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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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许?”


    “从昨天?开始, 你回答我问?题的时间变慢了。为什么会这?样?”


    “你在想……不,你应该没有这个概念。她对你说了什么?”


    大脑昏昏沉沉,眼眶酸痛一片,应许意识游离着, 好?一会才意识到, 那道声音的主人是在与自己说话。


    她下意识睁开眼, 入目是幽深的穹顶, 垂下眼后,灯光璀璨, 四处都被装束着彩带, 似乎是在庆祝某种节日。


    风铃被清风晃动,不远处孩童围绕着餐桌打闹。再远一些?, 有人推杯换盏着,神情亲昵。她们面容都格外相?似, 似乎同出一脉。


    也是这?时候, 应许才意识到自己的视角格外奇怪,比起亲身经历这?一切,她更像是在旁观。


    下一秒, 她侧过脸,呼吸骤然一窒。


    许应戴着金丝眼睛,着装格外得体,手上拿着一本?书,似乎正在为身边的女孩讲题。


    而她身旁, 应许静立在那里,垂着头, 一言不发,沉默的像台等待指令的机器。


    “听懂了?吗?”许应开口, 应许才发现,那道声音与自己……不,‘应许’的也极其相?似。


    她终于有些?回神,茫然的想,自己是梦到了?‘应许’的过去,还?是她来到了?新的世界?


    但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应许的记忆断了?片,最后一幕,还?是她讥讽顾青竹,在对方眼中,自己永远比不上一个死人。


    那之后,omega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应许毫无?印象。


    她沉默时,女孩已?经柔柔回道:“这?题会了?,但还?有……”


    “小鸢。”许应弯起眼睛,应许以?为她还?要继续讲题,Beta说的却是,“让应许帮你吧,她会的比我多。”


    似乎是听见自己的名字,‘应许’终于看向两人。


    许鸢有些?不情愿,但许应已?经垂眼回复讯息,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只能走到‘应许’身侧,将?题本?交给对方的同时,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姐姐,你能教我吗?”


    alpha轻轻点头,许鸢便露出一个天?真的笑。


    应许无?端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下一秒,她亲眼看见那只粉色的鞋踩在‘应许’的鞋上,随着鞋底不断碾压,鞋面不断下凹,扭曲。


    许鸢的动作显然很?大,连她的脸都不自觉涨红,她紧盯着‘应许’,像是迫不及待看见对方的反应。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惊呼、焦躁又或者愤怒,‘应许’脸上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看着许鸢,轻声说起那道题的解法。


    许鸢不可置信的看着应许,过去,她曾用同样的手段对待过不少许家的侍佣,但她们没有一个人像应许这?样毫无?反应。


    她瞬间感觉到兴奋,踩踏的动作更用力,执着的认为,眼前的应许一定是装的……


    她一定是故作冷静,不想在许应面前实体癌。


    许鸢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幅度极大,应许想将?她拉开,自己却毫无?能力。


    直到许应起身,那些?暴行才总算停歇数秒:“姑母找你。”


    说着,目光落到‘应许’脸上。


    适才那样近的距离,应许不相?信她没有察觉到许鸢的动作。


    可许应什么都没有说,只剩那双灰沉的瞳孔凝视应许,那双灰沉的双瞳凝着她的脸,神情认真,像是在观察培养皿中的样本?。


    “走吧。”她轻飘飘开口,便将?许鸢做过的一切轻松揭过。


    ‘应许’一言不发,跟随在她身后,几乎寸步不离。


    随着不断深入,眼前的布局也逐渐与记忆里的许家重叠。


    一行来,三人遇见了?许多人。应许从她们口中得知,众人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庆祝许应研究的项目获奖。


    众人毫不吝啬称赞,称许应年少有为,继承父母天?赋。对前者,许应付之一笑,似乎不太在乎。可在听到后者时,她的脸上方才露出些?许真心?的笑。


    应许意识到,无?论许家对许应如何,至少许应很?信任自己的父母。


    可许鸢对类似的对话显然不感兴趣,她不断往前跑,最终眼前一亮,扑向人群中的卫胥言:“姑母!”


    她叫的大声,卫胥言抚摸着她的发旋,端详着她的脸:“怎么了??”


    许鸢说:“我想要一个人做我的新老师。”


    “不是前两天?才辞退一个?”有人说,“你就是打着学习的幌子,想叫人陪你玩。”


    许鸢说:“这?次不一样,许应姐姐都说了?,她很?博学。我跟着她,一定能学到很?多新东西……”


    说话间,许应也走近了?,听到许鸢的话,她语气强硬许多:“应许平时很?忙,没有空教你。”


    “不。”许鸢摇头,“我就要她教我,姑母,你不会不同意的吧?”


    说着,又往卫胥言怀中钻,惹来一众笑声。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卫胥言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只是也要问?问?别?人的意见。应许,你觉得呢?”


    ‘应许’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头,见她这?样识趣,许鸢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姑母对我最好?。”


    “许鸢。”许应冷声说,“我说了?,她很?忙,没有时间陪你胡闹。”


    许鸢脖颈一缩,却还?是看向卫胥言:“姑母——”


    “母亲。”许应皱眉,“我……”


    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卫胥言反手打在许应脸上,力道极重,那双金丝眼镜被打落在地,镜片磕碰大半。


    Beta的面颊当即浮起红印,怔然的看向卫胥言。


    随即,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应许怔然注视这?一幕。


    卫胥言打许应?为什么?许应作为她的独女,她不是一向很?宠爱对方的吗?


    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还?是两个耳光。


    这?种行为,本?身就充斥羞辱的含义。


    死寂里,卫胥言用手帕擦拭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她看着许鸢,温声说:“一个助理而已?,怎么比得上小鸢?许应不愿意,就让愿意的人来,对不对?”


    没人敢第一个回应,生怕被许应忌恨。


    可Beta却捡起了?自己的眼镜,轻声说:“是,都是我的问?题。”


    “抱歉,小鸢。”许应看向许鸢,即使后者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发抖,面露恐惧,也还?是露出一个笑,“我会安排应许的时间,好?让她去辅导你学习的。只是我突然想起,实验室还?有没处理完的事,要先离开了?。”


    许应安排‘应许’的时间?她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应许’又为什么……那么听她的话?


    无?数疑惑浮现在应许的心?头,她眼前突然一黑,像是熄灭了?一盏灯。


    下一刻,再睁眼时,眼前是霓虹光影。


    街角飘落起雪花,商业街热闹繁华,人潮喧嚣里,应许看见‘应许’站在车边,身上还?是适才那身大衣,似乎是刚与许应从许家出来。


    她看见有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穿戴着围巾,身形修长,身影有些?熟悉。


    还?没等应许来得及看清,许应已?经向对方走去,应许意识到,二人的围巾极其相?似,似乎是同款。


    她们闲谈着什么,距离太远,应许听不清楚,只能确定,那是正常的社?交范围。


    她看向‘应许’,alpha注视着远处,不知思索着什么,裸露在外面的手白皙,分明是深冬,她着装简便,似乎也不觉得冷。


    吵闹声中,一声消息的提示音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应许’拿出设备,应许甚至没意识到,她收到了?新消息。


    她垂眼看去,来信人是顾青竹,而时间是四年前,许应正与顾青竹热恋的日?子


    应许一怔,还?没来得及看顾青竹的消息,不远处,许应已?经从女人手中接过纸袋。


    她伸手为对方拢好?围巾,下一秒,在对方面颊上留下了?一个……


    吻。


    注视着这?一幕,应许后背悚然一惊。


    许应和顾青竹在这?个时间分明还?在一起,她为什么会……


    下一秒,她突然想到那些?亲密的照片。


    那些?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人,拍的不是‘应许’,而是许应吗?


    可同一个时间里,怎么会出现两个许应?


    不。


    应许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可以?解释的。


    它甚至是最容易得到答案的谜题。


    让‘应许’去扮演许应,不就可以?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过去这?么多年里,顾青竹为什么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从一开始就陪在她身边的,究竟是应许还?是许应?


    照片里的人是谁?眼前的人是谁?她的身体属于谁?


    ……她原本?又是谁?


    应许于梦中骤然惊醒。


    入目是苍白的天?花板,无?数问?题从梦中涌出,将?大脑挤得水泄不通。


    她不可避免的陷入惊惧,除去剧烈的呼吸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应许闭上眼,竭力平复呼吸后,方才再次睁开。


    可这?一次,她的呼吸却骤然一窒。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狭窄,能看见的,似乎只有左眼。


    而右眼处,除去细微的光外,再无?任何存在。


    她分明睁开了?右眼,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应许下意识伸手,抚摸向自己的右眼,可她触碰到的并非眼眶,而是包扎厚重的纱布。


    回忆接踵而至,她眼前闪过漆黑的房间,怒火滔天?的顾青竹,对峙的怒骂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她突然想到自己闭上眼前,看见的最后一幕——


    刀片深入自己的瞳孔,后又掉落在地。


    喘息剧烈起来,应许的手指不断拆起纱布,可那处却与伤口黏合,应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她的手指下意识蜷缩,却又在下一秒更决绝的撕开。


    血液不断淌落自己的手心?,在右眼彻底暴/露后,应许下意识睁开双眼。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闭上左眼之后,她什么都看不见。


    *


    “盛小姐。”


    盛秋雨脚步一顿,看向拦在门前的Beta:“我只是想见应许而已?,我为什么不能探望她?”


    “不只是你。”护工犹疑片刻,“顾总说过,除她之外,所有人……”


    “让她进去吧。”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二人争执皆是一顿,盛秋雨看向不远处的顾青竹。


    数日?下来,女人颓靡不少,肉眼可见的精神不济,可手段却比过往更强硬,说一不二。


    盛秋雨没想过她会突然让步,一怔后,下意识反击道:“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应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本?来就没资格拦着我!”


    顾青竹手中捧着一束兰花,反倒是身后的Beta手空了?下来。


    她垂眼看着那些?花蕊,低声道:“如果盛小姐觉得发泄情绪比探望……更重要,那请便。”


    盛秋雨一咬牙,最终还?是略过了?她,走进房间。


    随着一声惊呼,病房内没了?声音。


    陆助理有些?犹豫:“就这?样让她进去好?吗?”


    盛昌明已?经害过一次顾青竹,作为他的女儿,盛秋雨身份特殊,本?身就十分危险。


    顾青竹坐在长椅上,轻声问?:“不让她去,应许不会开心?。”


    陆助理:“……应许不会这?么想的。”


    顾青竹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只是寻常眼睛受伤,应许根本?不会几天?了?还?不清醒,医生称这?是病情严重,需要再观察。可还?有一种可能,是病人放弃了?求生意识……


    如果她不想活,自然就不会再醒来了?。


    可是,为什么?怎么可能?


    应许怎么会不想活着,她分明还?有那么好?的前程……


    “但我不敢再去赌了?。”


    只是让盛秋雨和应许见一面而已?。


    顾青竹愿意,只要应许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眼眶还?是止不住的酸涩起来。


    她整张脸几乎埋在花里,包装被摩挲的声音盖过了?一瞬的哭音。


    *


    早在门外响起声音时,应许便下意识拾起纱布。


    她想将?它们重新粘连在眼眶上,无?论来人是谁,她都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可纱布早已?失去粘性?,不断被覆盖,又不断掉落在她手上。


    当门被打开时,甚至有纱布掉到了?地上,应许下意识去捡,下一秒,与走进门里的盛秋雨四目相?对。


    那双漂亮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只有一只的瞳仁还?在转动。


    而另一只,则像被封存在树脂里一般,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若静水一般,停滞不动。


    白皙的脸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脖颈、手指,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她受伤那一幕,可只是眼前这?幅场景,也足够盛秋雨想象到当初的状况。


    应许从没想过,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盛秋雨,她下意识道:“小雨?”


    “……”


    “抱歉。”她摇头,终于放弃了?纱布,想要去找呼叫铃,“你先出去,好?吗?我先想让医生……缝合一下……”


    盛秋雨双眼刹那红了?:“应许……”


    下一秒,她想起门外的顾青竹,双手掩住嘴唇,豆大的眼泪掉落在地。


    “不、不用。”她喘息着,摇头道,“这?样就很?好?看,不用叫医生,对不起,应许,都是我……”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你就不会,你就不会。”


    “都是顾青竹。”她咬着牙,控制不住情绪,“如果不是她,你……”


    说话间,盛秋雨手中的花束跌落在地,她跌跌撞撞走向应许,几乎伏在她怀里,嘴里依旧还?在说“对不起”。


    应许根本?不懂,盛秋雨的歉意来源是什么,突然被这?样对待,只在怔然里觉得无?所适从,摇头道:“不用道歉……这?和你没有关系。”


    盛秋雨泪眼婆娑的看她,她想起过去,应许也曾说过很?多次没有关系。


    可是alpha说没有关系,就真的证明,一切都无?关紧要吗?


    不……不是。只是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情绪。


    “应许。”盛秋雨咬紧嘴唇,抽噎着,像是怕被人听到一般,声音几乎从唇缝中泄出,“你愿意,愿意相?信我吗?”


    应许的病号服已?经被她的眼泪打湿一角,她道:“我一直相?信小雨。”


    盛秋雨盯着她的脸,突然问?:“那,那如果……”


    “如果,我想带你走。”


    “应许,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


    好?一会,应许才意识到,盛秋雨说了?什么。


    带她走?带她去哪里?


    “我在国外定居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或许,或许的确比不过现在的顾青竹,但我会对你好?的。”盛秋雨小声呢喃着,“会比顾青竹对你更好?,永远不会骂你,怪你,不会像她那样对你。”


    言语间,她的手已?经覆上应许的眼眶,或许是长久被包扎着,那一处感观格外敏锐,应许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


    “应许。”盛秋雨又要哭了?,“你疼不疼?”


    第 62 章


    62


    盛秋雨从病房出来时,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顾青竹与?她四目相对时,那?双眼里泛滥的却不只?有敌意,更有些许轻蔑的笑。


    直到女人离开, 顾青竹依旧怔在原地。


    盛秋雨为什么会笑?


    见?到应许后, 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是?她突然知道了什么消息?又或者是?她从谁那?里获得了什么利益?


    仔细想想, 盛秋雨的突然出现本身就带着可疑, 只?是?她先前太过忙碌,根本无?瑕关注……


    顾青竹下?意识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盛秋雨, 无?所不用其极, 却又在?冷静下?来后,被自己逐一否认。


    无?论盛秋雨为什么笑, Omega都?没有加害应许的理由。不仅没有,她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上心应许。


    越是?清楚这一点, 越让顾青竹在?疲惫中感到恼怒。


    先前, 这种?恼怒源于对盛秋雨的憎恨,顾青竹增很对方分明清楚自己与?应许的关系,却还是?要横插一脚。


    可如今, 这些恼怒的来源却成了她自己。


    如若不是?她对应许的怀疑、追问,甚至是?冲动下?的疯狂行为,应许不会给盛秋雨探望她的机会,不会躺在?病床上,更?不会——


    面临失明的风险。


    指节攥紧了花, 包装纸被揉皱,顾青竹突然意识到, 这似乎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段轻松的时间了。


    无?论应许清醒后,如何看待她的所作所为, 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二人间的关系也注定回不到过去。


    更?重要的是?,在?应许心中。


    她们真的有过“过去”吗?


    *


    门被推开时,应许仍在?注视镜中的自己。


    两张面孔重叠,‘见?过’许应后,应许才惊觉两人究竟有多么相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青竹将?‘应许’视作凶手,却从未对她下?手的原因——


    大概在?Omega心中,伤害这张脸的主人,就像在?伤害许应。


    而对她滋生的感情,也不过旧情复燃。


    面对熟悉的面孔,贴心的话语,移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应许唇角勾起,即使如此,神色也有散不去的阴郁。


    她擦干手上的水,还没走出房间,门外已经传来顾青竹的声?音——


    “应许?”


    应许脚步一顿。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听见?顾青竹这样的声?音,发?着抖,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我在?这。”沉寂片刻,她还是?开口,不想让顾青竹吸引来太多的人。


    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算不上好看。


    窗外天清气朗,暖风将?纱帘吹的沙沙作响,是?夏季再寻常不过的好天气。


    病房内空挡一片,只?剩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向日葵。


    顾青竹大脑发?白,即使身后响起声?音,也被她误解为幻听。


    直到脚步声?加重,女人开口叫她:“青竹。”


    她终于抬头看去,下?一秒,呼吸骤停。


    应许就站在?不远处,发?丝上残留着水滴,似乎是?刚洗去了什么痕迹。右眼处的纱布已经被取下?,眼球滞留其中,却像被废弃的零件,再也无?法运转。


    四目相对时,左眼眼睫方才在?静谧中扑闪了一下?,宛若振翼的蝴蝶,却只?剩下?了一半躯壳。


    分明除去一句“青竹”外,应许什么都?没说,也足够让顾青竹双眼通红:“应许……”


    她还想说更?多,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脖颈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


    时过境迁,顾青竹终于体会到应许曾体会到的窒息。


    “……”


    好一会,应许才意识到,这似乎就是?顾青竹要说的全部。


    这种?缄默让她格外熟悉,像是?回到了曾经与?顾青竹无?话可说的日子?,她思绪游离,目光最?终还是?落停在?顾青竹脸上。


    右眼失明后,左眼的视力也会受到影响。


    应许看不清顾青竹此刻的模样,模糊的视线反倒让她心下?安定许多。她伸出手,指向自己的左眼:“这里还看得见?,很清晰。”


    “所以?,不用太责怪自己。”应许温声?说,“青竹,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


    好?


    好在?哪里?


    这是?反讽吗?


    顾青竹身体颤抖,想质问应许,她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可经过上次的事,她已经不敢问询,生怕自己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做出冲动的事,甚至是?——


    甚至是?伤害到应许。


    目光凝视在?应许的右眼处,在?察觉到alpha想要走近自己时,顾青竹第一次有了逃跑的想法。她恐惧与?应许接触,不清楚对方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她难道不清楚,让她失去右眼视力的是?自己?


    就算应许不知道,盛秋雨应该也如实告知她了吧。


    为什么?


    思绪一片混乱,像是?灵魂与?身体也在?顷刻间被剥离,她看见?应许走到自己身前,从手中接过了那?束花。


    “很好看。”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甚至泛滥起些许笑意,“之前的玫瑰也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但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谢谢你,青竹。”


    一字一句,将?顾青竹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过去一段时间里,她设想过无?数种?二人见?面的场景。她猜想应许或许会对这件事避之不提,装作无?事发?生;又或是?对她恨之入骨,恨到想要将?她的一只?眼睛也刺瞎。


    顾青竹不断构想,拼命想要将?应许的形象也变得血肉模糊,似乎这样就可以?洗脑自己,这并非单方面的施虐,而是?一场交易。


    似乎只?要她也付出同?等的代价,她的所作所为就无?可指摘,就可以?获得原谅。


    可顾青竹从未想过,应许没有攻击,更?没有逃避,她甚至主动宽慰,告诉她——


    至少?左眼还看得见?。


    强压的情绪如海啸崩塌,顾青竹不自觉攥紧应许的衣袖,在?熟悉的气息里宣泄起自己的情绪,泪水打湿衣襟,吐出的字句泣不成声?:“对不起,应许……”


    顾青竹哭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与?旁人区别极大,应许一直觉得她是?不同?的,因为许多时候,顾青竹自己都?不清楚在?为什么而哭。


    可这一次,她却觉得,顾青竹似乎与?旁人没什么不同?。


    这些道歉的话与?眼泪,不久前,应许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过。


    思绪游离时,两道身影似乎也重叠在?了一起,唯一的不同?,是?应许没有拒绝顾青竹的靠近。


    她任由那?具滚烫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让衣襟被泪水打湿,直到omega的身体濒临抽搐前,方才伸手抚摸上对方的后发?。


    只?是?一个动作,也足够顾青竹心尖发?颤,压抑的声?音彻底泄出唇缝。


    当夜,应许做了许多检查,得到的结果与?先前顾青竹被告知的大同?小异。右眼失明,彻底失去复明的可能,她可以?考虑摘除眼睛植入义眼,又或是?保持现状。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保持现状,大众一定会注意到应许的眼睛,继而抽丝剥茧找出真相。应许不想引人注意,佩戴义眼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办法改变。


    应许在?短暂惊讶后,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她平静的态度让医生都?格外惊讶,忍不住劝道:“不用太着急,可以?好好考虑。”


    “我考虑好了。”应许莞尔,还要再说,却发?现身侧的顾青竹突然抬起头,直直望向自己。她一顿,第一时间没有理解顾青竹的想法。


    直到那?凝望持续的时间太长,她方才轻声?问:“怎么了,青竹?”


    听见?她的声?音,顾青竹才像得到应允般开口,语速极快:“我不同?意。”


    她不敢想象,佩戴义眼的应许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想到那?副场景,便让她心惊肉跳,后背发?寒。


    悚然感席卷全身,伴随而来的是?眼眶的酸涩,顾青竹不断摇头:“现在?这样就很好。”


    医生在?旁人示意下?起身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房门却没再紧合。


    应许猜到,这是?顾青竹的授意,这一次,顾青竹似乎真的感到了恐惧,有意识的主动防范起自己。


    这种?变化让应许缄默片刻,好一会,她才开口:“现在?这样只?会带来麻烦,你应该也看见?了,网上的舆论。”


    也是?醒后,应许才知道,在?她昏迷期间,不少?娱记都?曾混入医院,想要打探消息。但或许是?医院严防死守,最?终传出去的,依旧只?有她眼睛受伤这一件事。


    至于受伤的原因与?严重程度,外界依旧一无?所知。


    所知的线索越少?,想法便越发?散,许多人都?怀疑应许是?得罪了“圈内人”,被设计才会受伤。那?一长串“圈内人”的名单里,顾青竹赫然在?列。


    尽管因为二人的关系,没有多少?人怀疑顾青竹,却依旧有人质疑,如果应许受伤真的是?意外,她签约的经纪公司为什么不发?布声?明?


    时间一长,事情真相依旧会曝光。


    顾青竹没想过,应许在?意的只?是?舆论,她不可置信道:“就是?为了那?些人,你要把?自己的——”


    眼睛摘除?


    应许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在?意她们怎么评价我,但我不希望你被影响。”应许静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虽然,因为我,青竹一直在?被外界影响,抱歉。”


    “不!”听到最?后两个字,顾青竹情绪却再次失控,她猛地摇头,“不要道歉,你不用道歉。应许,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有这种?想法。”


    “你不用去在?意任何人,只?需要在?乎你自己就好。”


    她像突然失去坐标的船,在?海上无?目的地探寻,往各个方向乱撞一通:“我把?飞云的股份都?给你,你不做艺人了好吗?在?那?之后,我们隐婚,这样你就不用出现在?大众面前了。”


    “不会有人对你的样子?指指点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应许。”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再次哽咽,犹豫着想要触碰应许的手,却最?终还是?停在?咫尺距离,“我只?想要你开心。”


    女人的双眼弥蒙,声?音带着歉意,字字颤抖,应许却只?是?安静注视着她,直到顾青竹忍不住避开视线时,才轻声?说:“可是?,青竹开心,我才会开心。”


    “不要哭了。”她为顾青竹擦去眼角泪水,温声?道,“我说过的,青竹,我永远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不是?要求。”顾青竹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但在?看清应许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后,她又为此感到惊惧。


    手心力气松了下?去,顾青竹喘息着摇头:“应许,这不是?要求,只?是?我的……我的想法。我不想逼迫你做选择,我只?是?——”


    “……我只?是?想求你。”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第 63 章


    63


    “有时候, 只是这样看着你,我都会想。”


    “在你心?中,我永远比不过一个死人。”


    室内死寂一片,似乎连风雨的声音都停滞了?, 顾青竹错愕抬头, 应许就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里, 她看见女人的右眼完好无损, 神情冷淡的看着她。


    一瞬间,顾青竹不知道自己是?回到了?过去, 又或者身处梦境。


    她只是?下意识伸出手, 想要触碰应许,可窥见她动?作的应许却后退数步, 顾青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刀。


    惊惧让她瞬间松开手, 顾青竹想到手术后的应许, 止不住声音里的惊惧:“应许,不是?这样……”


    女人的脸上流露出防备、迟疑,数秒后, 顾青竹看见应许向自己走来。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一种和解的前兆,迫不及待迎上去,想要向应许解释。


    可环上她的,却是?一只冰冷的手。


    脖颈被掌心?扼住,随着二?人距离越近, alpha手中的力道也在加重,顾青竹的声音被抑制在唇后,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应许,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下一瞬,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雪夜,应许差点被一条丝巾勒死。


    或许在那之前,alpha同样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身份骤然对?调,顾青竹感?到了?莫大的荒谬感?,她说不出话,窒息让她浑身颤栗,发?出的声音只是?细小的呜咽。


    周遭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应许的气息与温度。


    眼眶不自觉肿胀,她感?觉脸颊湿润一片,似乎是?无意识的流下了?眼泪。


    这个动?作让应许手上的力道略轻了?几分,顾青竹以为这是?alpha要放过自己,张开嘴唇,却看见应许拾起了?那枚小刀。


    在锋利的刀片刺入眼眶的前一秒,顾青竹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探向自己的右眼——


    仍旧完好无损。


    她还能看见。


    一瞬间,顾青竹居然为此感?到庆幸,庆幸她没有像梦中一样真的被挖出眼睛。


    下一秒,这种情绪如同跗骨刑枷缠绕上她,顾青竹凝视着手心?,不可思议的想,如果?瞎了?的是?她,应许不就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了?苡華吗?


    她为什么要为此庆幸?


    和自愿承受这些?痛苦,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的应许相比,她怎么会那么低劣?


    愧疚感?席卷全身,等顾青竹反应过来时,指缝里已经多出细密的血迹,早已斑驳的手臂再次多出几条划痕,她厌嫌的避开目光,将长袖拉下,不想让应许看见这样的痕迹。


    房门被敲响时,顾青竹仍沉浸在恐惧的情绪里,难以脱身,恍惚间,她甚至嗅到了?刺鼻浓烈的消毒水气息,像是?回到了?冰冷的铁床上,等待固定?的药物与针剂。


    直到房门被敲响,她听见略显胆怯的声音:“应小姐在楼下等您。”


    “……”


    日光正?好,脚步声响起时,应许刚翻过一页讲述园艺的书。


    “在看什么?”女人的声音略显低哑,应许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将一整页看完,方才抬头。


    顾青竹端着一杯水,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


    见她看来,方才犹豫着递来杯子。


    “谢谢。”应许接过,刚要回答,顾青竹突然道:“不重要,当?我没问就好。吃过早餐了?吗?我现在叫人去做。”


    说着,便要转身。


    应许开口?:“青竹。”


    脚步略顿,顾青竹似乎想回头,最终还是?向厨房走去。


    应许看着Omega背影,将那句“不用这样对?我”收了?回去。


    她最终还是?接受了?顾青竹的建议,没有摘除眼球。顾青竹也遵守承诺,将她的合同解除,今天再签下与飞云娱乐的解约协议,应许这个名字便会彻底“退圈”了?。


    出院后,或许是?出于愧疚,顾青竹对?应许的态度格外小心?翼翼,几乎到了?惊惧的地?步,像是?角色对?调,需要“攻略”的成了?顾青竹。


    这种变化太过突然,应许适应了?半个月,依旧难以接受。


    静默里,铃声响起,来电人是?易宁,刚接通,Beta便小心?翼翼道:“应姐?我听说你要解约了?,我能来看看你吗?”


    自住院后,应许便彻底断绝了?与外人的联络,易宁对?应许的近况,也是?从网络上得知的。


    她不敢打扰应许,却又实在担心?,才终于拨来通讯。


    “看望就不用了?。”应许停顿片刻,说,“你的助理合同,我让青竹保留了?,之后你负责协助骆珠就好。”


    在这之前,从未有过‘经纪人助理’的职称,这份工作太过轻松,易宁好一会才说:“那你……是?真的不回来了?吗?”


    “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应许莞尔,“何况当?艺人很累,现在这样就很好。”


    又闲谈了?几句日常,书页再次被翻动?,在厨房的门被打开时,易宁终于敢询问:“网上都说,你的眼睛受伤了?,严重吗?”


    汤面热气蒸腾,顾青竹放下碗时,才发?现虎口?处通红一片,是?被热水烫到的。


    换作过往,她或许会借此向应许撒娇,可此时,顾青竹只是?不着痕迹收回手,正?想叫应许,便听见女人说:“不严重,没有失明。”


    “不是?你说的吗?网上的爆料不准,怎么还去信这些??”


    这似乎是?顾青竹第一次见应许说谎。


    她这才发?现,即使是?诉说谎言时,女人脸上依旧有很淡的笑,语气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顾青竹不知有多久没再见过这样的应许。


    下一秒,过往的记忆闪烁于眼前,她突然发?现,在过去的许多时候,应许安慰她、哄劝她、甚至是?回应她“告白”时——


    都曾露出过这样的笑。


    “应许。”


    女人声音响起时,通讯接近尾声。


    应许这一次没再让顾青竹等,自然用借口?挂断了?电话,走近餐桌时,她主动?对?Omega说:“是?易宁问了?一些?近况。”


    顾青竹坐在她身侧,看着应许动?筷,女人似乎没有分出味道的区别,平静用餐,许久,她方才垂下眼,也握起筷子。


    指节攥的用力,青白一片,顾青竹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敢。


    她害怕自己看见的笑容,只是?高压下出现的幻觉,害怕自己的恶意揣测,又一次伤害到应许,更?害怕猜测成真。


    应许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她。


    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与理解。


    一切对?她的好与亲密举措,都只是?别有目的。


    或许,在应许心?中,她一直都十分厌恶自己。


    眼前模糊一片,顾青竹张唇数次,最终都紧紧合上。


    她突然知道,许家为什么要对?许应的死避之不及了?,有时候,真相太过沉重,光是?鼓起勇气去猜测,便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只是?沉默里,顾青竹突然想到了?早上的梦。


    如果?现实真的和梦境一样,如果?失去一只眼睛的是?她……


    “青竹?”


    耳畔落下轻柔的声音,顾青竹抬头才发?现,应许正?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用手心?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平复起呼吸:“我没事。”


    应许递纸的手一顿:“是?吗?”


    alpha似乎还想问,送合同的律师却已经到了?。


    “走吧。”顾青竹深吸一口?气,努力向应许扬唇,“签完合同,就不用担心?了?。”


    应许一直以为,主动?放弃坚持已久的一件事,是?极其棘手的难题。


    可当?她真正?落笔,在解约合同上写下自己名字时,心?中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律师走后,应许在茶台前泡着茶,突然听见顾青竹问:“之后,你想去做什么?”


    应许没想过,顾青竹会问这种问题,毕竟听她先前的话,她似乎已经为自己决定?好了?后续的路。


    沉思片刻,她说:“休息一段时间,去学习一些?新的东西吧。”


    “我不可能……只依靠青竹,不是?吗?”


    听到她的回答,顾青竹静了?片刻,突然说:“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昨晚,我联系了?顾亦白,她在大学授课,你可以去旁听。”


    “……再过几天,应许,你可以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应许没有拒绝顾青竹。


    顾青竹没有说出具体的地?点,她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只知道女人的确当?夜便飞离了?城市,第二?天,她收到顾亦白的好友申请,对?方发?来了?地?址,是?临市一所高校。


    这门课程似乎并不对?外开放,应许第一次去上课,课上的人寥寥,她坐在最后一排,听顾亦白讲起插花艺术,几次走神。


    直到课后,顾亦白边端详被剪的歪歪扭扭的枝干,边开口?:“顾青竹最近一直在和股东会吵架。”


    应许一时间没意识到,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好一会才犹疑道:“是?因为……我?”


    “她想给你10%的顾氏股份。”顾亦白说,“她们之前只是?听说,她有一个情人,没想过她会真的想要和你结婚。但不管怎样,这个数字都超过太多人预期。”


    要知道,即使是?商业联姻,也不可能转售、甚至赠予10%股份,顾青竹突然提出这件事时,不少人都觉得她是?疯了?,偏偏顾青竹却铁了?心?要这样做。


    只是?顾正?凯还没有去世,她不可能直接将父亲的股份送给应许,那未免太过冷血,仿佛顾正?凯再也没有了?痊愈的可能。


    顾青竹的想法并不难理解。


    只要股份转让到应许名下,无论未来,她与顾青竹的关系如何,她都能靠它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


    金钱永远是?最有力的保障,应许说不出话,她从未想过,顾青竹会这样“面面俱到”,更?想不到女人因为这件事与旁人争执的模样。


    记忆里,她似乎永远都那样高傲,与任何人说话,都要压对?方一头,连带着和平协商都像贬义词,是?对?她权势的不尊重。


    “她变了?很多。”顾亦白思索片刻,说,“换在之前,如果?有人不同意她这样做,她一定?会直接报复,但这次被拒绝,她反倒平和了?许多,甚至拿出了?很多补偿方案。”


    应许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自己。


    正?因为顾青竹从未给过她选择,造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在那之后,Omega开始学会给旁人选择,甚至连带自己做决定?时都会犹疑不觉。


    应许不清楚这种变化的好坏,她也无意去评断,只是?皱眉问:“所以,你和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劝劝她。”顾亦白言简意赅,“那么多钱,给一个来路不明的alpha,除了?顾青竹,没人会信任你。”


    除了?顾青竹,没人会信任你。


    顾青竹信任她吗?


    应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亦白还以为这就是?应许的回答,耸了?耸肩,倒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她与应许并不熟络,突然叫对?方放弃这样一大笔钱,本身就足够莫名。如若不是?股东要她来劝阻,她也不会和应许开这个口?。


    没趣。


    指尖勾起杯柄,顾亦白正?想喝茶,结束这次闲谈,突然听见应许说:“没有让其他人闭嘴的办法吗?”


    尾指一顿,顾亦白抬头,讶然看着应许:“这个问题,顾青竹也问过。应许,你们很像。”


    很像?


    应许从未觉得,自己与顾青竹有过相似点,在她眼中,两?人宛若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如若不是?系统,她与顾青竹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顾亦白却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思索片刻,方才说:“有,但难度很高。”


    “顾正?凯名下还有10%的股份,他死后,这些?股份会自动?转让给顾青竹,”顾亦白说,“这样转让给你的股份,没有人会置喙。毕竟死人的钱,他们为了?脸面也不好意思惦记。”


    “只是?顾总刚经过抢救,身体还算康健,顾青竹却有点等不及了?……这种方法行?不通。”


    “等不及?”应许有些?错愕,“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顾亦白语气终于带上几分讶然,“她想和你结婚,已经着手准备婚礼了?。”


    第 64 章


    64


    直到顾亦白开口道?别?, 应许才下意识道:“我送……”


    还没?说完,她回想起眼前的alpha远比她更熟悉这里,根本不需要自己?。


    顾亦白听出她的未尽之语,有些莞尔, 正想出言打趣, 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应许的右眼上。


    即使戴好眼罩, 那一处也足够显眼。


    顾亦白自认她的目光足够隐晦, 可应许却还是察觉到了,下意?识垂下脸, 眸间闪过一丝难堪。


    顾亦白一顿, 终于开口:“来之前,顾总问过你的近况, 有空的话,你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她。”


    顾青竹态度足够坚决, 时间一长, 10%的股份不会是什么多难攻克的问题。只是她太过迫切,迫切到让人难以理解。


    顾亦白先前不懂这些情绪的来源,见到应许的眼睛后才意?识到, 网络那些离谱的舆论或许是真的。


    应许失明,而始作俑者是顾青竹。


    所谓的结婚,也大概率是顾青竹为?了弥补应许,自导自演出的独角戏。


    不过,仔细想想, 这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


    和顾青竹结婚,共享顾家的财富, 即使是顾家倒台,应许后半生也无忧无愁, 是再划算不过的一笔交易。


    顾亦白走了,应许却依旧难以回神,她像是陷在了对方为?自己?描绘的故事里——


    顾青竹为?她和旁人据理力争,为?她争取金钱权利,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顾青竹喜欢她,想要和她……


    结婚。


    在医院时,应许也曾听她提及这两个字,可她只以为?这是顾青竹安抚自己?的话术,从未想过女人会真正付诸行动。


    某一瞬间,应许甚至觉得,是顾亦白联合顾青竹一起在说谎。


    可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而在她搜索顾氏时,跳出来的新闻里也的确提及了顾氏内部?的变动。


    可应许依旧不敢相信,顾青竹会因为?喜欢做出这一切。


    静默许久,她终于为?这种异常找到了理由。


    顾青竹只是出于愧疚而已。


    早在Omega意?识到应许并非杀害许应的凶手时,她便已经产生了愧疚。只是应许将话说的太满,让顾青竹错以为?过往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轻易原谅了自己?。


    直到她再次因为?情绪失控,做下错事。


    这一次,即使应许再用相同?的话术哄骗,顾青竹也不会相信了。


    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太大,顾青竹根本无法承受。


    她性格看似目中无人,实则远比任何人都?重视自己?身上的污点。


    为?了获得应许的谅解,更?为?了让自己?原谅自己?,她迫切的开始使用了别?的手段。


    结婚便是其中之一。


    即使清楚,这个猜测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应许却也无力再去补充。


    她自顾自说服了自己?,走出校园时,才发现日头?正好,阳光格外灼热,即使投落在林荫处,也依旧让人感到滚烫。


    她下意?识抬头?,入目却只有左眼一小片的风景。


    一刹那,先前所有的情绪消失殆尽,就这样静静注视了天空许久,应许终于给顾青竹发去消息。


    【晚上有空吗?我订好了餐厅,想和你一起。】


    *


    窗台上,一束蝴蝶兰生长的正好。


    向?灵言简意?赅的介绍顾正凯病情:“顾总最?近的状况很好,一个月前只是手指有自主动作,最?近已经恢复到腿部?也开始动作,苏醒的可能性很大。”


    顾青竹垂眼:“大概需要多久?”


    “不确定。”向?灵耸肩,不只是她,顾青竹问任何医生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都?没?人能说出所以然,说好听些,是看个人存活意?愿强不强烈,难听一点,就是看命。


    她当然是捡着好听的说,可顾青竹听了,脸色却更?难看了些。


    “存活意?愿。”她呢喃着这几个字,别?开了目光,“我知道?了。”


    这之后,向?灵又?说起顾正凯后续的治疗方案。


    先前几年里,顾正凯一直在顾家的私立医院,顾青竹突然要将他转院时,向?灵还有些意?外。


    没?过几天,向?灵的老师便成为?了顾正凯的主治医生,她陪在一旁学习,耳濡目染知道?了不少内容。


    顾青竹听了一会,便走起了神。


    她对治疗方案并不感兴趣,送顾正凯来这里,既是为?了让那些股东意?识到,无论他们说什么,自己?才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更?是因为?——


    她有些累了。


    与应许分?开的时间越长,顾青竹便越感到恐惧,不知什么时候起,alpha已经和她的生活密不可分?,偶尔与旁人争论时,她甚至还会幻听幻视,将身边的人当作应许。


    她太渴望应许在身边,有无数次想要联系对方,即使是隔着屏幕看应许一眼,又?或是听听她的声音。


    但是,顾青竹不敢。


    她不敢联络应许,怕被对方认为?这是某种施压;不敢探听她的消息,怕应许想起先前自己?曾在她身边安插人手的事;更?不敢见应许,不敢看自己?亲手留下的痕迹。


    她的世界,像是突然只剩下了“不敢”。


    可顾青竹没?有丝毫的顾影自怜,只觉得这种恐惧格外的虚假,令人作呕。


    如若不是应许的质问,顾青竹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她过于旺盛的窥探欲为?应许带来了多少心理阴影。


    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会恐惧吗?


    不,不是。应许也会恐惧,只是她从来没?有提过。


    许多时候,只要想到应许那张脸,顾青竹内心沸腾的情绪便骤然消失了。


    她需要做的,只是弥补应许,做完最?后能够做的事。


    “说起来,应许呢?”思绪游离时,向?灵已经介绍完病情。见顾青竹走神,她也不奇怪,只是收拾起病历,语气有些奇怪,“我看网上好多人传她失明了,假的吧?顾氏怎么不出面辟谣?”


    顾青竹不是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对陌生人时,她可以自然搪塞,甚至是撒谎。但面对向?灵时,这两种方法却都?不适用。


    就在向?灵神情一点点发生变化时,提示音骤然响起。


    向?灵正好看见了那条讯息,也是一怔:“应许?”


    一瞬间,她心安定下来,认定网上的猜测都?是谣言。


    如若应许真的失明,怎么可能这样自然的邀请顾青竹约会?


    想到这,向?灵也不打扰顾青竹,笑着离开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顾青竹却依旧有些回不过神,不清楚应许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是顾亦白说了什么吗?


    她思绪突然有些杂乱,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


    对话框删删减减,只编辑出三?个字。


    【有时间。】


    数分?钟后,应许依旧没?有回答。顾青竹以为?这便是结束,正犹疑要不要再追问一句时,对话框却骤然刷新。


    【你还在忙吗?】


    【我想见你。】


    两行字并不长,顾青竹看在眼中,却静默了许久。


    换在先前,任何时候看见这句话,充斥在她心中的都?一定是浓情蜜意?。


    可偏偏它出现在这个时候,在应许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现在。


    顾青竹抿着唇,像是心脏骤然被攥紧,充斥在胸腔的只有酸涩的情绪。


    指尖不知什么时候起移到了通讯的界面,最?终,顾青竹还是轻触按键。


    数秒后,她听见日思夜想的,应许的声音。


    “青竹?还在忙吗?”


    声音如微风拂面,顾青竹下意?识摇头?,才想起应许看不见:“没?有。只是这里还有些事没?处理,还要一会才结束。你看好哪家餐厅了吗?我让小陆去订。”


    应许说出了餐厅的名字,话题似乎就此结束,犹疑片刻,她还是问:“你在公司吗?”


    “不是。”


    顾青竹清楚,自己?应该说出所在的地方,好让应许安心。可医院总让她回忆起太多不好的记忆,她不想让应许也深陷其中。


    “青竹。”应许远比顾青竹想象中更?聪慧,“我是不是……打扰你的私人行程了?如果你很忙,晚餐也不用勉强。”


    “不是。”顾青竹皱起眉,不解应许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官方的用词,轻声说,“对你,我没?有私人行程。”


    她语气无端低落起来:“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这里。”


    应许自认没?有‘不喜欢’的地方,向?顾青竹索要了地址。


    后者没?有拒绝。


    收到讯息时,应许才知道?顾青竹的迟疑来源于哪。那是一家地处郊区的医院,几次出入其中,应许的确很难对它有所好感。


    顾青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在接受心理治疗吗?


    这是应许唯一想到的可能。


    她随手搜索,网上有关?这座医院的消息寥寥,应许看不出所以然,正思考要不要再次问询顾青竹时,程月渡突然发来消息。


    【我找到了几分?资料,或许可以解答你之前的问题。】


    【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当面把它交给你。】


    应许瞬间意?识到,这是她上次托程月渡寻找许家的资料,有了后续。


    但为?什么对方话语中只说“资料”,而不提及许应或许家?何况,一份资料而已,网上传阅给她也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见面?


    她下意?识猜测了许多,最?终还是一一打消。


    或许,只是程月渡警惕心太强。


    应许将一家咖啡厅的地址发给程月渡,它和餐厅距离不远,和顾青竹吃完饭后,再去见程月渡,时间刚好来得及。


    因为?这突然的插曲,应许先前因为?‘顾青竹在医院’而产生的无名焦虑也缓解不少。


    就算Omega真的出事,最?该担心她的,也是顾家的人,而非自己?。


    抵达医院时,太阳即将落山,整座医院被包裹在落日里,绯红的格外刺眼。


    偏偏踏入医院后,入目却是一片苍茫的白,冷而肃静,像是骤然进入了严寒的冬。


    顾青竹正在医院门口等她,见到她,似乎是想露出个笑,却还是收敛了表情,静静为?她引路。


    “等了很久吗?”应许下意?识开口,顾青竹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几分?钟。”


    应许没?有怀疑,她也并不觉得顾青竹会刻意?等待自己?很长时间,只是问:“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父亲在这里住院。”顾青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几年前因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这几天,护工说,看见他的手指动过几次,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父母似乎一直是深埋在她内心的记忆,轻易不会提及。


    应许愕然一瞬,想起自己?半带胁迫的问询,眉眼柔和许多:“青竹,我和你一起等,可以吗?”


    “……如果你不觉得无聊。”顾青竹抿了抿唇,没?有拒绝。


    顾正凯的病房位于走廊最?深处,内部?配备了呼吸机。男人戴着氧气罩,面容看得出与顾青竹有几分?相似。


    “我来的次数不多。”顾青竹盯着那张脸,缓慢的说,“因为?……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这个开场后,顾青竹便不再说话。似乎是无话可说,又?或是想倾诉,却又?担心应许不愿意?倾听,于是干脆的交出了选择权。


    如若应许愿意?听,她会毫无保留。如若应许不愿意?,她也不会让应许浪费时间。


    尽管顾青竹自己?也清楚,让应许此刻陪在自己?身边,就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


    可她还是想和应许一起。


    顾青竹并不期望得到正面的回答,应许也如想象一般沉默,正当她一点点垂落下目光时,应许却突然发问:“为?什么?”


    她骤然抬头?,应许正在望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顾青竹永远不会知道?,应许在她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自然不会再介意?这一星半点。


    在短暂的惊喜后,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突兀说:“我和你说过,我的母亲吗?她是个画家,很有名气,我曾经和她学过几年的画。”


    在顾青竹记忆里,阮议是个极其温柔的Omega,她像是教材所描述的传统Omega一样,耐心而包容,她曾经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家中的秋千,任由阮议绘画自己?的肖像。


    当她拿起画笔后,坐在那里的成了阮议。


    七岁之前,顾青竹的人生都?格外顺遂。顾氏生意?如日中天,阮议的画连得奖项,连带她本人也成为?名流间追捧的上宾。


    顾青竹有着旁人无法设想的光明前程,她享受其中,理所当然认为?继承了父母优点的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更?优越的人。


    但她没?有。


    因为?十四岁那年,阮议死了。


    死因是自杀。


    没?有征兆,没?有原因,甚至没?有留下一封遗书。在顾青竹十四岁那年,阮议突然自杀。警察来调查,只发现在阮议死前五分?钟,曾将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顾青竹。


    而她没?有接到那通电话。


    那天之后,顾青竹似乎成为?了顾家无形的‘罪人’,所有人都?在谈论,如若她当时接到那通电话,就算不曾察觉阮议自杀的倾向?,也能安慰对方几句。


    或许,只是因为?这几句话,阮议就会放弃自杀。


    顾青竹无从辩驳,只能浑浑噩噩看着她们说。直到顾正凯成为?植物人,那些缠绕在阮议身上的流言蜚语,才骤然分?摊了许多。


    “她的死,是因为?我。”


    Omega讲述到这里时,语气平静而冷漠,像是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偏偏她开口,却将一切问题归结给自己?。


    应许坐在她身侧,几次想打断,却又?无从开口。


    阮议是自缢而死,这并不是体面的死法,甚至十分?痛苦。


    这样极端的选择,一定说明她本身深思熟虑过,即使顾青竹接到了那通电话,听到的,或许也只是几句状若无事的遗言而已。


    她同?样什么都?无法改变。


    喉间干涩,当应许终于想要安慰几句顾青竹时,呼吸机却骤然闪起红光。应许还没?反应过来时,顾青竹已经按下了呼叫铃。


    应许终于意?识到是顾正凯出了问题,有心想帮忙,顾青竹却开口:“你在这就好。”


    说着,便推门离开,一时间病房内一时间只剩下应许一人。


    此起彼伏的响声中,医生来的很快,仪器很快检查起顾正凯的身体,顾青竹旁观着几人将人推走,终于对应许开口:“走吧。”


    应许仍旧没?有回神:“去哪里?”


    “不是晚餐吗?”顾青竹说,“检查时间很长,不会有事的。我晚上还会回来看他。”


    应许不清楚她“不会有事”的自信来源于什么,但顾青竹都?这样说,她只能迟疑着点头?。


    *


    应许挑选的这家餐厅位于海边,露天式,上至顶楼,抬眼便可见远处的明亮灯塔与璀璨繁星。


    即使环境足够私密,上菜的服务员依旧认出了两人。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应许的右眼,面露震惊之色,即使掩藏的再好,也被两人察觉。


    应许看向?顾青竹,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会了用钱封嘴。


    如果顾青竹想,她不介意?去服务员聊一聊。


    可顾青竹却始终没?有动作,直到女人走后,她才开口:“就算隐瞒一阵子?,之后也会被发现。”


    欺骗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是欺骗他人,还是欺骗自己?,都?毫无意?义?。


    顾青竹明悟这个道?理太晚,如果她早一些懂得,不会固执己?见的将应许视作‘杀人凶手’,不会在过去将一切过错推给应许。


    偏偏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应许没?有否定她。


    她没?有说的是,早在来的路上,便有几辆车追着跟拍,车型十分?熟悉,似乎是某家娱记。


    即使封口了这个服务员,之后也会有更?多过江之鲫前来索取。


    直接默认,反倒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两份牛排被端上餐桌,应许用着刀叉,有些不熟练。


    瓷器碰撞杯碟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当她也听不下去,想随口找个话题,将这些动作掩饰时,顾青竹却突然将她的碟子?端起。


    Omega像是注意?到她的窘况一般,用新的刀叉在肉块上划出痕迹,动作熟络,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灯光温馨,酒液的芳香萦绕在方寸之地,就连花瓶里插着一簇盛放的紫罗兰。


    应许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这种氛围似乎太过暧昧了,并不适合自己?和顾青竹。


    即使如此,她也依旧隔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之后呢?”


    顾青竹垂下眼睫。


    阮议去世后,顾正凯似乎也有些迁怒于顾青竹,即使这种迁怒毫无道?理,两人间也产生了隔阂,自然的冷淡下来。


    她休学在家,随着老师学习课程,直到遇见许应,又?因顾正凯工作而离开那座城市。


    继而,便是和应许相识的故事了。


    应许听着她的讲述,突然意?识到,在Omega眼中,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就是阮议的死。


    如若阮议没?有在死前拨给她那通电话,她或许就不会被顾家排斥,性格不会扭曲到,将许应视作自己?唯一的稻草,更?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眼见女人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应许终于打断。


    “如果……”她开口,有些犹疑,却还是说完了整句话,“她没?有死呢?”


    这个问题让顾青竹陷入漫长的沉默。


    于她而言,幻想不切实际,也是一种伤害——因为?得不到,所以感到痛苦。


    为?了避免这种情绪,她总是不去过多联想,遏制自己?的欲望,从没?想过有一天,应许会问她这个问题。


    但顾青竹还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慢慢开口:“可能……还在读书吧。”


    顾正凯车祸时,顾青竹正在拍戏。她当时刚与许应重逢不久,越是与对方熟识,她便越有退出娱乐圈,重拾起学业的想法。


    像阮议一样,她毕业于名校,结婚之前,就已经是颇有名气的画家。


    顾青竹曾一度很向?往那种生活,但在Omega去世后,她也彻底放弃这种想法。


    成为?明星,是顾青竹想和母亲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可兜兜转转,她似乎也和阮议一样,爱上了一个人,想要和她结婚。唯一的区别?,似乎只有她不能为?应许生一个孩子?。


    她看着应许,并不想将这种过于可笑的想法讲述出,但女人的目光却格外柔和,仿若冬日温暖的火焰,让人明知有灼烫的风险,却依旧忍不住靠近。


    顾青竹突然想到了应许质问的那句话。


    “你甚至分?不清我和许应。”


    ……怎么可能分?不清。


    她一直,将两人分?得很清楚。


    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即使长相再相似,注视人时的目光,也截然不同?。


    许应的目光,像凝视与观察,注视她时,像是在透过她联想到其它事物。


    而应许的目光,只是在注视她本身。


    但顾青竹不想在此时提及这个名字。


    她怕应许生气,更?怕应许……


    毫不在意?。


    顾青竹将碟子?放回应许眼前,方才去切自己?稍稍冷却的那块。


    应许盯着被切分?成大小几乎一样的肉块,安静地想,即使阮议没?有死在那次自杀,她也大概率会在之后进行第二次、第三?次,为?顾青竹带来的冲击或许会更?大。


    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顾正凯没?有车祸。


    没?有接受顾氏的顾青竹,现在会是什么样?


    应许没?有问出口,因为?在那之前,顾青竹收到了陆助理的电话。Omega似乎还有合约上的事没?有解决,需要临时去公司一趟。


    “你先忙吧。”应许没?有再打扰顾青竹。


    Omega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说出一句:“抱歉,应许。”


    “下一次再陪你,可以吗?”


    既是道?歉,又?是试探。


    像这样的约会,还可以有下一次吗?


    应许没?有回答,顾青竹离开时,面容依旧有着些许愁绪。她走后不久,应许点了一份相同?的牛排,学着女人适才的模样,将它切成等块的模样。


    分?明一眼看不出区别?,应许却总觉得相差甚大,直到要离开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是她的身前少了一个看着她的人。


    *


    夜风柔和。


    咖啡厅位处海边,应许到时,天幕幽深,海洋一望无际,沙滩处挤满了熙攘的行人。


    程月渡独自坐在角落,桌上放着两份咖啡。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但在见到应许,看清她的右眼后,笑意?瞬间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应许第一次听见她这样惊讶的声音。


    “只是意?外。”应许温声回答,“不重要。”


    程月渡一时失语。


    眼睛不重要,在应许心中,什么才是重要的?


    顾青竹?又?或者……


    思绪骤然回笼,程月渡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彻底收敛了玩笑的态度,将一份个人简历递给了应许。


    应许接过,还没?打开,便听程月渡说出了结论:“许应的车祸,或许不是意?外。”


    “……你认识许鸢吗?”


    这个名字,应许记忆尤深,在她的梦里,许鸢极受卫胥言宠爱,不仅针对应许,就连许应都?曾因她吃瘪。


    可当事后,应许在网上搜索许鸢,却不曾得到丝毫线索。


    这本身极其反常。


    以许鸢刁蛮爱博眼球的性格,理应极爱出风头?,凭借许家的人脉,运作几个奖项与新闻宣传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偏偏她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像是这个世界上从不曾有过‘许鸢’这个人一样。


    应许并不怀疑自己?对许鸢的判断,只以为?是自己?记忆出错,记错了许鸢的名字。直到此刻从程月渡口中听见这个名字,她才敢确定。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许应与旁人亲密的身影。


    在和顾青竹在一起时,许应出轨了旁人。


    应许点点头?,程月渡像在整理思绪一样,任由她拆开文档。


    那张纸格外的薄,记录着许鸢的信息。


    从她的饮食忌口,到曾就读过的学校,内容十分?详细,小学、初中、高中,应许甚至知道?了曾与她交好的朋友名字,极其鲜活。


    可偏偏,记录戛然而止于一行文字。


    【十七岁,因故去世。】


    应许好一会才读懂这行字,下意?识问:“死因是什么?”


    “花生过敏。”程月渡说,“被发现时已经休克,来不及抢救。”


    即使梦中的许鸢再‘恶’,也足够鲜活,骤然知道?她因为?这样的原因死去,应许后背骤然发寒。


    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时机。


    果不其然,程月渡下一句话,便让应许后背发寒:“她是在许应生日宴上去世的。”


    “宴会中途,许应突然临时增加了烟花环节,没?有人通知许鸢这件事,她一个人待在酒店里,吃下了含有花生的甜品。”


    “酒店方声称不清楚客人的忌口,赔钱了事,但生日宴的清单里,写明了许鸢的忌口。”


    “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安排的所有甜点,都?含有花生。”


    “她是被害死的。”


    *


    走廊的灯光惨白明亮。


    刚在公司签完名字,顾青竹便收到医院电话,称顾正凯的脏器突然衰竭,正在抢救。


    再次坐在抢救室外,顾青竹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抢救中的字样刺眼,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紧张,脑内想到的,仍旧是应许。


    离开时,alpha似乎还有话想问自己?,却没?有说出口。


    顾青竹将这件事记在心中,决定下次见面时,当面问询。


    没?多久,顾氏的股东零星来了几个,都?是迫于颜面来探望的。


    顾正凯这些年来抢救的次数太多,旁人就算想关?心,也无瑕日夜陪在身边,何况他的命出人意?料的‘大’,化险为?夷的次数太多,也没?多少人真正上心这件事了。


    但在抢救室外见到顾青竹,却是这些年来第一次,终于有人从中察觉到不对劲。


    而在顾家的律师也到达抢救室外时,展示起顾正凯的遗嘱时,众人震惊的情绪升至了巅峰。


    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声音:“青竹,这是做什么?顾总还在里面抢救——”


    “我知道?。”顾青竹开口,语气漫不经心,“就是因为?他还在抢救,所以才要让律师再次宣布遗嘱的有效性。”


    有人想质问顾青竹是不是疯了,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瞬间冷静下来。


    就算她真的疯了,他们这些人能拿她怎么样?不仅毫无办法,甚至还要哄着她坐稳当下的位置。


    就算顾青竹被内斗下台,届时股票跳水,他们的钱谁来赔?


    氛围骤然凝滞起来,顾青竹早就料想到这一幕,并不意?外。


    直到“抢救中”的灯光灭了,医生走出,才终于有人后退一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向?顾青竹:“并不算好,或许撑不过今晚。”


    Omega的回应十分?淡然:“我知道?了。”


    来探望的股东都?被请离,顾青竹推开病房门时,已经猜测到几个小时后媒体质疑她‘不孝’的新闻。


    但她早就不在意?了。


    顾青竹坐在病床边,看着那张枯老的面容。即使抢救过这么多次,他依旧鲜明的活着,甚至就在她的眼前呼吸。


    眼前在刹那间闪烁过许多画面,阮议接受心理医生治疗时,讲述起自己?病情时,手掌总会不自觉拢住身旁自己?的手。每到这种时候,顾青竹便会用空出的手抚摸她的长发,发丝柔软,宛若一匹上好的绸缎。


    可下一瞬画面,那些发丝却被过于粗大的手攥住,宛若撕扯起一块破布一般,即使是哭的时候,阮议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她性格足够柔软,即使是被看似精英的丈夫家暴,也从未想过将这件事闹大,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件事化解。


    要么她被打死,要么她彻底习惯、容忍,直到顺从这种暴力。


    她最?终也没?有习惯,甚至因此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最?终选择了自杀。


    许多时候,顾青竹总会生出浓烈的不解,为?什么生命分?明这样顽强,曾尝试过几次自杀的她都?能在阴差阳错下被救下,顾正凯都?可以被抢救数次后还能存活,母亲的生命却只用一根绳子?就能结束?


    “最?该死的,不就是你吗?”


    她突然开口,男人仿佛还有知觉一般,在顾青竹尾音落下的瞬间,呼吸机响声急促起来。


    可很快,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病房的灯灭了又?亮,顾青竹擦干手,走出病房时,律师递来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她在最?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平静说:“明天白天再让应许签名,不要打扰她休息。”


    律师立即点头?,只是目光还犹疑的看向?病房,顾青竹察觉到了,却并不准备阻拦,只是问:“我让你准备的……遗嘱呢?”


    律师正要回答,一声提示音却打断了这番对话。顾青竹以为?是应许发来讯息,下意?识阻止:“等等。”


    她背过身去,平复了许久呼吸,方才解锁。


    可屏幕跳出的并非应许名字,而是一串陌生账号,在数分?钟前发来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顾正凯的病房。


    病床旁,只有顾青竹一人的身影。


    几乎是瞬间,顾青竹推开病房门,找寻一番后,很快在病床后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它摆放的位置并不隐蔽,只是顾青竹一直没?有闲心去观察。


    被发现时,镜头?仍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直到被顾青竹摘下,方才骤然熄灭,像是被切断了链接。


    病房内每天都?有人检查,至少在今天前,摄像头?还不曾被放在这里。


    医院的人都?经过检查,不可能动手,只会是外人。


    可今天进出过这间病房的‘外人’——


    除去自己?,只有应许。


    顾青竹想起了应许突然的联系与邀约,还有那一句极其突兀的,“我想见你。”


    仔细想想,应许真的会发自内心想见她吗?见一个,弄瞎她一只眼睛的罪人。


    顾青竹明知没?可能,却依旧盼望与她见面,即使应许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她也毫不介意?。


    此刻见到这个摄像头?,她自然将一切联想在一起,弥漫在心尖的,不是被隐瞒、欺骗的愤怒,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轻松与解脱感。


    顾青竹唯一的不解,只是应许装这个摄像头?的目的。


    是alpha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什么,还是她在听自己?讲述时,独自猜到的?


    无论哪一种,都?让顾青竹眼底不自觉泛起笑意?。先前,她一直觉得应许手段过于温软,还有些担心她拿到股份后会被人哄骗。


    骤然见到她这样强硬的一面,顾青竹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她唇角不自觉勾起,指尖触碰着屏幕。


    很快,一行字被发送出去。


    【你想要什么?】


    荧光映亮盛秋雨的眼睫,她凝视着屏幕中顾青竹的身影,久久无法回神。


    “她问我想要什么。”她开口,语气带着难以控制的茫然。直到此刻,盛秋雨也不敢相信适才自己?看见了什么,“我要怎么回答?”


    “找到顾青竹的把柄后勒索她,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计划吗?”房间内静谧一片,只剩窗外偶尔有零星雨点砸落,女人注视着屏幕,一段相同?的视频,她目光却自始至终只落在应许身上,“为?什么她问你了,你却又?开始犹豫?”


    “你不是很恨她吗?”


    盛秋雨嘴唇颤抖,她想到这次回国的原因,盛昌明告诉她,盛氏着手的新项目又?一次失败,已经彻底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如若没?有资金注入,就连先前的项目也会一并搁置,之后只会是债滚债。


    他想要盛秋雨回来联姻,无论是嫁给谁都?好,只要对方给一笔能将盛氏盘活的钱。


    一夜之间,她突然变成了商品,除去不可置信外,只剩下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如果不是顾青竹,盛氏不可能沦落到这幅境地,分?明只是几个黑热搜而已,她为?什么一定要对盛家赶尽杀绝?


    顾青竹难道?忘了,盛家也曾在她危难时帮过她吗?


    盛秋雨落地时,满心愤怒,想要顾青竹给出“说法”。可迎接她的,却是应许失明的又?一轮打击。


    她不懂,凭什么顺遂的永远是顾青竹,凭什么她不用付出代价,凭什么,即使是这种时候,应许依旧愿意?纵容顾青竹。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刹那间消融了盛秋雨所有的软弱与胆怯,她像是在这刻回想起过往的种种难堪,咬紧唇畔,最?终还是发出了一串银行卡号。


    【十二小时内,一个亿。】


    第 65 章


    65


    顾青竹走出?病房时, 律师钟诗仍在外静候,见到Omega脸上自然流露的笑,她面上闪过一丝讶然。


    近段时间?,顾青竹面临的困局很多, 极少有好心情。


    只是进去一会时间, 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她下意识看向病房, 难不?成?, 是顾正凯已经……死了?


    父女二人不?和的事,外界鲜有人知?。钟诗原本也不?了解, 偏偏在顾正凯车祸前不?久, 顾青竹曾亲自问?询她顾正凯遗嘱的具体内容。


    她当时只以为顾青竹是好奇,以不?方便的缘由推拒顾青竹, 谁曾想没过多久,顾正凯真的成?了半死?的植物?人。


    偌大的家业落到顾青竹身上, 许多人都认为她难担重任, 或讥笑或同情,只有钟诗后背发寒,觉得一切都是顾青竹计划一环, 从此不?敢再小瞧对方。


    钟诗刚从回忆里?抽离,便听到顾青竹对屏幕另一方吩咐道:“一亿五千万,转到这个账号。”


    ……突然转账?还是这样一笔巨额支出??


    钟诗迟疑道:“是婚礼场地的费用吗?”


    顾青竹对婚礼要求极高,自然有风声漏出?,就连婚礼的场地都被顾氏的人扒了出?来, 是近期正在被拍卖的一座岛屿,风景极好, 价值斐然。


    她一直有意购入,也在吩咐下属加价。


    顾青竹摇头, 又点头。


    “不?是场地。”她漫不?经心道。


    但却是新娘要的,所以也勉强能算入婚礼的费用里?。


    对于应许勒索的行为,顾青竹接受良好,即使?她清楚这是不?对的,却依旧从中?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她也曾通过相同的手段监视应许,如今alpha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何?尝不?是一种报复。


    顾青竹甚至认为,或许这样,才是两人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毕竟……应许不?可能再信任她。


    好在,顾青竹也不?奢求应许的信任。


    唯一让她有些不?解的,是应许为什么?会?突然要钱。


    她很缺钱?


    应许性格单纯,先入为主,自然觉得是有人在旁引诱。可疑的人选不?多,盛秋雨格外显眼。


    盛家太缺钱,顾青竹对她们的现状了如指掌,她有一丝不?快,但想到应许后,那些不?满又随风消逝。


    一来,这点钱只是让盛家缓一口?气,掀不?起什么?风浪。


    更重要的是,应许将盛秋雨视作朋友。她想要扶盛家一把,顾青竹不?准备阻止。


    脸上笑意逐渐加深,在顾青竹要离开时,病房内突然传来刺耳响声。


    她抬眼看向那扇门?,身后,是医护人员急促的阵阵脚步。


    与此同时。


    咖啡厅内,程月渡的讲述仍在继续。


    许家封锁的消息很快,早在许鸢还没确认死?亡前,在场的人便被封了口?,许鸢的父母也在其中?。


    二人收下了巨额赔偿金,甚至在那天之后与许家建立了不?少商业往来。看似已经被安抚好,可私下时,二者却依旧在委托专业机构跟踪许应。


    “她们找的人拍到了许应和很多女人亲密的画面,但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应许瞬间?回想起顾青竹曾丢在她眼前的那堆照片。


    那些照片每一张角度不?同、跨越范围也极大,普通人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能做到。


    分明从顾青竹收到照片开始,整件事疑点就极多,可无论是顾青竹,还是应许都在当时失去了理智。


    她们都不?需要真相,想做的,只是发泄情绪。


    如果她当时冷静下来,及时制止顾青竹,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眼睫不?自觉垂落,应许注视着程月渡,女人显然依旧不?习惯这副模样的她,不?自觉避开目光。


    静默片刻,Alpha话锋一转。


    “直到她车祸前几天,许鸢母亲突然进入了许应所在的实验室,似乎是想偷窃某份资料,被实验室的人当场发现。”


    听见‘实验室’三个字,应许骤然回神,果然见程月渡神情复杂的盯着她。


    ‘应许’曾和许应共事过,可她却一直表现的一无所知?。


    程月渡会?不?会?因此怀疑她?


    正当她后背悚然一惊,思?索着话术时,alpha终于开口?,语气柔和不?少:“应许,你是不?是……曾经被许应威胁过?”


    ……威胁?


    程月渡说:“当时,实验室的人都希望报警,可许应却要求众人删除监控,想压下整件事。”


    许多人都不?理解许应的做法,可许应却态度坚决,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时——


    ‘应许’出?面了。


    “你说,许鸢母亲是你的远亲,之所以来实验室,只是为了看望你。手中?拿的那份资料,也只以为是不?重要的东西。”


    “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怎么?可能。”应许喃喃。


    程月渡:“其余人也是这样想的。没人相信你说的话,但向灵却带着校领导回到实验室。”


    了解来龙去脉后,她们自然也开始为许鸢母亲开脱。


    此时,众人就算知?道这件事还有隐情,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自然而然,整件事也被视作‘误会?’,就此揭过。


    如若不?是刻意去探查,许多人甚至早已淡忘了这件事。


    应许抿唇。


    事实上,她也猜测过‘应许’是被许应威胁。但她想不?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理由,能让alpha心甘情愿被控制这么?多年。


    更重要的是,许应为什么?要放过许鸢的母亲?


    许家能封锁一个许鸢的消息,为什么?不?能再封锁第二个、第三个?某些事,一旦有了开端,人就不?会?再有敬畏之心,许应显然便是这样的人。


    唯一的可能,或许只有许鸢母亲得到了许应的把柄。


    铤而走险去实验室,也只是为了证实猜测。


    而她成?功了。


    “那许鸢的父母呢?”忽略程月渡的问?题,应许继续发问?。


    程月渡没有介意,只是说:“飞机失事,半年前去世了。”


    说话间?,alpha调出?当初的新闻,极其巧合的是,新闻报道的时间?,正是应许来到这个世界前一天。


    可许家再有能力,也不?可能让飞机失事,这次似乎真的是意外。


    问?题似乎又陷入死?局。


    应许抿唇,终于回答:“之前的事……我能记起来的很少。”


    程月渡心领神会?,说:“很正常。毕竟那起车祸,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


    先前一直被顾青竹怀疑是凶手,应许自己都对‘应许’产生怀疑。


    第一次听见“受害者”的说法,她难免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警方是怎样结案的吗?”程月渡冷静道,“车辆失控坠崖,被发现的时候,现场只有两具尸体,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如若车辆坠崖,人怎么?可能还在那种境况下存活。


    程月渡说:“你的确是幸存者,但你被发现的地点,不?是车祸现场,而是山路上。”


    “在车辆坠崖前半分钟,你被后排的人推下了车,身体擦伤、脑震荡后失去部分记忆,这是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


    看着她新出?示的种种资料,应许指节不?自觉攥紧。


    被警方发现时,许应的尸体就在后座。


    半分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让她和司机换位。换言之,只有她有可能将应许推下车。


    如若车辆没有坠崖,这便是彻彻底底的谋杀。


    可它坠崖了,因为这一举动,许应反倒成?了救应许一命的恩人。


    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许应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车辆的失控?


    她为什么?不?下车?


    言及至此,程月渡也对这件事升起了兴趣。


    只不?过,她能调查到的,也仅限于此。具体的内容,还需要应许自己回应起来。


    在应许还想道谢之前,程月渡摇头拒绝:“不?用谢我,我同样有我自己的目的。”


    如果她能就此抓到许应的把柄,之后对付程筠时,许家一定不?会?再站在程筠那边。


    毕竟许家靠关?系打点,含糊其辞的证词实在太多了。无论哪一条,被爆料出?来都足够几人喝一壶。


    更何?况中?间?还牵涉到许鸢的一条人命。


    获取的线索太多,直到回到酒店,应许思?绪依旧沉浸在女人的讲述中?,难以脱离。


    将来龙去脉盘点过一遍后,她艰难的发现,局面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好,反倒更扑朔迷离起来。


    证人基本死?无对证,线索汇聚在一起,却找不?到丝毫出?路。


    应许难得头疼起来,直到入睡前,才突然想起那个梦的结尾。


    许应带着‘应许’,去见了一个人。二人在街角见面,许应主动与对方搭话,甚至差点吻上唇角。


    而在顾青竹收到的照片里?,许应从不?曾和人这样亲密过。


    这是不?是证明,那个人对许应而言是特别的?


    偏偏梦中?应许与那人距离太远,她根本记不?清对方的相貌,只能回忆起时间?与大致的地点,试着向程月渡描述当时的场景,问?询alpha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程月渡还没回复时,应许收到了顾青竹的消息。


    今天的见面似乎让Omega开朗许多,她难得发来一张小竹的照片。


    图中?的小鸟像是知?道主人正在拍自己一样,仰着脑袋看镜头。


    应许问?:【今天怎么?没有给她戴那条项链?】


    顾青竹回:【她不?太喜欢。】


    应许想起她也曾给自己送过一样的款式,但因为右眼受伤,那条项链被遗留在了酒店。


    她不?清楚顾青竹是否清楚这件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终也没有问?询。


    没一会?,程月渡说已经派人去调查。她没有问?询应许那人的身份,给足了她尊重。


    应许长松一口?气。


    再去看与顾青竹的对话框,她才发现Omega不?知?什么?时候又发来一句。


    【明天还可以再见一面吗?】


    仿若某种祈求一般。


    应许下意识联想到她讲述过去时的样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她以为顾青竹口?中?的见面,是共进晚餐,又或是去一些游玩地。


    直到翌日清晨,房门?被敲响,应许看着站在门?外的女人,一时怔然。


    钟诗自我介绍道:“我是顾小姐的律师。”


    不?等应许问?出?来意,她已经为应许出?示了两份合同,看清纸张上的字样,应许睡意全无。


    那分别是股权转让合同,和一份……


    结婚协议。


    她迟疑着,直到钟诗将它放至桌面,方才犹豫着翻阅起来。


    而后,越看越是惊讶。


    结婚协议内写明了顾青竹将赠予应许的财产,通篇都在单方面赠予,数额巨大到远超常人想象。


    而应许只需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获得这一切。


    应许不?可置信,她不?明白,如果只是出?于愧疚,顾青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是疯了吗 ?


    但很快,应许发现了更让她吃惊的事。


    股权转让协议上写明的数字,是10%。


    在顾亦白口?中?,顾青竹能在短时间?内拿到这样多股权的办法,只有顾正凯去世。


    升起这个猜测的下一秒,应许下意识想否认,可昨天发生的一切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顾正凯住院多年,顾青竹却从未探望过他,直到自己受伤,她突然开始出?入医院。


    应许茫然看向钟诗,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当她试探性问?起顾正凯时,女人却在愕然一瞬后,露出?遗憾的神情。


    “顾总在凌晨三点因抢救无效去世,半小时前,就已经按顾小姐要求火化了。”


    应许开口?,语气格外艰涩:“顾青竹现在在哪?”


    “还有……这份合同,是什么?时候拟定的?”


    直到车辆抵达墓园,应许依旧难以从钟诗的话中?回神。


    那份结婚协议,是在顾青竹刚向应许告白成?功不?久,便委托给了钟诗。


    难道那个时候,顾青竹就已经想和她……结婚了吗?


    即使?没有这出?闹剧,她依旧会?选择一个日子,向自己求婚。


    怎么?可能?


    应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顾青竹的所作所为。


    顾青竹做的一切暴行,都只限于两人之间?。


    应许一直以为顾青竹清楚这一点。


    可她为什么?要牵扯上别人?


    顾正凯不?是她的父亲吗?


    她为什么?要……杀了他?


    应许难以想象,顾青竹是怎样亲手策划整件事,更难以想象,两人同处病房时,顾青竹盯着病床上的人,脑内想的只有如何?杀死?对方,继承财产。


    再将那些财产转移给自己。


    应许大脑空白,她起初还不?懂,那种情绪是什么?。


    直到她亲眼在一座墓碑前看见顾青竹。


    女人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注视着碑铭,应许才意识到,那是后悔。


    如果她阻止了顾青竹。


    如果她没有参加发布会?,没有和程映雪见面,没有引来顾青竹的怀疑。


    如果她没有对顾青竹这样的好,没有让顾青竹在误会?中?喜欢上她。


    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没有人能给应许答案。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很轻的“应许”,应许才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顾青竹身前。


    四目相对,她看见顾青竹勾起唇角,神情是难得的轻松,像是卸下重负,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这笑意太过灼烫,应许下意识避开,不?敢去想让顾青竹如释重负的是什么?。


    她侧脸看向墓碑,上面只有一行字:【阮议之墓】


    除此外,再没有任何?刻字。


    而别人的墓碑,上面都有生平,或是谁的亲属,或是生前的工作。


    顾青竹说:“我觉得,她不?会?喜欢这些身份。”


    是阮议,写阮议就好。


    应许犹豫着点了点头。


    动作幅度很小,显得格外小心翼翼,顾青竹看在眼中?,觉得隐藏着的悲伤都被冲散不?少。


    她很少来看阮议,因为潜意识觉得,对方不?会?想见自己,上一次,还是因为突然见到猫,惊吓让她下意识想要寻找安全感。


    可墓碑没有温度,顾青竹坐上车,前路一览无余,却找不?到一个能栖息的目的地。


    直到见到应许。


    顾青竹不?清楚她是怎样找到自己的。


    但见到女人第一眼,被温暖的手覆盖上掌心,顾青竹的心跳突然变得快速,像是解下了一层镣铐,让她突然意识到,只要应许在,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她看向墓碑,上面冰冷的四个字,在此刻似乎也有了温度。


    顾青竹突然想到,在自己死?后,她的墓碑上,应许会?要求旁人为她刻下【应许妻子】的碑铭吗?


    只是想到那种可能,她便感觉呼吸急促起来。


    “应许。”顾青竹再次开口?,“抱歉。”


    无头无尾的一句道歉,让应许想不?出?原因,她依旧没和女人对视,却听到顾青竹说:“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想和你道歉,即使?你不?会?接受。”


    “协议上的东西,只是我现阶段能转移的。我会?为你安排好所有,补偿你我拥有的一切。”


    应许终于意识到,一切都失控了。


    她想摇头,想拒绝,想制止顾青竹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就在她眼前,女人已经拿出?方盒,暖阳垂落,气氛骤然宁静下来。


    应许意识到那里?面装着什么?,终于抬头看向顾青竹,可女人却已经垂下眼。


    指尖不?自觉蜷缩,应许脸色苍白,踌躇着开口?:“青竹,顾总他……”


    “死?了。”顾青竹说完,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轻佻,抿了抿唇,还是缓和了态度,“你是觉得,今天不?适合说这些吗?”


    顾青竹并不?觉得忌讳,她甚至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她彻底没有桎梏,变得自由了。


    但如果应许觉得不?好,她也愿意再推迟一段时间?。


    “不?。”


    应许说完,终于延迟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慌张与局促。


    她想劝说顾青竹,但该劝说什么??让顾青竹去自首?顾正凯情况不?稳定,死?是随时的事,也没有人有证据,证明是顾青竹谋害了他。


    顾青竹真的做过那些事吗?


    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多,误会?了她?


    更重要的是……


    顾青竹做这一切,不?也有部分原因。


    是因为自己吗?


    应许张唇,反复几次,顾青竹却突然毫无任何?预示的展开盒子。


    戒指安静躺在丝绒里?,应许心脏骤停一瞬。


    “你愿意嫁给我吗?”顾青竹开口?,声音很轻。


    “……这样是不?对的。”应许想摇头,顾青竹却已经牵起她的手,她全身僵硬着,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似乎是两人久违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不?对。”顾青竹以为应许指的是将财产转移给她,有些莞尔。她想说,更错误的事她都做过,对比之下,这不?算什么?。


    但迎上应许茫然的目光,顾青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唇角微微上扬着,将那枚戒指推入应许左手中?指。


    再错误的事,都只需要她一个人承受后果就好。


    第 66 章


    66


    没几天, 星网便陆陆续续有营销号发出消息,称人?气极高的一堆CP有所进展,即将官宣。


    病毒式营销下,许多人都想到了应许与顾青竹。


    网友随口一提, 评论区立即却盖起高楼, 满是双方粉丝的辱骂——毕竟应许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谁还有心思嗑cp?


    谁曾想, 第二天凌晨时,应许与顾青竹的社交账号突然在线。


    应许上次登录这个账号, 还是宣传《沉落》, 顾青竹更是在猫的舆论风波后,便再未发布过?任何动态。


    还没等众人?回神, 再一刷新主页,跳出了两条并列在一起的动态。


    配文, 是双方@彼此的账号。


    配图, 则是一双交叠在一起的手。


    手掌白皙细长?,中指上皆佩戴着戒指,寓意为已经订婚。


    社交媒体当即陷入瘫痪, 几乎所有娱乐软件的流量都在短时间内暴增。所有人?都在谈论顾青竹与应许,评论区更是挤满了明星的祝福。


    全网疯狂的同?时,应许的账号发布一篇长?文。


    文内,她坦然承认,自己右眼的确因意外受伤失明, 网络传言任何‘被陷害’都是无稽之谈。


    如今她已经出院,但因为未来规划发生改变, 应许决定未来不?再于娱乐圈活动。


    紧随着,是一长?段感?谢粉丝与合作艺人?的文字。


    顾青竹的篇幅很短, 却停留在最后,让所有点入评论区的人?都被迫看?见那一段话。


    【青竹对我很好,她喜欢我,我想珍惜她。】


    “这样就可以了吗?”


    直到点击发送,应许依旧有些迟疑。她很少写这种文章,每个字都字斟句酌,生怕别人?看?出端倪。


    监控舆情的女人?看?了眼数据,点点头:“舆论反响不?错,很好的一篇公关文。”


    应许丢下的失明‘炸弹’太过?重磅,如今全平台都在讨论她的眼睛与恋情本身,即使?有人?谈论到顾青竹过?去恶劣的行为,也很快被淹没在层出不?穷的新帖子?里。


    应许终于长?松一口气,握紧屏幕的手不?自觉松了松。


    在墓园求婚后没几天,顾青竹便安排起了订婚宴,向应许提及这件事时,她才状若不?经意般提到了公开这个话题。


    应许已经接受她的求婚,再去推拒这种事,未免显得太不?诚心。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敢再拒绝顾青竹的提议。


    上一次拒绝,自己的右眼失明,继而顾正凯去世。


    如果再拒绝顾青竹,顾青竹又会做什么事,去报复什么人??


    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应许便后背发寒。她再难以承担这种责任,在压抑中选择了妥协。


    如果她主动一些,让顾青竹开心一些。


    Omega的情绪或许也能稳定些许。


    想到这,应许的情绪彻底镇定下来。


    网上再喧闹的舆论,都仅限于网络,目前?最重要的,是顾青竹,和许应。


    应许描述的信息太过?大?众,程月渡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最后也只?发来了一份车祸前?夕,许应的行程表。


    除去偶尔会替卫胥言去一趟许家注资的福利院外,表格没有任何异常。


    应许有意想去探查一番,又怕被顾青竹发现,只?能短暂搁置。


    思绪游离时,一声轻响吸引走应许的注意。


    她垂眼,是顾青竹的消息,配图是一座岛屿。


    应许以为,顾青竹是分享风景,犹疑着打出夸赞的话,点击发送。


    求婚后,她太担心顾青竹的精神状况,对Omega客气的可怕,无论对方提起什么话题,应许都会热络闲聊,以确保顾青竹的精神状态。


    当顾青竹发来一句【喜欢吗?】时,她也自然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下一秒,屏幕跳出一行字,让她沉默当场-


    送给?你?-


    下午让钟诗带你?去办手续,我有个会议,会很晚才回去


    没等应许反复编辑文字,想要推拒,顾青竹已经发出斟酌后的最后一句话,突兀的结束了话题。


    ——不?用等我。


    “……”


    谁等你?了。


    应许闭了闭眼,想这样反问,最终还是摁熄了屏幕。


    再抬头,才发现眼前?女人?神情微妙,不?知?看?到了多少,四目相对,方才尴尬的找了个话题:“说起来,宋怜珊怎么也转发了?你?和她认识吗?”


    应许摇头:“只?是见过?几面。”


    “那她看?起来……很欣赏你?。”Alpha说,“她主页都是公司科研进展,除了宋翡,很少转发娱乐消息。”


    时隔数月,再次听到宋家姐妹的名字,应许有些恍惚。她下意识点开宋翡的主页,自上次的道歉动态后,Beta没再有过?任何更新。


    应许从没想过?,宋怜珊会真的遵守承诺,不?仅让宋翡道歉,还超额让她退圈。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对方一句谢谢时,眼前?的alpha已经起身,称还有其?他工作,先一步告辞。


    离开前?,她笑着说:“应许,新婚快乐。”


    这一刻,应许终于有了自己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实质感?。


    她怔怔望着对方,好一会才吐出极轻的一句——


    “谢谢。”


    与此同?时,一个自称是顾氏内部人?员的小号在娱乐论坛发帖,称自己知?道应许与顾青竹恋情的内幕。


    帖子?刚发布,便引来无数关注,网友纷纷问询两人?认识的地点、相恋的时间,和应许失明的原因。


    但楼主却没有回复这些八卦问询,而是挑出一个问询顾青竹家产的人?。


    几行字,她提起顾正凯的去世,顾青竹财产的转移。


    回复刚发布,震惊四座,许多人?当即联想到了弑父夺权的戏码。


    而楼主似乎也有意将话题往这个方向引导,不?断添油加醋,编造着两人?曾经的争执……


    房间偌大?,键盘敲击的声音极其?刺耳。


    当那双修长?的手再次写下谣言,准备发送时,一直偷偷窥屏的盛秋雨终于忍不?住,伸手合上了笔记本——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看?着女人?,不?可置信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能威胁到顾青竹的可能就越小!”


    女人?看?向她,盛秋雨却有些不?敢直视那张脸,咬紧嘴唇。


    只?一个动作,让对方嗤笑出声。


    “怎么。”女人?漫不?经心道,“小雨,你?是害怕了吗?”


    “谁准你?这样叫我的……”盛秋雨还想虚张声势,但在眼前?人?冷漠的注视下,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退意是什么时候萌生的,盛秋雨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即使?父亲因为这笔钱看?她的眼神大?有不?同?,即使?盛家在这几亿的帮助下有了回春,即使?她真的从顾青竹那里得到了切实的利益,她也从未曾真正从中获得任何满足感?。


    相反,顾青竹每一次的利落转账,都让她感?到不?可言喻的惊惧。


    她怕顾青竹不?知?道,又怕顾青竹知?晓一切,更怕——


    更怕应许知?道这件事。


    在得知?两人?订婚后,这种恐惧达到了巅峰。


    这是不?是证明,应许已经和顾青竹和好了?顾青竹会不?会告诉应许,她又会不?会猜到自己……


    “盛家已经好起来了。”半晌,盛秋雨终于开口,“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你?也……该收手了。”


    “收手?”女人?却像听见一个笑话,莞尔道,“小雨,这不?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需要你?告诉我吗?”高压之下,盛秋雨终于濒临爆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顾青竹付出代价而已。”


    她情绪越崩溃,对方反倒越平静,声音冷淡,不?带任何起伏:“这是你?自己说的。别忘了,我们有同?样的目的。”


    “但我从没有想过?让顾青竹……”


    “去死?”


    眼前?人?的笑终于染上几分真心实意:“我只?是把她做过?的事如实告知?给?其?他人?而已,如果这都算让她去死,那顾青竹的确不?该活着。”


    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活着的,就是顾青竹。


    空气中,冷淡血腥的铁锈味蔓延,盛秋雨突然感?到反胃,仓促转身的下一瞬,剧烈呕吐声响起。


    “继续合作吧。”


    alpha的声音极轻,宛若一阵抓不?到的风。


    “你?现在已经成了盛昌明的摇钱树,就算想退出,他也不?会让你?走的。嫁给?别人?,和继续享受现在的生活,该选哪个,你?不?清楚吗?”


    盛秋雨猛然回头,那双熟悉眼瞳凝视着她,装着的却不?再是应许的柔情,只?剩下无边的恨意与憎恶。


    *


    应许以为,顾青竹公开时声势那样浩大?,订婚宴会人?满为患。


    但出乎意料的是,现场的人?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应许熟悉的人?。


    为数不?多的陌生人?,还是顾青竹在顾氏的左右手,借此机会,Omega统统将她们介绍给?应许。


    直到几人?走远,应许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熟悉几人?。


    顾青竹却并不?准备详细解释,只?是笑着说:“程筠也来了,要去和她聊聊天吗?”


    应许有些惊讶,回头去看?,果然在大?厅一侧看?见女人?的身影。


    她犹豫片刻,才说:“我只?聊一会就回来……”


    “不?用介意我,”顾青竹说,“你?想说多久都可以。”


    这句话听起来像反讽,但从如今的顾青竹口中说出,却再真心不?过?。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察觉到应许过?分的客气,但也找不?出具体原因,只?能归结于,alpha有些紧张。


    让程筠和她聊聊,或许能让应许舒缓一些。


    应许走近时,程筠正拍着场地角落的一束花,见到她,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要等会才来,仪式结束了吗?”


    她口中的仪式,是订婚宴上两人?当众交换戒指,来之前?,应许才刚和顾青竹结束最后一次彩排。


    “青竹推迟了仪式,想让我再休息一会。”


    见程筠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理由,应许补充道:“今天早上看?书的时间有点长?。”


    尾音落下,程筠神情带上几分不?屑。


    失明了,才想起来体贴应许,这难道不?是顾青竹该做的吗?


    她轻嗤一声,应许或许是听见了,生硬的转移起话题:“程月渡呢?”


    顾正凯的死给?应许带来的冲击太大?,她根本无心准备任何事务,因此,订婚宴的一切都由顾青竹一手安排。


    自然,顾青竹既然能邀请程筠,便不?会落下程月渡。


    “大?好的日?子?,提她干嘛?”听到这个名字,程筠眉梢微挑,“她有个项目今天开机,去探班,托我帮她带份礼。”


    也是这时候,应许才从程筠口中得知?,不?仅是程家的人?,就连青虹部分工作人?员和宋怜珊都收到了请柬。


    就连盛秋雨,也没有被遗漏。


    但应许四望一周,盛秋雨并不?在。


    程筠莞尔,想起盛秋雨收到请柬的时候,正好和她在一起。Omega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将那张卡片直接丢进垃圾桶,没过?多久,又被亲手拾起。


    “她说,这次就不?参加了,但你?们婚礼的时候会来。”


    应许抿了抿唇,突然说:“程筠,你?……”


    程筠如若能和盛秋雨在一起,或许也是对Omega的一种保护。


    她只?是刚开了个头,程筠却摇头道:“很多人?都提过?,但我和她不?合适。何况我对这些没有兴趣,财产都没分明白,成什么家?”


    应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开口道歉。


    程筠问:“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帮了程月渡什么?卫女士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


    应许当即想到程月渡的猜测——


    许应谋杀了许鸢,而许家做了她的保护伞。


    她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借此与卫胥言洽谈过?,一时怔然。


    如若许家真的心虚,自然会在程筠和程月渡间选择后者,以防走漏风声。


    而程筠,就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从她的表情里,程筠读出答案,耸了耸肩:“大?家都只?是各取所需。”


    何况,许家的线也不?是那么好搭的,程筠自认见过?不?少肮脏事,但和卫胥言合作的这几个月来,却还是被跌破许多次下限。


    她看?着应许,突然发现,只?有对方是不?一样的。


    人?付出的前?提,似乎是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


    应许却从不?索取,只?一昧付出,任由所有人?享受她的好脾性,满足情绪价值后,便再无下文。


    似乎在她们心中,应许永远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形象,像是阵掠过?身侧无法抓住的风。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好一会,程筠才说:“这段时间,你?最好多注意一下盛昌明。”


    盛家状况突然变好,是个人?就能发现其?中异常,但他藏的太好,没人?清楚那些让盛家吊了口气的钱是哪来的。


    尽管程筠没有过?多介绍,应许也猜到盛家气焰远不?如先前?。


    她想到盛秋雨,有些犹疑:“还缺多少钱?我或许可以……”


    程筠顿了顿:“你?的钱,大?部分都是顾青竹给?的吧?”


    二人?的结婚协议不?知?什么时候被偷拍发上网络,尽管图片模糊,却依旧被逐字扒出赠送的条款,程筠看?在眼中,也有些咋舌。


    用顾青竹的钱去帮陷害过?她的盛家,光是想想,便能猜到会有多么腥风血雨。


    应许也知?道这不?妥当,但比起盛家将盛秋雨压榨到极致,她更愿意主动去和顾青竹协商。


    以Omega对她百依百顺的态度,放过?盛家是极轻松的一件事。


    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盛秋雨的人?生。


    应许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程筠张唇,似乎想劝,最终却是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你?可以去试试,盛家我也会一直盯着,有任何新消息都会告诉你?。”


    “不?用着急。”直到最后,程筠才隐晦提及一句,“盛秋雨比你?想象的聪明。”


    她并不?觉得,盛秋雨会在盛家和应许间选择应许。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大?概率只?是在修改计划。


    世界上不?会有感?情比直观的利益更重要。


    程筠走后不?久,工作人?员来提醒应许,仪式即将开始。


    她被领到宴会中心,入目是许多脸带笑意的脸,顾青竹站在台上,不?知?等候了多久。


    两人?都没有穿白纱。


    按照顾青竹的话来说,如果应许不?想,即使?是婚礼,也没必要费心着装。


    思绪游离时,应许在指引下登台。分明只?是交换戒指,先前?每一次彩排都格外顺利,可当她在众人?眼前?牵起顾青竹的手,应许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开始颤抖。


    像是惊惧,更像是紧张。


    应许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戒指被推入指节后,像是心脏也被绳索套住,难以跳动。


    唇角不?自觉抿起,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身侧、自戴上戒指笑意就没消失过?的顾青竹。


    她注视戒指,应许注视她,周遭不?时有喧闹的起哄声响起。


    应许的声音很轻,混在背景音里,几乎不?被察觉:“青竹。”


    但顾青竹还是听见了。


    她有些意外的抬眸,听见应许说:“今天很好看?。”


    这句夸赞后,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寂。


    应许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像是真的发自内心在称赞顾青竹。


    但Omega没有追问。


    仪式结束后不?久,应许被司机送回顾家。


    刚进客厅,她便被堆积成山的礼物惊讶的顿住脚步。


    女人?介绍道:“这些都是宾客的礼物,祝应小姐和顾总百年好合。”


    应许抿起唇,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对方十分会察言观色:“这是程筠小姐的礼物,托我亲自送给?你?。”


    接过?礼盒后,应许随手放在一旁,望着那些礼物,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对顾青竹说的话。


    ……她是不?是疯了。


    顾正凯才去世多久?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难道只?这么一段时间,她就已经接受了顾青竹做的恶行?


    应许难得流露出懊恼神情。


    她决心端正自己的态度,除非必要,不?能再对顾青竹有更多超越常理的关注。


    可现实根本不?给?她机会。


    现场人?数繁多,消息流通的极快。应许本是想打发时间才翻阅起社交平台,刷新到的动态却无一不?和顾青竹有关。


    此时此刻,就连热搜上,二人?的名字都再一次并排在一起,惹眼的让人?不?注意都难。


    自然,也让应许看?见了许多她人?视角里的顾青竹。


    对待外人?时,Omega即使?是举杯,杯沿也永远高她人?杯壁些许,无形之中展现了她的矜傲。


    唯独在应许眼前?,她的杯沿不?自觉垂低,神情也不?再淡淡的,眸中蕴着笑意,让人?光从几秒的视频中,都能解读出无限的爱意。


    评论区格外疯狂,应许只?看?了几条,便皱眉退出。


    她回忆着那些“喜欢”和“爱”的言论,试图将它们套入顾青竹身上,想说服自己,那都只?是网友的编造。


    可当应许真的切实回忆起顾青竹的目光。


    回忆起女人?言谈时的低声细语。


    回忆起她牵起自己手时的力度。


    应许突然发现,那些灰白的文字突然染上了颜色。


    它们变得具象化?,成为了……


    顾青竹的样子?。


    第 67 章


    67


    日落西山, 薄暮笼罩整座城市。


    顾青竹下车时,屏幕另一边,还在无意义?的吹捧。换作过?往,她早在对?方三句不进主题时便挂断了电话。


    之所?以没有, 只是因为对方开口第一句——


    “新婚快乐。”


    即使?在仪式上, 不知听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再次听见, 顾青竹依旧有些恍惚。


    越接近家,不真实感便越不强烈, 只要想到应许正在等待自?己, 难以言语的愉悦便充斥顾青竹肺腑。


    她抿了抿唇,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酒气, 正想清理一下,再去见应许, 又有些犹豫, 要不要借此讨好?应许。


    顾青竹从未醉酒,但也见过?旁人醉后做出反常举动的模样,像是将身体交给了另一个自?己, 反差十?足。


    顾青竹讨厌这种变化,因此总将饮酒量控制在一个限度,避免她人看见另一面的自?己。


    但如果,看见她那副样子的是应许……


    顾青竹突然发现?,就算被看见丑态, 她也甘之如饴。


    *


    或许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联想,门铃响起后, 应许开?门的动作很快。


    但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后,心内充斥的, 只有自?己是不是太过?主动的后悔。


    好?在,很快应许便发现?,顾青竹当下的状况很不一样。


    脸上泛着薄红,弯起的眼眸里有盈盈水光,像是喝醉了酒。


    偏偏目光却专注盯着应许,毫不移动分毫,让应许难以估摸她到底怎么了,只能垂下眼,犹豫着问:“青竹?怎么不进来?”


    像是听见自?己的名字,顾青竹望着她,也开?口道?:“应许。”


    应许一顿:“嗯?”


    得到回应,顾青竹弯起唇苡華:“应许。”


    应许犹豫着,又一次点头。


    当顾青竹第三次叫自?己名字时,应许皱起了眉。


    Omega身上酒气浓郁,像是喝醉了。


    ……但谁喝醉后,会一直追着别人叫名字?


    应许直觉顾青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自?己不问,Omega也不会主动提及。她叹了口气,还是问道?:“怎么了?”


    顾青竹像终于满意了一样点头:“你为?什么不欢迎我回家?”


    说着,还不自?觉后退数步,像是应许不欢迎,她便不踏入这座房子了一样。


    应许:“……”


    顾青竹永远矜傲,即使?是试着讨好?她的这段时间,她也一直斟酌着分寸,从未有过?这样……释放天性的言谈举止。


    应许凝视她数秒,终于肯确认,顾青竹现?在并不清醒。


    一瞬间,她唇角勾起的机械化微笑也淡下几?分,只是音调依旧上扬着,像是在笑:“欢迎,一直都很欢迎。”


    “只是突然见到青竹,有些惊讶,忘记欢迎了。你愿意原谅我吗?青竹。”


    语气亲昵,带着几?分哄劝意味,顾青竹似乎本能就不抗拒应许,刚听她说话,便不自?觉点起头,任由应许将自?己领进客厅。


    喝醉了的顾青竹,前?所?未见。


    应许也有些不清楚该怎样对?待她,合上门时,还借机思索了一番。


    没曾想,只是这么一会时间,再转身时,顾青竹已经走向了客厅放置的那堆礼物。


    Omega似乎有心想拆,却又不敢靠近,最终只能站在一侧。


    应许起初还不懂她的小心,后知后觉才想起,阮议去世后,或许就没人为?顾青竹准备礼物了。


    就算有礼物,大多也不是诚心,带着利益交换。


    静默片刻,应许拿起程筠的礼盒。


    “拆吧。”她温声?说,“是礼物。”


    就在她眼前?,顾青竹的眼眸一点点抬了起来。


    “……给我的吗?”她似乎有些惊讶,声?音也发生?了变化。


    应许轻轻点头,以为?她会直接拆开?,手?却突然被Omega牵起。


    她愕然一瞬,还没说话,柔软的唇已经落在手?背。


    “谢谢。”边吻她的手?,顾青竹边小声?说,“我很喜欢。”


    应许无端感觉目光被灼烫:“你都不知道?礼物是什么,为?什么说喜欢?”


    与她隐晦的问询相比,顾青竹显得坦诚许多。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在顾青竹眼中,自?己是谁?


    只走神的数秒时间,顾青竹松开?了应许的手?,她只能看着Omega拆开?丝带,露出盒内躺着的一只翡翠手?镯。


    顾青竹凝视数秒,将镯子取出,为?应许戴上。欣赏了一会,又拆起下一个。


    应许不清楚它的价值,但看颜色碧绿,大概率价值不菲。正随手?摘下,思索回礼时,意外发现?,即使?拿起镯子后,盒子依旧格外有分量,像是还装着什么东西。


    她正想检查,顾青竹却又从相邻的盒子中拆出了新礼物。


    只一侧脸,应许便看清了礼物全貌。那是一只鸟的木雕,照着小竹复刻,连羽毛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更重要的是,木雕的背面,还刻着顾青竹与应许百年好?合的字样,用心异常。


    顾青竹爱鸟的事不算隐蔽,许多人最初还不解,她为?什么要饲养这种不入流的宠物,还取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名字。


    直到官宣恋情,有人发现?应许也曾发布过?这张鸟的照片后,方才将一切串联,觉得顺理成章起来。


    顾青竹显然很喜欢这个木雕,反复摆弄。


    也是这时候,应许才发现?,为?了区分礼物来源,早有人提前?标注好?送礼人的名字。


    而木雕的送礼人,正好?是——


    盛秋雨。


    看着这个名字,好?一会,应许才伸出手?。


    “青竹。”她又一次叫顾青竹,女人回眸看她。


    “小鸟给我,好?吗?”


    顾青竹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直接交出。直到看见应许将木雕重新包装,还放在自?己触及不到的高?处,方才问:“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或许有人认为?,将物品束之高?阁才是对?它的珍视。但在顾青竹眼中,喜欢一样东西,就是要将它时刻放在眼前?,告知所?有人。


    应许被她误会,也不在意,只是说:“喜欢。”


    但这份礼物,不可能是盛秋雨本人送的。


    仔细想想,以Omega的性格,不将订婚仪式搅乱,似乎都是给应许面子。


    应许想到上次在病房时,盛秋雨抓住她的手?,问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她当时格外茫然,没有拒绝盛秋雨,给予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即使?事后,她就开?始后悔,却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重新与盛秋雨洽谈。


    或许这一次,借着还礼物的名义?,她可以再认真的回答盛秋雨一次。


    直到确定应许没有话说,顾青竹才点点头:“我也喜欢你。”


    应许一怔,看着她转身拆礼物的身影,哑然失笑。


    难得能讨好?顾青竹的环节,许多送礼人各显神通,用尽手?段想证明自?己的忠诚。


    应许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在这里,顾青竹大概率会统统拒绝,像曾经做的那样。


    但今天,顾青竹热情的过?了头,无论拆到什么,都第一时间展示给应许看。


    应许只能帮她辨别礼物价值,不能收的,便让顾青竹重新收好?,认为?能收的,便看着顾青竹摆弄。


    整个行为?幼稚的过?了头,像是在哄劝孩童。


    偏偏应许并不反感。


    窗外浓暮不知什么时候被夜色吞没。


    当繁星闪烁时,顾青竹也才拆了一半礼物,但她精力已经有些跟不上,昏昏欲睡。


    应许点了清淡的餐食,准备再陪顾青竹一会,便让她去休息。


    偏偏只是取餐的一小会,Omega不知从哪个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喝水般饮下大半。


    当应许发现?时,顾青竹脸上的薄红都变为?炽红。


    女人彻底变成了醉鬼,应许脸上的惊愕隐藏不住,下意识上网络搜索起怎样照顾喝醉的人。关怀的手?段没学到多少,反倒看了不少因为?呕吐物回流窒息的案例。


    应许有些头痛,盯着顾青竹,想让对?方把喝的酒都吐出来。


    但她张了张唇,却无从开?口,正想认命照顾Omega时,顾青竹却突然学起她张开?嘴唇,灯光下,她唇瓣格外殷红,连带湿润的舌尖也显露一小块。


    应许仓皇的收回了视线。


    顾青竹像是从这种行为?里得了趣,又想牵应许的手?,手?背很快湿漉漉一片,应许不懂她这种坏毛病是从哪学来的,只能缓和语气,试着沟通:“去休息,好?不好??”


    顾青竹沉思片刻,应许以为?她听懂了,正松出一口气,手?背却突然一痛——


    是Omega突然咬了她一口。


    应许问:“为?什么咬人?”


    这一次,女人反倒听懂了。


    “不是要牵手?吗?”


    “……”谁要牵你。


    应许感到头痛,最重要的是,她的手?还在顾青竹手?中,女人说话时,阵阵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手?心,痒意泛起心尖阵阵涟漪。


    “不牵手?。”应许一字一句道?,“你累了,该去休息了。”


    顾青竹摇头:“不要。”


    氛围突然僵持起来,应许突然发现?,自?己拿醉后的顾青竹毫无办法。


    清醒时,尚可以谈论过?去的疤痕,醉了该说什么?不要再舔她的手?了,人为?什么要学猫?顾青竹难道?不会不好?意思吗?


    视线游离到女人脸上。


    应许面无表情的想,至少现?在的顾青竹,的确不会不好?意思。


    许久,还是她主动败下阵来:“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你想要什么?”


    顾青竹轻轻眨了下眼,应许直觉她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女人张唇,呵气如兰——


    “你。”


    只一个字,让应许沉默当场。


    还没等她发问,顾青竹却又补上一句:“可以抱抱我吗?”


    应许勉强回神。


    她从未被人提过?这种要求,即使?清楚,一个拥抱不算逾矩,她还是感到无端紧张。正思索着,怎样才不算亲密时,顾青竹却突然偏头靠向她。


    醉酒后,女人的身体格外热,靠在怀中,像是一座小火炉。


    不多时,小火炉长出了手?,环在应许腰际。


    她察觉到女人的动作,却也不清楚该怎样制止,僵硬着问:“这样就愿意睡觉了吗?”


    抱抱两个字,她着实说不出口。


    顾青竹没有回答,只有手?不自?觉收拢,迫使?应许离她越来越近。


    距离被无限拉近的同时,应许嗅到了极淡的信息素味,它来源于顾青竹的后颈,即使?粘贴抑制贴,也无法阻止情动的气息。


    静谧里,二人的呼吸响的格外刺耳,应许视线迷离一瞬,直到她抬起头,发现?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这一处亮着灯。


    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今天,这座宅子里只有自?己和顾青竹两个人。


    醉酒后的顾青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只要她想,她可以对?顾青竹做任何事,实行任何报复。


    掌控权早在不经意时,已经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可这样大的事,她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


    应许在茫然里伸出手?,顾青竹的呼吸变轻,似乎是睡着了,这也更让她肆意的将手?指探入女人的发丝,继而垂落至脸颊,最后——


    轻轻覆盖上顾青竹的脖颈。


    顾青竹的脖颈很细,一只手?就可以环上。


    应许回忆着女人曾对?自?己做过?的种种,看着自?己的手?。


    紧接着,只需要加重力度,一切就会在这一刻结束。


    无论是系统口中的任务,又或是她心中难以言喻的所?有情愫,都会因为?顾青竹的死,戛然而止。


    睡梦中的女人似乎陷入了梦呓,反复说着什么,应许听不清楚,只是看着她不自?主的靠近自?己,最终将脖颈彻底撞入手?心。


    手?不知悬停了多久,直到腕间传来阵阵酸涩,应许方才松手?。


    只是在收回手?前?,应许的指节却不自?觉流连上顾青竹的面颊。钻面棱角分明,磨过?柔软的脸颊时,带来的感触极为?明显。


    一瞬间,应许察觉到顾青竹的呼吸发生?了变化。


    在女人要睁开?眼前?,应许才不动声?色的起身,距离顾青竹远了一些。


    短暂的睡眠后,顾青竹像是恢复了些许神智,看应许的目光只茫然一瞬,便演变为?慌乱:“应许,我——”


    应许有些意外的发现?,顾青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鼻音,但醉酒后,会不舒服似乎也是正常的。


    她不想调侃清醒的顾青竹,只说:“你什么都没做,很晚了,青竹。”


    顾青竹读出言外之意,欲言又止许久:“那我……先去楼上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离远,应许才长松一口气,佩戴戒指的指节不自?觉摩挲起布料。


    静坐了一会,正当应许准备联系陆助理,让她来照看顾青竹时,不远处突然亮起一道?光。


    光亮来源是顾青竹的手?机,十?分干净,甚至沾染着女人常用的淡淡香水气。


    应许无异探寻顾青竹的隐私,偏偏只翻找联系人的一会时间,提示音响起的格外频繁。


    顾青竹的联系人不多,如果是紧要的事,大可以直接通讯,为?什么要一直发短信?


    应许有些好?奇的拿起屏幕,只准备看一眼就放回去,可入目见到的内容,却让她怔在原地。


    短信内容是一串数字,显然是银行卡号。


    更她的关注点,并非短信本身,而是顾青竹为?这串号码主人备注的名字——


    【应许】


    像是在一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在一瞬间,应许感到后背发寒。


    顾青竹的密码,在两人在一起后,便修改成了应许的生?日。


    不费任何力气,应许便解锁了设备,出乎意料的是,女人连桌面背景都是二人的合影。


    应许略过?这些内容,径自?点开?聊天记录,她适才听到的提示音,是对?方发来几?个卡号,要顾青竹依顺序转入几?千万的款项,汇聚起来,足有三个亿。


    这并非多难理解的事,只一瞬间,应许便意识到,顾青竹将号码另一侧的人认成了自?己。


    ……但那根本不是她。


    顾青竹为?什么会误会这种事?


    指尖翻动屏幕的速度也变得快速,眼见金额随着时间跨度递减起来,应许终于到达聊天记录最初——


    一段两分钟的视频。


    封面里,顾青竹神情冷淡,坐在病床边。


    应许对?这个位置再熟悉不过?,顾正凯去世前?一天,她便是站在那里,和顾青竹一起探望——


    她浑身骤然冰冷。


    顾正凯的病房怎么可能有监控?又为?什么没被医护发现??


    除非,是有人趁乱安装了监视器。


    而那一天,顾正凯突然抢救,自?己留在病房了数分钟时间。


    她是最有嫌疑的人。


    可当应许仔细核对?时间时,发现?了更让她难以理解的事。


    对?方第一次勒索顾青竹时,顾正凯还没有去世。


    如果顾青竹真的将对?方认作了自?己,她为?什么会在被勒索后还向自?己求婚,不仅求婚,还无条件赠予她股权,和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应许无法想象顾青竹的内心活动。


    更让她无法想象的,是视频本身。


    她一直先入为?主,怀疑是顾青竹杀了顾正凯,这份监控,自?然也被她理解为?顾青竹杀死顾正凯的经过?。


    只要将视频流上网络,顾青竹一定会彻底付出代价。


    但是。


    但是……万一呢?


    万一不是顾青竹,万一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应许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点开?了视频。


    两分钟的时长,顾青竹静坐了一分钟,她神情冷漠,像是在思考某件要事,一言不发。视频里唯一的背景音,只有呼吸机运作的滴答响声?。


    画面太过?沉静,完全不像杀人现?场,因此,当顾青竹站起来时,应许也以为?她只是想离开?一会,没有深思。


    直到顾青竹伸手?按下按键,喧闹的背景音突然消失了。


    在这一刹,顾青竹关闭了呼吸机。


    她的动作太快,应许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但当她意识到女人做了什么后,呼吸也骤然一滞,像是延迟感受到了同等的窒息。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延长,在度秒如年的死寂中,顾青竹凝视着病床上的人,突然开?口:“就这样解脱,太轻松了。”


    下一秒,呼吸机响声?又一次充斥耳膜,机器启动的灯光映入顾青竹眼瞳,女人转身离开?,视频就此结束。


    没有言语能形容应许当下的心情。


    惊惧后,是由衷的狂热欣喜——


    如果对?方还拍摄到了其他证据,一定会借机威胁顾青竹,可对?方没有,说明顾青竹的确没再做其他手?脚。


    即使?她的确有过?杀人的想法,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顾正凯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可很快,她又意识到许多不对?。


    譬如,自?己为?什么要为?这种事高?兴。


    更譬如,她想到了下午曾听到的八卦,青虹新项目即将开?机,投资巨大。


    勒索金额、时间,无一不与盛家的好?转对?应。


    即使?应许再竭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去怀疑,却还是不可置信的想,盛秋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以Omega的聪慧程度,她不可能没有发现?,顾青竹将她误认成了应许。否则,以那段视频的内容,即使?被发布至网络,顾青竹也只会遭受些许舆论苛责,不像勒索,需要负刑事责任。


    可越是清楚这点,应许便越不敢相信,盛秋雨居然用自?己的名义?勒索顾青竹。


    窒息感间隔多时,终于涌入心肺,就在她指尖蜷缩,难以控制呼吸时,耳边,程筠的声?音带着惊讶,骤然响起。


    “应许?怎么突然找我?”


    应许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之中拨错了电话。


    但她没有挂断,而是问:“青虹的新项目,注资多少?”


    “三亿,”程筠下意识回复完,意识到不对?,声?音逐渐减弱,“怎么了?”


    死寂里,应许感觉手?心冰凉一片。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是说,程筠。”


    “你也参与了吗 ?”


    第 68 章


    68


    尾音落下, 应许明显察觉到,程筠的语气急促起来:“没有,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只比你早……一会。”


    一会到底指多久, 只有程筠自己清楚。


    应许不敢想象, 如果她没有发现这条短信, 顾青竹还会被欺骗多久, 她还会被欺骗多久——


    她能容忍痛苦,却唯独接受不了欺骗。


    尤其是……被信任的朋友欺骗。


    直到此?时, 应许还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试图温和解决整件事:“让盛秋雨把钱还回来,即使只有一半。”


    程筠一顿:“她拿到的所有钱都?用在项目里, 吐不出来。”


    应许无心和程筠普法,只觉得两人都?疯了。这样大笔的金额, 即使顾青竹愿意放过?, 律法也不会轻判,更重要?的是,被这样愚弄, Omega一定会报复。


    到那?时候,她也要?阻止顾青竹吗?


    应许不敢想象那?副场景,只觉得不寒而栗:“一夜的时间?,如果你们协商不出结果,明早我会直接联系盛昌明。”


    通讯就此?终止。


    程筠还茫然?着, 下意识道:“应许?”


    几声过?后,没有回应, 她才终于发现通讯结束,正皱着眉要?给盛秋雨发消息时, 不远处,卫胥言却突然?笑了起来:“小应似乎变了不少。”


    程筠同样震惊于应许的决绝。


    她未曾提及的,是盛秋雨提供的所有银行?卡号,都?是盛昌明用他人身份在外国开通的。如若应许真的将事情闹大,只要?盛秋雨不承认,真正入狱的,只会是盛昌明。


    她深吸口气:“那?卫女士,我先走了……”


    “急着去见小雨吗?”卫胥言莞尔,“小筠,我们很久没有聊聊了,坐下吧。”


    卫胥言开口,程筠再?急切的事,也只能按下不提。


    偏偏女人说要?聊聊,却又不提及任何?话题,沉默里,佣人上茶,程筠道谢时,余光又看见房间?的装束,入目满是铺天盖地的白,像是丧幡。


    每次踏入,程筠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程筠并没有欺骗应许。


    她知道这件事真的只比对方早几分钟。


    刚离开订婚现场,程筠便接到卫胥言来电,要?她来许家一趟。


    紧接着,女人如实告知了她盛家资金的来源——盛秋雨与盛昌明手?下的人合作勒索顾青竹。


    这个话题程筠下午才与应许谈及,自然?记忆犹新,她以为这只是个意外,直到卫胥言又提到了程月渡。


    直到此?时,程筠才敢确定,卫胥言在订婚现场安插了‘监控’。


    于卫胥言而言,监控有许多种,或许是监视器本身,或许是机械宠物,又或是人。


    像程筠本身,当时接近应许,便是为了替Beta监视应许的一举一动。


    她监视应许,即使觉得病态,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认为,这才是有权势的人会做的事——


    直到自己也成了被无形摄像头监视的一员,程筠才终于感到后怕,连佣人送来的茶都?不敢喝,直到卫胥言端起,方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小筠。”卫胥言开口,声音轻缓,却无端让程筠手?指微颤、“这两天叫人清点东西,想送青竹新婚礼物,才发现有一块玉不见了。”


    一瞬间?,程筠冷汗直流。


    她送给应许的礼物,就是一只玉手?镯。但盒子里并非只有一块玉,在夹层底下,还装着一块玉佩,正是许应曾想送给卫胥言祝寿的那?一块羊脂玉。


    综艺结束没几天,顾青竹便差人将它送来许家。


    可没过?多久,卫胥言突然?叫来程筠,要?她将另一块极其相似的玉交给应许。


    事实上,二?者材质与雕刻工艺有明显不同,只是应许显然?没看过?真品,才会误以为这就是原来那?块玉。


    事成之后,卫胥言曾问过?程筠,她想要?什么奖励。


    程筠当时什么都?不缺,却因为应许看见玉的表情有些好奇其中故事,便将那?块玉要?了过?来。


    在卫胥言不联系自己后,她以为女人单方面?终止了关系,便将这块玉藏在盒子里,想以此?做投名状,隐晦告诉二?人实情。


    卫胥言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玉?


    程筠强装镇定:“是找不到了吗?让人再?翻翻角落……”


    卫胥言却说:“不用,倒也是巧,你来之前,就有人送回来了。”


    说话间?,有人递来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几个小时前被程筠亲手?放进盒子的玉石。


    一瞬间?,程筠冷汗直流:“我……抱歉,卫女士。”


    她没想过?,卫胥言会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她为了掩人耳目,甚至特意送到了应许的司机手?上。


    “不用这么紧张。”卫胥言笑了起来,脸上细纹明显,眼里和语气满带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柔情,“我知道,你是好心祝福她们,小应和青竹都?是好孩子,只是这块玉辗转太多人手?,用作贺礼不好,你说对吗?”


    程筠自然?连连点头,还想保证自己下次不敢了时,卫胥言却突然?说:“毕竟,小应的脸,很好看。她应该配上最?好的。”


    而不是一块,她看了就觉得恶心的玉。


    程筠抿唇。卫胥言在她眼前夸赞应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在她还不知道应许这号人时,她便总会念起“小应”,紧接着陷入很长的沉默时间?,像在怀念。


    没有一次,程筠听懂卫胥言夸赞的用意。在她眼中,正常人夸赞旁人好看,要?么欣赏,要?么是出于欲望。


    可卫胥言从不属于两者之一,她的每句话都?充斥着自说自话的意味,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陷入疯狂的教徒,格外渗人。


    这一次,她静默的时间?比过?往更长。


    再?次开口,也收敛了所有笑意,平静说:“盛家的事,我可以解决,钱我会汇入你的账户,按小应的要?求办就好。”


    程筠刚要?点头,卫胥言却说:“但我也有一个小要?求。”


    “……”


    卫胥言很少要?求旁人做什么,但如若完成不了,就一定会成为废子。


    被抖落黑料都?只是小事,还有不少人都?成为了顶罪羔羊。


    死寂中,卫胥言从木盒中拿出一管针剂。


    看清字样的一瞬间?,程筠瞳孔紧缩。


    ——那?是一针让Omega迅速进入发热期的药剂,因为致幻作用强烈,早已被彻底停产。


    “小雨她——”


    程筠下意识以为,是卫胥言要?用在盛秋雨身上的,想要?为对方说话,Beta却摇头道:“小雨是个好孩子,我也是才知道,她给青竹的卡号,有一张在你名下。”


    程筠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你知道该用在谁身上。”卫胥言将它推向程筠。


    程筠盯着她,竭力保持风度,只有覆在方盒上暴起青筋的手?,揭露了她当下濒临失控的情绪。


    “我清楚了,卫女士。”


    在门被合上的一瞬间?,程筠猛地将木盒摔落。


    或许是为了讥讽她的不自量力,卫胥言还不忘用了一模一样的盒子。


    她双眼满是血丝,呼吸急促,想起卫胥言适才的话。


    盛秋雨手?上,的确有一张程筠的卡,是Omega出国不久后,卫胥言说担心盛家的状况影响到盛秋雨的生?活水平,让程筠单独开一张卡给她,钱由?许家出。


    这种用别人钱买人情的行?为,程筠自然?乐意做。


    但她从没想过?,盛秋雨居然?会背叛自己。


    盛秋雨和顾青竹有仇,她呢?她有哪点对不起盛秋雨?


    程筠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抓起盒子转身离开。


    现在还有许多远比盛秋雨重要?的事,先解决那?些,再?解决盛家——


    程筠的经历,应许一无所知。


    她一夜无眠,翻阅了许久盛秋雨的社交平台,最?后又逐一删除。


    晨光微熹时,程筠拨来通讯,称盛秋雨希望能和解,钱不久后就会汇入账户,但因为金额太巨大,希望应许能多等几天。


    通讯里,应许没有拒绝,沉默让程筠以为,这件事便这样轻松过?去。


    她也终于长松一口气:“应许,就这样吧。留一线,日?后彼此?都?有体面?。”


    一夜过?去,程筠也终于权衡完了利弊——卫胥言愿意出这样一笔钱,一定说明,她看见了更深更远的利益,至少短时间?内,盛秋雨不能出事。


    一直对她话题爱答不理的应许,也终于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在你眼里,我很不体面?吗?”


    程筠沉默。


    如果这件事没牵扯上她,她当然?懒得置喙半句,毕竟应许想发泄,抓去坐牢的也是盛昌明,和她没半分关系。


    但现实是,她也同样陷入其中,甚至比盛秋雨更难以脱困。


    苡華  静默里,应许像是得到了答案,好一会,她才说:“婚礼要?处理的事太多,下次再?联系吧。”


    这个理由?极其拙劣,程筠却也因为思绪恍惚,没有追问。


    直到电话挂断许久,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自己隐去卫胥言的存在,只如实告知卡号的事情,应许也不会责怪她。


    毕竟,她是无辜的。


    只不过?,在隐瞒应许和信任应许间?,程筠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死寂里,她缓慢的垂落目光。


    或许,下次见面?,可以当面?和应许道歉。


    只是程筠从未想过?。


    与应许的下一次见面?,成了永别。


    与此?同时,门铃响彻客厅。


    应许打开门,盛秋雨就站在门外,她乘连夜的飞机赶来,即使面?有倦怠,见到应许的第一眼,却下意识扬起唇,像是刻入身体的本能。


    “应许!”Omega露出明媚笑意,用最?惯用的娇气口吻问询,“想我了吗?”


    第 69 章


    69


    盛秋雨在凌晨收到应许消息。


    Alpha没有透露具体目的, 只说想和她当面谈一件事。


    她下意识想到在病房时提及的“私奔”话题。


    尽管在此之前,应许已经与顾青竹公开,可盛秋雨一直坚信,那并非应许自己的想法, 一定是顾青竹从中胁迫。


    但她太怕从应许口中?听到?肯定的答复, 近段时间?才一直没有联系对方。


    应许突然主动, 她惊讶后, 是中?奖般的欣喜。


    这是不是说明,应许所谓的订婚, 只是被?顾青竹胁迫?她想和自己见面, 一定是想和自己一起。


    她不可以辜负应许。


    可盛秋雨也知道?,一旦应许离开?, 自己设计的骗局也会随之败露,顾青竹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一路上, 她犹疑又忐忑, 像是人?生突然走到?了?重?要的分?岔路口,尽管昼夜未眠,大脑依旧兴奋的不像话。


    盛秋雨以为自己会犹豫, 会权衡利弊。


    但见到?应许的第一眼,所有算计烟消云散,愉悦也冲散了?所有的疲惫。


    盛秋雨突然想,为什么顾青竹可以,她就不行?分?明她也是Omega, 她和应许一直是般配的。


    她弯眸笑着,思绪游离, 以至于错过了?应许望向她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日?光正好, 刚踏入别墅,盛秋雨便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顾青竹信息素。


    很淡,看得出并没有过多亲密举措。


    这个发?现?让她放心了?些,松出口气,在应许去为她斟茶时,细心用手捋顺自己的发?丝。


    应许没有发?现?女人?的小动作。


    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望着茶壶出神。


    即使从程筠说漏嘴那一刻开?始,应许的心就彻底冷了?下去,可这一夜来,她依旧将?顾青竹与?盛秋雨的对话备份,甚至从陆助理那里?拿到?了?部分?转账记录。


    证据多到?应许难以去狡辩,她无端想到?初次见盛秋雨那天。


    至少在昨天之前,她永远不会相信,盛秋雨会做出这种?事。


    但事实就是如此。


    残酷到?应许难以想象。


    她将?茶盏放在盛秋雨眼前,Omega立即抬眼看来:“谢谢,应许——”


    在盛秋雨问询前,应许先出声了?。


    “小雨。”


    “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一句话,让盛秋雨静立原地,她神情空白,像是毫不理解应许这样提问的用意:“当然,你为什么要……”


    下一瞬,她脸色骤然发?生变化,显然是联想到?许多事。


    应许看在眼中?,再次发?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呀?”


    盛秋雨状若无事,可手上泛起的青筋却暴露了?心情。


    直至这一刻,她依旧期待应许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而非与?自己有关。


    可就在她眼前。


    应许第一次不拖泥带水,动作不带丝毫温存的翻阅出聊天记录,动作迅速,像是独处时一个人?练习了?许久。


    白底黑字,每句话盛秋雨都印刻心底——她太害怕被?顾青竹察觉端倪,每次发?送前都会字斟句酌。


    以至于,在看清内容的一瞬间?,盛秋雨的表情管理尽数失控。


    笑意僵在脸上,宛若脸谱化的图案,盛秋雨双瞳紧紧盯着应许,几乎从牙缝里?发?出声音:“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即使手上拥有太多让盛秋雨无话可说的证据,应许依旧做不到?去逼问对方。


    “昨天你没有来,我从程筠那里?知道?了?一些青虹近况,想要帮你。”说到?这,应许顿了?顿,“或许你会觉得,这些话有些虚伪。”


    盛秋雨下意识想否认,却又无从开?口。


    应许在顾青竹身边的日?子,甚至比盛家更难熬。


    alpha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顾全到?盛家?盛秋雨一直都懂,所以一直没有怪过应许,她只是觉得命运不公?平,憎恨顾青竹——


    可恨意才刚酝酿,却又因为应许投来的一眼目光消散了?。


    那道?眸光里?蕴着极淡的失望,只是一瞬,也足够盛秋雨心底发?颤,脸色发?白。


    她终于摇头:“不,不是这样,应许……”


    可应许做了?太久的倾听者,她打断道?:“我不想知道?真?相,小雨。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恨顾青竹,却要用我的名义欺骗她。”


    “……我没有。”盛秋雨摇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会这样误会——”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哑下去,显然盛秋雨也清楚,勒索之所以没有被?识破,全靠顾青竹认错了?人?。


    应许望着她,突然想起昨夜那通通讯里?,程筠说,她只比自己早知道?这件事一会。


    她起初十分?质疑,当下却觉得,对方没有骗自己。如若两人?真?的有所合作,至少昨天分?别时,程筠不会提到?那句“盛秋雨比你想象中?聪明。”


    这句话隐喻意味太重?,几乎到?了?明示 的地步。


    可除去盛秋雨外,程筠还能从谁口中?知道?这件事?


    无非是卫胥言。


    但卫胥言的消息来源,又是谁?


    应许心下一沉。


    似乎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被?人?暗中?窥探。这些陌生账号的操控者手段从未变过,永远是发?送图文进行威胁,却又什么都不要,似乎只是想看应许与?顾青竹焦头烂额的模样。


    只有盛秋雨参与?这一次,她们开?始勒索。


    “你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个计划。”应许终于开?口,“是谁告诉你,我那天会去医院。病房里?的摄像头又是谁放的?”


    更重?要的是,是谁,一直在背后引导这些事。


    应许清楚,这是她距离真?相最近的机会。


    可眼前的Omega却在短暂失态后,恢复了?冷静。


    “是我一个人?做的。”她声音低哑,抬起头,两眼通红,“应许,你是觉得,只靠我一个人?的能力,完成不了?这个骗局吗?”


    Omega像是彻底放弃生路,近乎歇斯底里?:“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手段下作,觉得我背叛了?你。但我能怎么办?如果被?轻松碾死?的是顾青竹,你只需要骗我几句,就能救她,难道?你不会——”


    “我不会。”


    三个字落地有声,盛秋雨彻底静了?下来。


    “因为我知道?,我们是朋友。”应许说,“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帮我。”


    “在你承认这件事之前,我都这样认为。”


    但事实却是,盛秋雨从未将?应许视作可以信任的朋友。


    一切都只是应许单方面的认知而已。


    氛围彻底凝滞下来,盛秋雨似乎有万语千言,最终也没吐露出一句。


    应许知道?,她不会说出合作的对象。一旦松口,盛家必定迎来报复。


    她只是凝视着盛秋雨,想到?二人?初见那天,盛秋雨就是这样,这么久过去,她依旧那样要强,二人?也依旧——


    陌生。


    好久,应许才开?口:“钱,程筠还给我了?,顾青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盛秋雨愕然:“她哪来的……”


    随即,她意识到?是许家帮忙,咬紧嘴唇,近乎自暴自弃道?:“有什么意义?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应许垂下目光:“我想问的,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为什么。


    和……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盛秋雨一窒,近乎死?寂的氛围中?,她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应许。”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这里?,我依旧会带你走。”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应许听懂了?。


    直至如今,应许也不懂,盛秋雨口中?喜欢的来源是什么,绞尽脑汁,能想到?的也只有还在片场时,盛秋雨因为误会收下的那束花。


    “你的那束花,是程筠送给我的。”


    时隔太久再提及这件事,应许语气难免有些疏离感,可盛秋雨的回复却很快。


    “我知道?。”


    应许一顿,听到?她说:“我最讨厌的就是马蹄莲。”


    尽管没有彻底撕破脸,但两人?都清楚,彼此大概率在未来不会再有交集了?。


    盛秋雨没再留下只言片语,径自离开?,应许静坐许久,起身时才意外发?现?,有道?身影停驻于楼梯拐角,不知注视了?多久。


    似乎是酒气未散,女人?脸颊仍有些薄红,应许还没叫她名字,顾青竹已经转移话题般开?口:“我刚醒,你还没走吗?”


    尽管没有任何亲昵举措,但只是“应许留在这里?一夜”这件事,都足够顾青竹惊讶与?满足。


    应许思绪仍沉浸在盛秋雨那件事上,敷衍道?:“今天没什么事,不如在这里?……”


    她略过“赔你”两个字,只问:“头疼吗?”


    顾青竹似乎想摇头,眉心却不自觉皱起,应许了?然,恰好送餐的人?在此时到?了?,是她昨夜点的,还配了?份醒酒汤。


    “你要不要留下来。”


    没等应许告辞,顾青竹却主动开?口挽留,见应许看向自己,她抿起嘴唇:“我……吃完药会有不良反应,要有人?陪在身边。”


    应许顿了?片刻,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抑制情绪的药物。既然有正当的理由,她自然拒绝不了?顾青竹。


    再次同处一室,顾青竹安静喝汤,偶尔抬头看一眼应许的背影。


    应许翻着一本书,思绪却不在内容上,又一次想起了?盛秋雨的骗局。


    事实上,这个骗局极其简陋,只要顾青竹有意探查,就一定会发?现?端倪。


    但她没有。


    她不仅对被?“应许欺骗”这件事接受极好,甚至愿意主动配合,坦率到?应许甚至不敢追问,顾青竹为什么宁可相信一串陌生号码,也不愿意直接问询自己。


    因为应许清楚。


    如若自己和顾青竹身份互换,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汤匙触底的声音很轻,但应许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抬眼看向顾青竹,女人?正回复着讯息,眉间?紧锁,显然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应许下意识想问“怎么了?”,却觉得自己没有追问的理由。反倒是顾青竹很快抬头,解释道?:“公?司临时有事要处理,我要晚上才能回来,你可以先回星城,又或者……去挑几件礼服。”


    应许对婚礼上的着装并不在意,顾青竹却一直固执要她自己挑选。


    目光相对的下一瞬,应许看见顾青竹抬起手,将?发?丝别过耳后,借此避开?了?更长久的对视。


    也正是这个动作,应许看见了?顾青竹手背上极其明显的一道?红痕。


    并不是刀片或者更锋利的东西,只是用指甲,痕迹却依旧细长而深,只差一些便要流血。


    顾青竹的自残,只会出现?在精神压力极大的前提下,可这段日?子,她的精神与?生活都被?与?应许有关的事攻占,根本分?不出时间?做这些事。


    ……她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变化?


    应许愕然一瞬,想到?女人?出现?的时间?,再想到?那句“吃药”,终于意识到?,顾青竹听见了?她和盛秋雨的对话。


    无论听到?了?多少,以顾青竹的的聪慧程度,都足够Omega意识到?她被?欺骗了?。


    换作过往,顾青竹一定会言辞凿凿的发?问,继而开?始追究责任。


    可这次,女人?不仅没有当场质问,甚至还竭力伪装,试图营造出自己全然不知情的表象。


    “……青竹。”


    在顾青竹要离开?前,应许终于叫住她,这一次,Omega没再避开?她的目光:“你是想替盛秋雨和我道?歉吗?不,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应许想要什么,顾青竹都愿意给她。


    自然,应许也有替顾青竹原谅任何人?的权力。


    站在楼上,听应许与?盛秋雨对峙的声音时,顾青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报复,而是昨天夜里?,应许手触碰到?她脖颈的那一瞬间?。


    尽管大脑昏沉,顾青竹却依旧残留着些许理智,喉咙被?扼住的行为,更是让她清醒起来。


    那一瞬间?,顾青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可想到?自己曾做过的事,她僵硬的身体却又一次在醉意里?舒缓下来。


    她突然发?现?,被?应许杀死?,也是个不错的死?法。唯一的不好,是顾青竹不想让alpha手上沾血……


    但顾青竹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她更想知道?应许会怎样选择,因此,在纠结中?,她刻意向应许的手心撞了?撞。


    可在一瞬静默后,女人?冰冷的指节并没有收拢。


    她只是抬起了?手,用指节轻触碰着自己的脸,像是在擦拭手,又像是某种?不易被?察觉的爱抚。


    那一瞬间?,剧烈的心跳充斥在顾青竹耳膜,思绪如磅礴的云雾,她想问应许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不同的,是不是已经开?始原谅自己,更甚至——


    有一些喜欢她。


    但顾青竹不敢说出口。


    怕应许露出犹疑,更怕她发?自内心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迎合自己。


    最终,她说出口的也只有小心翼翼一句:“应许。”


    “这个世界上,最想报复顾青竹的,不是她,不是你。”


    而是顾青竹自己。


    第 70 章


    70


    阳光照入室内, 洒落一滩光晕。


    礼服被陈列在展柜中,华贵异常,顾亦白看一眼身后走神的人,随口问道:“这件怎么样?”


    紧跟着她的店员立即开?口推荐, 从礼服本身到设计师吹捧了个遍, 可依旧没?得到应许一个眼神。


    “……应许。”顾亦白终于开口, 带着些不解, “和我一起,就这么无聊?”


    顾亦白临时被叫来做应许司机, 只当是?个放个假, 却没?想过应许一直在走神,让她都有些迟疑, 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应许终于回神:“什么?很好?。”


    她只扫了一眼礼服,便收回目光, 像是?避之不及。


    顾亦白耸肩, 不再?追问,随手递卡:“这件包装好?,送去这个地址。还有别的款式吗?”


    应许迟疑道:“不是?已经?买好?了吗?”


    “顾青竹说过, 无论件数,你喜欢就买。”顾亦白挑眉,“很好?,不就是?喜欢的意思?”


    因为这件多出的婚纱,应许终于打起精神, 只是?她依旧不敢将目光停驻太久,每次凝视, 脑内都会不由自主?构筑起顾青竹身着它?的模样。


    紧随着,耳边也?响起顾青竹那句——在这个世界上?, 最想报复顾青竹的,不是?盛秋雨,不是?应许。


    即使顾青竹没?有将话说明?白,应许却瞬间明?了她的言外之意。


    尾音落下后,室内陷入漫长的沉寂,直到顾青竹找了个极其拙劣的借口要离开?时,应许才抬起眼。


    顾青竹脸上?有赧然与懊恼,却唯独没?有后悔。


    ——就像是?,比起被应许误会,认为这句话虚伪至极,顾青竹更怕应许对她的心一无所知。


    在看出应许兴致缺缺后,顾亦白不再?强求,为自己挑了件正装,付款时随意问道:“要直接送你回去吗?”


    应许察觉到她似乎还有行程:“我可以自己……”


    “顺路的事。”顾亦白说,“宋氏今天有个发布会,一直没?有公布具体内容,但网上?风声不小,你有兴趣去参加吗?”


    经?历的事太多,应许觉得自己有必要换换思绪,恰好?今天没?什么事,她没?有过多犹豫的点头。


    去发布会现场的路上?,应许随手在网上?搜索,这才发现,顾亦白口中的“风声不小”都是?一种谦辞。


    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宋怜珊的名字,起因是?几个小时前,有疑似现场工作人员泄露台本,黑底白字写?着“克隆”等字样。


    宋氏向来走在科技前沿,许多人当即认为,是?她们对克隆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当即沸腾起来,通稿不断。


    有人唱衰,称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更多人则认为宋怜珊是?人类之光,历史将从这场发布会后改写?……


    网上?舆论沸反盈天,现场发布会更是?人满为患。


    应许被顾亦白带进后台,四处有服务生装盘餐点,应许谢绝了对方递来的酒水,刚解锁屏幕,便看见了程筠的消息。


    程筠称她已将第一笔赔偿转入应许账号,让她注意查收。


    这样一笔巨款,程筠绝不可能轻松拿出,她背后一定有推手。


    ——卫胥言。


    再?次想到这个名字,应许依旧心绪复杂。她难以想象,程筠口中近乎完美形象的卫胥言,居然有极大概率,是?一直在背后威胁她与顾青竹的人。


    但仔细想想,无论是?许应的照片、还是?明?显被掌控的舆论局势,每一个,都并非常人能做到的。


    应许不懂,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分明?卫胥言看上?去已经?看淡过去,在陵园时,她甚至还主?动劝说顾青竹放下许应的死。


    可如?果她真?的放下了,为什么还会做这些?


    她是?憎恨顾青竹,还是?憎恨——‘应许’?


    应许想不出卫胥言憎恨‘应许’的理由。


    在程筠口中,Beta甚至将‘应许’视作许应的替代品。


    更重要的是?,如?若卫胥言真?的恨她,为什么不在车祸之后就实行报复,而是?非要等到她和顾青竹在一起后的现在?


    无论理由,应许都意识到,这件事根本不是?自己单独一人能探查的。


    她将截图发送给?顾青竹,很快,对方回复会让人去处理,紧随而来的,是?顾青竹与向灵的聊天记录。


    半个小时前,顾青竹主?动问询向灵,能不能邀请卫胥言参加自己的婚礼。


    初见这张截图,应许有些不解顾青竹的用意。


    直到女人说:【向灵同样是?他的医生之一。】


    一瞬间,应许后背发寒。


    与此同时。


    明?净如?洗的会议室内,顾青竹垂落目光,手边的报告内写?满了名字,每一个都是?那天曾进出过顾正凯病房的人。


    顾青竹本就心存杀意,组建这支医疗团队前进行了严格调研。


    在其中,向灵是?唯一一个没?有接受任何调查的人。


    顾青竹与向灵相识多年,因为对方与许应关系亲近,早几年时,除去经?纪人和助理,她是?为数不多顾青竹能交谈几句的朋友。


    正因为这层关系,即使在得知真?相第一时间,顾青竹也?未曾怀疑过向灵。


    但当其余人都排查无误,只有向灵当日多次进入病房,甚至在几天前还与卫胥言见过面后。


    顾青竹再?试图洗脑自己无事发生,也?毫无作用。


    她呼吸难以控制的颤抖。


    顾青竹从未想过,卫胥言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对付自己。


    在她眼中,卫胥言永远是?值得尊崇的长辈,是?为数不多与过去的链接。


    为什么?


    卫胥言不是?原谅她了吗?


    就算恨她,为什么要牵连到应许?


    想到之前收到的那些照片,顾青竹呼吸难以控制的颤抖,她想起自己对应许产生的怀疑,想起自己做过的一切。


    从未有一刻,顾青竹这样憎恨卫胥言。


    但在憎恨过后,她感到莫大的疲惫与茫然。


    就连主?动表现出原谅的卫胥言,心中都还这样憎恶自己。


    应许呢?


    她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谅解。


    痛苦在这一刻彻底淹没?了顾青竹。


    同一时间。


    顾亦白见应许脸色难看,皱起眉:“怎么了?”


    “……”应许竭力平复呼吸:“没?什么。”


    顾青竹能这样直白提到向灵,一定说明?对方手中有了证据。


    应许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风评好?转,就是?因为有人爆料出了直播道歉当夜,她被顾青竹经?纪人胁迫道歉的录音。


    她一直不解,分明?在场的都是?青虹的人,谁会背叛顾青竹。


    直到此刻,应许才骤然回想起,那一天,除自己外,向灵同样是?被邀请来的“外人”。


    向灵与顾青竹相识的时间太长,应许不敢想象,Beta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为卫胥言做事,更难以想象,卫胥言的筹谋布局这样深远。


    她到底想要什么?


    见应许脸色难看,顾亦白意识到,大概率是?发生了自己难以解决的事。


    她倒也?不好?奇,正想说几句打趣话,却意外收到下属的一条消息:【顾总,你看这个帖子!】


    顾亦白起初以为,是?旗下的艺人被偷拍到恋情,正有些头痛时,点开?看清的内容,却让她血液僵硬一瞬——


    【顾青竹的家产就是?这么来的吧?】


    帖子里,是?一张顾氏内部粘贴的讣告,和一段半分钟的视频。


    苍白单调的病房中,呼吸机的背景乐被无限放大,顾青竹静坐床边,数秒后,突然起身,关闭了呼吸机。


    视频就此结束。


    帖子发布十分钟,回帖已经?破千,并以病毒般蔓延的速度传开?。


    只顾亦白看完视频这段时间,热搜上?,#顾青竹顾正凯#的话题已经?悄然冒头,实时讨论里,充斥着那半分钟的视频与震惊讨论。


    违反公序良俗的艺人不少,但从未有一个,能与‘弑父’这件事牵连上?。


    自视频被发上?网络的一瞬间起,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不会有人在乎顾青竹这样做的原因,她们只会知道,她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顾亦白当即拨去顾青竹的联系,却发现对方正在通话中。


    她联系下属,语气有难以压下的愤怒:“她人呢?”


    “顾总说会自己处理这件事,让你不要告诉应小姐。”


    下属语气越小心翼翼,顾亦白越难以相信,都这个时候了,顾青竹还在想应许?她知不知道弑父究竟是?什么罪名,对集团会有多大的影响?


    “我现在就回去。”一瞬间,顾亦白看应许的眸光也?暗了下来,应许从怔然中回神,还不懂发生了什么时,对方已经?扔下一句“公司有事要处理”径自离开?。


    语气生硬,与适才截然不同。


    应许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女人身影已经?走远。


    连顾亦白都离开?,应许似乎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发布会上?的东西固然神秘,但更让她在意的,依旧只有许家的事。


    她起身,也?想离开?,可刚出休息室,却意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姐姐!”


    应许脚步一顿,抬起头,不远处的门虚掩着,她看见宋翡坐在椅子上?,那张脸上?依旧是?难以压制的桀骜:“克隆技术有新进展,指的是?什么?可以复刻一个我出来吗?”


    “混吃等死的人有什么好?复刻的。”另一道女声传来,当即惹来阵阵笑声,“何况这种技术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也?只能做出一些动物……”


    宋翡撇了撇唇:“如?果克隆出一个我去演戏,我早就把?全世界的奖都拿了一遍了。”


    “那也?是?克隆的你得到的奖,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存心恶心我吗?!”


    眼见氛围剑拔弩张起来,宋怜珊终于开?口:“一个你就够我烦了,再?来一个你,直接让宋家散了吧。”


    “说起来,顾青竹的婚礼定下时间了,到时候你也?去,当面和她道歉。”


    “……婚礼?”宋翡被关禁闭太久,根本接触不到外界,怔然道,“她和谁结婚?许应不是?死了吗?”


    宋怜珊声音冷了下来:“小翡。”


    宋翡自觉失言,不再?说话,但也?猜到,无非是?应许真?的上?位成功了。


    她思绪飘忽,一会觉得,顾青竹的婚礼她凭什么去?顾青竹和应许算什么东西?


    一会又觉得,顾青竹真?是?有病,一张同样的脸,居然能谈两次恋爱,甚至还要结婚——


    想到这,宋翡思绪骤然一顿。


    在不知道宋怜珊研究的方向是?克隆前,她从未怀疑过应许与许应相似的原因,只以为是?一场巧合。


    可事实证明?,这种技术的确可行,应许的存在自然也?变得可以。


    要知道,这世界那么多人,总有人对已死之人念念不忘,想要相似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可为什么其余人都找不到,唯独顾青竹能遇见第二次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宋翡便感觉呼吸急促,仿若即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可她太怕被宋怜珊骂,抿着唇,决定等其余人都走后,方才问询。


    宋翡安静后,宋怜珊逐渐开?始解答一些人的困惑——在有人问询,克隆人和真?人之间会不会完全一致时,她随口说:“再?精妙的科技,也?无法?比拟人体。”


    应许难免想到自己和许应的相似,但很快否认,‘应许’不可能是?克隆人。


    克隆人使用机械身躯,怎么可能因为一把?小刀刺入瞳孔而失明??


    应许皱起眉,觉得是?因为自己今天经?历的太多,太过草木皆兵。


    没?再?过多犹豫,她转身离开?。


    可就在应许刚走没?多久,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如?果使用最超前的技术,克隆人会和原主?人达到90%相似吗?”


    尾音落下,有人笑着回答:“宋总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不可……”


    “不一定。”宋怜珊却突然开?口,“只要制作者?足够用心,甚至可以达到95%的相似度。十几年前,我就见过这样一具克隆人,至少在外貌上?,她和被克隆的对象毫无区别。”


    宋翡愕然:“那她现在在哪里?”


    如?若这种技术,早在多年前就被研发出来,为什么至今仍未被推广?


    女人却问:“剩下5%的区别在哪?”


    “区别?指纹,DNA,还有……瞳色。”宋怜珊举起茶盏,漫不经?心抿了一口,“至于那个克隆人,当然是?死了。对这些内容,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映雪?”


    尾音落下,一室沉寂。


    程映雪凝视着宋怜珊,好?久才露出一个笑。


    ***


    费了一番功夫,应许才从发布会现场离开?。


    她在路边等车,顾青竹发来一张照片,图中,是?正在机场检票的程筠,目的地是?邻国某座小城市。她托运的行李极多,像是?要就此离开?。


    应许不信,程筠不清楚就此逃跑的后果是?什么。但女人宁可顶着卫胥言的报复,也?要离开?,已经?说明?,卫胥言为她安排了她难以完成的任务。


    顾青竹问:【要让她走吗?】


    应许迟疑片刻。


    即使替卫胥言办事,程筠似乎也?没?有对不起二人过,她一直将自己的目的表现的明?确……


    就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顾青竹说:【已经?登机了。】


    看着这个答复,应许无端长松口气。


    【这样也?很好?】


    几个字还没?发送,余光中,应许看见一辆粘贴着福利院宣传广告的班车。她意外抬头,这才发现,不远处正是?‘应许’幼时所在的福利院。


    她第二次与程映雪见面,便是?在这里。


    正是?周日,艳阳高照,班车停靠在福利院外后,陆续有老师领着孩子上?车,不用应许问询,已经?有人主?动为路人解释道:“是?程月渡程总怕发布会吵到福利院的孩子,主?动出资安排了野餐。”


    众人当即一阵掌声,还有人主?动提议要捐助,被邀请进入福利院内参观。摄影师敬职敬责将这幕录制下来,可想而知将这段视频发上?网络,程月渡又会引来多少夸奖。


    应许顺着人流进入院内,周遭布景与上?次相比,发生格外大的变化,不仅设备又一次更迭,还起了一栋娱乐楼。


    “这是?卫胥言,卫女士赞助的。”介绍的老师年纪极轻,见有人好?奇,立即开?口介绍道,“她也?曾是?我们福利院的资助者?之一。”


    卫胥言资助过这家福利院?


    这是?不是?说明?,她曾见过小时候的‘应许’?


    应许正有些困惑时,又有人无聊问起卫胥言不再?赞助的原因。


    女人耐心解释道:“不是?不赞助,而是?手下赞助的福利院实在太多,精力不足。”


    紧随着,又是?一番吹捧卫胥言的慈悲心肠,连带摄影师都有些受不了:“林老师,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吧?”


    福利院内,许多人都知道,林棉自幼在这座福利院成长。没?有卫胥言的资助,没?有她的今天。每次遇见媒体,她都格外热心吹捧卫胥言与许家。


    被制止,林棉方才偃旗息鼓,只是?内心仍有些不知足,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卫胥言的好?。


    要捐款的人到底是?少数,很快,摄影师便带着人群去了其它?地方。林棉登记完表格,刚想去交给?院长,门却敲响。


    alpha站在门外,身形颀长,右眼处被眼罩覆盖。


    目光相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形象有异,女人勾起唇角。


    林棉终于回神:“应……应许?”


    旁人从新闻中认识应许,林棉却是?在大额捐助中看见的这个名字,一直有所好?感,立即说:“坐。”


    说着,她起身去倒水,这才发现办公室的水是?新水。


    上?桶水分明?还剩一半,怎么就换了?


    林棉正有些困惑,应许开?口:“不用麻烦,我是?想问捐助的流程。”


    她再?也?不犹豫,倒了三分之二的水递给?应许。


    类似的流程,应许上?次走过一次,林棉填写?表格时,她方才观察四周,确定没?有摄像头后,方才温声提到了自己的目的:“林老师,你认识程映雪吗?”


    “她是?我的粉丝,上?一次我看见她在这里兼职,想问问她的近况……”


    仔细想想,程映雪的出现,本身也?充满了疑点。


    在电影首映会上?见的第一次面,还可以归结于应许不常参加活动。程映雪作为粉丝,想见她一面,只能通过这种渠道。


    可第二次在福利院,那本身就是?应许的私人行程,从未对外公布苡華。


    程映雪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那?


    如?果程筠是?卫胥言的棋子,程映雪呢?她也?在为卫胥言做事吗?


    听到这个名字,林棉迟疑一瞬:“程映雪?”


    应许注视她茫然的神情,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我们福利院,从没?有过叫程映雪的工作人员。”她犹疑着,还是?开?口,“但我认识一个名字里有映雪的人,她姓卫。”


    ……卫映雪?


    应许后背颤栗,在寒意中意识到,这一趟没?有白来。


    “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能只是?同名,我也?不清楚卫映雪如?今的状况。”林棉解释道。


    之所以还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是?因为卫胥言是?唯一一个被弃养后,没?几天就被好?心人收养的孩子,林棉一直很艳羡她。


    林棉回忆时,应许不敢表现出过多惊惧,怕引来怀疑。


    她竭力缓和语气,为此还喝了口水润桑:“你还记得收养她的人叫什么吗?”


    对上?的,只有茫然的目光。


    显然,时间太久远,林棉也?没?有印象了。


    可依程映雪的说法?,她是?因为生活在程家的福利院,才紧随着改姓。


    听应许说完这件事,林棉当即否认:“福利院不会这样要求。”


    她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在Beta身上?得不出太多线索,应许只能在又闲谈几个话题后,借机离开?。走前,她给?了林棉一个号码,让对方回想起和程映雪有关的内容后,及时联系自己。


    直白的利益眼前,林棉自然不会过多追问。


    应许走出福利院时,发布会似乎步入高潮,距离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一众欢呼。


    她听在耳里,却莫名觉得厌烦,紧锁着眉头,坐上?车时,还在想程映雪。


    程映雪发在星网上?的动态,许多细节都与这家福利院对应上?。


    她的确在这里生活过。


    更重要的是?,应许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一所福利院内,出现两个名叫映雪的孩子,两个都疑似与卫胥言有所牵连。


    想到这,应许太阳穴发痛,随手一揉,痛感反倒越发明?显。


    下车前,她隐约听见司机似乎说了什么,却已经?没?有心情去分辨了。


    在踏入顾家的下一秒,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仿若一枚火种,肆意燎原在荒芜的草原上?。


    应许思绪昏沉,顺着身体本能走上?楼梯。


    在某间不属于她的房间里,拥有她渴求的东西。


    *


    顾青竹忘记自己在顾氏消磨了多久时间。


    ‘清者?自清’。尽管顾青竹并不清,但顾正凯的死的确不是?因为她。


    因此,舆论发酵第一时间,顾氏便发布了郑重声明?。不久前,警方例行调查一番,从顾青竹这里得到了完整视频。


    在看见呼吸机重新亮起的那一刻,会议室内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


    警方脸色古怪,还是?问询起视频的来源——谁都看得出来,视频掐头去尾,就是?奔着威胁顾青竹来的。


    偏偏Omega却脸色淡淡的解释:“是?我自己录的。”


    这个理由太过拙劣,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偏偏顾青竹就是?要固执己见。


    一整天下来,光是?为吵架耗费的口舌,都耗费了她漫长精力。


    疲倦席卷全身,越是?这种时候,顾青竹便越会想到应许。想alpha当下在做什么,是?否看见了舆论,又会不会为自己担心……


    可一整天过去,应许也?不曾发来只言片语的慰问。


    在漫长的期待中,顾青竹一无所获,她试图安慰自己,一定是?应许没?有看见,而非看见了,却毫不在意……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顾青竹痛苦不堪。


    为了避免这种情绪,她只能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应许。


    偏偏越是?避之不及,应许的脸越会浮现在她眼前。


    在犹豫与茫然中,顾青竹难堪的发现,即使应许永远不会原谅她。


    ……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无论应许原不原谅自己,只要注视自己的是?应许,这就够了。


    无论是?应许的爱,还是?应许的恨,只要是?应许给?予自己的,顾青竹都愿意接受。


    顾青竹自认想通了一切,回去的路上?,反复演练话术,生怕应许察觉出端倪,为自己担心。


    她做足了准备,直到打开?门前一刻,依旧忐忑而期待应许的反应。


    直到门被推开?。


    顾青竹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檀香气。


    那是?只属于应许的信息素。


    她进入发情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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