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贪生怕死(16)


    禾奚没想到储应珣会突然问这个,更没想到储应珣会知道得这么具体。


    具体到能说出来晚上几点几分,以及开套房的人是谁。


    他被问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了。


    储应珣今天穿着身花色的衬衫,领口因为没系领带而敞开了一些,紧实的肩颈露出来,能看出属于成年人成熟又优越的线条,足以让还没发育完全的男生羡慕。


    今晚看到储应珣就跑开的男生就是最好例子,知道比不过,所以才没有起任何纠缠的心思,灰溜溜识趣地转身离开。


    禾奚现在还维持着双腿夹在储应珣腰两侧的姿势,两只手被储应珣分别握住放到腿上,原本垫在储应珣肩头的下巴此时也抬起,微微后退看向储应珣。


    眼睫毛连着眨了好几下,那可怜又可爱的样子,让储应珣喉咙痒了几分。


    但现在不是想别的时候,家里小孩说谎是需要教育的,这个时候放软语气只会让对方觉得事态并不严重。


    所以储应珣在禾奚皱眉后也没带人下车回家睡觉,黑眸紧紧盯着禾奚,大有今晚不解释清楚就在车里坐一个晚上的势头。尽管他抱着人声音轻微的样也不像要教训人的样子。


    禾奚在最初的震惊后,表情就恢复了正常,往回抽了抽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去过海上酒店?”


    储应珣盯着禾奚,也不知道是自己撒谎被发现干脆不装了,还是根本就不怕他,没看出一点害怕。


    他沉默一阵将人往怀里抱紧了点,“我在海上酒店有股份,能查酒店的监控以及每间房房下信息……我去到的时候,前台的人跟我说见过你。”


    这样储应珣为什么知道他进过苏尔的套房就说得通了,那时候叫一个人去敲门,大概是想让禾奚自己出来。


    禾奚抿了抿唇,被抱得有些不舒服,就顺势和储应珣贴近了些,“我今晚和同学去海滩玩,后面确实去了海上酒店,但只待了一两小时。你说的苏尔是哪一个?”


    储应珣没有说话,禾奚停了一秒又说:“是我同学在路上遇见了他熟人,就拉着我一起上去坐了坐,套房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幸好是背对的姿势,禾奚趴在储应珣肩膀上,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没被任何人看到。


    而禾奚掐着秒数,在又隔一分钟后忽然抬起头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觉得我会和其中一个发生什么关系,还是觉得我去做了不好的事?”


    储应珣还在低头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及时回复禾奚。忽然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开门声,禾奚一手按着椅背,双腿踩到地面从男人身上离开,储应珣抬起眸时他已经下了车。


    背影看起来有些心情不好,因为走得快,脖子上垂吊下来的围巾在腰间一甩一甩,很快就只能看到两只规规矩矩系着鞋带的白鞋从门口消失。


    储应珣伸手推开车门,准备去追禾奚,通讯器的声响却在这时传了过来。


    储应珣的号码没给除禾奚以外的私人,能发来的都是公事,他只能先暂时停下,皱眉低头打开通讯器,屏幕上是严秦发来一张训练成绩单,从上到下依次按分数排了这次模拟训练的人员。


    排在第一的赫然是桑诺。


    桑诺……


    储应珣的眸色微微沉了沉。


    在农村自建房的时候,储应珣不是没看到禾奚打电话过来的那一刻,那人异常明亮的眸光,能长到这么大,再不懂那是因为什么,就是纯粹地脑子有问题。


    禾奚随手在路边把他捡了回来,就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在一群毛都没长齐的新人里拿了第一,就以为能得到禾奚的注意,储应珣都懒得评价有多天真。


    储应珣把通讯器收起来,大步朝别墅走去。


    以往禾奚回家总要打开客厅的灯,在沙发上坐着玩一会,这次进去却黑黝黝地没有一丝光亮,看样子是直接回了房间。


    储应珣抬眸看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发出了一声似叹息的声调,在原地站够半秒,他转身走去厨房,准备先炖好汤,让禾奚睡之前正好能喝上一碗。


    储应珣这个时候在思考怎么慢慢开始调养禾奚的身体,而这个时候的禾奚正在楼上收拾行李。


    禾奚把两件常穿的私服塞进二十寸的行李箱里,把一些洗漱用品放到了夹层,最后又带了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确认无误后拉上拉链。


    从几天前禾奚就想找一个理由离开别墅,现在储应珣直接给了他一个理由,因为被怀疑心情不好,想搬去自己住几天,听起来挺合理。


    之前储应珣在一个新开发的地区给禾奚买了套小别墅,规格没有现在这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却都俱全,最重要的是,那里不受储应珣监控。


    这间别墅连的网不是不能用,而是不管在电脑上查什么,相应浏览记录储应珣都能搜到。


    禾奚想查点东西,还想把苏尔给他的药剂拿给一个信得过的人查清成分,还是自己一个人住比较保险。


    ……


    黑色轿车从海上游轮附近驶离。


    车内座位都被坐满,但没一个人说话,坐在后座的黑鳄看了眼前面浑身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苏尔,看他一手摸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摸烟盒。


    今晚的苏尔心情并不太愉快,一是有不长眼的蠢货往上凑。


    蠢货也不是别人,就是在游轮上殴打服务生的那个胖子,那胖子有点来头,手底下也有几个饭桶,他记下苏尔的长相,在酒店附近伏击,等苏尔一出面就拎着几根棍子冲了上来。


    出其不意这一招确实不错,可惜用错了对象。


    就那么几个货色,都不用黑鳄和纳肯几人帮忙,苏尔一人就能搞定,一人赏了根绳子,一头绑住游轮,一头紧紧绑住脖子,全部扔到了海里,后面被救上来差点把胃都吐了出去。


    这是第一件不顺心的事,第二个让苏尔不顺心的也是熟人,刚出套房没多久,出去之前还眨巴着眼睛看桌上的矿泉水,让苏尔啧了一声,把水丢给了他。


    送上来的一桌菜也全进了禾奚的肚子,禾奚堪称是吃饱喝足地走了,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苏尔发现给他的药剂拿错了浓度,导致现在大晚上他们觉也不用睡,要去找禾奚把药剂换回来。


    轿车飞速行驶,黑鳄在一边看着极速后退的海景,问道:“老大,用不要发个短信,让禾奚去指定地点先等着?”


    苏尔皱了下眉:“不用。”


    苏尔想到禾奚那麻烦精的样子就皱眉,看他就不是熬夜的人,大晚上叫他出来,多半会找理由想要更改时间,光是扯借口就能扯半小时。绝不会老老实实一叫就出来。


    他偏了下视线,睨眼看黑鳄,“把我通讯器拿过来。”


    他在禾奚的通讯器上安了定位,随时随地能看见禾奚在什么地方。


    而此时此刻通讯器上的小红点显示禾奚并不在别墅区,相反,似乎刚从别墅区里出来。


    苏尔目光追随着红点移动,饶有兴致挑了挑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下,片刻后,往右一拧动,将车开向另一个岔路口。


    禾奚到小别墅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万家灯火熄灭,到处昏暗幽黑,只有几盏路灯一到夜晚就开着,禾奚凭借脑子里的记忆,顺着石子路往里面走。


    走了十分钟,禾奚视野里出现了熟悉的铁门,他加快两步想要走过去,余光却忽然看见一个从远处走来的女孩。


    岁数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穿着白衬衫短裙,衬衫整个下摆都扎进裙子里,紧紧地系了一圈腰带,勒出细细的腰际,看起来刚从什么商场逛回来,手里提着五六个袋子。


    那女孩见到禾奚,稍稍惊异地张嘴:“是你?”


    女孩见过禾奚,就在一个月前禾奚来看房的时候。


    那时禾奚身边还有个男人陪着他,个子高挑模样英俊,和禾奚是不同的风格却是一样的养眼,那时她就对禾奚留下了深刻印象。


    只可惜在那以后禾奚没有再来过。


    禾奚有些想不起在哪见过女孩,只能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女孩边躬身边点头,马尾辫也一动一动的,“你是回来住的吧?”


    “对,回来住几天。”


    “我就住在隔壁,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女孩挺健谈,“对了,昨天晚上好像有人来找你,当时太晚了,大概凌晨三四点?我看到有个人影在你家徘徊,一直去推门把手,也不打电话,也不按门铃,样子古古怪怪的。”


    女孩大概只是给禾奚提个醒,这附近住的人非富即贵,家里值钱玩意多,招惹过来的小偷也多。


    禾奚微微皱眉,感觉到女孩的形容有些怪异之处,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关窍,只能先向女孩道谢。


    时间不早,禾奚向女孩道别,转身向别墅门口走去,这小别墅和储应珣的那间一样,人脸识别通过后推开门就能进,禾奚听到叮铃一声,伸手去握门把手。


    将门一推开,禾奚就想扭头去提后面的行李箱,然而在抬手时,他忽然感觉到手掌心很粘腻,导致和门把分开有些困难。


    禾奚怔愣一下,抬起手看,就看到有一根根透明的丝线黏在手掌心,坚持数十秒,才在中间断开,软趴趴弹回门把手上,看起来异常恶心。


    女孩的话忽然浮现在耳边,禾奚想起储应珣曾经向他科普的话,心脏扑嗵嗵跳起来。


    储应珣说,框框推门也不知道打电话和按门铃的行为,只有没有智力的感染物种会有。感染物种身上有粘液,如果顺着血液流进会导致畸变,但如果没有皮外伤,只是沾染上皮肤……


    会产生催.情的效果。


    并且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发作。


    心脏彭地一声胀大,禾奚甚至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疯狂的热潮压垮了他的身体,他几乎一秒钟就软倒在地,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出细细的两条胳膊。


    禾奚用一只手撑在地面,视线模糊地看着没被关上的大门。


    要找人……


    要找人救他。


    ……


    凌晨两点,煲好的汤被人晾到一边,储应珣早在发现禾奚拎着行李箱不见了时就出门去找人,他先在一些可能的地方找了找,又给禾奚的朋友打去电话,通通没找到。


    最后他才想起那间给禾奚买的小别墅。


    他用半个小时时间开到小别墅,甚至来不及整理凌乱的衣襟,就推门下了车。


    与此同时,一辆黑车也悠悠停在了附近。


    第17章 贪生怕死(17)


    客厅里连灯都来不及开,禾奚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努力挤出一点力气去拿前面的通讯器。


    如果大门口此时有人路过,就?能看到他是怎么捡起通讯器,手指好几次在屏幕上打滑,费尽千辛万苦才拿稳的那个样子。


    禾奚看到自己?呼出的热气?一股又一股打在屏幕上,皱眉去用袖子擦干净,等能看清字体后,他翻出通讯录长按上面的联系人。


    因为平时有储应珣管控,禾奚建立的联系人只有几个,三两下就?点到了底,点到储应珣的名字时稍作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给储应珣发呢……


    还是不要了吧,刚刚才?吵架,这又上赶着发消息过去,面子上挂不住。


    但禾奚又想了想,生气?也是他单方面在生,储应珣大概都不知道他出了门,发一下也无所谓,储应珣一定会帮他的。


    将所有联系人都勾选完,禾奚把自己?的位置全部发了过去,看到发送成功,禾奚又颤着手指准备敲字,想让人买一针血清剂给他,再上门送到这个地点。


    只是禾奚马上又想到,这些人里离他最近的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而这里五分钟外就?有一个巨大的批发市场,半夜三点也不会关门。


    与?其傻乎乎等人买,他为什么不自己?自食其力去买一个?恐怕还会更快。


    禾奚觉得自己?做了很没?用的事。


    他直起?腰,没?再发信息,颤颤巍巍地把通讯器扔到一边,不顾两条无力到发抖的腿,扶着一边的墙壁站起?来。


    只是做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禾奚就?喘得后背都是汗,但过去了几分钟,他稍微适应了最开始身体里火球不断乱撞的感觉,现?在好了很多,能走也能动了。


    他还有空想了下行?李箱里放着价格不菲的电脑,当?初花了不少钱买的,不能丢,双手并?用把行?李箱拖进客厅,放好了才?拿起?通讯器走出房门。


    禾奚猜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正常,还好路上没?遇到人,没?人看到他的模样,不过走到一棵树下时,他突然被更猛烈的热潮击了一下心脏,忍不住蹲下缓了缓。


    也就?蹲下缓几分钟的功夫,再站起?来时,他已经和另一条路上的男人恰好错过了。那男人身上衬衫起?了皱褶,紧皱的眉头隐约透出几分焦灼,再也不像平时面对众人时那么沉稳得体。


    禾奚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别墅区,刚要拐个弯去刚才?看见?的那家大型批发市场,身边传来了几道有人开车门走下来的脚步声。


    有人叫他:“禾奚。”


    禾奚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也能听见?有人叫自己?,懵了两秒,晃了晃脑袋看过去,看清面前男人的长相?,嘴角瞬间?一垮,是他最不想见?到的苏尔。


    这处的灯光不怎么明亮,但也能让人视物,苏尔清楚地看见?禾奚脸上的表情从高兴到失望,连装都不装。盯着那垮着的小脸,苏尔挑眉道,“你那什么表情,再撇下看看,嘴巴不想要了?”


    有身体的原因,禾奚极快地屏蔽了苏尔说的话,他现?在头昏脑胀,都没?听见?苏尔后面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嘴巴在动。


    他头很痛,踉跄地伸出一只手:“苏尔,能不能给我一瓶水?”


    这一刻不仅是苏尔,连身后几个男人也察觉到了禾奚的不对劲。


    具体表现?为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接上手捉住了苏尔的手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尔,最胆大包天的是,他见?苏尔不说话还想扭头自己?去车上找。


    看来是还记得苏尔车上放着一箱水,想要自己?去拿。


    苏尔在后面看着禾奚跑到他车上,膝盖压住副驾驶的皮革车套,自顾自地拿出了一瓶水。看他咕咕喝完两口,苏尔皱眉道,“自己?家里没?水,要跑去街上找人要?”


    禾奚喝了水,还是没?有好转多少。


    他下了车,走到苏尔面前,停了两秒,还是没?回答苏尔的话,自顾自地说:“你把我载去批发市场好不好,就?在这附近,不远的,我想买点东西。”


    苏尔:“……”


    拿完了水,他现?在还要去逛街。


    苏尔沉默了一下,问他:“凭什么?”


    禾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忍住那阵不舒服,“我会给你买礼物。”


    明明这里走去批发市场不远,但禾奚已经没?有力气?再走路了,他看了眼苏尔的脸色,知道苏尔这个人一开始没?拒绝那就?说明这件事有的商量。


    转过身,一个人上了车。


    自觉到苏尔想开口说不已经晚了,轿车就?四个座,他占一个,有个人就?得下车,苏尔扬了扬下巴,让黑鳄在这等着。


    他打开车门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占住副座的禾奚:“你脸怎么这么红?”


    禾奚顿了下,抬手摸了摸脸,欲盖弥彰地低头含糊了一声:“有吗?我都没?感觉到。”


    但他忘了,苏尔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见?过的东西比禾奚吃过的米还多,晚上禾奚吃个东西都要看他脸色,回去了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说没?猫腻谁信?


    苏尔看着禾奚似笑非笑,直击中心地问:“你在家干了什么?”


    禾奚还是含糊:“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会这么红?”


    禾奚脸红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他脸皮薄,也做不出告诉别人他沾上了粘液的事,他在心里小小地不满,看不出他不想回吗,为什么还一直问。


    本来就?很是难受,平时又被储应珣无限度地惯坏,现?在见?苏尔一直逼迫着他让他回答。


    禾奚罕见?地爆发了一下,朝苏尔小声喊:“是热的,热的!可以了吗!”


    苏尔:“……”


    苏尔被禾奚那样子气?笑,在原地硬是站了三四秒。


    旁边的纳肯偷偷看过来,以为苏尔要收拾禾奚,但苏尔没?那闲工夫,冷笑着上了车,人家不是说了吗,要给他买礼物,他倒是好奇这兔子能送他什么。


    ……


    批发市场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皮,正门口是几家小吃店,再往后是各式各样的店面,此时里面人潮云集,多的是人在里面逛街。


    禾奚下了车,越过店门口他最爱吃的一家咖喱鱼丸店,直直往里面走,视线不停在两边扫,找专门卖血清剂的店铺。


    但安全区管辖严格,基本没?出现?过感染物种,沾染上粘液的人更是少得可怜,市场上血清剂的需求量不多,以至于卖这东西的店也不多,禾奚一口气?走了半条街也没?看见?一家。


    苏尔缓慢踱步地跟在禾奚身后,单手插着兜,表情肉眼可见?地有些烦,这市场里面人太多叽叽喳喳吵死个人,还有几个小姑娘在市场里你追我跑,好几次不长眼地撞上了他。


    最烦的是,这禾奚好像不太把他放在眼里,说好要给人买礼物,这逛了大半天哪有要买的意思?


    苏尔又走了几步,终于阴恻恻出声道:“禾奚,你是觉得我时间?很多?”


    禾奚怔了下,扭过头:“什么?”


    苏尔烦得想去摸烟,手刚伸出去,才?想起?烟盒没?有带在身上,他啧了一声:“你说我在说什么?”


    禾奚被提点了这么一句,终于琢磨出刚才?苏尔好几次阴着脸看他是什么意思。禾奚咬了会儿唇,余光看到视野中能看见?的店还是没?有卖血清剂的,只能先去对付苏尔。


    虽然说是要给苏尔买礼物,但他根本不知道苏尔喜欢什么,看苏尔已经等得不耐烦,禾奚抿唇到处看了看,不一会就?提着一袋咖喱鱼丸回来了。


    他把东西递过去:“给你。”


    苏尔明白过来这就?是禾奚说的礼物,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刚提起?袋子,手指尖就?感受到大股喷上来的热气?,再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什么东西?”


    “咖喱鱼丸。”


    “……”


    苏尔对这洒了大半添加剂的垃圾食品没?有兴致,连尝一口的想法也没?有,他拎着那袋垃圾食品站在原地,见?禾奚望过来,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脑子里也就?只能想出来送这些东西了。”


    就?差明着说禾奚挑礼物的品味不怎么样。


    禾奚抿唇也没?反驳他,但不是脾气?好,好像是突然看见?什么,没?顾得上回苏尔,转身就?走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


    那店里卖的是男士成人衣服,店面装修豪华,从外面站着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珠光宝气?。


    禾奚看上了店中央桌子上摆着的一款男士皮带,用的是鳄鱼皮材质,颜色也还可以,是储应珣经常穿的黑灰色,禾奚想买一条,等过几天回去给储应珣,就?当?是给储应珣的台阶。


    因为不太舒服,禾奚没?有挑其他的,拿上那款皮带让人包了起?来,从进去不到几分钟就?拿着袋子走出了店。


    苏尔饶有兴致地看着禾奚,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才?重?新挑了礼物,在见?到禾奚拿着袋子越过他继续往前走时,他的眉才?稍稍放平。


    不是给他的,那就?是给储应珣的。


    批发市场里人多,但苏尔身边的人少,也就?不那么嘈杂,禾奚走着走着骤然听到苏尔问他:“多少钱?”


    禾奚愣了下,顺着苏尔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袋子,有点懵苏尔会对这个感兴趣,但他有点忘了,拿起?通讯器费劲地看了眼账单,过了会才?说:“两万。”


    苏尔气?笑了一声。


    给储应珣送两万的皮带,轮到他,用一碗咖喱鱼蛋就?打发了。禾奚真是好样的,他知不知道这破玩意儿,都不够一次加油钱。


    苏尔正要说话,前面丝毫没?意识到气?氛不对的禾奚又瞧见?了什么,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急冲冲地往前走了。他眯眼看了看,那是一家卖药剂的店。


    店里坐着一个几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老板椅上用宽厚的手掌磨着手里的核桃串。见?禾奚走进来,年纪不大,不像是能买得起?贵东西的人,就?没?站起?来,只问了一句:“要买什么?”


    禾奚第一次进这种店,有些局促,“血清剂。”


    老板多瞧了禾奚一眼,见?他耳垂发红,指了下最后面的货架,“那架子上都是,你看看你想要什么种类的,药效从上到下依次减弱,至于日期都是最新的。”


    禾奚当?然要选药效最强的,他想也不想就?拿了最上面的一支血清剂走去老板那里付账。付完帐,禾奚见?后门开着,似乎没?有人,想了两秒朝外边走过去。


    后门外通往批发市场的另一个门,这个门有很多人不知道,丝毫不像正门那般热闹,但这正合禾奚心意,他想注射血清剂,还不想被别人看见?。


    他左右看了看,见?真的没?有人,拿出血清剂看了眼说明书,发现?作为老板口中药效最强的这支血清剂,也要注射一小时后才?能生效。


    好久……


    一个小时连黄花菜都凉了。


    禾奚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他抿唇忍着不适,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耷拉着眼皮拆开针剂的外包装,轻轻撩起?下衣摆,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往肚皮上扎。


    不过枕头即将要戳上皮肤的前一秒,禾奚突然听见?前不远左边的拐角有人在说话,声音还异常的耳熟,他顿了一下,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


    只见?昏暗的小巷子里,站在垃圾桶旁边的男人拿着通讯器笑眯眯地打着电话,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小刀,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电话那边有人说了什么,男人笑着打断:“放心,储应珣现?在很信任我,每回内部会议都会让我参加,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偷到你想要的那件东西。”


    “禾奚?”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下,“他还是老样子,每天都和储应珣住在一起?,这重?要吗?别问废话了。”


    男人的心情骤然变差,他加速转着小刀的速度,余光看见?漆黑的角落有一只老鼠吱吱吱地从他脚边窜过,神色一冷,抬起?手腕就?把手中的小刀扔了过去。


    那只老鼠在见?不得光的下水道里吃残羹剩饭长大,个头足有人的两个拳头那么大,却被飞过来的小刀一刀扎在了墙壁上,血液喷溅出来弄脏了白墙。


    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脑袋就?垂了下去,一看就?知道已经死了。


    男人挂断通讯器,半蹲下来抽出老鼠身上的刀,欣赏艺术品般看了眼上面流淌的血,嘴角夸张地勾了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就?收敛起?了笑容,唇角恢复平直。


    “要成熟,要内敛,这样才?是白靳随。”


    ……


    禾奚踉踉跄跄地从批发市场的后门跑出去,攥紧手中的钥匙蒙头往小别墅方向跑。能看出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很震撼,震撼中又带着一点恐惧。


    刚刚那个人真的是白靳随吗?


    他在跟谁打电话,说的东西又是什么?是谁派来接近储应珣的?


    平时在储应珣面前的样子都是装的?


    禾奚脑子里很乱,他重?复想着这几个问题,再抬起?眼时,气?喘吁吁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别墅的门口,不过来不及放松,他脸上表情就?霎时僵了僵。


    他明明记得出门前关了门,怎么现?在是开着的?


    禾奚放慢脚步,迟疑地一点点朝门口靠近,一只脚刚迈到客厅里面,禾奚就?身子发软地忽然向前栽倒。


    禾奚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出去的时间?太久了,早就?到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而且感染物种的粘液也不是小儿科的媚.药。


    他惊吓地闭住眼睛,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猛然伸过来接住了他,突然出现?的男人扶住他一只胳膊,双手穿过他两侧,像抱小婴儿一样把人抱了起?来。


    禾奚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洗衣液的味道,警惕的身体一瞬间?就?松懈下来,软趴趴地软倒在男人身上,还鼻子红红地抽了两下。


    禾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遇见?能说事的人、只会哭着不说话的小孩。


    啪地一声,客厅里的灯被人打开,储应珣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摸了摸禾奚的后颈,皱着眉低声叫道:“奚奚……”


    储应珣不知道在外跑了多久,头发和衣服都是凌乱的,就?连那双平时从不会弄脏的鞋子此时上面都落了很多泥巴。


    禾奚没?给他发位置之前他就?找到了这里,可惜进到屋子里的时候里面只有行?李箱,却到处不见?人。


    储应珣走出别墅在附近到处找,又怕刚走禾奚就?回去了,找一会就?回去一趟,来来回回好几次,像个傻瓜。


    最后一次回到别墅的时候,储应珣脑子里的想法只剩下一个,等再见?到禾奚,一定要抽出皮带,把人按到腿上狠狠抽一顿。


    可现?在真正见?到禾奚,他只会按住人的后颈,轻轻顶住禾奚的额头,气?息不稳地喘了两秒,嘶哑着声音问:“你真的想折磨死我才?甘心?”


    他的出息大概真的只到这里了。


    禾奚现?在是最难受的时候,听不清储应珣在说什么,他靠在储应珣紧实的胸膛上,鼻子和耳朵都红红的,难受地用额头顶了顶储应珣的肩膀。


    储应珣慢慢地恢复正常呼吸,终于感觉到禾奚的莫名安静,他用双手夹着禾奚的两侧腰,把人往后挪了挪,看了眼禾奚现?在的脸。


    果不其然,红得不像话。


    储应珣有防范意识,在出入其他场所前都会检查一遍周围的环境,晚上进别墅之前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门把手上的粘液。现?在看到禾奚的脸色,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储应珣心头跳了一下,将禾奚抱起?来,“奚奚,是不是碰到了粘液?”


    禾奚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


    储应珣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喉咙隐忍地微微滑动,胳膊上的肌肉一瞬间?绷紧,他抱着禾奚大步走上二楼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将禾奚顶在门上,储应珣握住禾奚的手,轻轻拨开他的手指,将里面的那根血清剂拿了出来,他问禾奚:“奚奚,刚才?是出去买这个了?”


    没?等禾奚点头,储应珣近乎残忍地说:“这个对你没?有用,这些东西只针对第二次第三次感染的人有效果,你这种初次的想要缓解,办法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去医院,第二个是让别人帮你。”


    禾奚现?在的大脑只能思考一加一等于几,他听到后面一句,当?即抬起?眼看向储应珣:“那,那你帮。”


    储应珣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他缓出一口气?,把头埋进禾奚软软的颈窝处,开口时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宝宝……我可以帮,但你要发誓你不会生气?。”


    禾奚晕头转向,伸出两根手指,咬字不清地念:“我发誓不会……”


    还没?说完脸颊忽然被捧起?,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


    禾奚满打满算就?只接过一次伸过舌头的吻,还是被引导的,其实根本不会,以至于男人压着他吮吸了一下他的舌尖,他就?差点踮着脚尖哭出来。


    储应珣顶开他的唇缝,在湿哒哒的地方吮住他的舌尖,一点点吸着带到了自己?嘴里,凶狠得几乎要把禾奚的甜水全部吸光。


    禾奚用手抵住储应珣的胸膛,唇肉在几分钟内被吮得发肿,他甚至顾不上用手背擦一擦粘腻的嘴角,就?肩膀哆嗦地呜咽出了声。


    储应珣被那一声一声猫似的叫刺激得眼睛发红,恨不得就?地扒开裤子捣得人喷溅不止,他狠狠抱了下禾奚忍了下来。


    几秒过后,禾奚被储应珣翻过去双手摁住门,衣角被抬起?,“奚奚,我只用手。”


    储应珣耳边全是嗡鸣以及禾奚的猫叫,一时没?听见?就?在一门之隔,有个男人上了楼,神色异样地停在门口。


    禾奚恐怕是忘了,他莫名其妙地把位置发给了通讯器里的联系人。


    第一个收到的是兰珏,第二个收到的是裴黎,第三个收到的是储应珣。


    禾奚还忘了,自己?买完东西就?跑了,不记得苏尔还拎着一袋咖喱鱼丸站在门口等了他十分钟。


    苏尔反应过来被人放了鸽子就?开车回到别墅,用不知名手段打开门,没?曾想刚上二楼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禾奚的叫声。


    他离门很近,能看见?门在细微地颤抖,几乎瞬间?能想到有个人趴在门口,露着纤细白皙的腰红着眼尾快哭出来的样子。


    苏尔沉默地盯着那扇门,脸色极其难看,脸上那副惯常的笑有些扭曲。丢下他不声不响一个人逃跑,就?是回来做这种事了?


    后面的人是谁,是储应珣,还是禾奚在外面随随便便找来给储应珣戴绿帽的人,储应珣知不知道?


    苏尔看着门,不动声色地猜想,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楼梯又传来了其他两道脚步声,相?继上了楼,停在苏尔旁边。


    第一个是兰珏。


    第二个是裴黎。


    收到短信的没?收到短信的都在这里。


    全都齐了。


    第18章 贪生怕死(18)


    禾奚在储应珣的手中晕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储应珣在身边,禾奚没有太多顾忌,在一秒钟之内就没了意识,一旁的储应珣稳稳接住禾奚,把人放在铺了一层干净软毯的大床上。


    毯子是储应珣在车上常年到头备着的物件,储应珣把禾奚抱上楼之前在车里拿出来的。


    睡在一张两月没清理过的床上,是禾奚绝对不能忍受的事,再加上禾奚体质不强,储应珣会尽量避免他吸到太多灰尘,以免生病起来会受罪。


    擦干净水淋淋的禾奚,储应珣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翻过留有体温的那一面盖在禾奚肚子上,又大步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最后才走出门。


    像储应珣这种?常年?和危险为伴的人,一开始被禾奚勾着所以忽视了外面的动静,可后面接二连三又走上来两?道脚步声,储应珣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好在禾奚也受不了这些,很快就晕过去,让储应珣能在擦干净手之后尽快走出门。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还没有走,一个接一个神色古怪地站在楼梯口或者楼梯边上,此时?见储应珣走出来,都?把视线从门口挪到了男人身?上。


    储应珣穿的衬衫被抓得皱褶四起,一双鞋子的前端印着两?个脚后跟鞋印,但?这没有影响他的俊美,下颌边上一道长长的抓痕,更让他在此时?收到了不少?视线。


    三人在看储应珣的同时?,储应珣也没有闲着,目光先从前面戴着帽子的苏尔身?上掠过,再看向了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的裴黎。


    最后他才看向兰珏,皱起眉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兰珏知道储应珣给禾奚买过一栋别墅,但?别墅在哪个位置只有两?个人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确很奇怪,但?要怎么说呢,说禾奚给他发了一个位置,他就过来了?


    这么说未免太奇怪。


    但?储应珣分得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说谎没有用,兰珏对上储应珣的黑眸,实话说:“老大,禾奚不久前给我发了一个位置……”


    储应珣眼神顿了一顿,兰珏停了下,继续道:“我刚好没睡,见时?间是凌晨,又是一个陌生地点,以为是禾奚被人绑架,所以开了车过来,我不知道老大在这里。”


    说话之间,储应珣见最旁边戴着面子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嗤笑?了一声,话也没说一句转身?离开,目光在那人背影上多停留了一秒。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秒,储应珣就收回了视线,因?为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旁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你呢,禾奚也给你发了位置?”


    裴黎滚了一下喉咙,慢慢抬眸看向双手放在身?侧、身?材比例完美到好像无时?无刻在释放成?年?男性荷尔蒙的男人,嗯了声道:“对,我当时?正好要睡下,禾奚发位置过来,我以为他有事找我。”


    储应珣看了眼裴黎。


    兰珏向他汇报情况,是因?为他是给兰珏发佣金的人,那这男生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他就是禾奚的男人?


    储应珣点了下头,表情没怎么变:“你作为同学能这么关心禾奚,我很感谢,不过禾奚身?边有我照顾,以后再收到禾奚的消息可以不用大晚上觉也不睡跑过来,你说呢?”


    知道裴黎就是当初给禾奚发照片的人,储应珣一直半阖着眸,唇角也很平直,没等裴黎开口回话,他又看向兰珏,道:“禾奚没出什么事,时?间不早了,你先把禾奚的同学送回家吧。”


    从始至终仿佛只当裴黎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裴黎面色微白,他没说什么,闻着大片从卧室里面飘来的气?味,忍不住挪眼睛看了眼门口地板上的湿濡,都?不是没长脑子的年?纪了,他当然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事。


    但?既然对储应珣还没有腻,禾奚为什么要大晚上给他发位置,做出让他过来的暗示,是在耍他吗?


    裴黎咬了咬牙,片刻后又松出一口气?,不过还好,刚才他跑看见楼梯上有那么多人,还以为禾奚要玩那些肮脏的四批。


    刚才那一秒差点把胃气?吐出来,比起刚刚的心情,现在被禾奚的男人赶出去,好像也不算什么。


    裴黎脸上没做出表情,兰珏更不能表现出什么,他应了一声,睨过眼来示意让裴黎下楼梯,裴黎看他一眼,浑身?燥热着拔腿向下走去。


    等人一个接一个全部从小别墅里离开,储应珣回卧室又用湿毛巾给禾奚全部擦了一遍,后又关了灯,下楼戴上白手套用专业清理剂擦除掉门把手上的粘液。


    最后检查完门窗附近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后,储应珣给禾奚留下一条信息,出了门,准备调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感染物种?。


    他走时?特意把关门声控制得特别小声,也基本没发出来声音,但?楼上睡得正熟的禾奚还是皱了一下眉,抱着手里的衣服翻了个身?。


    旁边的通讯器在此时?亮了两?下,稍稍照亮了两?秒禾奚的侧脸,就又熄灭下去。


    第一条是储应珣发来的消息:[奚奚,我出门办点事,明?天晚上会回来,家里熬了汤,你醒来以后回去喝一点,昨晚我那样问不是要和你生气?,等晚上回来我们再聊聊。]


    这条的两?分钟之后,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你好,我是严秦,储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先联系你。是这样的,桑诺在我这里和其他人发生了争执,他打断了对方两?条手,他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


    [现在对方的家长情绪很激动,一口气?要桑诺赔五十万医药费。]


    [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晚上请联系我,来一趟我这里商量下这件事怎么解决。]


    ……


    禾奚起床看到这条消息后有些吃惊。


    有点像是小孩在学校犯了错,老师打电话让家长去学校似的。


    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但?只发生在禾奚考试成?绩下降,班主任打电话小心翼翼组织措辞告诉储应珣的时?候,而?反过来发消息给禾奚的情况,从来没出现过。


    严秦不发消息过来,禾奚都?差点忘记自己捡过一个人回来了,他不知道储应珣把那人安排在了哪里,也从来没问过。现在才想起那个骨瘦如柴的男生,确实说过自己叫桑诺。


    禾奚拿出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洗过之后他去厨房随便弄了点吃的,一直等到傍晚,他拿着通讯器下了楼,来到门口时?,禾奚皱了下眉。


    虽然门口的粘液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此刻看见那让他丢脸的地方还是十分不忍直视,他狠狠抿唇把昨晚的事从脑子里挥去,这才开门准备去严秦那里。


    桑诺是他捡回来的,名义上是他的人,他需要对桑诺负责。


    严秦发来的地点是在一个军事基地,禾奚去到的时?候,是严秦亲自出来接的人。


    严秦一边领着禾奚往办公室走,一边不好意思?地看向禾奚,“麻烦你了,本来我应该叫储过来的,但?储的电话从昨晚开始就打不通,对方的家长又逼得紧,我实在没办法。”


    禾奚摇了摇头,“没事,他在哪?”


    严秦指了一下前面的门:“在这边,那家长脾气?有些暴,你多忍着点。”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门口,严秦伸手推开门,表情有些严肃。


    每个人被送到这里之前都?签了免责合同,如果在训练时?受伤基地不用负任何责任,但?被同伴殴打而?受伤意义则完全不同。


    桑诺惹到的家长恰好有着跋扈性子和三寸不烂之舌,严秦现在就开始担心禾奚招架不住了。


    一进?门,禾奚就看到了站在桌子旁边的桑诺,漂亮的眸子里浮出惊讶,桑诺变得很高,肌肉也很流畅,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了。


    开门声很大,办公室里的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桑诺最先僵直地往过看了一眼,燥热的天办公室里还没有开冷气?,他却?起了一身?的冷汗,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昨晚到一小时?前这小子还冷着脸一声不吭也不服软,现在短短一会就嘴巴起皮,脊背肉眼可见的僵硬。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家长,也不可能是因?为严秦,桑诺就没怕过他。


    严秦只能猜是因?为禾奚来了桑诺才这样。


    真是稀奇,这小子居然还怕禾奚会生气??


    他昨晚要打电话给储应珣这小子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桑诺的家长来了?真是够难请的,从昨晚请到现在才来,敢情受伤的不是自己孩子就懒得来呗,我倒要看看,把桑诺教成?野蛮人的家长到底长什么样……”


    离桑诺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从门被打开的时?候男人就气?势汹汹地咒骂起来,说到最后他抬起眼,冷不丁看到禾奚的脸,骤然一顿。


    严秦刚要打圆场,禾奚就把目光从桑诺身?上收回,走到男人面前。


    “您是殷七的父亲?”见男人点头,禾奚抿了下唇道,“桑诺打伤你的孩子,我很抱歉,但?来之前我听说了,是您家孩子先骂桑诺,桑诺才还的手,不过归根结底,桑诺不应该打断您孩子的手。”


    “所以作为赔偿,我会赔您一百万,后续医院所有需要的费用我都?会打到您卡上,这样处理您看可以吗?”


    禾奚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皮肤很白腰肢纤细,胳膊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仿佛现在把他顶到墙上用保温杯欺负他,他也只能无助地摇头喊救命。


    可就是这样,从昨晚不依不饶到现在的男人,愣愣点了一下头,给了禾奚卡号,还承认自己的孩子也有错。


    在办公室没待多久就走了。


    禾奚站在原地点了确认转账,眼睛也不眨,没见心疼,平时?储应珣随便给他的零花钱都?有这个数的好几倍,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转完账禾奚看了眼桑诺,没说什么,转去看严秦:“那我先走了。”


    严秦拦住了他:“等等。”


    禾奚疑惑地看严秦,不明?白事情都?解决了还有什么事。


    严秦侧头看了看桑诺,随后看向禾奚,“我想让你把桑诺带回去住两?天。”


    这话一出,不仅禾奚表情愣了下,不远处的桑诺也骤然一僵,严秦仿佛没察觉到气?氛凝固,将思?虑良久的事说了出来:“我们这虽然也有医疗队,但?毕竟不精密,桑诺外面看着没什么,但?受的伤其实也挺严重,最好带去医院看一看。”


    后面严秦压低了声音:“这是其一,其二是桑诺的心理经评估存在些有问题,在我这里,他不仅一次和其他人发生过争斗,我看他只听你的话,所以想让你回去疏导疏导他,当然我回去以后也会好好管教手里的人。”


    禾奚对前面的话都?不置可否,听到其中一句,有些匪夷所思?道:“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他怎么会听我的话?”


    严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桑诺。


    禾奚皱了一下眉,抬头看向远处的桑诺,看了会,突然说:“我渴了。”


    桑诺僵了下,下一秒他转身?走出办公室,不到片刻就从茶水间倒了杯热水递到禾奚手里,禾奚拿着手里的水,抬眸对上了严秦微微笑?着的脸庞。


    ……


    禾奚最终同意了把桑诺带回去几天,但?他没疏导过人,到时?候还是要交给储应珣。


    从基地里出来往山下走是严秦的自建房,严秦说要开车送禾奚回去,禾奚就蹲在院子门口朝窝边的大狗招手,顺便等严秦把车开出来。


    说不清为什么,严秦养的狗每次见了禾奚都?异常热情和狂热,见禾奚一招手,那条狗蹬起双腿就朝这边跑。


    桑诺本来在禾奚身?边僵硬局促地站着,见那狗奔来,眼神瞬间阴了下,和那帮兵痞待久了,这狗的面相偏凶险,常常能把路过的小孩吓哭。


    寻常小狗做的举动放在那畜生身?上会有不同的解析,比如小狗拱头是想让人摸,那狗拱头只会让觉得他是在挑衅,再比如小狗飞速跑过来是太想主人,放到那条狗身?上,只会觉得他想扑过来撕咬猎物。


    在那条狗快跑到禾奚附近的前一秒,桑诺伸出手,一把拽住了狗身?上的狗圈,那狗毫无防备,吊在空中扑腾起四肢。


    禾奚立刻低声道:“你做什么?快把他放下来。”


    “他要咬你,”桑诺见禾奚皱眉,没顾手背上被狗的利爪刮出的血痕,垂眸道:“我想阻止他。”


    禾奚站起身?从桑诺手中接过那只狗,见狗被拽了一下后萎靡地嗡嗡叫,说话不免冷了点:“他不会咬我,他和我的感情远比和你的还要……”


    说话间,一道鸣笛声响起,禾奚看了眼远处降下车窗的严秦,没把话说全,蹲下摸了摸狗的脑袋,转身?向车里走去。


    两?人一上车严秦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他手边的通讯器响了两?声,储应珣正等他把禾奚送回去,于是也没问,踩下油门驶离了自建房。


    晚上八点的时?候车子回到别墅门口,禾奚推门下了车,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猜测肯定?是昨晚粘液的影响,他抬起脑袋见门口有道矗立在那里的高大身?影,想也没想就走过去埋进?储应珣的胸膛里。


    全然忘记他还在和储应珣单方面冷战了。


    储应珣一手扶住禾奚的腰,看了眼肩膀上压扁的脸,这才去看向前面的桑诺。严秦已经发消息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他知道桑诺要来家里住两?天。


    桑诺对上储应珣的视线,目光在他怀里的禾奚身?上停留一秒,慢慢低头小小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储,人我就先交给你了,改天见。”


    储应珣嗯了一声,将胳膊里包着的禾奚转了个方向,又穿过禾奚的腰侧,抬手捏了捏禾奚嘴巴两?边的脸,低声提醒他:“奚奚,说谢谢。”


    禾奚一困就很好说话,后背倚着储应珣,半睁着眼看向严秦,“谢谢你送我回家。”


    严秦笑?了声,“不客气?。”


    严秦又转头去嘱咐桑诺不要惹事,这才趁着天色没完全暗,开车离开。储应珣目送那辆车消失,转头看向桑诺,“进?去吧。”


    桑诺点了点头,跟在储应珣身?后进?了屋。


    储应珣今晚貌似很忙,把禾奚放到沙发上,又去处理响个没停过的通讯器,只抽空让桑诺自己去厨房找饭吃,半小时?后储应珣将所有讯息处理完,走去沙发抱起禾奚。


    男人一边把昏昏欲睡的禾奚抱到大腿上,一边低头看通讯器,话是对桑诺说的:“严秦说你后背和大腿都?有不同程度重伤,等明?天我会带你去医院,今晚能忍忍?”


    桑诺道:“能。”


    储应珣点点下颌,“很晚了,先睡觉吧,洗漱用具给你准备好了,在客卫里,至于睡觉的地方,下面是我的房间,二楼是奚奚的房间,你今晚……”


    储应珣是想让桑诺今晚在沙发先凑合一晚,从来不是让桑诺做选择题,但?话没说完,储应珣就见桑诺看了眼上面的卧室,再下一秒,目光就落到了禾奚身?上。


    好像更想跟小妈妈一起睡。


    第19章 贪生怕死(19)


    不用?桑诺明说,储应珣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得一笑,对?桑诺道:“你睡沙发。”


    下一秒他伸出手圈住禾奚的腰,把禾奚像个蓬软的娃娃一样拉进?怀里,禾奚刚要扭头去看?桑诺,就被储应珣捏住脸按在?胸膛,双脚离地地被抱上了二楼房间。


    储应珣面无表情,心情肉眼可见的糟糕。


    原本桑诺没来之前他可以每晚裹条浴巾坐在?沙发上,偶尔撞见半夜渴了的禾奚下楼喝水,他可以趁机抱一抱揉一揉,现在桑诺霸占了他的位置不说,还有可能在晚上撞见从楼上下来的禾奚。


    偏偏是禾奚亲自?把人带回来的,他还不能赶出去。


    储应珣推开二楼房间的门,把禾奚放在?床边,刚要垂下眸,就见禾奚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储应珣恰好撞见那眼神,当即抬手捧住禾奚的下巴,把那张脸由下到上抬起来正?对?着自?己,声音微微低哑地好心提醒:“奚奚,想看?就这样?看?,不用?偷偷摸摸。”


    禾奚抿唇把那双几乎包住他整张脸的手拨开,没有反驳后面那句偷偷摸摸,因为他确实看?了一眼。


    他只是有些?稀奇,因为储应珣平时很少梳背头,也不爱用?发胶那些?麻烦的东西,今晚却?整整齐齐地将头发往后梳理固定住,露出一张轮廓锋利的脸,气质和以前很不一样?。


    储应珣被他弄开后也不恼,从身上拿出一个用?精致盒子装起的黑灰色领带,倾身放在?禾奚的大腿中间,“奚奚,我刚刚在?桌子上看?到这个,是送给我的?”


    禾奚看?到那盒子怔了怔,这领带本来是他让严秦顺路捎他去小?别?墅拿上,想过几天再给储应珣的,没想到放桌子上给忘了。


    他忙拿起盒子反驳道:“谁说是给你的,你怎么乱拿我的东西?”


    储应珣没生气,半蹲在?禾奚面前,用?掌心捂住禾奚冰凉的双手,垂着眼说:“不是给我的是给哪个男同学的吗,你衣柜里也没有需要配领带的衣服,奚奚,我昨天刚帮了你,你就又和我撒谎。”


    禾奚根本都不认识几个男同学,能叫得出名字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本来想解释,听到储应珣说什?么帮了你,当即躺到床上就把被子蒙过了头,只留给储应珣一个后脑。


    刚闭上眼睛,禾奚就感觉到身后的床被压下去一点,储应珣把禾奚连被子带人一起抱起来,隔着被子轻声道:“那天在?海上酒店的事,我不会再问了,但奚奚,以后能不能不要对?我撒谎。”


    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禾奚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听到后不出声,也没做出承诺。


    储应珣从身后抱娃娃似的抱着他,一只手去拨弄手里的领带盒,明明他有大把手底下人送的领带,多得能自?成一家,却?对?手里这条平平无奇的格外离不了手似的。


    禾奚被他闷了一会儿?,忽然问:“那晚我在?小?别?墅的时候,白靳随在?哪里?”


    储应珣听他突然提起白靳随,顿了一下,“他这几天都被我叫去了其他地方买东西,怎么了?”


    “不可能,”禾奚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扭头去看?储应珣,“你怎么确定白靳随就在?你说的地方,没有离开过。”


    储应珣耐心地解释:“这几天我有陆续收到货物发过来的消息,那些?军火贩被我提前吩咐过,只有见到我手底下的人才能卖货。既然货发过来了,说明他们都见到了白靳随。”


    禾奚还是说,“不可能。”


    他转过脸,把那天在?批发市场小?巷子里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储应珣,储应珣听后只沉默了半秒,伸手拍了拍禾奚隔着被子的后腰,“我知道了,别?担心。”


    禾奚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有了想法,会去调查,便转去说另一件事:“桑诺还没有衣服穿,明天你抽半天时间送他去医院,再带他买几件衣服。”


    话刚说完,身后男人就轻轻啧了一声。


    禾奚立刻扭过脸,“你不愿意?”


    储应珣身子一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圈住了禾奚,埋在?禾奚颈窝处闷闷说:“我怎么会不愿意,你的话我都听的。”


    ……


    第?二天中午别?墅的门铃被按响,不多时屋子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兰珏,他在?前一晚收到储应珣的消息,储应珣让他明天中午过来开车送他们去商场。


    原本兰珏以为,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储应珣和禾奚,等开了门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并且今天的行程也是为他而准备。


    兰珏一抬眼,看?到的是眼下微微发青的储应珣,对?方显然是晚上没有睡好,周身气息沉凝,被他不动声色地压抑着。


    禾奚站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穿了件白色短袖,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睡起来,脸颊边还有几道没消掉的红印,正?双手端着杯子困兮兮地喝水。


    杯子里的水是客厅里的另一个人倒的,对?方个子极高,只比储应珣稍微低一点,看?禾奚的时候要垂下脑袋,此时他正?站在?禾奚旁边看?着禾奚。


    禾奚喝了两口,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放下杯子往门口看?了眼,正?好对?上兰珏的视线。


    那天晚上的事禾奚都记得,也记得自?己给兰珏发过位置,但他晕倒得太及时,根本不知道兰珏来过。


    在?他眼中是他发短信给了兰珏,但兰珏根本没有理会,也没问他为什?么发这条消息。


    想到这里,禾奚抬眸又看?了兰珏一眼,那双漆黑明亮的瞳孔微微放圆,有点像是在?瞪人。


    兰珏将那眼神尽收眼底,轻微皱了一下眉,似乎完全不懂为什?么。但他没有纠结原因,禾奚原本就总爱搞折磨人让别?人自?己猜这一套,看?他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禾奚在?那一眼后就完全没理过兰珏,自?顾自?上了车的后座。


    客厅里的两人都穿好了适合出门的衣服,见禾奚关?了车门,桑诺下意识拔腿向外走,但在?即将开车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男人低低发出声音,“你去副座。”


    桑诺开车门的手一顿,转头对?上储应珣发沉的眼睛,储应珣看?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道:“等下到医院,兰珏会带你上去全身检查一遍,有哪里不舒服就和医生说,钱不用?你付,不用?藏着掖着。”


    车座上的人听不到储应珣说的话,见两人车门旁边磨蹭,轻轻抿了下唇,桑诺见状转身走去前面,和兰珏一起落座。


    医院里人流拥堵,但储应珣给桑诺找的是私人医生,进?去以后能直接开便捷通道,人到了立刻可以开始全身检查。


    禾奚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太刺鼻,靠着车门不愿意上去,储应珣只好在?车里陪他,做了个眼神让兰珏带桑诺进?医院。


    因为私人医生的缘故,桑诺每项项目都在?顷刻之间检查完,医院利利落落给桑诺开完药,桑诺就拎着袋子重新回到车上。


    上车前他隐晦地望了一眼禾奚,禾奚没看?见,嘟囔着让兰珏开车:“去商场。”


    兰珏顿了下,嗯了一声,启动车子。


    半小?时不到,车子停在?一家巨型商场门口,这里堪称是除交通站外全区最忙碌的地方之一,停车都要见缝插针地停。


    储应珣最先下车,他只穿了件普通黑衣,但因为身姿挺拓,一下车就引来不少注意。


    禾奚慢一步从车上下来后,聚集到这边的视线更是多了一倍,他跟在?储应珣身后上电梯,来到最常去的那一家男士成衣店。


    门口的导购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见储应珣,她立即笑脸迎上店里的常客。储应珣用?眼尾向后觑了一下,“给他找两件衣服。”


    女?人的视线移到后面面无表情的桑诺身上,只看?了几秒,眼睛就亮了亮。


    来店里的有钱人很多,但衣架子少,多半是挺着大腹便便的暴发户。像桑诺这样?又高又瘦的,是最好挑衣服的,看?着也赏心悦目,是他们最喜欢服务的对?象。


    女?人凭借着自?己的眼光从几个衣架上拿下衣服,有外套,有内衬,还有裤子,全搭在?胳膊上准备让桑诺试。


    试的第?一件是偏成熟风的风衣,很收束身形,桑诺在?女?人的目光中穿上那件衣服,耷拉着眼皮将两侧衣服收拢。


    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穿上这种衣服却?有一种别?致的韵味。


    女?人用?热切又欣赏的目光看?着桑诺,踌躇犹豫片刻,忍不住道:“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尺码刚刚好,我个人感觉非常合适,你自?己觉得呢,喜欢吗?”


    桑诺长相桀骜,脸颊的线条很锋利,看?模样?早就到了能自?己做主说事的年龄,但女?人问完这句话后,桑诺没有出声回答,他停顿两秒,眼皮上缀着的睫毛动了两下,下一秒默不作声地扭过头——看?向了某一处。


    导购员顺着看?过去,只见视线最后落在?了储应珣身后的男生身上。


    那男生很漂亮很白,骨架很小?,正?坐在?软沙发上玩通讯器,玩到一半有些?困,忍不住走了下神,手里的通讯器从他手中滑落,他顿时睁大眼手忙脚乱地去接通讯器。


    接住后,才小?小?松出一口气。


    好险……


    买这东西花了很多钱的。


    完全不知道店里的人此刻都看?向了他。


    储应珣站在?一边,脸色微沉地看?着桑诺的样?子,过了半晌,他出声道:“奚奚。”


    禾奚的注意力这才转移,他懵懵地抬起头,见导购员和桑诺都在?看?他,慢半拍察觉到桑诺这是在?问他,他抿了下唇,慢慢摇了下头。


    桑诺闷不吭声地低下头去脱衣服。


    导购员接住他递过来的大衣,瞠目结舌。


    两人是什?么关?系?


    怎么摇一下头,说脱就脱了?


    未免太听话了吧。


    导购员的心情波涛汹涌,但面上一点也不显,继续找了几件衣服给桑诺,最后储应珣付款只买了其中的两三件。毕竟他在?这里只住几天,买几件够穿就行了。


    结账成功,储应珣拿上那几件衣服,走到软沙发旁边,揉了揉禾奚的后颈叫人站起来。禾奚不情不愿地关?掉通讯器,刚站直身子,储应珣就说:“奚奚,我叫辆车先送你回去。”


    禾奚皱起眉,说话声不大,在?外人听来粘粘糊糊的,“你又要去哪里?”


    “去办点事,”储应珣对?禾奚的表情很受用?,喉咙发痒地滚了滚,但在?外人面前,他忍住了没去亲禾奚的鼻尖,“晚上十二点前就会回来,你在?家好好玩,想出去的话给我发条消息。”


    他握了下禾奚的手,感觉还是冰凉,没忘记嘱咐禾奚,“锅里的汤记得喝。”


    禾奚还是皱着眉,还因为不高兴,很快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储应珣盯着他似乎气鼓的脸颊,黑下眸多看?了几秒,喉咙底不受控地发出声音,“奚奚,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晚上别?锁门。”


    禾奚刚要说不能,就被储应珣用?手掐了下脸。


    储应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本来就没有奢望,哑着嗓子说了句“没良心的洋娃娃”,就先一步走出店接起嗡嗡作响的通讯器。


    禾奚慢吞吞地抬手揉了下被掐的脸颊,懵了两秒,拽拽衣服朝外面走去。


    经过兰珏的时候,他抬头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里?”


    兰珏侧眸看?了眼他,顿了顿。


    储应珣的行踪是不能向外透露的,但也要分人,对?外人当然不能说,但对?禾奚就不一样?了,兰珏沉默片刻,说了三个字:“去和水。”


    “哦,那你让他早点回来。”


    “你不问我们要去干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和我又没关?系。”


    禾奚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转身朝储应珣走了过去。储应珣给他叫了一部网约车,因为就在?附近,来得很快,禾奚垮着小?脸坐上了后座,也没和储应珣说再见。


    储应珣没说什?么,在?车外幽深地看?了一眼桑诺,眼神里有警告他安分守己的意思。


    下一秒,他关?上车门,目送车辆远去。


    ……


    天下起了雨,因为雨点噼里啪啦溅在?车上的声音太催眠,禾奚在?车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个急刹车晃醒的。


    禾奚猛然睁开眼睛,他低头望了一眼身前拦住他避免他撞出去的一只手,后又去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色。不知怎么,心脏没来由地加速跳了两下。


    他转去看?另一边的桑诺,“现在?几点了?”


    桑诺低头看?了一眼表,回答道:“六点三十。”


    距离出商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其实按平常来说不用?这么久的,但今早有一条公路塌方,所有车辆都往这处开,车挤车的半个小?时都走不出一公里。


    司机抽着烟骂了两嗓子,车外的气氛也异常烦躁,只要一点火星大家立刻就能炸。


    禾奚倒不着急,反正?回家也是睡,他问清楚了时间重新歪倒在?车座上,脸颊贴着冰冰凉凉的车窗,肉挤成鼓鼓的一块,随着车一点点地挪动,压出的肉也越来越多。


    眼皮一点一点上下颤动,即将要阖住的时候。


    司机换了下车里的电台频道,主持人温馨甜美的开场语过后,紧急插播了一条重要消息:“傍晚五点二十分,几个亡命徒非法持枪进?了和水,据知情人透露,他们的目标是要杀一名储姓男士……”


    桑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他本来就很关?注禾奚的动向,几乎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抬起头,只见禾奚坐直了身体,眼睛微颤地紧紧盯着前面发出声音的电台。


    和水……


    今天下午兰珏告诉他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和水?!


    第20章 贪生怕死(20)


    禾奚头昏脑胀。


    和?水两个字反复出现在脑子里,他都要听不清电台里的声音了。


    手指不由自主掐紧前座的靠背,禾奚侧过头语速急促问道:“桑诺,你有没有听到,刚才电台里面说有人非法持枪进和水?我有点记不清了,下午在商场的时候,兰珏是不是说他们要去……”


    他六神无主地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在问什么,只是手指掐得越来越用力,唇角也很紧张地抿起一点。看桑诺的眼神,像是在向这个人流露出期待,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但桑诺不会撒谎,他在训练基地的那几个月就总因为这个和?人发生?矛盾,听出禾奚的言外?之意?,他实话实说道:“我听到了,他说要去和?水。”


    话音刚落,桑诺就见右边的人脸色变苍白了些许,眼睫毛在脸颊上一扫一扫,看起来孱弱又可怜。就连掐着车座的手指也都无力地滑落了。


    禾奚小声说了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禾奚看见桑诺一直直勾勾也不掩藏地侧身看向他这边,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


    就因?为电台里的一句话,慌得连汗都出了一点。


    他转过头不让桑诺一直看着自己了,脑袋转向窗户那边,抿唇看着窗外?异常昏沉的天气,以前一到下雨天禾奚就爱枕在储应珣腿上看书,这个习惯一直没有变过。


    久而久之下雨天对禾奚来说总象征着清静和?舒适几个字,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雨下太大了,让禾奚难以平静情?绪,总有些心神不宁。


    想杀储应珣的人少吗?不少。


    甚至踩点整整三四天一蹲到储应珣下车就掏枪上去打的人也有,但储应珣从来没有出事过,禾奚用不着这么慌。


    但禾奚就是控制不住,慌也不是因?为别的,他就是怕储应珣一出事,他的处境会变得异常艰难,一只没有能力又失去庇护的动?物总会被?啃食的。


    要是没有储应珣,以前总欺负的小弟会怎么对他?


    禾奚真的好怕……


    他都不敢顺着想。


    他以前在储应珣开会的时候,还让好几个小弟吃过自己剩下的樱桃的呀。


    禾奚不知?不觉拿出了通讯器,手指在屏幕上方犹豫两秒,向储应珣打去电话。


    据禾奚所知?和?水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去和?水的路和?公路塌方的路也是反方向,现在储应珣应该早就到了。现在又是晚饭的点,储应珣应该在吃饭。


    应该可以接他电话的吧?


    通讯器的铃声轻轻柔柔地响了起来,禾奚垂眼紧盯住屏幕上的“拨通中”,一直等着铃声在响。过了可能一分钟,又可能是两分钟。


    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声在车内响起。


    禾奚眼睛瞬间睁圆,无措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许久,他又拨去两个电话,还是无一例外?等到最后都无人接通,不仅是储应珣的,连兰珏的也打不通。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


    外?面拥堵的车流在这时稍微动?了两下,前面的司机似乎不喜欢这种电台,又拧动?着换了个频道。


    桑诺还是维持着那个向右半边侧的姿势,看着禾奚的一举一动?,只见一直低着头的禾奚忽然捏着通讯器朝他看了过来,肩膀轻微抖动?,鼻尖也变得粉粉红红。


    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去找他?”


    桑诺声音低沉地说道,这是和?心里所想的完全相反的话,不知?道怎么,看到禾奚的样子,顺嘴就说了出来。


    两分钟之后,车门被?人打开,司机在路边停了车把禾奚放下。


    司机见禾奚红着鼻尖异常可怜,可能是失恋了,一边感?慨着对方不长眼睛,一边把车里多余的两把伞送给了禾奚。


    禾奚另外?拦了一辆车,和?司机说完目的地,就在车里揪着膝盖上的布料看向了通讯器。


    他不知?道兰珏是怎么样的,但他知?道储应珣。


    以前储应珣从来没有拒接过禾奚的电话,怕禾奚借题发挥闹脾气一直是在两三分钟内接,偶尔一次接得晚禾奚挂得快,储应珣也在半分钟内回了电话过来。


    可这一次,一直等到现在储应珣和?兰珏都不吭不响,通讯器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恰好应和?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


    路上没有再拥堵,也没有交通管制,这辆新上的车行驶很是通畅。


    桑诺看了眼窗外?,又慢慢转头,看向身边的禾奚。禾奚轻微抖着睫毛,脸色比刚才还要白,就像失去了一只很重要很重要的宠物。


    这是桑诺没有见过的样子。


    从最开始到现在见禾奚的这几次,禾奚一直遇事不慌不急,因?为有人替他办,有人替他出头,不用他动?一根手指。而现在他没有了主心骨,仿佛所有事都办不好了。


    桑诺不由想,如果储应珣真没了,禾奚会变成什么样?


    或者说,他会被?以前一直追随储应珣忠于储应珣、却?对储应珣身边这妲己一样的存在十分看不惯的那帮人,欺负成什么样?


    桑诺一路都在想。


    和?水很近,桑诺想了半小时,冷不丁听到司机说请慢走,他陡然回过神,闻见身边浓密的香气被?吹进来的风打散了一点,禾奚开门要下车了。


    桑诺下意?识要跟着下,却?在下一秒狠狠皱了皱眉头,他低头看了眼昂贵布料上的山包,眼里闪过了一点迷茫。


    他这是怎么回事?


    桑诺说白了是被?虐待着长大的野狗,生?理知?识都不太懂,更?说不准对禾奚是什么感?觉,相反,他还有一种肖想小妈妈一样的禁忌和?忐忑,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他怎么能对禾奚这样呢?这样是不对的。


    禾奚将他捡回来,让他拥有了一个家,他不能对禾奚有任何?越界,想法也不行。


    桑诺下车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他往前走,稍慢半步跟在禾奚身后。


    此时的禾奚还在通讯器上打电话。


    禾奚虽然慌,但也没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见电话还是打不通,皱眉熄灭屏幕。


    一回头桑诺傻兮兮地不打伞,吓得要死,赶紧小跑两步走过去,“你脑子有问题吗?伞也不会打了?你等下冻坏身子我又要送你去医院!”


    但是禾奚又一想,储应珣也算是桑诺的救命恩人,储应珣出事,桑诺也不想看见。


    桑诺可能是太着急了。


    禾奚垮着的小脸缓和?了些,抿唇道:“我知?道你担心储应珣……我虽然以前没有来过,但听储应珣说过他在这里有栋投资的大厦,我问一下人,过去找一找。”


    那栋大楼的名字大概是很有名,禾奚到路边稍微问了下人,就问出了去大楼的路线。说来也巧,离他们这里并不远,一公里的样子。


    禾奚和?桑诺是走路过去的,到了大厦门口,禾奚原本想进去,却?见前面的人被?保安拦住,说不是里面的员工不能进。


    禾奚和?桑诺也都不是里面的员工,当然也都不能进,禾奚打的伞稍微有点低,别人看不到他的脸,远处的保安只狐疑警惕地看了眼桑诺。


    桑诺视若未闻,他对别人的敌意?和?情?绪一向不敏感?也不在乎,他只知?道,禾奚想进去。桑诺看了眼身边的禾奚,下一秒,大步走到门口。


    桑诺太高?了,气质也狠厉特?殊,保安以为这人高?马大的男人要来找事,手率先摸向身后的棍子,桑诺却?停了下来,眼珠紧盯保安,声音沙哑:“怎么样才能进。”


    保安还有些心有余悸:“进哪里?”


    桑诺:“大楼。”


    “如果不是这里的员工,一般都是不能进的,”保安迟疑着道,“除非你认识这楼里的高?层,让他给我打个电话登记一下,就能进去。”


    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但问题就是,储应珣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禾奚听见桑诺的转述,低头慢慢蹲下身子,抿唇看着通讯屏幕上的未通电话,侧头趴在膝盖上不愿意?再打,鼻子很酸地皱了一下,呼吸声也变得又细又弱。


    跑来跑去的太累了,以前储应珣又没这样冷落过他的电话,累计在一起,禾奚有点委屈,想发脾气都找不到人发。


    桑诺站在一边皱眉垂眼看禾奚,听见那不太对劲的声音,以为禾奚哭了,但仔细看过去,禾奚并没有,只是眼尾有点红,安安静静地半蹲在地上抱住膝盖。


    他这样一直蹲着,桑诺就一直在旁边站着,像一根棍子。


    桑诺在基地的时候就是常惹人生?气的那一种人,指望他能想出很好的办法安慰人是没有用的,桑诺根本不会,哪怕他不想见到禾奚这幅模样。


    禾奚蹲在地上看前面被?雨水溅起来的水泊,看着看着,有点昏昏欲睡,抱着膝盖的手也有点撑不住了。


    雨下得几乎越来越疯狂,人行走在其中几乎看不见眼前的路。


    禾奚眼皮一抬一垂,不知?不觉就在原地蹲了半小时,麻木到腿的知?觉都快消失了。


    就在准备要站起来的时候,禾奚顺势往前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秒,前面突然出现几条穿着黑色长裤的双腿,一步又一步疾速地朝这边走来。


    禾奚有点懵,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只见为首的那人停在了身边,身后的人也相继停下,最后头顶上响起了声音。低沉又不可置信的一声:“奚奚?”


    禾奚这才懵懵地抬起头,趴得有点红的脸,对上了储应珣的双眸。


    储应珣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身上昂贵高?档的西服破了好几道口子,仿佛从泥堆里滚过,袖口和?裤脚都是肉眼可见的泥,粘在上面很牢固,甚至脸上还有几行血迹。


    他身后几个人和?储应珣的状态一样,他们站在储应珣身后,看着蹲在地上的禾奚,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这天气的雨很要命,人要是稍微不注意?掉在没盖盖子的水井里,那基本就是一个死字。别说十米以内的路了,半米内的路能不能看清都够呛。


    大家都着急往家里走,哪能看见身边有什么人?


    偏偏储应珣看见了路边蹲着的禾奚。那么小那么嫩一点儿,居然还能看见。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


    储应珣看着禾奚身上的雨水,还有湿透的衣服,扯动?唇角气笑一声,转头去看桑诺:“我让你送他回家,就是这么送的?衣服也脏了,裤子也湿了,如果生?了病你能不能拿得出一分钱带他去医院?”


    桑诺盯住腿边半身湿透的禾奚,没有回声,身后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一并不敢抬头。


    禾奚的身子不好,在外?吹点冷风都有感?冒的风险,储应珣没那么多精力处理桑诺,他刚要倾身扶起禾奚,腿上的裤子就被?紧紧抓住。


    禾奚把那块布揪成了一小块,鞋尖抵着储应珣,很小声地说:“腿麻了。”


    储应珣的心脏骤然被?人掐了一下,他喘一口气,狠拧眉间把禾奚抱起来,“奚奚,你不该来这里,雨下这么大,车辆都难通行,万一出事怎么办?”


    禾奚坐在储应珣修长的胳膊上,双手轻轻环住储应珣的脖子,轻声道:“刚刚还没下这么大的……我听见电台说,和?水有人非法持枪,我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你都没有接。”


    果然是在外?面太久,身上触感?冰凉又柔软的。


    储应珣用掌心摸了摸禾奚的后背,听到那句话,条件反射伸手去摸口袋,后来想起什么,抬手重新握住禾奚的掌心。


    一边帮禾奚暖手,闻着禾奚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一边低声说:“刚才出了点意?外?,估计是跳车的时候通讯器掉了,不是故意?不接,对不起宝宝。”


    他似乎分不清轻重缓急,仿佛跳车是可以一句话带过的事情?,没接到电话才是大事,帮禾奚暖手的手指也轻微抖了一下。


    储应珣知?道,禾奚生?气起来总要离家出走,或许会出现和?上一次一样的意?外?。


    他又说:“对不起。”


    禾奚皱起眉,万分不解:“对不起什么?”


    储应珣垂眼:“没接到你电话。”


    禾奚觉得储应珣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脑子好像真的不好,他趴在储应珣身上转了个方向没有去理会储应珣。


    见禾奚没有说话,储应珣没再耽误,准备抱人先进去。禾奚在外?边看样子待了很久,鞋子渗了不少雨水进去,也不知?冻坏了没有。


    储应珣抱着禾奚向大厦走去,没走两步,眉心皱了一下,衣服里的被?衬衫盖住的伤疤崩裂,血水瞬间横流。好在雨水咸味太大,盖了过去。


    身后的小弟似乎发现了,追上去问:“老大,要不要我来?”


    他来抱禾奚。


    储应珣差点又气笑,皱眉道:“你来什么?来找死?”


    小弟讪讪地退下。


    禾奚细腻微凉的脸贴着储应珣,听到小弟的话,他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储应珣的脸色,想起刚才储应珣说的跳车,小声问道:“我会不会有点重?”


    “重?”如果有和?禾奚同等身高?的参照物在这里,就能知?道,禾奚是明显的偏瘦,储应珣稍稍诧异一瞬,就明白过来禾奚问这个的缘由,他沉默地揉揉禾奚的后颈,说:“没事。”


    ……


    这栋大厦是储应珣用来做生?意?的地方,也是他平时来和?水的休息所,最高?层能看见霓虹广告牌的顶楼是储应珣的卧室。


    储应珣把禾奚抱到卧室里,先叫人送了一身干净衣服和?餐盘过来,叮嘱禾奚换了衣服再坐到桌边吃饭,他自己进了浴室处理身上的伤口。


    绷带用了将近一卷,身上缠了个七七八八,出门穿上衣服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出门储应珣见禾奚伸手在柜子上拿了瓶牛奶,什么味的不知?道,包装是粉色的,自己拆开吸管喝了起来。储应珣便坐到落地窗边的凳子上,拿出通讯器发消息。


    没过多久,禾奚吃完了饭,休息一阵,就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


    热水冲刷掉了身上所有的疲惫,洗完禾奚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下午的紧张和?害怕消失不见,他洗得一张脸红扑扑的走出门,坐上沙发扑到储应珣身上。


    储应珣扔掉通讯器抬手接住他,将人扶着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后又重新拿起通讯器。他放到禾奚面前,说道:“奚奚,你想要哪个?”


    原本禾奚想问储应珣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想问那几个非法持枪的有没有被?解决,被?储应珣一打岔,忽然就忘了问。他垂眼望向屏幕,一愣:“车? ”


    通讯器网页上是整整一排的车,从实用的,到外?表好看却?费油的,种种类型一应俱全。禾奚看着那些价格昂贵的数字,有些迟疑问道:“要给我买吗?”


    他皱皱脸:“但我对这些不了解呀。”


    储应珣坐在沙发上,坐姿随意?却?好看。听禾奚这么说,他重新接过通讯器,筛选过后决定了一辆价格最贵的,发消息给兰珏让他去买。


    储应珣眨眼就决定了,禾奚都没有反应过来,而且那辆车的价格是被?给惯了零花钱的禾奚也觉得很贵的,他扯住储应珣的尾指,说了句:“太贵了,而且我现在也用不到。”


    说完他就被?储应珣抱紧碰了碰额头,摸到禾奚的后背没有刚才那么凉才放心,他哑声:“迟早要用到,奚奚,我的东西全部都是你的,所有东西我都会给你买,不止是车,还会有更?多。”


    禾奚被?搂着动?弹不得,他闻言皱了皱眉。


    以前储应珣虽然也会给他买东西,但不会这样直白说出来,他直觉储应珣肯定遇到什么,但储应珣自己不主动?说,禾奚再怎么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什么。


    禾奚干脆不问,他抱着储应珣的腰,困兮兮地含糊了一声,“那你给我买了这么贵的东西,你想要我送回给你什么?”


    储应珣声音低沉,“不要什么,只要你乖一点就行了……”


    禾奚抬眸看了眼储应珣,歪了下头,似是不解,“你想要我怎么乖?”


    乖的范围太广了,怎么样算乖,怎么算不乖,不同人有不同标准。储应珣正低头思索,身上的禾奚忽然下滑栽倒到他腿上,腿在沙发上,脸躺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那张脸很软,覆着点软绵绵的肉,仔细一摸还有点温温的,禾奚用脸蹭了蹭他的手,笑弯了眼睛:“我没有听你的话乖乖回家,你不要生?气,求求啦。”


    说完,他侧了侧脸,用眼睛看他:“储应珣……这样算乖吗?”


    储应珣微怔地看着手上的脸,喉咙骤然一紧。


    储应珣到底见过的东西太多,算是经历丰富,他一直以为再喜欢一个人也会腻。但对待禾奚,好像怎么也不会疲倦,反而总感?觉得到的爱不够多,给的爱不够多。


    脖子上的青筋一个劲的跳,储应珣忍下了那种恐怖的念想,抬手轻轻覆上禾奚的脸,“奚奚,别闹了,睡觉。”


    禾奚被?头顶传来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


    生?理课他是上过的,再迟钝也知?道再不走会有什么后果,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跑回到了床上。


    床只有一张,禾奚先睡了,不知?道储应珣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储应珣垂眸看了眼睡得歪七扭八的禾奚,无奈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别看禾奚平时很安静,睡觉总不老实,而且睡得熟,外?面打雷下雨都不会醒,一晚上小动?作很多,总爱滚来滚去不盖被?子。


    总之能生?生?折腾一宿,自己睡一整晚睡得红光满面,和?他睡一起的人被?挤到只能睡床边,稍不注意?都能滚到地上去。


    储应珣满打满算没和?禾奚睡过超过五次,第一晚就知?道了禾奚的这个习惯,不过他被?禾奚弄出了贱性,适应很良好。


    他掀开被?子睡到禾奚身边,闭上眼睛。


    雨声淅淅沥沥地砸在窗户上,时间悄无声息过去二十分钟,通讯器悄然一亮,储应珣瞬间睁开眼睛往床头一摸。


    迅速浏览过上面的信息,储应珣又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他慢慢坐起来,打开夜灯,看了一眼身边的禾奚。


    禾奚怕是今天真的很累,睡得很香,小肚子也睡得一鼓一鼓,像只小香猪似的,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头睡到了床尾。


    储应珣抬手拉了下禾奚肚子上的毯子,刚要下床,突然见原本呼吸均匀的禾奚睁开了眼皮,目光没有焦点朝他这个位置看过来。储应珣一怔,低声道:“奚奚?”


    禾奚揉了揉眼睛,“你要去哪?”


    储应珣放轻声音:“今天剿灭了一个地区的感?染物种,手底下的人开了庆祝会,就在大厦后面的海滩边,奚奚要不要去?”


    禾奚似乎还有点没睡醒,枕着枕头反应了好一会,没有说话,好半天他慢吞吞地趴到床边下了床,穿上鞋子后肚子上滑起的衣服重新掉下来。


    他又裹上外?套,抬眸看储应珣:“要去。”


    庆祝会开在大厦后面的海滩上,有人张罗着摆了烧烤摊,点了篝火,燃烧着的火堆映出了每个人脸上的欣喜,就连白天突然被?几个不知?死活的人袭击的不愉快也都消散了。


    储应珣出现的时候篝火边的几个人齐声叫了一声老大,后一秒,见到储应珣身边的禾奚,又都闭上了嘴。看上去不知?怎么称呼禾奚。


    还有人做出了“大嫂”的口型,最后却?惜命地没叫出口。


    这里的人都是储应珣派到和?水驻扎的小弟,一年没有回去过,也就兰珏认识禾奚。


    禾奚看了眼兰珏,又看一眼另一堆篝火,最后选择坐在远离人群的桑诺旁边。


    兰珏挑了一下眉,禾奚不喜欢他经常对他针锋相对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但兰珏从这一回里看出禾奚对他的感?觉又多出了一点埋怨。


    兰珏慢慢转头看了眼远处明显低头掩饰身子僵硬的桑诺。


    ——不喜欢他,讨厌他,却?对身边这来历不明的人格外?信任,他难道就不是老大的狗?


    怎么对狗还区别对待呢……


    兰珏扯动?唇角笑了声。


    禾奚不知?道兰珏在看他,他坐在篝火旁边吃着桑诺递过来的串,眉头微微一皱,这和?他想象的晚会不太一样,还以为有节目看,结果只是坐在一起吃东西聊天。


    有些无聊,还不如睡觉。


    禾奚从来都是想什么做什么,他吃完手里的一串东西就站起身,想到等下要重新刷牙,唇角不加掩饰地烦躁一抿。


    他快速往大厦门口走,殊不知?后面的一众男人不知?不觉停下交流,借着吃东西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着禾奚逐渐远去的背影。


    禾奚不知?道从他来到海滩的第一秒起,这场庆祝会的气氛就变了。


    他也不知?道,在他走后,人群中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站了起来。


    而此时在一棵树下,储应珣把视线从禾奚身上收回来,垂着眼滑着手中的通讯器。


    他旁边是安全区的第二把手,男人从身上摸出烟,还没点燃,就被?储应珣打翻掉在了地上。其他人都怕储应珣,男人倒还好,毕竟他的地位也不算低,他不虞道:“你疯了吗?”


    储应珣还是滑着通讯器:“你抽烟我身上会沾上烟味,他不喜欢。”


    男人表情?微微扭曲,从很早起,他很看不惯储应珣栽倒在一个男生?身上,只不过一直没找到爆发口,现在正好,送上了门。


    他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收收那个样子,真是蠢透了,像条彻头彻尾的哈巴狗。”


    储应珣收回通讯器,神色不变,在男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那又怎么样?”


    月亮高?升。


    禾奚回到了大厦顶层卧室,认认真真刷了牙洗了脸,还对着镜子照了照有没有残留泡沫,这才上了床。


    这回他是彻彻底底真的精力耗尽,躺在床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睡得很熟,脸颊挤着枕头面料,睡得别提有多香,面颊都红润润的。


    直到被?门外?急促纷杂的脚步吵醒。


    “——我怎么会知?道发生?那种事?他连架都没和?我吵就走了,我想起还没问他几点离开和?水,就跑去问,结果就发现他……你们与其在这里质疑我,不如赶紧去抓人,说不定还能抓到,真是脑子进了水,需要我给你们预约神经科明天去瞧瞧吗?”


    禾奚撑着胳膊坐起来,紧皱眉看向门外?,外?面的人声一道接一道,保守估计有十几个人。


    这很奇怪,储应珣的卧室应该没人敢上来才对,可外?面却?确实有人,最要命的是,他担心储应珣进不来,就没有锁门。


    果然下一秒,门砰地被?人推开。


    门口熙熙攘攘挤进来许多黑衣黑裤的男人,握着门把的那个看了眼床上的禾奚,目光从他红润的唇挪到他肩头逐渐滑落的被?子上。


    禾奚皱了一下眉,骤然关掉小夜灯,男人回过神,赶紧黑灯瞎火地往前走了两步,“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是发生?了急事……半个小时前,老大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


    禾奚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呆呆愣愣地连路都走得不太稳,被?人带着来到一个素白的房间。


    大厦被?简单装饰,到处挂满了挽联,连几处花盆都换上了白色的鲜花。而他被?带到的这间房更?是满堂的白,前不远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储应珣的灰白照片。


    外?人一看便知?道这里正在举办什么。


    大厅肃然,有人注意?到了禾奚,但都没有走过来和?他说话。


    禾奚怔然地看了眼前面的照片,余光看到有一男人和?自己擦肩而过,冷不丁转身抓住了那个人的袖子。


    晚上庆祝会的时候,禾奚看到这个人一直和?储应珣坐在一起。男人被?他一抓,迫不得已停了下来,垂眸看了眼前面的禾奚。


    禾奚睫毛一颤,小片的阴影投在脸上,他抓着男人脸色慢慢发白,一双眼被?反衬得更?加漆黑,小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原本想拂开禾奚的手,只是多看了一眼禾奚的眼角,莫名其妙就没动?手,还回答了:“如你所见,储运气不好,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狗东西一刀捅了心脏,被?发现时已经过了抢救时间,死得透透的了。”


    禾奚皱了下眉,不喜欢男人说话的用词,他抿唇,“为什么只有他有事,你们没事?”


    “哎,注意?点说话,”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衣角上的手拨开,“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那个狗东西了,不过很可惜,我们还没抓到他。”


    禾奚正要再问,远处走来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小弟,他将一张薄纸递给男人,沉声道:“老大,对接仪式什么时候举办?”


    男人微笑道:“当然是现在。”


    那张纸在两人交接中,上面的内容被?禾奚看到了,禾奚脸色苍白,颤抖着捏紧手指,颤声:“储应珣的丧礼还没有过,你们这么快就要新选老大?还是说,根本就是你们做的?”


    被?当作灵堂的房间人声阒寂,一众匆忙换上白衣的男人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人说话,于是,禾奚那细细软软像猫叫的声音也变得无比清晰。


    兰珏一进来就看到了禾奚。


    他站在一堆比他高?比他壮的男人中间,嘴唇咬得红润发肿,无助的样子让人想要怜惜,更?想为所欲为地把他欺负哭。


    兰珏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下一秒,他快步走过去揽住禾奚,将人带走。


    没有人阻止。禾奚属于上一任老大的人,有这一特?殊关系,谁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现在看来带走让人冷静冷静才是最好选择。


    禾奚比不过兰珏的力气,他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推开兰珏,却?被?踉跄地带离了好几步,最后他见灵堂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口咬在了兰珏的虎口上:“你放开我!”


    兰珏眉头吃痛一皱,但到底没松手,他一路把禾奚送上电梯,送上顶层,再送回储应珣的卧室里。然后反手关上了门,转身看向禾奚。


    “下次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话,就不是被?带走这么简单了,”兰珏盯着禾奚紧咬的嘴唇,表情?冷静,“天一亮我会带你离开和?水,现在先睡吧。”


    禾奚声音颤颤的:“我不要……”


    见兰珏看过来,禾奚把话补充完整:“我不要回去。”


    储应珣不在了,他回去以后不得死吗?


    兰珏没听懂禾奚的言外?之意?,他似乎只当禾奚是不能接受储应珣的突然死亡,所以在无理取闹,深深地看了禾奚一眼,转身离开。


    关门之前他留下一句:“害怕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叫桑诺进来陪你,你不是喜欢他吗?”


    禾奚抿唇走上前,但还是迟了一步,房门被?关上了。


    禾奚脸色一冷,气得肩膀微微发抖,走回到床边,拿起通讯器愤怒地打字。


    “恶心人的混蛋”“臭狗”“变态”……等等能想到的都骂了一遍。可惜还是没能骂动?兰珏给他开门。


    禾奚骂到最后手指都打累了,两条腿站得也有点发酸,甚至营业厅还发来了手机欠费的短信,禾奚实在撑不住,后仰躺到了床上。庞大的困意?汹涌袭来,禾奚睡过去的时候脑子还在想。


    储应珣真的死了吗?怎么会那么突然呢,下午不是已经跳车躲过了那些人吗,晚上还好好的跟他一起参加庆祝会,不可能突然死的啊……


    ……


    深夜三点的时候禾奚呼吸变匀,又过了半小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黑影窜入。


    ……


    禾奚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他晕晕乎乎地坐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就感?觉到一阵反胃。


    不是身体?不舒服,是纯粹的生?理反应。


    身上没有盖被?子,禾奚垂眼就看见脚心已经干涸的一片稠白,甚至稍微动?一动?还能感?觉到灼热的摩擦感?。


    禾奚脸色很难看,他一把抓紧被?子,右手向后伸去,没有肿,但摸到了一手的脏东西,还新鲜着,和?裤子黏为一体?。


    手指慢慢颤起来……


    禾奚几欲崩溃,到底是谁做的?!


    禾奚看向了四周,想要寻找有没有留下来的痕迹,但是几乎把眼睛看酸了,也没有看出一丁点对方留下来的蛛丝马迹,那个人很谨慎,让人恶心的谨慎。


    禾奚紧紧抿住唇,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他一咬唇,猛地将手侧的被?子盖在身上。


    与此同时房门又一次被?人打开,先进来的是安全区的二把手,不,现在或许应该叫安全区新上位的威风凛凛的新老大。


    在他身后是紧随其后走进来的兰珏、桑诺、以及其他小弟……


    “哦,你已经醒了,”男人看向床上的禾奚,将手里的打火机转了个圈,“我来送你离开和?水。”


    男人看着禾奚刚睡醒蓬软的头发,停止手头动?作,“算了,时间还早,我不介意?和?你解释一下昨晚的事,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快举行对接仪式,理由很简单,安全区不能无首,历来都是前一任死,下一任立马上位……”


    禾奚根本没有听他在讲什么。


    他的目光先在最前面表情?淡淡的兰珏身上飘过,对方昨晚把他送回房间,之后一直不知?去向。是知?道他在储应珣房间的人。


    而面前这个吵来吵去的男人,是储应珣的二把手,极有可能也知?道他在这。


    兰珏身后的桑诺,从庆祝会后就没有再见到过,不清楚他知?不知?道。


    再后面那一群小弟,禾奚连见都没见过几个,根本不知?道他们对他的去向了不了解,但是他在储应珣大厦里进进出出,肯定会有人看见。


    禾奚的脚心还有些痛,他忍着痛,目光一个一个在屋内的人身上滑过。


    ——那个恶心的变态,到底会是谁?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