满的问话，抱紧了怀里的人，“不要再问了。”


    他看着六月的眼睛，认真道：“吴六月，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哥，我不可能丢下你的。”


    “你不是我亲哥，我是你捡来的。”六月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喊我哥，我就应该让你喊我爸爸。”吴三白捏了捏六月的小脸，把人放回病床，盖好被子。


    吴六月见跟这个哥哥说不通，只好看向牧小满，拉着她的手，让牧小满靠过去。


    牧小满顺势贴近，就听到小姑娘低低的话：“一定要离开这里，留在这里，会死的。”


    她惊讶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六月清澈认真的眼神。


    ……


    封修捂着身上的伤口，咬着牙系紧了腰间的绷带。


    他假装安保人员去骗梦溪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确实被全振磊伤了。


    要不是他反应的快，全振磊这一刀能直接将他砍成两截。


    脑中昏沉的感觉还没退去，反而让他越来越难受，他极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小心避开监控，封修鬼魅般潜行着，他现在不能去找封平，潜进来一次简单，想再进来第二次可就不容易了。


    他暗暗思索着，眼前开始有些模模糊糊，早在梦溪身上玫瑰香味变得浓烈时，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但没想到这股香味的效果竟然如此霸道。


    再这样下去，他会晕倒在路上，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快追！搜到了吗？应该就在这片区域，梦姐说了，他中了药，肯定跑不远！”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声音，封修甚至被这声音喊得清醒了几分。


    他急速地轻轻喘息，随手打开一扇通风管道上的窗户，忍着腹部的疼痛，纵身藏了进去。


    漆黑的通风管道中，封修定在那里，等到周围再听不到任何动静，才缓缓开始爬动。


    这种密闭安静的空间让封修的头脑越发昏沉，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将嘴里的血液咽了下去。


    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风向中飘来的气味带着淡淡的腥味，封修本能地追寻着这股味道飘来的方向，风告诉他，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向来清风朗月般的封家天骄再没有人前矜贵的模样，他手上，膝盖上都是通风管道中的灰尘，脸上的汗水汇集着滴下，却不能停下，一旦被抓住，梦溪和全振磊不会轻易放过他。


    即便如此，封修也没想过回去找封平，跟着封平离开这里。


    如果这么轻易就离开，还有什么好玩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惊慌失措地离开这里，保住一条小命就万事大吉。


    但他偏不。


    封修勾着嘴角，机械般前行着。


    他就是要在别人理所当然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


    终于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封修到了地方，迷迷糊糊卸下通风管道的窗户，轻轻跳了下去。


    落在地上的封修皱着眉。


    这里为什么会这么黑？


    他伸手试探性地摸索着，空荡荡的一片地方，走了几步，才摸到金属墙。


    金属墙……金属墙？！


    他不信邪地又摸了摸冰冷的墙壁，突然，一阵难忍的眩晕袭来，他忍不住把额头贴在了金属墙上，借助这片冰冷挨过想要昏睡的欲|望。


    散开的思维渐渐被封修捡了回来，封修的呼吸仍然轻微而急促，等着这阵眩晕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想要看看周围，然而刚睁开眼睛，余光中赫然发现，就在他一臂之外的地方，两点绿光幽幽亮起。


    封修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顿在原地。


    整个蔷薇斗兽场，只有一处地方会是四周都是金属墙的设计，那就是，兽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周郝俊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是什么他也没说，但是半大的墨镜都盖不住他一脸的复杂模样。


    临了他要出发时，周郝俊拿了一样东西过来，让他一定要贴身带着，还威胁他，不带着的话，他就跟着一起出门。


    “这不是……之前桃花劫来的时候，你跟他要的？给我做什么？”封修看着周郝俊放在自己手里的枪，嫌弃地收回手。


    “我怎么知道你会用它干什么，反正你带着就行了。”周郝俊把枪强塞进他手里，拉下墨镜，神秘兮兮地笑道，“这个东西很重要，有了它，能保你一命，死路一条的时候，你用得上。”


    抱着对这位朋友最后一丝的信任，封修最终还是带了那把枪来执行任务。


    哪怕是被全振磊砍伤的时候，封修都没明白，为什么周郝俊一定要让他带着卫速的东西，而且他也根本没有能用到的地方。


    但现在……


    封修的额头缓缓滑落一滴冷汗。


    独属于异兽的凶性绿眸渐渐弥漫出杀意，面前的异兽不再趴在地上，它站起身，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面前的人。


    手边好像摸到了一个按钮，封修悄悄按了下去。


    下一秒，房间的灯光骤然亮起，面前异兽的模样也落入封修的眼里。


    这异兽浑身灰色油亮的毛发，四肢修长有力，獠牙森白尖锐，结实的肌肉和长爪，普通人见到这样的异兽，就只有嚎叫着逃跑的份。


    未成年的双尾灰狼，封修在心里暗暗评估着，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对付的异兽。


    他靠在金属墙上，眼睛同样一刻不敢离开，一人一兽就这么对峙着。


    这样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封修本就中了梦溪的迷香，能熬到现在没晕倒都是靠封修底子好，现在落在异兽的房间，情绪高度紧张，心跳加快，血液流动的速度导致他身体里的迷香效果全都散了出来。


    他腹部有伤，血腥味会引得异兽更加兴奋吧，封修默默想着，听说大部分异兽都通人性。


    如果他说话，面前这半大的异兽能听懂吗？


    容不得他思考太多，快要晕倒在地的封修只能在意识残存的最后，呢喃了一句：“别……吃我。”


    随后，靠在墙上的身体滑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盯了半晌的五十万歪了歪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哪里有血腥味？梦姐说了，那个小贼被全哥砍伤了，只要搜有血腥味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他，胖子，我们是依照命令来搜查的，你也别让我们难办。”


    兽区外，四名安保人员走了进来，领头的刀疤脸轻蔑地交代着来意。


    跟在他们身后，膀大腰圆的胖胖饲养员脸上端着和善的笑：“瞧您这话说的，您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这要是人区的宿舍还好说，这可是兽区啊，没有血腥味，这像话吗？”


    说着，还要掰着手指给人家讲清楚。


    “你们看哦，我们这边的野兽和异兽，加起来都没有人区那边一半的人多，这一个个可都是祖宗！您什么见过它们吃素？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更别说这半大要长身体的祖宗们了，一顿两顿那是一点东西都不能缺，稍有不顺心，进去的饲养员可就成它们嘴里的下饭菜了。”


    “胖子，你说的我们都知道，放心，我们就在外面看着，绝不会进去激怒这群畜牲的。”刀疤脸被他吵得没办法，出声答应道。


    他们这些做安保人员的，哪能不知道兽区会有血腥味是正常的。


    可命令就是命令，梦姐既然说了，怎么说他们都要来搜查的。


    当然，他们更知道要是惹怒了这群畜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像在人区那样大肆嚣张搜查肯定是不能的，他们上点儿心，看一眼就行了。


    兽区不同于人区。


    这里一半的地方都是露天的，从大门走进去，为了保险，这大门安的都是合金闸门，几人刚进去，看到的就是野兽区的景象。


    人区的宿舍房间跟牢房没有差别，但兽区的房间可都是下了本钱的，蔷薇斗兽场可都指着这群祖宗赚钱呢，野兽又不会要赚佣金闹着跟斗兽场解约，它们赚来的钱当然是落入它们嘴里。


    不过，野兽区的布置要比异兽区原始些。


    野兽区中一小半露天敞开的那些，跟人区的宿舍差不多，用合金的栅栏围上一圈，猛兽的话就围得大些，定时投喂，保证这些野兽跑不出来就行了。


    这里是最好搜查的，里面什么光景，站在外面一看便知，刀疤脸跟在胖子后面，五个人大咧咧走了一圈，见没什么可以的地方，便继续往里走。


    异兽区则更加先进，范围也更加广阔，尤其是他们斗兽场的镇馆之宝，吞天白虎的地方。


    胖子按下大门的开关，比大门大了一倍的合金闸门缓缓升起，几人打眼便是阳光白云，绿树横荫的景色。


    绿茵茵的草坪中开出了一条路，空气中都是清新带着花香，众人心中不禁赞叹这群异兽住的是真好。


    异兽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领地，在这里也是一样，用铁丝网隔出一片片或大或小的区域。


    领地里还有一间按照它们习性搭建的小屋，屋子不仅配备设施冬暖夏凉，且四周墙壁用的都是很贵的金属，绝对扛得住异兽们的敲打抓爬。


    因为异兽通常要比野兽们智商高，很多饲养员甚至会告诉它们小屋里的各处开关，对应的是什么设备，如果饲养员不在，它们也可以自行调整。


    四名安保人员搜查完野兽区，踏进异兽区的时候，恰逢异兽们的饭点时间。


    刚进门，就被前方各种异兽散发出的血腥味熏得震了震。


    同样不同于野兽区的管理规则。


    野兽们上场的时候，为了更好的呈现比赛效果，都会把它们饿上几顿，要的就是它们被鲜血激发出兽性，活活吃了对面的选手或者野兽，这样的场面非但不会让观众害怕，反而会让他们更兴奋。


    但异兽们可不吃这一套。


    它们对上的也是各家少爷们带来的异兽，一处失误就可能死在场上，必须吃饱了才能应对强大的敌人，当然，如果敌人输了，那就是加餐。


    即将上场的异兽正在大快朵颐，凶性被激了起来，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看到四名安保人员跟食物没有两样。


    这下不用胖子说，刀疤脸都有些紧张。


    “那屋子我们能进去吗？”刀疤脸看向胖子。


    胖子叹了口气：“你看的是屋子，那可就是异兽自己的巢穴，我们这些饲养员平时轻易都不敢进，更别说你这新来的，身上还都是陌生的气味，你这样进去，信不信连全尸都出不来？”


    “那你替我们进去看一眼。”刀疤脸生硬道，“胖子，你也不希望兽区摊上事吧？”


    “行行行，你信的过我，我就帮你们进去看。”


    胖子就这么替他们一间间房间看，他自己也不敢大咧咧进去翻动里面的东西看，甚至连房间都不敢进，他也就比这四个安保人员强些，站在屋子的窗户外面往里看。


    他也不敢多看，略略一眼，挺着肚子快步出来就喊：“里面没有！”


    刀疤脸见他这样子脸气得铁青，嫌他胆子小，生气骂道：“你这样能看见个屁，你进去看啊！里面那哪儿能藏人的地方你翻翻啊！”


    “你不乐意你就自己进去看。”胖子直接怼了回去，说得他就贪生怕死似的，真这么有本事你自己进去。


    “你——”刀疤脸瞪着眼睛，“胖子！你要是不配合我们，你的这些话，我会一个字都不少地报告给梦姐！”


    “反正我只能给你这么检查，你今天别说去跟梦姐告状，你就是告到老板那里，我也是这句话！”


    胖子才不管他要给自己穿小鞋的威胁。


    野兽区就算了，异兽区你们自己都不敢看，还要他豁出去命进去翻东西看，他疯了才要进去！


    刀疤脸气得脸更黑了，没再说话，他们也不敢进去，就看着胖子这么一间间查。


    异兽区中，身为蔷薇斗兽场的王牌，吞天白虎的地方是最大的，也是在兽区最后面，而五十万的小房子就在吞天白虎的旁边。


    自打五十万叼着肉跑过来三回，胖子干脆就把五十万安排在了这里。


    而封修晕过去以后，五十万仔细在他身上嗅着，总觉得这个两脚兽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是五十万还没有想出来这个味道在哪里闻过。


    外面这些人的话，五十万也听到了。


    五十万决定要把这个两脚兽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然后去问小满！


    “吼——”吃了他。


    低沉的吼声从隔壁的房间传来，五十万顿时竖起耳朵。


    “嗷？”为什么要吃？


    “吼——”他醒了会伤害你。


    “嗷——”五十万最厉害！


    “吼！”


    五十万看着地上的封修，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山头要说脏话。


    第55章


    牧小满第二天在床上睁眼的时候, 脑子还是懵懵的。


    她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时，浑身上下的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像是刚被拼好没多久的糖人，四肢虽然还连着，但使不上劲也不敢使劲。


    昨天五十万戳她, 很兴奋地喊了半天两脚兽, 牧小满问了半天就听出来个熟悉的味道、两脚兽什么的, 这货以前也这么喊过几次, 牧小满就没当回事屏蔽了五十万，并决定今天过去看看五十万那边到底怎么样。


    虽然签订了契约卷轴，但这种联系好像会随着她和五十万之间的距离而消减, 牧小满有时候觉得, 这跟距离拉开以后，打电话信号不好的原理是一样的。


    但契约的好处就是, 距离就算再远，也能感受到她跟五十万的联系。


    说来，自从被师父整进来以后，她都还没去五十万那里看过，今天刚好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让逆子这么兴奋。


    吴三白准时准点的把昨天晚上, 选手们选好的早饭送了进来。


    清早的时间是这里最安静的时间段，大土乱着头发一脸懵, 显然也是刚睡醒。


    牧小满照了照镜子, 她半边脸肿的跟发面一样, 眨眼说话都有些费劲，稍微一动就疼, 不过就算再疼她也没吭出一点动静。


    别问，问就是坚强。


    吴三白昨天见了妹妹，今天心情很不错，看到牧小满这样子笑得停不住。


    “嚯！你这鼻青脸肿的，哈哈哈，今天你还去你那更衣室看比赛吗？”


    “嗯。”牧小满淡然点头。


    “去哪里去哪里？我也要去！小栏小栏！”听到两人的对话，大土又把脑袋挤了出来。


    “你今天不上场？”见吴三白没应声，牧小满说道。


    “南叔昨天跟我说了，给我放两天假。”大土兴奋地喊着，生怕牧小满不同意似的，继续喊着，“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你想去，那就一起吧。”牧小满答应了带大土一起去。


    大土虽然人吵了点也不聪明，但人家可是白银局的王牌选手，这件事就连牧小满知道的时候都很诧异，难怪在这里，大土这么吵还没什么人敢说，她原先以为是吴三白护着他，合着人家根本用不着护着。


    都是选手，谁不服，打一局就行了。


    两人悠哉悠哉吃完早饭，大土就跟在牧小满身后，吴三白要去料理些事情，就没跟着一起来。


    几十分钟后，两人到了更衣室门口，远远看去还有两个陌生人影，待牧小满看清来人时便愣住了。


    只见奇跃坐在轮椅上，一名侍应生站在轮椅后面，两人安静地站在牧小满的更衣室门口，奇跃看到牧小满出现笑了笑，撑着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牧小满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带着大土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后面的侍应生想要搭把手扶他一下，被他推开，奇跃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是我拜托了三白，如果你要来更衣室的话，告诉我一声，我知道的时候，就从地下医院里出来在这里等着了。”


    “我来，其实就是想跟你道谢。”


    说着，他低头鞠躬道：“栅小栏选手，真的很谢谢你。”


    牧小满看他站起来都费劲，摇摇头道：“不必言谢，我只是遵循本心罢了，你也别站着了，坐着说吧。”


    奇跃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确实有点站不住了，听到牧小满的话也不矫情，慢慢坐回轮椅上。


    “栅小栏选手说笑了，我自己也不是没打过，遇见你这样的选手真的算我运气好，可能你以前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看的也少，看多了你就知道，一旦到了场上，遇到昨天那种情况会有多凶险。我能捡条命下来，我的家人都很高兴，她们也都很感谢你。”


    牧小满刚想摆手让他不要在意，就听奇跃又继续道：“我们这些打黑拳的别的不说，一条命还是有的，我欠你一条命，我记着了，要是你哪天用的上我，尽管开口。”


    奇跃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眼神也是无比认真。


    牧小满看着奇跃，一时间有些语塞。


    格斗场上，大家互为对手，格斗场下，哪怕是白银局的王牌选手，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果说之前牧小满没想探究这里的选手，那现在，她在奇跃身上看到了亮眼的东西。


    牧小满沉吟片刻：“好，我记得了。”


    “你这么早来，是来看比赛的吗？”奇跃有些疑惑。


    “对！小栏说带大土出来看比赛！”没等牧小满回答，大土迫不及待道。


    “要不要一起看？”牧小满随口道。


    “好啊。”奇跃笑道。


    牧小满点点头，走上前用斗兽场给的身份卡刷开了更衣室的门。


    奇跃也让身后的侍应生把自己推了进去。


    又有两名侍应生按照牧小满的习惯，上了些饮品和餐点，牧小满看到昨天她搬走的大果盘又好好的摆在那里，想来是新补上的。


    大土拿了个果子慢慢啃着，来之前牧小满就告诉他，他得安安静静的才带他出来，大土当着吴三白的面下了保证的。


    牧小满坦然坐在沙发上，视线却落在了外面场上的两位黑铁局的选手身上。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看比赛，早上的比赛都是黑铁局或者低级青铜局之间的对决，这有什么好看的？”奇跃不明白。


    放在以前，他对这种级别的比赛都懒得看一眼，可他转眼，却看到牧小满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比赛。


    更何况，白银局对应的是E级实力的选手，按照昨天他们那场对决来看，这位栅小栏选手怎么说也是白银局中的佼佼者，怎么还对这种对局感兴趣？


    想不通，他干脆问了出来。


    “我随便看看。”牧小满压了压鸭舌帽道。


    奇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台上那两个人，能成为人气选手，就说明奇跃不是笨的，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现在看的这两个，一个叫金大福，一个叫来卡，两个人技术都还不错，就是听说私下里玩儿的挺开。”


    他刚说完，大土果子也不啃了，就着衣服给擦了擦手。


    “金大福抢了来卡的女朋友！”


    “你也知道了？”奇跃问了一声，便看向牧小满给她解释，“大土说的是事实，这场比赛还是来卡发起的，他们两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来卡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谁知道上场受伤了，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起来，结果人出院了，发现自己女朋友被金大福撬了。”


    牧小满挑了挑眉，人都精神了：“金大福没有女朋友吗？”


    “他当然有女朋友，还很漂亮，带过来给我们看过，结果被青铜局的一个选手给绿了，我怀疑他撬来卡墙角的行为应该是故意的。”奇跃摸着下巴。


    “嗯，故意的！”大土点头肯定。


    “你们……贵圈真乱。”牧小满感慨道。


    这时，下面的格斗场上，来卡突然一个转身，站在了金大福的身后，用腰胯和手臂的力量，死死卡住金大福的脖子，生生将对面的重心打乱。


    奇跃见牧小满眼睛一亮，便解说道：“这个招式叫做裸绞，在格斗场上属于实用性非常高的招式之一，裸绞分两种，一种是血绞，就是用手臂勒紧对手的颈动脉，用力让血液不能流通到大脑，过不了一会儿，对方就会休克。”


    “另一种就是气绞，这种就要卡出对手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呼吸，也一样会让对方失去意识。”


    牧小满受教地点点头，脑袋里回想着刚刚来卡发力的技巧，想象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又会怎么解。


    场下，金大福脸色通红。


    奇跃指着来卡手臂：“来卡用的是血绞，看来他真的很生气，应该是存了把金大福打死在场上的心思。”


    果然，金大福被来卡勒到休克，来卡都没打算松手。


    “这里经常死人吗？”牧小满问道。


    “经常。”奇跃苦笑一下，“为了追求血腥与刺激，为了那些观众和赌徒，死人在这里是很经常的事情。”


    牧小满皱着眉，不太理解：“如果这样的话，新人和老手的消耗速度也太大了，一旦不能及时补充进来，斗兽场不会陷入麻烦吗？”


    奇跃一下子笑了出来：“你真的对很多事都不了解，你知道85号基地有多少地下黑拳馆吗？一百多家，而第四区则汇聚了八家最大的，其中蔷薇斗兽场一家独大，说是生意最好也不为过，你不要看蔷薇斗兽场养的专属选手都想解约出去，外面可是不少选手想进来都没门路。”


    换言之，蔷薇斗兽场里，哪怕是黑铁局的选手，随便一个都比外面小拳馆的同级厉害。


    牧小满的合约也是第一场青铜局打下来以后，斗兽场才签的，不然像她这种被卖进来的，第一场都活不下来。


    他们作为斗兽场的选手虽然地位不高，但只要出门说是蔷薇斗兽场的人，总能比同级其他场馆的选手高一头，这就是家大业大的优势。


    牧小满了然。


    蔷薇斗兽场里的选手水平都是很高的，分红佣金相较于别的拳馆来说，也是顶格的那种 ，内部选手虽然想解约，但想进来的人也是一大把，根本不会出现把新人老手磨光的情况。


    师父……真的是不靠谱……


    说到这里，奇跃也不打算再试探，直言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技术还很生疏，但学习技术是一件很专业的事，你最好请专业的教练来教你，蔷薇斗兽场不会给你配备，这件事你只能自己解决。”


    “我不想请教练。”牧小满摇摇头。


    能做教练的人，看到的东西也会比一般人多，她如果请了教练，势必会暴露自己的天赋，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总能避开对手的攻击，预判到对面的招数。


    要知道，百分百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要么牧小满找到一个非常靠得住的自己人，要么牧小满找个教练封闭式训练，然后杀人灭口。


    这两条牧小满都不想选择。


    “对了，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奇跃像是想到了什么，“说是咱们蔷薇斗兽场昨天进了个贼。”


    “嗯，贼还没有抓到。”大土接着他的话，“南叔说，梦姐很生气。”


    “什么样的小贼？来斗兽场干什么？”牧小满引着奇跃的话。


    奇跃扫了眼更衣室紧合着的门，声音放低了些：“我也是听医院里的护士们聊的，就昨天晚上的事，那个贼摸进来以后去了梦姐的房间，被全哥砍了一刀，后来还是让他跑了，昨天安保人员搜查的时候，你不在吗？”


    “昨天下了场我就去医院了，估计是那时候来查的吧？我没赶上。”牧小满回想着。


    “嗯，就是那时候。”大土点头，“大土在。”


    “我跟你们说，你们最近在斗兽场里不要乱走，据说梦姐他们怀疑这个小贼根本就没跑出去，现在安保都警戒加严了，就等着看能不能找到呢。”奇跃说得口干，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两口。


    “一个小贼，能有多危险？”牧小满不解道。


    “你别忘了。”奇跃指了指身后，“负责咱们斗兽场安全的全振磊，那可是B级的高手，听说梦姐也是很厉害，能在这两个人手底下逃走，还不厉害？”


    “逃就逃了呗，怎么还怀疑没跑出去，那他能去哪儿——”


    牧小满动作忽然顿住了。


    是啊，如果这个小贼受了伤，还没跑出去……


    那五十万说的两脚兽能是谁？！


    ……


    封修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眨眨眼，看到的还是金属墙壁，侧过脸，那只双尾灰狼正趴在地上，幽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封修撑着手臂慢慢坐了起来，却摸到了周郝俊让他带上的枪。


    回忆自己晕倒之前的所有事，他看了看这柄枪，望着这只异兽：“你认识卫速？”


    五十万转过目光，看着门外。


    “吼——”他醒了，吃了他。


    “嗷。”不吃。


    “吼——”你不杀了他，你就会被他杀死。


    “嗷！”五十万最厉害！


    “吼！”


    吞天白虎骂了一声，决定先不搭理隔壁这个小弟。


    五十万抖了抖耳朵，瞥了眼角落里躺着的两脚兽，从外面的大铁盆中叼了一块血淋淋的生肉，扔到了封修手边。


    封修：“……”他这是被一只异兽投喂了？


    不管怎么样，他被这只异兽救了是事实，封修收起手里的枪：“……谢谢？”


    五十万看了看天，养一只两脚兽也不难啊。


    第56章


    天气渐凉, 85号基地的早晨的空气已经带上了寒意。


    幽暗华贵的房间里，厚重的绒面窗帘牢牢将外面的光线挡在身前，屋子里的红木家具都布置的井井有条。


    一阵微风吹来, 窗帘随着那力道轻轻荡了荡。


    坐在梳妆镜前的女人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倒影，从衣帽间挑了件紫色长裙，白色的丝绸睡衣掉落在脚下, 不多时, 女人便走了出来。


    梦溪又将属意的几件首饰挑出来, 一件一件戴在身上。


    一切做完, 她站在梳妆镜前，眼睛失了神彩，像是在回忆什么, 她向来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性子, 这样的失神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随后，梦溪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根项链, 不过是普通的简单银链子，下面却挂着枚圆形的徽章吊坠，上面布满了复杂神秘的黑色花纹。


    她神情小心地将吊坠放在手心里，面向85号基地极乐教堂的方向跪了下来，闭上眼双手合十,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神圣而虔诚。


    “喜乐悲愁, 皆归尘土。”


    “吾魂吾身，皆归极乐。”


    “永生不弃, 神佑众生。”


    她口中不停呢喃着, 反反复复将这些话一遍一遍地祈祷着。


    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梦姐？”


    “知道了。”梦溪缓缓睁开眼睛, 淡淡回应着，她今天祈祷的时间确实长了一点。


    将手里的吊坠重新放回盒子, 理了理头发走了出来，脸上像是戴上了面具一般，嘴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意。


    见她出来，来敲门的助手低头跟在梦溪身后，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今天梦溪要处理的事宜。


    “全哥按照您的吩咐将安保人员又加了一倍，用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没有从外面招人进来，监控室那边的汇报人过来了，昨天一队安保人员跟兽区的饲养员起了冲突，今天一早还闹到了您办公室，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我们把斗兽场的东西都清点了一边，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宇文海选手昨天又上了两场，无一不是把对手的手臂打断了。”


    这么说话的功夫，梦溪就已经走到了办公室。


    她端起旁边人送上来的咖啡坐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告诉小磊，让他把巡逻安保人员的换班时间缩短，让他们都警醒着点多跑两趟，别想着偷懒耍滑，一群人真当我不知道呢。”


    “宇文海那边让他先停一停，这么打下去都要跟来挑战的选手结仇了，莲花堂那边是一回事，咱们这边生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清点完就算了，如果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再报给我，胖子那边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就行了，手底下人都调教不好吗？”


    助手顿了顿，扫了眼梦溪的脸色：“就是管理员和他们起了冲突，安保人员没办法检查异兽区，想让管理员进入异兽们的巢穴检查，管理员拒绝了。”


    梦溪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眼神中透出了危险的气息：“搜个人都找不到，一群废物还好意来我面前丢人现眼？告诉他们，如果想不出办法，我就让他们去给异兽加餐。”


    “是。”助手点头道。


    ……


    牧小满猜到那小贼是进了五十万的房间后，先是按兵不动地看完了上午的比赛。


    辞别奇跃，牧小满就带着大土去找吴三白，上来便开门见山：“你有什么办法能去异兽区吗？”


    吴三白刚好在房间，见他们找来还吓了一跳，以为是牧小满要找他算奇跃的帐，没想到她开口竟然是这事。


    “你去异兽区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跟你一起来的那只异兽过得很好？人家比你过得好多了。”他让开身子，靠在门后，抱着手臂懒懒道。


    大土早就很自然地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到桌子上的水壶还倒了两杯水，见牧小满还站在门口，他招呼道：“小栏，快进来啊。”


    “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进我房间跟回家了似的。”吴三白没好气道，转而看向牧小满，“进来吧，等我请你呢？”


    牧小满这才走了进去。


    吴三白的房间也就比他手底下的宿舍好些，很简单的公寓模样，除了必须的家具以外，竟然意外地整洁。


    “你们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这事？”吴三白把门关上，也坐到了桌子边，还对着大土敲了敲桌面，“我的呢？”


    大土瘪瘪嘴，还是倒了杯水放在吴三白面前，这下三个人就都有了。


    牧小满努力忽视他们三个现在，坐在小圆桌边小学生开会的既视感，一本正经道：“异兽区跟我一起来的那只异兽对我真的很重要，那只异兽有名字，叫五十万，我想去看看五十万。”


    “五十万？”吴三白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莫不是觉得它值五十万才起的这名字吧？”


    牧小满放下水杯，讳莫如深道：“你不会以为六月这个名字，能多有内涵吧？”


    听到这话吴三白也不乐意了。


    两人直直对视着，带着硝烟的目光就差蹦出电火花。


    大土丝毫没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看了看对视的两人，肯定道：“嗯，都不好听！”


    “你闭嘴！”


    牧小满和吴三白齐声道。


    一句话虽然谁也没讨好，但成功让两人放弃了打一架的打算。


    吴三白没有骨头般靠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道：“我带你去是容易，那里又不是什么禁地，难就难在，兽区的大门有两扇，每一扇都需要工作人员的身份卡才能刷开。”


    除了兽区人的工作卡，吴三白自己的身份牌根本就刷不开，他就是带牧小满过去了，他们也进不去。


    “你在兽区就没有认识的人？”牧小满问道。


    他的身份牌进不去，总有他认识的人，按照六人法则，总能找到愿意带他们进去的人。


    但是话一出口，牧小满就见吴三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大土拉了拉牧小满的衣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除了大土，三白没有朋友。”


    牧小满：“？？？”这么惨？


    “他不是来这里都三年了吗？”牧小满同样低声在大土耳问道。


    “三白脾气不好，他们都不跟三白做朋友的。”大土用一种‘你懂的’的眼神看着牧小满，“那边的人骂六月，三白过去打人了，就再也没过去了。”


    “那他怎么知道五十万过得很好？”牧小满疑惑。


    “南叔告诉他的。”大土又小小声道。


    “你俩够了，我听的见！”


    吴三白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当着他的面聊自己，还自以为他听不到的样子，坐起身：“反正我的身份卡刷不开，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牧小满回忆着她目前得知的斗兽场的格局，沉吟片刻道：“那你们说，除了大门。还有没有别的能进去的办法……”


    如果一定需要身份卡才能进去，那就说不通小贼是怎么摸到五十万房间的，今天在斗兽场里，也没听说哪个饲养员的身份牌不见了。


    “喂，你悠着点，这种事要是被抓到了，可不是小事，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吴三白正色道。


    “我怀疑，那个小贼进了异兽区。”牧小满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又怎么样？这关我什么事？”


    吴三白能在斗兽场待了三年，靠的就是这个觉悟。


    南叔教过他，不该伸手的事别伸手，不该开口的事就闭嘴，尽管他脾气不好，所有人都觉得他跟神经病没有区别，但这只是小事，大事上他从不含糊。


    牧小满也不意外他会拒绝。


    “你还记不记得，你妹妹说过什么？”她平静道。


    吴三白眼神蓦地不善起来，他冷着声音：“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奇怪过？”牧小满勾着嘴角淡淡笑道，“走投无路来斗兽场打拳的人这么多，比你惨的也比比皆是，怎么你就这么巧，被留下来了？这里看起来像是，会有人发善心的地方吗？”


    “你不就是。”吴三白面无表情。


    “为什么你妹妹一定要你离开？她甚至都没有提起过她自己？你能进蔷薇斗兽场工作是因为老板看到了你妹妹，说一句你是托了你妹妹的福都不为过。”


    牧小满选择性忽略了吴三白的话。


    “你真的不知道吗？”牧小满收起脸上的笑，同样面无表情，“这很容易猜到，你妹妹是进化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三白忽然笑出了声，他笑得捂住肚子一下下拍着桌子，小圆桌被他拍得梆梆响，大土默默放下杯子，推着椅子想离他们远一些。


    但牧小满仍然平静地看着他。


    “你真的愿意死在这里？”牧小满说道，“或者说，你真的愿意让你妹妹死在这里？”


    牧小满垂眸，又想起昨天去看吴六月时，小姑娘趴在她耳边说的话。


    “一定要离开这里，留在这里，会死的。”


    “我看到了的。”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看到的结局里，没有你。”


    牧小满不知道小姑娘说的是真是假，但她这句话倒是让她起了查一查这里的心思。


    她忽然觉得，或许师父把她安排进这里，这举动本身也不简单。


    牧小满微微叹了口气，过来找吴三白帮忙，也是她思来想去做的决定，先前牧小满想去看五十万还简单些，她一个人行事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但现在，因为一个小贼，斗兽场的安保人员加倍，无论内部外部都被盯得死死的，稍有动作就会被盯上，而她不能确定，那个人在异兽区会不会伤害五十万。


    尽管五十万一直在喊养了只两脚兽……


    半晌，吴三白止住了笑，他看着牧小满，以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这个。”


    牧小满掏出了一块黑铁牌放在了桌子上。


    第57章


    这块黑铁牌赫然就是当初杨晓芸给牧小满的那块, 天意组织的新人凭证。


    不过，能看出来这东西是什么，也是需要点阅历的。


    显然, 牧小满身边坐着的这两个都不符合。


    大土率先发问：“这是什么？”


    吴三白更是往后一靠，抱着手臂等她解释。


    牧小满：“……”大意了，没料到这两个人都没见过这东西。


    “咳咳。”显摆失败的牧小满抵着唇咳了两声, 指着桌子上的牌子问道, “你们……听说过天意组织吗？”


    她以为还要再给这两个人解释一遍, 没想到两人竟然有了反应。


    大土抬头, 盯着天花板回忆道：“大土好像听南叔说过。”


    “是说过。”吴三白伸手一下一下点着桌子，“就是那个，非进化者不收的组织？头头好像是姓……游？”


    “嗯, 我是特意安排来这里, 就是想调查蔷薇斗兽场的。”牧小满一本正经道。


    “你们想调查什么？”吴三白看向牧小满。


    他自己在这里待了三年，除了妹妹看到的那些, 也没有觉得斗兽场有哪里不对。


    牧小满顿了顿，解释道：“就是来调查你们老板身份的。”


    反正这也是所有外人对蔷薇斗兽场未知的地方，此时刚好拿出来当个借口。


    “对了，你妹妹的那个能力，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才让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六月应该告诉过你吧。”牧小满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如果我帮你, 你能带六月出去吗？”


    到了这一步，吴三白也不多话, 他当初就是为了六月进了蔷薇斗兽场, 现在帮牧小满也要看她能不能救六月。


    他捡回来养了这么久的妹妹, 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六月死。


    “我现在并不了解你妹妹的身体究竟衰弱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对于你的要求, 我不能保证。”


    牧小满心情复杂，但也实事求是地把话说了出来。


    她不会在事情没有把握的时候拍胸脯保证，这不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吴三白对于她的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整个人看着有些低沉。


    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大土端起杯子，用眼睛偷偷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


    半晌，吴三白闭了闭眼，缓缓开口。


    “六月的能力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六月七岁那年高烧晕倒，我抱着她去找医生治病，她烧退了不久后，就偷偷跟我说，她最近晚上做梦，总是能梦到很奇怪的场景，直到有一天，她梦到了3天后会发生的事……”


    当时满头大汗的六月挣扎着被吴三白叫醒，六月非常激烈地要哥哥带她回家，任由吴三白说什么都不管用，吴三白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她先回家。


    到家以后，原先什么都不肯说的六月，悄悄趴在他耳边说，她梦见了三天后那家黑诊所里会有人出现，用枪打死了诊所里的所有人。


    吴三白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儿戏。


    相反，他在第三天的时候，在那家黑诊所的外面守了一天，从白天到晚上，连吃饭他都是蹲在外面巷子的角落吃的，半步也没离开，一直到天都黑透了，他怕六月出事，就先回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他再去那家诊所的时候，里面竟然站满了警察。


    他跟周围的人打听那里出了什么事，有人告诉他，昨天晚上有人拿着枪冲进了那家诊所，说是自己儿子在这里治病，回去没几天就死了，那人以为自己儿子是病死的，结果去火化的时候，人家告诉他，他儿子少了一颗肾！


    那人悲愤之下用所有的钱换了一把枪，晚上进门以后就开始杀人，也不管是不是黑诊所的，今早上那医生拖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快被打成筛子了。


    这件事让吴三白震惊地回家抱了六月好久。


    但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六月就又开始发起高烧。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三次后，兄妹两个也觉出不对了。


    每一次六月都能梦见未来要发生的事，应验了以后，六月就会大病一场，梦见的场面越晚发生，六月就病得越厉害。


    渐渐的，吴三白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进化者的事情。他隐隐觉得，自己妹妹应该就是那些人嘴里的进化者，但那时世家对进化者的悬赏已经挂了出来，兄妹两人为了安全，谁也没敢往外说，然后就是进了蔷薇斗兽场。


    “六月最近一次梦见场景，是在一个月之前。”吴三白眼神染上悲伤，“这是六月到现在为止，预知梦境最远的一次。”


    吴三白甚至都不敢想象，当六月梦中情景发生后，六月会病得有多厉害，还能不能活下来。


    “她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说这里的人都会死？”牧小满不解道，“六月住进医院以后，见过这里的老板吗？”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显得疑点重重起来。


    与其说六月的能力是梦境预知，牧小满觉得这更像是一场与时间的交易，代价就是六月的生命。


    如果是这样，那斗兽场的老板，为什么会想留下吴三白和吴六月？


    他留下六月是想做什么？


    “六月后来还梦见了什么？”牧小满忽然问道。


    “她没跟我说过。”吴三白看了眼牧小满，“六月进了医院以后，就没有再跟我提过具体梦见的场景，我问过她，她说，她不能说出来，这会让身体更虚弱。”


    牧小满思索了半天，都快把自己绕晕了，事情变得疑点重重，但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好了，这些先不谈，我得先去异兽区一趟，才能确定目前的一些情况。”牧小满一锤定音。


    她们坐在这里，就算坐出了蜘蛛网也是一头雾水，那就先行动，看看五十万那边的情况，如果能抓住藏在五十万那里的小贼，兴许能获得一些别的线索。


    “不如去问问南叔？”


    吴三白翻遍了他认识的人，悲凉的发现，他身边这个时候能帮上忙的，竟然只有南叔。


    “就说你跟一起进来的异兽认识，你想去见见那只异兽。不过这个时候请南叔帮忙可不容易，以南叔谨慎的性格，很可能不会答应。”吴三白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我们就需要一位跟南叔很要好的人去问，我再去跟南叔交谈，那，谁去问合适呢？”牧小满拉长了声音。


    两人的目光一起转向了正在啃杯子的大土。


    大土怔了怔：“……三白，为什么我觉得背后有点凉凉的？”


    ……


    “所以，这就是你们让大土来找我的原因？”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真皮座椅上，双手交叉，神色严谨认真，眼神却平静而淡漠。


    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每一根都服服帖帖地蓬松立着，身上的西装被熨烫的非常平整，没有一处褶皱的地方，伸手时露出来的金属袖口，也能看出来是精心和衣服搭配成了一套。


    牧小满跟吴三白坐在他对面，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她们俩也没想到，大土的动作这么快，下午才说过请他帮忙拜托南叔，傍晚时，两个人就被一名侍应生带到了南叔面前。


    “是的。”


    对于见到南叔，牧小满是有准备的。


    初见南叔时，这个中年男人给她的印象就是正经刻板，身上的衣服，走路的步伐，一举一动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一样规矩。


    见她张口承认，南叔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沉吟了一会儿：“就连三白都知道，我不会轻易在这个时候出手，但大土的朋友不多，你们这个请求还真是让我为难。”


    “我们知道南叔能腾出时间见我们，都是看在大土的面子上。您既然出手了，总不会让您白白帮忙。”


    牧小满摸出口袋里斗兽场给她的卡，放在桌子上缓缓推了过去：“南叔放心，我就是过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的。”


    来之前她们也打听过，选手的佣金可并不是只能在斗兽场用，里面其实就是流通货币，各地都支持刷用。


    南叔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更何况牧小满她们的事情，放在往常不过是随手就能办的小事，现在时机不合适，所以才会难办些，但并不是不能办。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南叔将桌上的卡缓缓推了回去，不动声色道：“本来这件事就不难，不需要你拿出这东西。”


    牧小满抬眼，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尾：“那南叔的意思是？”


    “栅小栏选手，你的比赛我都看过，对于你在场上的表现，我个人是很欣赏的，就是不知道你下周五有没有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叔也直白要求：“实不相瞒，大土可以说是我把他从小养到大的，哪怕梦小姐点了他上场，我也一直尽可能的在我职责范围内照顾他，但就在今天，梦小姐想在下周五为宇文海选手挑选一位白银局的对手，而梦小姐属意的人选，就是大土。”


    “我知道这样行事或许卑劣了些，大土可能不会输，但也可能不会赢，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不会用大土去赌。”


    南叔的话直白又刺耳。


    “我可以帮你，但我的条件是，你亲自去跟梦小姐说，下周五和宇文海选手的比赛，你要代替大土上场。”


    话音落，就连吴三白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南叔提出来的要求竟然这么过分。


    宇文海这两天上场的比赛，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在斗兽场里工作的人还能没有耳闻？


    这位最近不知道发的什么疯，但凡上场，也不打死人，非要打断对手的一只手才算完，甚至情绪激昂的时候，还要把对手的四肢折断，这样的人，南叔不愿意让大土对上情有可原。


    但这么跟牧小满做交换，就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南叔自然看到了吴三白脸上的惊讶，他微微一笑：“栅小栏选手，我不知道你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去异兽区，而你到底是为了看异兽，还是为了别的，我也不在意。我可以帮你，甚至会帮你们扫平首尾，这笔买卖，你不亏。”


    话说到这个地步，两边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牧小满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骂了五十万无数遍。


    南叔是斗兽场的老人，以前也是在地下黑拳馆工作的，他算是梦溪从别家拳馆里挖过来的管理人才，经验丰富，年纪最起码比她们大了两轮，见过的人和事比面前两个小孩儿加起来都多。


    虽然不知道她们去异兽区到底要做什么，却能一眼猜出来，她们的目的，肯定不像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如果是大土要去异兽区，不过是南叔抬抬手的事，人区的管理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如果要去的人是吴三白，也好说，就凭跟这孩子共事了三年多，三白不仅是大土看重的朋友，还有情有义这一点，南叔也不是不能帮。


    可来的人是牧小满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至今也不过才见了两面，别说交情了，就是香火情都谈不上。


    他的标价已经开出，答不答应，是对方的事。


    “如果我不答应，南叔还会再找其他人替大土吗？”牧小满忽然开口道。


    “会。”南叔回答得干脆，“但我始终觉得，你会比其他人，赢得轻松些。”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南叔自己都说不清楚。


    栅小栏选手的比赛他每场都看了，甚至她跟奇跃打的那场，南叔私下里看了好几遍。


    他不是没看过被逼到那个份上还反击成功的选手，但被打到那种地步还能笑出来的眼神，却是他第一次遇见。


    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每次南叔看完那场比赛，脑袋里都会闪出这样的想法。


    “你的打法和技巧还很稚嫩，但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做你的教练，来指导你缺乏的地方。”他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连牧小满都不得不承认，看到吴三白瞪大的眼睛时，她就明白这个诱饵有多诱人。


    她不过顿了顿，吴三白赶紧碰了碰她的手臂，生怕她不识货：“南叔说得对，你真不亏。”


    “我有师父的。”


    牧小满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望向南叔，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你不用担心，师父是师父，教练是教练，我也教导过三白一段时间，但论起来，大土才是我的弟子。”南叔笑道。


    对于南叔这样的人来说，他比牧小满更能理解，牧小满这句话有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非但不介意，反而更高看了牧小满两分。


    牧小满的话并不难理解，但南叔也没想过收她做徒弟的事。


    他指导过很多人，但只有大土，是南叔认定的唯一的弟子。


    “成交。”


    闻言，牧小满这才答应，而后笑了笑道：“教练，那我什么时候能去异兽区？”


    南叔同样很满意这桩交易，他抬手对着门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时可以，外面站着的就是兽区的饲养员，你跟着他去就行。”


    “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过去。”


    目的达到，牧小满也不打算多待，她带着吴三白走出门，跟在饲养员身后，向兽区走去。


    蔷薇斗兽场的场馆很大，据说斗兽场刚开业的时候面积只有现在的一半，如今多出来的那一半，就是当初被挤走的那些拳馆的场地。


    南叔安排的这为饲养员并不是多话的性子。


    走了一路，人家不仅没说话，就是一个眼神都没多往她们身上看过，吴三白在他后面问了两句，人家也没搭理，安静地在前面带路，见他还是不说话，吴三白便跟牧小满低声聊了几句。


    牧小满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观察周围的布置，按照大致方向，将脑海中斗兽场的平面图补全。


    很奇怪，饲养员带着牧小满走的这条路，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碰到。


    电梯直通一楼，他们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才远远看到兽区的牌子。


    到了门前，饲养员先是抬头扫了眼周围的监控，才伸手将身份牌放在了门口检验的地方，滴一声，重型合金闸门缓缓升起。


    牧小满就这么跟着他走过了动物园一样的野兽区。


    再进一道门，就是异兽区。


    合金闸门打开，看到里面景象的时候，牧小满不确定地闭了闭眼再睁开。


    但她睁开眼，面前也还是绿茵茵的一片，就连外面围着的铁丝网都刷成了绿色，异兽们各自的领地一望就能分辨出来。


    牧小满面无表情地跟在饲养员身后走进去。


    很好，牧小满心想，怪不得都说五十万过得比她好多了。


    第58章


    两人跟着饲养员一路进去。


    异兽区的环境是出了名的好, 牧小满之前只是听过，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瞧着这里环境优美, 井然有序的样子，牧小满心中真的很难不波动……


    难怪一个个都说五十万过得好，这种条件, 过得不好才有鬼吧！


    牧小满眼神带上了几分惊讶, 走在饲养员后面, 仔细打量着异兽区的布置。


    而这些景色对吴三白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他若无其事地走着，脸上有些不厌烦起来。


    这里的异兽平常都待在领地的房间里，房间被它们当成了巢穴, 也就自然不愿接受陌生人进入。


    这也是异兽区饲养员难当的原因之一。


    谁也不希望, 哪天这些斗兽场的宝贝异兽心情一不好，他们就成了一个人进去, 半个人出来。


    三人还在往前走着，五十万的房间在最里面。


    “我跟你说，在这里，越是厉害的王牌异兽住的地方就越大，我不是说过, 跟你一起来的……五十万是吧, 找了个靠山？”


    吴三白指着前方，瞥了眼牧小满：“人家一眼就挑中了我们这里最厉害的王牌异兽, 吞天白虎, 喏, 吞天白虎住的地方就在最里面。”


    “是不是被这里的布置看傻了？兽区的管理者姓陶，我们都喊他胖子, 你要是见到了，可千万不要被这人圆脸和气的样子骗了，真论起来，他身上的肥肉，那都是一点点克扣异兽，积累起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牧小满不解。


    “还不是因为他克扣过异兽的伙食，结果被异兽闹了出来，要不是全哥来的快，这些异兽都快冲破闸门了。”吴三白似笑非笑道。


    牧小满环顾四周，这里的最外围是用高压电网围起来，身后的合金闸门最起码有一米厚。


    “那后来呢？”牧小满追问道……


    “还能有什么后来，全振磊好歹一个B级高手，要是连这些都收拾不了，他怎么跟梦姐交差？”


    吴三白悠悠回答着：“白虎也不傻，斗兽场跟看宝贝一样看待它们，好吃好喝的供着，梦姐承诺再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白虎才带它们不闹了。”


    牧小满点点头。


    实力越强大的异兽就越能通人性，至于这群异兽是怎么想的，牧小满不清楚，但不管怎样，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见见五十万拜的这个“山头”。


    整个异兽区范围不算小，三人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尽头。


    早在她们进了异兽区，五十万就知道牧小满要来，五十万走到屋子外面，抬头往异兽区门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屋子里，躺在窗户下面的封修不知道这头异兽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他忍着腹部的疼痛靠坐起来。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外面。


    五十万转了几圈，随后停在了房间的门口处趴了下来。


    封修远远看见三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时，第一反应就是要离开，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但他只要稍有动作，五十万就会回头，一如之前他做出想离开的动作时，用透着蓝色的兽瞳紧紧盯着他，嘴巴里还会发出类似于威胁的呜呜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封修试了两次，发现这头异兽是真的在阻拦自己离开这里，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低着头苦笑一声，却把腰上的枪暗暗摸出来，拿进手里。


    三人走得不算快，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五十万“宿舍”的门口。


    房间里，封修被趴在房间门口的五十万目不转睛地盯着，过了一会儿，当看到来的人不是搜查他的安保人员时，他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即便如此，也没有让他放弃杀人的打算。


    奇怪的是，门口的异兽既不让他离开这里，也不允许他举起枪。


    “如果被她们发现我在这里，我会很危险。”封修试图跟门口的双尾灰狼讲道理。


    “嗷。”你是五十万养的两脚兽。


    “你知道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她们没有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开枪杀了她们。”


    “嗷。”不可以。


    “之前来搜查的人就是来搜我的，我不能被别人发现，你现在不让我离开就算了，我杀了她们给你加餐，你为什么还阻止我？”


    “嗷。”那是小满。


    封修无奈，后仰靠在金属墙：“感谢回应，可是我听不懂你的话。”


    “嗷！”愚蠢的两脚兽！


    五十万的专属领地外，一直默默带路没说话的饲养员小哥，此时蓦地开口：“这一片都属于跟你一起进来的那头异兽的地区，它平常除了喂食以外，是不欢迎我们进去的，你们最好就站在这里看，再近的话，我们很可能会被攻击。”


    “嗯，谢谢你。”牧小满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饲养员小哥还有吴三白道，“你们就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栅小栏选手，请你不要再靠近了，这是异兽，不是你们寻常看到的野兽。”


    那名饲养员小哥看着牧小满这样说不通的样子，语气难得带上了些急促：“它真的会攻击你。”


    南叔让他带人过来看看异兽，不是让他带人过来送死，这名选手如果惹怒了异兽，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没办法，斗兽场的兽区不常有人来，对外面的人更是禁止参观。


    在异兽区里，一定不要踏进异兽的领地，这句话就是异兽区的饲养员们传出去的。


    以前是没有禁止参观这条规定的，左右来到这里的人也不多，除了饲养员也没人走进去过。


    但谁知道就有人不信邪，不仅想走进异兽们的领地，还想到里面的房间看看异兽，还口出豪言，说就是要享受近距离观看异兽的过程，大不了他加钱，饲养员们嘴皮子说破了都拦不住。


    果不其然，这人的下场就是刚进去走了还没三步，就被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异兽撕了个粉碎，整个场面血腥暴力，不少人当场就吐了出来。


    死的这个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儿子，梦姐花了很大功夫摆平这件事，回来以后，在场的饲养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梦姐解雇了，然后就有了禁止参观的规定。


    为了别人的安全和自己的工作，后来异兽区的饲养员们，都会极力劝阻想进去的外人。


    显然，这位饲养员小哥看到牧小满这个样子，把她当成又一位好奇心旺盛的选手了。


    他拦在牧小满身前，目光十分不赞同，语气也重了起来：“你是聋了还是要找死？站在这里看看就可以了，都说了不能进去，这里是真的死过人的，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吗？”


    “艹！我们要进去关你什么事啊？！”吴三白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下听到饲养员这么说话，自然不会忍他，“南叔是要你给我们带路，没让你干别的！”


    说完，他拉了拉牧小满的衣摆，低声道：“你到底行不行？你别之前没死在赛场上，现在死在这里了？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被异兽撕成一块块的，我最多只负责给你拼回来。”


    “我可真是谢谢你。”牧小满摇头失笑，“你们就放心吧。”


    她们这个位置距离五十万的房间大概有一百米远，五十万早就看到她们了，却趴在房间门口，眼睛一直盯着房间里面。


    看来五十万养的那个小贼就在房间里。


    既然如此，就不让他们跟着进去了，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不行！都说了你不能进去！”饲养员小哥坚决不同意，一把拉住牧小满的手臂。


    而在他动作之前，牧小满恰好退后一步躲过伸来的手，狡黠道：“三白，帮我拦住他。”


    吴三白立刻抱着手臂挡在两人中间，饲养员要跃过他去抓牧小满，还没走过去，就又让吴三白拦住。


    气得饲养员小哥指着吴三白大喊：“你这不是在帮她！你是在——害！她、她她她她……”


    “她她她她，她什么呀？你这是卡机了？”


    吴三白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卧槽？！”


    两人齐齐站在五十万的领地外，看着不远处的房间门口，牧小满揪着五十万腮边的肉，一人一狼对视着。


    时隔多日，牧小满再次近距离见到五十万，双方的反应都十分激烈。


    牧小满扯着五十万的脸，硬生生把五十万倒三角的脸型拉成了圆脸，又恶□□了撸耳朵，才道：“你可真行啊，自己是个异兽，竟然还学会藏人了，你怎么藏的？”


    五十万也很开心地叫了一声：“嗷！”在里面！


    “你给我等着，我们的帐之后再算！”牧小满拍了拍狼头，才站起身看向屋子里的人。


    首先看到的，就是靠坐在金属墙壁上的少年。


    少年穿着斗兽场安保人员的衣服，脸色苍白，左手虚虚拢在腹部，右手撑在地上接力，低下的头缓缓抬起，目光锐利却平静。


    两人一个站在房间门口，一个靠坐在房间里面，目光对上，俱是审视和戒备。


    此时已是傍晚，金黄色的阳光从牧小满身后照进房间里，余辉的界限就停在少年的脚前，形成一道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少年在阴影中，撑在地上的右手微微往外挪动了几分。


    下一秒，牧小满身旁的五十万缓缓从地上起身，抖了抖身子，踱步到牧小满另一边，半人高的异兽抬起眼睛，幽蓝色的兽瞳和牧小满一起看向屋子墙角的少年，兽瞳中还带上了警告和危险的情绪。


    四周静寂无声，一时间，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牧小满勾着唇轻笑一声，低沉平和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嗷呜。”


    第59章


    牧小满脸上笑得灿烂, 五十万在她身边已经嗞出了獠牙。


    封修按在枪上的右手却没有移动半分，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他眼前的头发也随之荡了荡。


    “你不用紧张, 如果我是来抓你的，不会等到现在。”牧小满笑眯眯地拍了拍狼头，看向屋子里的少年, “我就是知道你在这里, 才特地过来一趟。”


    “你为什么会知道？”封修捂着伤口, 淡淡问道。


    他一路避开监控来到这里, 非常确信除了这只双尾灰狼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面前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对方也是进化者？


    “当然是五十万告诉我的。”


    牧小满并没有打算隐瞒, 至于别人会不会相信，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


    不再理会那少年, 牧小满蹲下身，摸着五十万身上的毛毛，检查五十万身上有没有伤口：“他就是你养的两脚兽？有没有伤害你？你上次出场比赛受的伤好了？”


    牧小满问题太多，五十万歪了歪头，盯着牧小满的眼睛里有些疑惑。


    “嗷？”你变大了。


    “胡说什么, 我这是跟人打架受伤了！”牧小满咬着牙解释道, “这是肿的。”


    她身上的伤还没恢复，浑身上下还是红肿的样子, 看在五十万的眼里, 可不就是变大了一圈。


    五十万顿时严肃起来：“嗷？”你赢了吗？


    牧小满揪着五十万的耳朵点头：“那当然！我很厉害的！”


    “嗷！”五十万也最厉害！


    “嗯！”牧小满对五十万这样的认知表示鼓励, “也就比我弱了一点点。”


    “吼——”


    她们一人一狼聊的有来有回，猝不及防被隔壁的虎吼声打断。


    牧小满当然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不妨碍五十万做翻译器。


    理解了五十万翻译过来的意思，牧小满顿时皱了皱眉，扯了扯五十万的耳朵，威胁道：“别人跟我说你在兽区拜了隔壁这个白虎做“山头”，这些都没关系，但你不能跟着学脏话，听到没有？”


    五十万抖了抖耳朵，低低叫了一声，牧小满没感受到五十万这叫声的意思，但也没有再问。


    她们旁边，靠坐在金属墙壁上的封修收回视线，在心里默默分析。


    这个女孩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应该是斗兽场上和对手比赛留下的伤痕，她能出现在异兽区，说明是蔷薇斗兽场的选手。


    见到自己却并不打算叫人来抓捕，则说明对方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死忠于蔷薇斗兽场，这样的话，可以操纵的余地就多了起来。


    牧小满检查完毕，才心安地放下五十万，缓缓走到少年面前蹲了下来：“我可以隐瞒你在这里的消息，甚至为你提供帮助。但你必须说清楚，你是谁的人，来这里做什么，而你又发现了什么。”


    这人能潜入进来，整个斗兽场因为他安保人员加倍，巡逻时间加倍，牧小满不信他一无所获。


    封修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缓缓道：“我不信你。”


    闻言，牧小满嗤笑一声：“无论你信不信我，你现在有的选吗？”


    她愿意跟他做交易，都是看在五十万的份上，这人倒好，伤成这样了，还执拗得很，大不了她把人往斗兽场一交，说不定还可以让梦溪将下周五的比赛再换个人。


    怎么着都不会是她亏本。


    而听到牧小满的话后，封修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慢慢扬起，撑在地上的右手抚在已经止血的伤口上狠狠一握，未愈合的伤口被撕裂，顿时血流如注。


    封修皱了皱眉，忍着身上的疼痛，声音虚弱却透着坚定：“我当然有的选。”


    “你今天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见到任何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话音落，房间里乍然风起。


    刹那间，封修说出口的话像是带上了某种魔力一般，牧小满的脑袋骤然昏沉下来，她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况。


    血液的腥味弥漫，四周像是被隔开，眼前模糊一片，所有事物都在摇晃，周身像是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的浓雾，连带着她的脑袋也有些发飘地失去重量，耳边那道声音如同钻头一般，钻进脑子里，混在灵魂中。


    与此同时，牧小满的意识却很清醒。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在重复着少年的这句话。


    “我今天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见到任何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前后不过五秒钟，牧小满就近距离的体验到了少年的能力。


    伴随着血液味道的催眠能力，可以在无声无息中让人失了神智，控制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对方伤了自己才开始运用这项能力，说明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催眠能力。


    五秒钟过去，封修勾着唇角看向牧小满，等待她照着自己的话离开这里。


    回过神的牧小满挑挑眉，看着对方流血的伤口，笑道：“催眠能力的进化者？很厉害的能力，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封修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他喃喃道。


    随后，他不信邪一般，右手再次重重朝伤口按了下去，这次的涌出来的血液只多不少。


    “你今天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见到任何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封修重复道。


    牧小满的脑袋也再一次昏沉，但同样意识保持着清醒，嘴上同样又说了一句和刚刚一样的台词。


    这阵眩晕过去，牧小满眨了眨眼。


    “你这一定要放血吗？不放血的话会怎么样？”她好奇道。


    封修瞪大了眼睛：“你……我不信！”


    右手有一次按了下去。


    牧小满这边，熟悉的场景重现，她这次还细细体味了一下身体的变化，发现还是不能掌控嘴巴，这让她有些头疼起来。


    虽然她不受对方的催眠控制，但这么被定住头晕一下，也足够让人烦恼了好吗？


    “我说你别试了，你身上的血都要不够了。”牧小满无奈道。


    封修怔怔松开手，看向牧小满的目光甚至带上了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被催眠。”


    这个问题牧小满还认真思索了一下。


    “可能……是我心智坚定？”牧小满大言不惭地摸着下巴。


    【幽默值+1】


    牧小满：“……”突然就知道为什么自己没事了呢。


    封修还是想再试一次，但伤口已经被他压得流不出更多的血来，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右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牧小满不想再拖延，假做随意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人？”


    眼见自己最后能够翻盘的觉醒能力竟然没有作用，封修垂下眸子，无声吸了口凉气，看了眼房间里的人和异兽，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沉默着，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凄惨结局，


    自己的催眠能力怎么会失效？不，不对。


    他的催眠能力不可能会失效，这个女孩身上有古怪！


    封修身为封家打出来的招牌，一身能力不可谓不优秀，成为进化者后，觉醒出的催眠能力在封家年轻一代中，更是首屈一指。


    在此之前，十八岁的封修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能力会有失效的时候。


    半晌，封修用干涩的声音冲破了房间里寂静的氛围。


    “我的代号叫百岁，是莲花堂的杀手，这次来，是为了完成联络器里接的任务。”


    这么说着，封修从身后的腰上拿出了一支同样陈旧的联络器，以证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牧小满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联络器，果然看到上面接了宇文海任务的消息。


    “你要宇文海的一只手，又怎么会摸到梦溪的房间？”牧小满慢悠悠道。


    封修看她明显认识手里的东西，还对莲花堂问也不问的态度，不动声色地收起东西，缓缓开口：“我花钱买的蔷薇斗兽场平面图是假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宇文海的房间才对。”


    他把自己的失误归结到了平面图上，反正对方又不能真的去查明真相，他的借口听起来能够糊弄过去就行。


    “百岁是吧？你跑掉以后，斗兽场的安保系统都被梦姐找人过来升级了，你到底在她房间发现了什么？”牧小满干脆坐了下来，靠在趴着的五十万身上。


    这副人与异兽的和谐画面让封修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顿了顿，封修知道，如果不说出点实际东西来，这关肯定是过不去的，他想了想，说道：“我在她房间看到了极乐神教的东西。”


    “极乐神教？”牧小满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看到的就是极乐神教的东西？”


    封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开口道：“你不是基地里的公民吧？极乐神教在每个基地里都有不少的信徒，他们传教的符号标志都是一样的，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他说完，又像是怕牧小满反悔似的，提醒道：“你说过，我告诉你这些信息，你会给我提供帮助。”


    “对，我并不打断反悔。”牧小满点点头，“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他们一天没把这里搜查干净，你的危险就一直存在。”


    “我知道这里的人还在搜查我。”封修说道，“蔷薇斗兽场老板的身份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背后是某个世家，我发现的东西太致命，梦溪绝不会放过我，我一天不死，她就一天都不会放弃搜查。”


    牧小满很满意百岁的识时务。


    这里终究不能让百岁躲太久，至于该怎么把人转移……


    牧小满走到门口，对着不远处的吴三白招了招手。


    站在外面还没缓过震惊情绪的吴三白和饲养员小哥对视一眼，吴三白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同饲养员擦肩而过。


    他先是试探地踩进五十万的地盘，看到牧小满身后的异兽没有攻击的反应，才放心地大步走过去，看着牧小满道：“叫我来干什——卧槽？！”


    他指着屋子里的人，说出来的话都开始打结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他他他不会就是……”


    “是。”牧小满高深莫测地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叫我我我我……”他又指着自己，想问牧小满叫他来又有什么用。


    “叫你来商量，看怎么办。”牧小满继续一本正经地点头。


    “我特么能怎么办？！”吴三白一脸抓狂，“你不会指望我能有什么办法吧？！”


    “不要慌。”牧小满真诚道，“你把外面那个饲养员叫进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你想让他装成饲养员？”吴三白顿时明白了牧小满的意思，而后又想到什么，比了个割喉的手势，“你不会是想杀了外面那个吧？那是南叔的人，你杀了他，南叔会生气的。”


    “放心，等会儿我们先出去，他留在这里，别大惊小怪的。”牧小满嘱咐他，“你就说我有些关于异兽的事想请教他。”


    “啧。”吴三白胡乱点头，“行行行，知道了。”


    站在外面的饲养员小哥本来就很好奇，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进入了异兽的领地却没有被攻击，现在吴三白走过来邀请他一起进去，听到是因为关于异兽的问题，饲养员犹豫了一会儿，便很快答应了。


    饲养员走之前看了吴三白一眼，学着吴三白先前进去的样子，双手抱臂，路过时也清晰地冷哼一声，才自顾自走进去。


    “我去？”吴三白挠了挠头，看着他的背影气笑了，“老子操心个屁！”


    就应该让栅小栏把他弄死在里面算了。


    在饲养员进入五十万的房间之前，牧小满就蹲在了封修面前：“等他进来，你把他催眠，让他不记得带我们过来的事，然后穿着他的衣服跟我们出去，到了人区，你跟我们一起待在人区宿舍，那里已经被搜查过了，他们不会费心思再过来。”


    “……嗯。”封修艰难点头，目光落在自己已经流不出血的伤口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嗨，你看看，我早跟你说你别试了吧。”


    牧小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然明白了他在为难什么，当即走过去，蹲下身，把手放在了封修的伤口上，脸上故作为难道：“这个，也是为了你自己不是？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没关系，我来帮你。”


    话音落，手上重重一记寸拳锤在了封修腹部的伤口上。


    “唔！”


    看着湍流不息的鲜血，封修睁大眼睛，瞪着牧小满，一字一顿道：“用、不、了、这、么、多。”


    他甚至怀疑牧小满再多用点力，都能把他肠子打出来。


    “啊，不好意思，力气大了点。”牧小满不怎么走心地道歉。


    后面的事情，凭借着封修的催眠能力，就变得顺利起来。


    饲养员被他们扒光了外套藏在了五十万领地外的草丛中，牧小满和吴三白拿着封修换下来的安保人员服装，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挖坑埋了进去。


    封修正了正帽子，将步伐调整成正常人的样子，尽管身上的伤经过折腾已经非常严重，但他苍白着一张脸走得十分平常。


    三人离开前，牧小满还带着五十万去找了“山头”。


    五十万还特地从石槽里找了一块最大的肉，叼在嘴里，要带给住在隔壁的吞天白虎，牧小满想了想，也挑了一块拎在手里。


    吞天白虎住在异兽区最大最好的地方，领地里的房间同样也是最好的，他们走过去时，恰好遇上白虎在房间外的领地中休息。


    看到吞天白虎时，就连牧小满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目前见过的最大最威武的陆地异兽。


    庭院里，一只站起来约有三点五米的白底黑纹老虎正看着他们。


    白虎的皮毛颜色是很淡的乳白色，脸上身上的横纹为深褐色，两只眼睛看似透明无波，在背光处时，却隐隐透着淡蓝色的幽光，而白虎脸上粉红色的鼻尖，却无端增添了一丝可爱的意味。


    牧小满深知，这样的猛兽一辈子都是猛兽，千万不要因为一点粉红色就忘记对方锋利夺命的爪牙。


    就在牧小满心里想着这些时，她亲眼看着走在前面的五十万叼着肉飞奔进去，把这块肉放在了白虎面前，抬起头巴巴的看着。


    白虎倨傲地看着五十万，又淡淡移开视线，望着走过来的两脚兽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肉。


    牧小满握拳：“……”


    这种，逆子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不爽感是怎么回事……


    一行三人停在白虎的领地外，没像五十万那样大咧咧冲进去，而是等着看白虎的反应。


    “吼——”愚蠢的两脚兽们，再敢直视我，就吃了你们。


    “嗷。”那是小满。


    “吼。”也是愚蠢的两脚兽。


    听懂一虎一狼之间的谈话，牧小满拎着肉走上前，客气道：“非常感谢您对五十万的照顾，这是给您带的礼物，还没请问您的名字？”


    白虎冰冷森然的兽瞳盯着牧小满，过了好一会儿：“吼。”吾名吞天。


    牧小满：“……您好，我叫牧小满。”


    原来吞天白虎的名头是这么来的，是嫌弃白虎吞天叫起来没这个响亮？


    这趟来就是想见见五十万拜的“山头”靠不靠谱，既然看到人家这个大哥挺靠谱，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是有些遗憾，她到了蔷薇斗兽场这些天，还没见过吞天出场的比赛。


    真想见识一下。


    这么想着，牧小满便准备离开，而她转身后，突然又转回来，看向盯着自己的吞天：“五十万还是只幼兽，您平常还是不要在五十万面前说脏话了，影响不好。”


    吞天抬眼与牧小满对视了半晌，淡蓝色的兽瞳带着明显的不屑。


    “吼。”


    五十万站在一人一虎中间，左右看了看后，低头开始啃自己带来的肉，并没有给牧小满翻译吞天的这句话。


    牧小满斜睨着装傻的五十万，余光扫见了站在旁边有些傻眼的吴三白和百岁。


    “看什么看，走了！”


    ……


    带着封修在走回人区的路上，牧小满就被一名侍应生叫住了，对方传达了南叔的话，让她办完事后去13号包厢一趟。


    牧小满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正是前面格斗场上最热闹的时候。


    她让吴三白先带着百岁回去，自己则是跟着侍应生走到13号包厢，开门便看见了已经等在那里的南叔。


    “教练，我来了。”牧小满说道。


    南叔还是今天下午见面时的装扮，西装整洁规整，头发油亮有型，他点点头道：“坐吧，让你来，其实就是想让你看看这场比赛，白银局老手之间，是怎么在场上比赛的。”


    等到牧小满坐到他身前，他指着落地窗外即将开始的白银局比赛：“左边这个叫宁达，他升上白银局选手已经两年了，右边的是东名，升上白银局选手一年半，两人的实力差距不大，梦姐把他们排成一场，就是为了给场子预热，多看这样的比赛对你这种新手来说，会受益匪浅的。”


    南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我们的训练明天正式开始，你以后的食谱和训练计划我已经发给三白了，他会给你安排，而你要做的，就是一字不差地执行。”


    “我明白了。”牧小满点头。


    “你的基础还不错，你的潜力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南叔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听说你来看黑铁局的比赛了，那样的比赛没什么好看的，以后每晚八点，我都在这里等你，给你讲解比赛，三白说你自己也很想学习，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教练，一直到下周五？还是以后都会有？”牧小满故意问了出来。


    “呵……”南叔笑了笑，将手中茶杯放下，翘起腿靠在沙发座椅上，“小鬼，我们的交易，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他的便宜，才不是容易占的。


    “我懂了，谢谢南叔。”牧小满笑道。


    这是没把话说死，但也没一口答应，各自都有试水反悔的机会。


    不待两人再说些什么，一声哨响，台上的两名选手已经冲到了一起，都是老手，所以开局比较谨慎。


    东名率先发起进攻，两人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中面对面，观众场上的呼喊声震天。


    “宁达的经验毕竟老练些，他现在双臂护在头前靠近东名，这个叫做高抱架封闭式防守，你看他靠近的步伐，是以碎步慢慢靠近，东名现在打出去的一拳，身体虚晃，都只是试探。宁达沉得住气，这几拳都选择了格挡，他在等东名出重拳，抓迎击或者防守反击。”


    牧小满听着南叔的解说，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两人的动作。


    有一位教练在旁边解说的好处就显了出来，两人的招式在牧小满脑袋里变得清晰起来。


    “东名要出重拳了。”南叔淡淡道，“看他的脚下，这是一个交叉跨步后的直拳，仔细看宁达的反应。”


    随着南叔的讲解，下面东名选手直拳重拳朝宁达双臂之间狠狠打去，而宁达单手屈臂防御，在对手打完做摆拳动作的同时，跨步旋转身体左手迎击向上，头往右侧避开东名的连招，左拳正中东名的右脸。


    东名被这一拳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


    “教练，这两位选手之间，也互相抢过女朋友？”预测了一下这拳的威力，牧小满挑眉问道。


    “他们没有互相抢过女朋友。”南叔被她问的吹茶的动作都顿了顿，他轻笑道，“他们只不过都喜欢同一位选手的女朋友罢了。”


    牧小满：“……哇哦。”


    两人就这么看了两个小时，期间，南叔不厌其烦地给牧小满讲解下面进行的比赛里，双方选手的技巧。


    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牧小满跟在南叔身后，她望着南叔挺直的背影，忽然开口：“教练，你见过蔷薇斗兽场的老板吗？”


    南叔停下步子，先是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见距离自己下一项安排还有空余的时间，才回头道：“没有。但你记住，在这里，不要问不该问的，不要想不该想的。”


    “为什么？”牧小满追问。


    南叔叹了口气，转身温和道：“栅小栏选手，你不要被这里的生活遮住了眼睛，也不要被基地中心的繁华迷了脑袋，荒野上，每天大把的人死于饥饿或是寒冷，你还太年轻，对世界的残酷，了解的并不深刻，收起你的好奇心，把握当下的生活，才是你应该做的。”


    “那这样就是对的吗？”牧小满平静地看着南叔。


    南叔以一种长者的包容目光回望牧小满，声音仿佛带着叹息：“在这里，没有对错可言。”


    回去的路上，牧小满不仅回忆了今天看到的比赛，还有南叔最后说出那句话的眼神。


    慈爱，温和，更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熟悉之人的影子。


    蔷薇斗兽馆，到底藏着什么？


    牧小满一边想，一边走到宿舍房间，冷白色的灯光照得地板发亮，走在过道中间，无端让人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她本身就对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停下脚步，牧小满望向视线过来的方向。


    封修靠坐在她那间“牢房”里面，虚弱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少年修长的身形隐在阴影中，白成一张纸一样的脸歪靠在黑色的铁柱上，灯光照进他的脖颈，能清楚看到皮肤下透着的青色血管。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牧小满惊讶道，“你这是要死了吗？”


    “我、失、血、过、多。”封修咬牙切齿，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现在怎么办？”


    他被另一个人带到这里以后，那人就说出去一趟，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封修浑身冰冷，眼神都开始迷离。


    结果房间旁边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吵，他不理会，还把头伸出来吵！


    封修一怒之下催眠了他，让他睡觉去了，结果就是伤势再次加重。


    牧小满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那……风光大办？”


    【幽默值+1】


    第60章


    说起风光大办, 牧小满对这个还真有点心得。


    当初爷爷去世，她跟着父母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那时候父亲还没开始赌钱, 母亲也没有酗酒，三个人的小家和睦温馨。


    爷爷算是老家村里的德高望重的长辈，所以葬礼办的格外隆重, 别的不说, 请来的送葬乐队吹了三天的唢呐, 小小的牧小满也跟着吃了三天的席。


    这是牧小满在现代短暂的人生中, 为数不多的美满生活片段。


    思及此，牧小满摇摇头，闭上眼看到系统面板上自己积累出的幽默值, 打开门走进房间, 倒了杯热水递给坐在地上的封修。


    此时的封修神智有些涣散，杯子的温热他感受到了, 但已经没有力气接住杯子喝水，牧小满无法，踢了踢他的腿，见人还是没有反应，才蹲下身把水喂给他。


    好在封修还没完全晕死休克, 喉咙吞咽进热水, 身上似乎也有了暖意，他也有了力气睁开眼看牧小满, 干白起皮的嘴唇嚅嗫了几下, 声音塞在喉咙里到底没说出来。


    牧小满也不管, 喂了水，见人好了一点, 能挺住的时间应该长些，便转身走到窗边，假装是在取什么东西，脑袋里在系统面板上点击抽了个十连。


    她一边哼着调调一边等着系统的十连结果。


    “东宣木烧火棍推波助澜烧四方，敲神鼓嗯嗯嗯……”


    不似之前十连出来的好运气，这次她没有抽出什么好东西，反而都是卷轴碎片和药粉，光是药粉就出来了5瓶。


    她倒也不泄气，江悦说过，运气是个非常玄学的东西。


    牧小满假装从床里找到了药粉，拿着小瓶走到了封修身前。


    拆开他身上的布条，抬手一半倒在了他腹部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将伤处包扎好。


    看着剩下的半瓶药粉，牧小满摸不准这人的内脏有没有受伤，索性将剩下的半瓶倒进了杯子里，药粉混合着热水飞速化开。


    她卡着封修的下巴，把这半杯热水给灌了进去，动手之前，还认真地询问了这人的意见，封修微不可见地点头后，她给人灌进去，充分体现了人道主义精神。


    药灌下去没多久，封修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牧小满满意站起身拍拍手，准备睡觉。


    封修：“……栅小栏，我好歹是个病人。”


    光是现在有力气说话，封修就知道对方拿出来的药是真的好药，尽管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还很脆弱，人家女孩子身上也有伤，但他一个重伤之人，怎么着也不适合在这坐一晚上吧？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牧小满。


    牧小满回头，若有所思道：“也是。”


    随后，她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条备用的薄被，抖了抖，盖在了封修身上，顺带把他露出来的头也盖上：“安息吧。”


    “你什么意思？”封修闷闷的声音从杯子下面传出来。


    “就是，晚安，休息吧，的意思。”牧小满无所谓地说着。


    她伸了个懒腰，摇着颈椎大咧咧躺在了床上。


    一夜好眠。


    早上五点，牧小满准时睁眼。


    她昨晚是穿着衣服睡的，尽管如今已经入秋，早上的气温还是说有些寒凉，但她依旧每天早上坚持着十五当初给自己定下的训练，甚至随着实力的增加，加倍又加倍。


    封修早在牧小满有动作的时候就醒了，牧小满完成训练时，他还扫了几眼。


    内行和外行看东西时，看到的结果可是不同的，外行若是看到牧小满这么练，最多惊叹一下她一个看似单薄的身板，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竟然匀称结实，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但内行打眼一看牧小满的动作姿势，就知道这肯定是受过指导的。


    直到吴三白过来配送早饭，牧小满才站起身结束。


    吴三白站在铁柱外，将南叔给牧小满制定的训练计划说了一遍：“南叔说你的消耗很大，我把异兽肉给你配上了，另外，我给你安排了单人训练室，算是借着南叔的职权给你开后门了，不用谢。”


    说完正事，他用眼神指了下躺在地上的封修，低声道：“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救都救回来了，他的伤在腹部，伤口长好之前不能乱动，先让他在这儿待着，再说，他的能力很好用，也许我们还有合作的空间……”牧小满摸着下巴想了想。


    “他也是进化者？！”吴三白惊讶道。


    “什么叫也？”封修淡淡掀起眼皮道。


    牧小满对着吴三白翻了个白眼，幽幽叹了口气。


    幸好六月一点都不像吴三白这个哥哥，她甚至怀疑六月这么聪明，就是为了跟吴三白互补。


    “这答案不在我们合作的范围之内。”牧小满看着地上的封修道。


    随后，她和吴三白闲聊了几句，并没有提她今天的计划，大土想跟着，也让牧小满以训练拒绝了。


    大土郁闷地把脑袋耷拉在两根铁柱之间，瘪瘪嘴哼了一声。


    离开宿舍的牧小满并没有到吴三白给她安排的单人训练室，而是回想着记忆里的路，走到了斗兽场地下医院的门前。


    就连吴三白都不知道，六月在上一次他们离开时，偷偷在约了牧小满过来单独见面。


    六月这么做，就是不希望吴三白知道什么，她也就没有告诉吴三白，今天一个人过来赴约。


    走下楼梯，牧小满站在六月的病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小小的女孩今天精神有些不济，但手上翻阅着阅读器的速度一点不慢，看到牧小满准时来，还很高兴地喊道：“小栏姐姐！”


    牧小满笑了笑，坐在病床边摸了摸六月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放在了六月的手心：“我来了。”


    “谢谢小栏姐姐。”六月轻轻笑了笑，薄如蝉翼的皮肤晕出一片很浅的粉色。


    “你让我来，是想单独跟我聊什么？”牧小满不解。


    她想不到这样的小女孩为了哥哥离开蔷薇斗兽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心结，牧小满自认不是自己能够插手解决的，如果采取简单暴力的法子，她还能想想办法。


    吴六月抿了抿唇，攥紧了手里的橘子糖。


    半晌，她缓缓开口，清晰脆软的童音响在病房中。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在我看到的情景画面中，可能是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也可能是你刚好不在蔷薇斗兽场，哥哥说，和你一起被卖进来的还有一只异兽，但是，我同样也没有看到那只异兽。”


    “从头到尾，都没有你们。”


    吴六月一脸认真道：“而且，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一种很……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歪着头，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牧小满，她给自己的印象很特殊，不是因为当时牧小满身上的伤，而是很特别，一种，她说不出，但从没见过的感觉。


    而且，她这次梦见的场景，并不是以前的几分钟画面。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境，可这个梦境的开头和结尾，她都没有见到这位小栏姐姐。


    哪怕到现在，她都想不通。


    但靠着这些，吴六月就有了想要试一试的勇气。


    哥哥为了她不肯离开，她因为这个预知的梦境拼命想让他脱离这里，既然循环关系打不开，那吴六月就想试试能不能打破这个未来。


    这个秘密藏在她心里，哪怕来看她的面具叔叔，她都没有提到小栏姐姐和那只异兽的事，她只是没有说出这个发现，并不是隐瞒欺骗，所以才在面具叔叔那里混了过去。


    “我觉得，小栏姐姐与其找我哥哥合作，不如跟我合作。”小女孩大大眼睛写满了认真诚恳，“我可以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


    “你哥哥说，你不能把梦境说出来，不然身体就会虚弱。”牧小满说道。


    她确实很好奇六月究竟看到了什么，什么叫这里的人都死了？


    牧小满自己都想不到，这么大的斗兽场，一个人都不剩是怎么回事？


    六月苦笑了一下，很难想象这样小的小女孩的脸上竟然会出现这种表情。


    她的声音像是能被风吹走一般：“以哥哥的性子，他要是知道了，把这里炸了都不稀奇，我相信他有玉石俱焚的气度，但我要他好好的。”


    “你见过这里的老板？”牧小满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我见过，但他每次来，脸上都带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六月垂下眸子，“这个叔叔好像知道是进化者，并且还了解我的能力是什么。”


    那时她刚被苏珂医生抢救回来，身体渐渐好转，一天晚上，她见到了戴着面具，穿着黑衣的叔叔，这个叔叔能清楚说出她的能力，并且要求她从此要将看到的梦境告诉他。


    那个叔叔并没有因为她的年龄，对她心慈手软，反而坐下来把道理一点点讲清楚给她听。


    但并不妨碍吴六月听完以后，遍体生寒。


    他告诉六月，不要想着隐瞒，否则，他动不了六月，却有的是办法折磨吴三白。


    六月起初不相信，在预知梦境后试探性地改变了一些片段，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叔叔看她的眼神。


    阴寒，审视。


    他用一种冰冷低沉的声音问她：“你确定？”


    在六月点头确认后，他笑了出来：“不乖的小孩，要受到惩罚。”


    这个叔叔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晚上，吴三白就出现在了白银局的赛场上。


    而六月，则被人抱上轮椅，坐在了斗兽场最大最好的包厢里，从头到尾看完了整场比赛。


    她亲眼看着吴三白被赶上赛场，被对面的人打倒后又站起来。


    隔着包厢的落地窗，六月起初还咬紧了牙，直到吴三白被打的吐血，她终于崩溃地哭喊出声。


    整个包厢都是尖利的童声，她跑过去拼命地拍打玻璃，想跟面具叔叔求情，却被人按住了手脚，他们拦着她，不让她接近。


    格斗场上，哪怕吴三白开口认输，都没有任何作用，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来扔去，站不稳，躺下又被人揪起来继续打，最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对手拉起吴三白，卡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起来，向四周的观众嘶吼示威。


    而包厢中，六月涨红着脸崩溃地尖叫，哭喊，跪在地上大声认错，她抽噎到快要昏迷。


    但每次要晕过去，就会被弄醒，继续被人按在玻璃前，睁眼看下面的比赛。


    她被允许用任何方式发泄情绪，唯独不能伤害自己。


    整个过程，那个面具叔叔都坐在一旁，举着酒杯优雅地品尝杯子里的红酒。


    说到此处，六月甚至忍不住颤抖起来，每一次回想起这件事，对她来说，都是一场折磨，六月到现在都记得，比赛完后，那个面具叔叔对她说的话。


    “不要想着欺骗我，谎言只会为你带来不幸。”


    面具人摇晃着酒杯，蛇一样的眼神透过面具，落在了跪在他面前的六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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