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是小猫的, 是宣止的?。


    宣止立于空房间的交接处,心情复杂。


    它喜欢这个房间,窗台是榻榻米设计, 它可以在窗台铺上柔软的?垫子?, 在午后艳阳里睡到杜簿安回家。


    小猫不?用穿衣服,它的?衣柜里可以不放衣服, 里面堆满它的?罐罐。


    床头?的?柜子?大小刚刚好,可以放下?它的?铜锣烧。床上空旷,晚上它就去睡铜锣烧。


    居民楼里没有暖气, 靠地暖供热。屋内干燥, 它自己单独一个屋子?, 睡热了它可以变人?去悄悄给窗户欠一个缝, 再赶在杜簿安醒前关上。


    这些不?是突如其来的?幻想, 在他借居郎白的?房间,躺在床上养伤无所事事时, 他比照着郎白房间的?布局, 早已想象了未来的?生活。


    但这些是小猫的?。


    他没想过宣止的?。


    宣止重新按照人?的?思路来筹划眼前陌生的?房间, 他木愣愣地扶住墙壁, 触手生凉。宣止脚下?似乎飘了起来, 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衣柜,要放衣服。可他没有衣服。


    床,要睡觉。他也没有枕头?。


    他的?飘窗呢?人?类会用飘窗来干嘛?


    杜簿安还在问他:“喜欢吗?”


    喜欢。


    就是有点……不?知所措。


    思绪乱成一团,宣止揪住杂乱的?毛线球一角, 呆呆地问:“我要和你分摊房租吗?”


    “你住进来就好。”杜簿安说。


    “那猫呢?”宣止下?意识在客厅寻找一处空地, 来放他的?铜锣烧。


    “猫在我房间睡。”


    宣止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个房间?”


    这个问题宣止问过。


    彼时杜簿安初听, 被粉红色的?泡泡包围。如今宣止再问,杜簿安不?动声色地反问:“你确定吗?”


    宣止掰着手指算账, 是人?要大房间,还是猫要大房间,他抱着脑袋,再三纠结:“我再考虑考虑。”


    他倒着坐在客厅唯一干净的?餐椅上算账,杜簿安没闲着,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


    他揉揉宣止的?头?,搬开电视柜、茶几、皮质沙发,把角角落落擦得纤尘不?染。


    新房百废待兴,宣止看他忙碌,爬起来盘点工具:“没有扫帚拖把吗?”


    “还没买,一会儿一起去家具城吗?再看看锅碗厨具,一起买回来。”


    厨具!他的?饭!


    宣止关于人?类生活的?体验,大多都是杜簿安带他体验的?。


    新家采购亦然。


    小猫只接触过商店,进入家具城前,便以为家具售卖处也只是单单把东西罗列在货架上。


    他木呆呆地看着眼前庞大的?建筑,生活气息浓郁的?格子?间一字排开。


    这里并不?是简单地在售卖家具,它为宣止罗列了生活的?无数种?可能性?。


    临行前,杜簿安列了个单子?,他们本该按图索骥,有目的?性?地购买商品。但一切注定从宣止看到一排排舒适的?垫子?开始脱轨。


    猫爱垫子?,这也是情有可原。


    宣止扒拉着流苏,爱不?释手。垫子?堆在小小的?卧室里,宣止半跪在沙发上,很轻易就能注意到墙壁上粉白的?相框,相框里纯白背景,只张贴了一只红色的?猫咪剪影。


    然后他顺理成章地被壁灯吸引。


    这里每件家具都拴着长绳,连接着标签,壁灯的?标签长长下?垂,无规律摇晃,吸引了宣止全部的?目光,他用尽自制力,狠狠捏了捏怀里的?垫子?,才忍住扑上去的?欲望。


    壁灯由上而下?打在狭窄的?沙发靠背,那里接了一条细长的?托板,摆了三四?盆绿植。


    宣止抚摸这些塑料盆栽,空洞的?想象瞬间就被填补了。


    他们也有盆栽的?。


    摆在杜簿安宿舍阳台的?那盆猫薄荷,在杜簿安的?照顾和自己的?节制下?繁盛生长。


    宣止摸着盆栽的?花盆,摸到了片标签——花盆竟然也是可售卖的?商品。


    他捧起盆,估摸了下?猫薄荷如今的?长势,略为惋惜地放了回去。


    杜簿安和他心有灵犀,安慰道:“前面还有其他的?花盆。”


    宣止晕乎乎被他拉起来往前逛。


    这里是人?类的?世界,是人?类营造出来的?生活的?美好。


    但同样牵绊住了一只猫。


    他们一间间房逛过去,好奇地打开一扇扇衣柜,有的?是满当当的?样品格子?衫,有的?是曳地的?白色长裙。茶几上零零碎碎,无序到让宣止恍惚,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能看到刚刚归家的?主?人?。


    每一间隔间都会虚构主?人?的?人?设,以此对?房间的?布局装饰进行调整,它们以假乱真,正是这种?真实让宣止代入,又在短时间内迅速抽离。


    他好奇地拨弄墙头?挂着的?吉他的?弦,再看向杜簿安的?时候,对?未来的?迷茫似乎在某一顺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杜簿安和他的?房子?。


    这不?就是家吗?他想。


    宣止主?动牵起杜簿安的?手:“杜簿安,我们是在装饰我们的?家吗?”


    杜簿安一双笑眼,宛如在打趣宣止悠长的?脑回路。


    “!!”


    杜簿安在一旁耐心地等他过了亢奋的?劲儿,宣止似乎正因为什么?而感动,他抛下?那些华而不?实的?小商品,紧紧贴着自己走?。


    宣止拽着自己兴致勃勃地捧着漂亮的?玻璃碗,“杜簿安,我喜欢这个。”


    “好。”


    他欣然同意。


    那间房子?会完完全全按照宣止的?爱好来布置。


    宣止似乎在玻璃碗的?两个颜色间纠结,杜簿安慢慢地等,良久,宣止抱住两个碗:“这个给我用,这个给猫用。”


    他亮着眼睛询问他的?意见,杜簿安平静地问:“那我呢?”


    “啊。”宣止悄咪咪从角落扒拉出第三种?颜色,“这个?”


    杜簿安轻轻一笑:“好。”


    宣止对?厨房毫无了解,他一连看着杜簿安定下?了三个锅,“要买这么?多吗?这个敞口的?小锅是用来做什么?的??”


    “汤锅。可以给你煲鱼汤。”


    宣止一下?没了话,小馋猫舔舔嘴唇,扭了一半身子?过去:“我,我也没有那么?想喝啦。”


    杜簿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回头?环视走?过的?一间间格子?屋。


    果真来对?了。


    宣止就像张无垢的?白纸,只有先在上面涂抹些东西,他才会沿着墨痕的?轨迹前行。


    他带宣止看过了样板间后,宣止采购的?兴致如意料之中?地大涨。


    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兴奋。


    ……现在终于有和伴侣一起布置新家的?样子?了。


    他们拎了一大兜子?回去。


    进门前,杜簿安捏着宣止的?手指头?,给他在门上录了指纹。


    “下?次你就可以直接进来了。”


    “——好。”


    宣止没精打采,小猫这辈子?的?工作量都搭在今天了,进屋后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杜簿安亲亲他。“累了?”


    宣止眯着眼回应,他整个人?要化在杜簿安怀里,揽着杜簿安的?脖子?乖乖地在他的?毛衣上蹭。


    杜簿安拇指勾勒过他柔和的?眉峰,在眼尾处重重点了点,紧接着,唇落在了这里。


    宣止半挂在人?类身上,紧张地十指紧扣。


    他们又亲在一起了。


    杜簿安的?唇是软的?,没什么?味道。


    前几次杜簿安把他弄得晕晕乎乎,宣止很难在过程中?品出个中?乐趣。他总是在一切结束后知后觉手脚酥麻,如坠云端。


    杜簿安又在掠夺他的?空气,宣止口唇难以闭合,支着小尖牙给人?类脆弱的?嘴唇狠狠来了一口。


    鲜血在唇齿间蔓延,随即被杜簿安舔去。人?类不?依不?饶,宣止的?手坚持不?住,泛着凉意的?手指从杜簿安颈后一路而下?,短暂地绷住领口,最终滑落,直直压在杜簿安腿上作支撑。


    他把人?类推开。


    “杜,杜簿安,我喘不?了气了。”


    他沁着哭音,两双手重新被擒住,又被强硬地别回了人?类的?脖颈上。


    沙发窄小,仅容两人?交错,宣止骑在杜簿安大腿上。他不?再是软绵绵一小捧猫,杜簿安把他抱了个满怀。


    杜簿安的?拇指点在他的?唇上,用了力,像是在捻一朵花。


    他的?手指挤开宣止的?唇缝。


    这很容易,宣止在喘息,杜簿安轻而易举就能得逞。


    人?类另一只手在宣止背后繁复地勾勒,顺着脊骨,宣止麻酥酥地一激灵,难耐地皱了皱眉。


    “住下?吧。”杜簿安诱惑着。


    宣止呼吸不?畅,余光里是崭新的?家。


    他猫生的?意义似乎从此改变了。


    脑袋里一直无知无觉绷着的?弦猛然折断,宣止在一瞬间沉进黑暗里。


    ……


    杜簿安开了窗户,在冷冽的?空气中?逐渐恢复冷静。他分门别类把东西放好,回来就看到一只睡着的?懒猫。


    他放轻脚步蹲在沙发前,拨开宣止的?额发,深深地看着那张漂亮的?脸。


    屋内静得可怕。


    ……宣止。


    满腔矛盾,最终他唇齿张合,只是无声地叫了宣止的?名字。


    时间不?早,宣止呼吸沉沉,杜簿安打算定两份外卖。


    他揉捏了宣止的?耳垂,“想吃什么??馋猫。”


    宣止囫囵打开人?类作恶的?手,叽里咕噜地往出吐字。


    “嗯?”


    宣止翻了个身,只给杜簿安留下?背影。杜簿安这才意识到,小男友自始至终好像并没有醒。


    杜簿安放弃翻译,按着两人?的?口味自行挑选。他放远了目光思考,手还搭在宣止的?脸颊旁。在回神的?一瞬,杜簿安看到了宣止大咧咧扔在茶几上的?手机。


    顶灯的?光芒在漆黑的?屏幕一闪而过。


    杜簿安毫无犹豫,他用宣止的?手指解锁后点开聊天框。


    然后,他愣住了。


    杜簿安下?意识确认手机的?样式。


    一模一样。


    即便已经?换过型号,宣止手机的?内里几乎与上次捡到时一模一样的?空。


    只是,这次的?通讯录存了三个人?。


    “伯医生”。


    “郎老板”。


    以及……“我的?人?类。”


    杜簿安点进这个奇怪的?名字,惊讶地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号码。


    他的?人?类?


    杜簿安看向沙发上的?宣止,徒生出一股诡异感。


    第七十二章


    两间卧室还没来得及打扫出来, 杜簿安回家后,只开了客厅一盏顶灯。天色已黑,其余房间敞开的门宛如黑洞张开了大口。


    杜簿安头脑阵阵发懵, 僵硬地攥着手机。宣止仍旧躺在沙发上, 对一切一无所知。


    他面容平静,呼吸和缓, 像是睡着了。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杜簿安手臂徒然生出一片鸡皮疙瘩。


    “外?卖——”


    杜簿安凑近猫眼往外?瞧, 黄色工装的外?卖小哥一边看着手机确认订单, 一边信手敲门。


    下一秒, 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杜簿安挂了电话, 开了门。


    他点的是麻辣烫, 按着宣止的口味加了一大碗各式各样的丸子,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的麻酱。


    老式麻辣烫香气霸道, 在包装拆开的瞬间席卷了整个客厅。


    睡梦中的宣止跟着耸动鼻子, 但他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眼珠在眼皮下乱转, 像是眨眼, 却用尽了全力也没能?睁开。


    杜簿安摇晃宣止,他嗓音夹着涩意?:“宣止。”


    “宣止。醒醒。”


    这一声好似终于?打破了某种禁忌,宣止缓慢地张开眼睛,他眼神空洞, 迟迟无法聚焦。


    “睡饱了吗?我点了麻辣烫, 醒醒神, 吃饭了。”


    没有回答。


    宣止乏力地靠在沙发靠背,浅浅掀着眼皮看人。


    在宣止眼中, 是另外?一种诡异景象。


    杜簿安迟缓,动作拖着残影。他应该是在呼唤自己,声音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宣止没有力气,全靠背后的某种支撑架住身体。他拼命去看,那影子凝视又散开,完全定位不?到?杜簿安的位置。


    他眼中的景象似乎是连上了某种接触不?良的信号,杜簿安明明正常地侧坐在自己身边,迅速又变得庞大,遥不?可及。


    宣止摇摇头。


    视角还在变幻,但清晰了。


    不?是杜簿安在变,是自己在变。他的外?在形态暂时没有变化,但不?知为何?,他在不?停切换猫和人两种视角。


    杜簿安小,因为他是人。杜簿安大,因为它是猫。


    麻辣烫被?端了过来,有人捧着塑料碗,悉心?地摆好了竹筷和勺子。宣止撑着坐起来,本应闻起来让他口水直流的香气,如今味道古怪,宣止胃部痉挛,一阵干呕。


    从猫视角中,宣止清晰地看到?了杜簿安的脸,他眉头紧皱,嘴巴关心?地张合:“……?”


    他们回家途中,从超市带回了一桶矿泉水,杜簿安去洗新买的杯子,给宣止倒水漱口。


    说也奇怪,杜簿安消失在宣止的视野之后,一切异样奇迹般渐渐消退了。


    宣止冷汗直流,他顾不?上擦汗,劫后余生地向?后倒去。沙发弹软,他被?小幅度地颠了两下,宣止盯着刺眼的顶灯,终于?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喝口水。”


    杜簿安手腕上未擦干的水珠滴在宣止锁骨上。


    重新看到?杜簿安的一瞬间,宣止又开始晕。


    怎么?回事。


    宣止从沙发爬起来,把自己躲藏在角落,他背对着所有人,闭上眼睛。


    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又捂住耳朵,也拒绝听任何?声音,但终究是掩耳盗铃。


    因为他知道杜簿安紧张地跟了过来,就蹲在他旁边。


    “杜……”


    他被?人强硬地掰过来,一双手摸了摸他满是汗水的额头。


    不?热,甚至有些出乎寻常地凉。


    宣止说不?出话,这种奇异的状态下不?适合再和人类接触下去了,他单手捂着耳朵,以规避人类的视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他看不?清电梯按钮,推开铁门,从楼道一路扶着墙往下走。墙壁多年无人打扫,宣止摸了一手的土。


    杜簿安还在妄图扶他,宣止反手一推,抹了对方一个花脸。


    宣止咬住舌头,撑着清醒,一字一句地命令。


    “杜簿安,回去。”


    “我,回家。”


    他积蓄最后的力量,狠狠推开人类,快步冲进小区绿化带。


    绿植早已只剩枯枝,遮盖不?住一个人的身形。但宣止猛然爆发,跑得够远,杜簿安追来后,只得缓缓定住脚步。


    人……不?见了?


    他还在下意?识在黑夜中寻找白色的人形背影,忽略了不?远处枯枝和阴影下瑟瑟发抖的白色小猫。


    宣止目送杜簿安走远,一颗毛团子抵御着寒风和眩晕。虽然不?明所以,但在杜簿安彻底失去踪影之后,宣止抖抖毛,离奇地站了起来。


    除了有点晕,它看起来简直是世界上最健康的小猫。


    宣止绕着跑了一圈抬脚看自己的爪垫。


    这只健康的小猫现在简直能?在A大的猫咪越野大赛中勇夺第一。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医生!


    宣止猛然抬头,顷刻间找到?了救星,它小跑冲了两步,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落在杜簿安家里。


    它急匆匆往回赶,差点和折返的杜簿安撞个满怀。


    小猫急忙躲回黑暗里,眯起黑夜中闪闪发光的猫眼。


    不?出所料,只要杜簿安在它面?前经过,它又开始晕。


    去他的手机。


    宣止咬了牙,转身逃离这个危险的区域。杜簿安只听一阵窸窸窣窣,人类的视力有限,他终究什么?都没看到?。


    杜簿安的小区距离X大步行不?过十五分?钟,X大步行前往A大又不?过半个小时。


    这是按照人的步速,猫另算。


    宣止绕了几次错路,抵达A大后直接奔着家属院去。因为比格,伯医生最近在家属院滞留的时长增加,宣止到?达楼下时,窗户还亮着灯。


    小猫没了跳窗的力气,一路爬楼上去,虚弱地挠门,在伯医生开门的瞬间力竭。


    “小猫!”伯医生宽厚的大掌接住了它。


    猫在干呕。


    ——拜大大小小的视角变幻所赐,刺骨的夜风也没能?吹透这股强劲的恶心?的后遗症。眩晕和恶心?在宣止极速冲刺后达到?了巅峰。


    伯医生捧着猫,在比格的呜呜咽咽中把猫放在自己腿上。他率先检查了猫身上有无外?伤,然后掀开猫的眼皮确认猫的状态。


    宣止无力地喵喵。


    伯医生不?懂猫语。


    “变回来。”伯医生看猫喘匀了气,“发生什么?事了小猫?”


    “喵?喵!”


    宣止从伯医生腿上跳下来,这次不?用翻译,伯医生也能?从那两声喵中感知到?震惊。


    “宣止,我听不?懂。”


    “喵!!”伯医生从未见宣止的鸳鸯眼睁得这么?大。


    小白猫绕着室内摇头晃脑、完完整整地走了两圈,终于?在一阵白光后,变成了人。


    “吓死我了,太晕了,我还以为变不?回来了。”宣止盘坐在地上拍胸口。


    比格很?少见到?化形现场,它凑过来闻。宣止没精力去躲捣乱的狗,他紧急求助:“伯医生,我好像……有些问题!”


    他说不?出问题在哪,只得草草把问题推给杜簿安,“我看到?杜簿安就不?舒服。我,我有点晕,看东西一会大一会小,根本听不?清杜簿安在说什么?。我甚至只要一想到?他头还会疼……”


    他现在说到?杜簿安了,眼睛眯着,抱头蜷缩,真的在痛。


    没有专业仪器,伯医生只能?凭着肉眼诊断:“但你一切健康,宣止。”


    他也探了探宣止的额头:“我看不?出你哪里不?对。”


    宣止现在在思考病情了,他不?想了,一夕之间又恢复了正常。他纳闷:“奇怪。”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有时情绪波动剧烈,也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产生不?适。”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宣止斩钉截铁道。“我们下午只是一起去买了家具,我走累了,回杜簿安家睡着了,结果?醒来就开始头疼,浑身上下哪都不?对!我连麻辣烫都不?想吃了,杜簿安还给我点了麻辣烫……天啊,他一个人吃不?了两碗,会浪费的!”


    “宣止,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事。”


    宣止想……宣止想……


    “难道是因为呼吸不?畅?”他喃喃。


    “什么??”


    宣止红着脸:“没什么?,没有特?别的事伯医——”


    “呜汪——”


    宣止一个激灵,猫耳朵露了出来。他捂住头顶,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去。


    伯医生一下下拍宣止的后背,厉声训斥:“小伯!不?许叫!”


    他指:“去桌子下面?!”


    比格犬耳朵大,天生无法完成标准的背耳动作,这让它们看起来永远不?会心?虚,永远不?会认错。


    比格拖拖拉拉地把自己塞进桌子下面?,委屈地露出半根尾巴,在地板上啪啪地拍。


    “宣止。”伯医生柔声安慰,“没事,别害怕,你的身体很?健康,如果?不?放心?,明天我带去你桃李做个检查。你不?能?见杜簿安,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好吗?我整晚都在这儿?陪你。”


    “我的原型很?大,你可以睡在我的毛里。”


    啪啪啪啪——咚!


    比格的尾巴在伯医生话音刚落时,险些拍裂地板。


    “在这儿??”宣止迟怔,他摇头,“不?行,我得回去找杜簿安。”


    伯医生不?理解:“你……”


    “我们确认同居关系了,可我整整抛弃过他两次。”他喑哑着,回忆过去,“他找过我两次,我不?能?再抛弃他第三次了。伯医生,那是不?告而?别,那是不?负责任的猫。”


    伯医生依然很?温柔:“但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接触他。”


    “那是我的问题。”宣止固执,“杜簿安不?该承受这些。”


    他低着头,“我回去就睡觉,杜簿安从不?会打扰小猫睡觉,他一直很?尊重猫,他很?会养猫的。”


    “睡着了,睡着了我就看不?到?他了,我不?会难受的。他明早有课,我睡到?他上课,然后过来找你,我们去医院。”


    伯医生长叹口气。


    “小猫。”他说,“你很?爱他。”


    “是的,伯医生,我爱他。”


    伯医生最后确认他目前状态平稳,“去吧。”


    宣止重新变回猫,等待伯医生为它打开大门。


    “宣止。”伯医生攥在在门把手上,“如果?情况有变,立刻回来。”


    “喵~”


    伯医生立在窗台前,看着小猫走远,他向?桃李更有经验的老医生求助。伯医生从宣止杂乱无章的叙述中提取有用的信息转述,末了,他顿了顿。


    “那孩子化形似乎也有些困难。”


    “化形,困难?”对面?苍老且和蔼,“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机缘?”


    伯医生坐直。


    “明修啊,你来。我当面?跟你说。”


    “好,您还在家属院吗?我马上到?。”伯医生放下手机,披了大衣往外?赶,临走,他看了眼桌底还在斜眼不?忿的比格,“小伯,乖乖的,我马上就回来。”


    工作室安静了。


    比格不?再拍地板,它斜起眼睛时大量眼白瞧着一肚子坏水,但当它起立,目不?斜视的时候,一张狗脸上竟还能?看出严肃。


    它看着伯医生扔在桌上的手机。


    薄明修还是没有养成随身带手机的习惯。


    比格一眨不?眨地守着手机,直到?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比格抬了抬眼。


    手机在空无一人的室内,聒噪地循环了五遍初始铃声。


    然后被?人接通了。


    对面?谦谦有礼。


    “薄叔叔,宣止去找您了吗?他临走时状态看起来不?……”


    没有人回应他。


    对面?似是察觉到?不?对:“薄叔叔?”


    “……薄叔叔?”


    “我去你的薄叔叔!天天只,知道管着我不?让我骂人,他关心?过我吗?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成天没事就知道,麻烦我哥,有什么?不?能?自己解决吗?苏哥夏姐总,总共出去没几天,好容易盼到?和我哥的二人世界,都让你们搅黄了!那是我哥还是你们哥?啊?”


    对面?似是被?他骂懵了。


    “……你哥是?”


    那少年骄傲:“我哥是狗!”


    第七十三章


    宣止就这样?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失踪了。


    小区不大, 杜簿安前前后后来过几次,单元门口?能走的几条路屈指可数,宣止离开自己的视野不过十几秒, 担得上是?凭空消失。


    杜簿安本能地开始留意周遭环境, 枯枝灌木不显眼地动?了下,杜簿安放轻脚步, 缓缓靠近。


    杜簿安一把拨开层层枯枝。


    空的。


    耳边只有他半只脚踏进?花坛,踩断枯枝的脆响。


    他打电话寻人,摸兜才?想起来, 事发突然?, 他没拿手机。杜簿安按着原路返回, 按上门锁时指尖在微微发颤。


    皮质沙发上还残留着宣止睡过的褶皱, 杜簿安拿起手机, 在不远处看到被遗落的,宣止的手机。


    宣止又丢了手机。


    一瞬间, 杜簿安脑内清明,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再度被主人抛弃的人类常用的联络工具, 无法控制地加以联想。


    所以……这才?是?宣止始终无法及时回复消息的原因吗?


    杜簿安如遭雷击。


    宣止对手机的态度和现代人类完全不同, 他对手机的依赖度不高,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漠视。在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途中,如非必要,杜簿安从?未见过宣止掏出手机来玩。


    作为一个从?小学习成绩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理科生,杜簿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无神?论, 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 那些道?听途说的鬼神?志异在他脑子?里悠悠荡荡, 不断徘徊。


    宣止谎称X大的学生,但X大的名单里却没有他的名字。


    宣止对白色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 自相识以来,他的穿着打扮有所变化,但无一例外都是?不变的白。


    谜题围绕着妖魔精怪来解。


    如果说……白色是?他的皮毛呢?


    杜簿安蓦得联想到前不久宣止执意打车的别捏神?情。他软磨硬泡,坚决不坐地铁,是?不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地铁卡?


    这种猜测简直是?异想天开,但如果按照这个思路,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他推理的速度快于他的理智。


    宣止那双澄黄的眼睛在眼前一晃而过,很快被替换成了一双鸳鸯眼。


    他见过的,他在约会时见过,也在猫咖见过。澄黄,湛蓝,一边一只,如果那不是?美瞳……


    杜簿安的心?揪了起来,但思绪还在流淌。


    破绽一直都在,是?他把它们压了下去,繁杂的信息寻到了合适的时机,在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反扑,竟让他眼前发黑。


    眼前是?往昔宣止的无措,宣止的懵懂,再旁侧,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过去的自己在为宣止寻找各种借口?。


    他看到宣止抱着猫,他说:“我?们一见如故,亲如一人。”


    杜簿安跌坐在沙发上。


    ……不,宣止抱过猫,他和猫同时出现过。


    但另一个声音开始反驳,就像当初他替宣止寻找借口?一样?,那声音同样?粉碎了他的幻想。


    只有那一次。


    他和猫从?不同时出现,但会一同消失。他和猫在同一天因为暴食被送进?医院。他们都不喜欢花。


    宣止又在他耳边狡辩:“我?不是?猫。”


    是?烤鱼店,宣止神?经质地、仓促地反驳。似是?被人抓到了无意之中露出的尾巴,倾尽全力地诉说清白。


    “……猫。”杜簿安低喃。


    他站起来,仿佛有另一个冷静的灵魂迫使他检查门窗,关掉了所有的灯,像个正常人一样?离开房子?。


    一路的冷风吹散了他的额上的汗,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他在叫停,却停不下来。


    他的大脑在背叛他,他还在想。


    他想到了丢猫那天,雪地里断断续续后?徒然?变化的脚印。


    真的,由猫,变成了人。


    他想到了那天宣止古怪的穿着。而不久前,猫偏巧做了体检,刮掉了肚子?上的毛。


    木林指责自己通风报信,证据就是?本不该见过木林的宣止承认见过他的面?。


    如果他本就是?猫。


    杜簿安回忆起他们在图书馆的重逢。


    宣止没有学生卡,他进?不去图书馆。那么猫呢?


    猫。


    是?的,小白当日的确试图闯过图书馆。


    “操。”


    杜簿安低骂一声,他脚步加快,不顾一切奔跑。肺在炸裂,鼓膜在轰鸣,他砰地一声推开宿舍的门。


    猫。


    猫呢。


    杜簿安猛得掀开猫窝。


    零零碎碎的珍藏掉了一地,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舍友都在惊恐地看向他,就连戴着耳机打游戏的木林都疑惑地滑出床帘。


    “……班儿?”


    杜簿安没有解释,他该怎么解释?


    他颤抖着呼吸,冻得僵硬的手推开阳台的门。他脱力地伏在阳台边缘,从?手机中翻出了一个号码。


    薄明修。


    收养宣止的叔叔,除了宣止之外,还能联系到的,与之有关的第三人。


    他的声音在抖,但在呼啸的风声里,这点微不足道?的抖显得正常无比。


    517宿舍楼层很高,冬日里,没了遮挡视线的树木,杜簿安举目远眺,将将能看到家属院建筑小小一角。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那一角。


    “薄叔叔,宣止去找您了吗?他临走时状态看起来不……”


    “他怎么了?”木林摘掉耳机挠头,“受什么刺激了?”


    秦礼遥在写作业,打代码的手悬空,半天落不下去:“分手了?”


    张仰青捧着一碗细面?,甚至忘了咬断:“什么&%#……??”


    反常的不止杜簿安一人,门砰的一声像被土匪打劫一样?蛮横地撞开,小白猫垂头耷眼地往里走,它环视一周,没看到杜簿安的影子?,小小松了一口?气。


    它动?了动?耳朵,微微抬头。


    阳台有动?静,是?杜簿安在里面?打电话。


    A大宿舍阳台的隔音固然?好?,但宣止敏锐的听觉神?经还是?能漏两个音进?来,小猫飞机耳物理屏蔽掉杜簿安发出的噪音,往猫窝跳。


    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把它的窝掀了。


    宣止没力气找这群人类的麻烦,就着歪斜的猫窝盘进?去,爪子?蒙过头。


    睡觉。


    一门之隔。


    杜簿安被骂懵了。


    对面?是?个陌生的少年,听声音像是?刚过十八,但吐字不清,逻辑不明,断句还透着微妙的怪异。


    杜簿安诧异:“……你哥是??”


    少年骄傲:“我?哥是?狗。”


    杜簿安愣住。


    少年还在气急败坏地骂人,但骂得不脏,杜簿安浅窥他匮乏的语言系统,猜测是?词汇量不足。


    少年也意识到了这点,恼羞成怒,凶狠地挂了电话。


    杜簿安再打回去,又被挂掉,第三次拨号就显示已关机。


    冬日的星空格外地亮,星与星之间紧密相连,杜簿安怔怔地看向夜空,往日的蛛丝马迹也连到了一起。


    如果宣止真的是?猫,那伯医生又是?谁?


    鬼吼鬼叫的少年给出了答案。


    狗。


    杜簿安很轻易锁定?了那晚和小白猫厮混在一起的庞大玩伴。


    狗巨大的体型和身材高大的薄明修也对得严丝合缝。


    但薄明修和宣止不同,他和社会牵连甚深。他就职于桃李医院,有着明确的社会身份。


    等等,桃李医院?


    薄明修在家属院有一间工作室,一家正规医院为什么会在一所大学的家属院成立工作室?


    杜簿安眉头一皱。


    他曾误以为桃李医院是?一家医治人类的医院,是?因为宣止受伤后?,薄明修让他把手机邮寄到桃李医院。如果抛下薄明修的职业不谈,宣止作为一只猫,在宠物医院治疗,是?合情合理的。


    这家医院……


    叩叩叩。


    张仰青隔着玻璃比口?型。


    “我?没事。”杜簿安摆手,徒然?,他的视线凝固在室内。


    猫窝动?了。


    猫窝还保持着侧翻的状态,但里面?凹凸起伏,团了一团实心?,像是?有猫在调整睡姿。


    杜簿安沁着凉气,一把把猫窝抱个满怀。


    他小心?翼翼掀开铜锣烧的盖子?,灰乎乎的一团阴影下,睡着一只长毛的,漂亮的小白猫。


    悬着的心?沉甸甸落了地。


    杜簿安还记得宣止是?身体不适,仓促离开,他把猫抱出来,粗糙地检查一番。


    没受伤。


    但他也只能看出猫没有外伤。


    猫眉间小小鼓起,在狭窄的猫窝里扭成一团——它还是?不舒服,不断地调整睡姿。


    它还闭着眼,状似处于熟睡中,但杜簿安对他的猫何其了解。小白猫的呼吸很沉,漂亮的眸子?藏在眼皮下不住地滚动?。


    宣……


    他咽了回去:“乖乖?”


    小猫受不住他的晃动?,颤巍巍睁开了眼。


    宣止本以为再度直面?杜簿安,迎接自己的会是?铺天盖地的眩晕和频繁的视角切换。


    然?而熟悉的不适只延续了不到十秒,宣止仿佛听到了有什么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碎裂的声音。


    再之后?,一切异常全部离它远去。


    “喵?”宣止左右张望。


    视角稳定?了,人类近在咫尺的脸和手,在它的眼里终于统一,大小符合它现在猫的身份。


    宣止全身轻松,抖抖汗湿的颈毛,从?杜簿安怀里一跃而下。


    它分别踢抬两条前腿,而后?四?条腿一起蹦跶,肉垫缓冲效果良好?,小小的身体轻盈灵动?。


    就是?姿势很呆。


    它抬头,这才?发现杜簿安看它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小猫歪着头用额角的气味腺标记人类,今天的人类蹭起来有点僵硬,在它主动?蹭过来时似乎还有个躲闪的前摇。


    杜簿安心?里有鬼似的环视了宿舍一周。


    看到宣止如期回来,杜簿安僵青的脸色不药而愈,宿舍又回到了往日的常态。


    木林回到了帘子?里,键盘噼啪,酣战时嘴里不干不净。


    猫毛过敏的秦礼遥还在偷偷对小猫投以觊觎目光,察觉到他的视线,轻咳掩饰别开了头。


    张仰青依旧对他方才?由于冲击过大,无法自控的异状耿耿于怀,向他投注关心?的余光。


    杜簿安喉结动?了动?,破天荒拉上帘子?。


    第七十四章


    宣止被杜簿安擒着?爪子里里外外再度检查了个遍。


    “还有哪里难受?”


    宣止对上杜簿安焦急的神情, 没忍住人性化地摇摇头。


    刚摇完它就后悔。


    动?作幅度不大吧?杜簿安没看见吧?


    然而杜簿安完全没把它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人类极其?自然地松了口气,


    就, 接受了?


    宣止傻眼。


    杜簿安惯性去安抚呆住的小猫头, 摸到猫头的刹那,又像火烧般收回手?。


    他把宣止抱进?猫窝, 重新拉了拉帘子,确保没有一丝缝隙,这?才隔着?猫窝安心摸猫。


    他憋了千千万万的话, 但眼下只有薄薄一层的帘子, 并不是质询的时机。他也?怕贸然逼问, 吓跑了这?只无法无天的猫。


    杜簿安深深地看了宣止一眼, 单手?重重地摁猫头, 偷偷泄愤,四根手?指滑到猫下巴上?, 用巧力抓挠服侍。


    宣止享受地眯眼, 杜簿安在小猫的呼噜声里, 向张仰青发起私聊。


    【仰青, 明天一起旷个课?】


    张仰青左右环视。


    【???在宿舍你还私聊?】


    【明天把上?午的课旷了吧, 陪我搬个家?】


    张仰青摸不着?头脑。


    【后天不就周末了吗?不是说周末一起搬?你就差这?一天?】


    小猫呼噜停了,薄情的猫拔头不认人,踮起猫步去看杜簿安在忙些什么。


    杜簿安大手?一搂,猫被抱回腿上?。小猫个头不高, 抻成?长条也?够不到手?机。


    杜簿安手?底是小猫的肚子, 其?中一块毛发偏短, 手?感奇特?。他想起宣止那几日怪异的露脐装,后知后觉感到好笑。


    “揉一揉, 揉揉长得快。”


    【早搬早走,礼遥对猫过敏,拖着?不好。】


    【礼遥这?几天状态还不错啊。还是你怕人家勾搭你的猫?人家特?地和猫保持着?距离呢,井水不犯河水的。】


    杜簿安原先没想到这?一茬,张仰青一提,往昔滚滚而来。


    勾搭他的猫?那是勾搭他的人。


    他咬着?牙:【别问那么多,搬不搬?】


    【你在群里说一声呗,明天大家陪你一起搬。】


    杜簿安沉默。


    【我知道你拿我当好兄弟了,你也?心疼心疼兄弟我?四个人的活你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想累死兄弟?】


    下一秒,相亲相爱一家人:


    【你青哥:都清醒清醒,明天都选修是吧?旷了,给班儿搬家!】


    张仰青在身后啧了一下:“被你带跑了,人都在,聊什么天。哎礼遥醒醒,木林,打完了没?耳机摘一下。班儿明天想搬家,搬不搬?”


    秦礼遥迷蒙着?从睡梦中回了句:“搬。”


    秦礼遥爬起来:“……什么?”


    木林滑出来:“明天?明天不是周五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仰青昭告了天下,也?昭告了小猫。


    猫机灵着?抖抖耳朵,向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杜簿安头疼,这?让他明天怎么把猫骗进?背包?


    宣止上?身直立:明天?


    面对三人一猫四双眼睛,杜簿安牵强扯谎:“刚收到消息,周末楚学姐……临时给我安排了工作。”


    说话的同时,杜簿安对着?猫,明显是在和猫解释。


    张仰青内心感动?。刚还说礼遥过敏,转眼间扯楚学姐做大旗,杜簿安莫不是怕礼遥多想?


    真是好兄弟。


    其?他两人表示理解,提前一天而已,都不是事儿。


    他俩一人忙着?睡觉,一人忙着?继续游戏,双双把手?一挥,梦周公的梦周公,厮杀的接着?厮杀。


    徒留宣止傻了眼,它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明天它约了伯医生去医院看病。


    它喵喵挣扎,表示抗议。


    它也?是要被搬走的一部分,有没有人问过它的意见?


    有的。


    杜簿安看了过来。


    人类不通喵语,宣止细声细气,指望着?人类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人类懂,但人类有意别开了视线,故作不知。


    宣止放弃调教蠢笨的人类,自己转着?鬼点?子。


    小猫晃晃脑袋,左右权衡。它自觉状态不错,看病不再?迫在眉睫,或许它可以半夜溜走,去家属院给伯医生留个字条,此事稍后再?议。


    在宿舍的最后一夜。


    杜簿安目不斜视地抱着?宣止上?了床。


    宣止一对儿鸳鸯眼飘来飘去,它发现人类耳朵根是红的,像第一次和人形的自己同床共枕一样红。


    杜簿安把猫塞进?被子里,自己面对着?墙,只弓着?身子圈出一小块地盘供猫活动?。那一圈不大,容不得宣止舒展。


    人类的手?臂横在小猫身上?,沉得厉害,以肉体凡胎打造出最坚实的牢笼。


    宣止没放在心上?,还在翻滚着?撒娇。


    反正以杜簿安的睡眠质量,逃脱易如反掌。


    ——前提是杜簿安睡得着?。


    凌晨三点?半,宣止第四次往出爬。


    都说猫是液体,但今晚的杜簿安是世界上?最严密的容器。宣止稍有风吹草动?,杜簿安的大手?如影随形地压了下来。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杜簿安在睡梦中含混地安抚小猫,松松垮垮地搭在小猫身上?。宣止越狱经验丰富,只需再?等一会儿,人类进?入深度睡眠,宣止擦着?缝隙就能溜出被子。


    可它今天等了无数个一会儿,等到天际泛白,等到杜鹃报晓。宣止屡屡以为他睡了,准备进?行些不法行动?时,杜簿安就会准确无误地把它猫猫祟祟的脑袋按回去。


    晨光把深蓝的窗帘映成?浅青色,小猫撑不住了。


    它倒头就睡。


    杜簿安睁开眼睛,唇角勾起莫名?的笑。


    “笨猫。”


    ……


    宣止是被行李挪动?的声音吵醒的。


    它四仰八叉地睡在床的正中间,杜簿安给它大被蒙过头,一根猫毛都没露在外面。


    只剩下床褥没有收拾了,看它浑浑噩噩从被子底下爬出来,杜簿安轻轻一笑:“睡饱了吗?”


    他明知故问。


    小猫毛发蓬乱,跳到人类肩上?。


    杜簿安半长的发还没来得及扎,黑发混着?白毛登时滚成?一团。


    杜簿安顶着?猫爬上?去收拾床铺。


    木已成?舟。


    至少今天,宣止再?无脱身的可能。它祈祷伯医生能够凭着?前因后果,猜出自己的窘境。


    小猫抓着?杜簿安的头发,眼看着?床铺也?撤下了。


    临走前,杜簿安最后打扫了整个宿舍的卫生,开窗通风,清理掉秦礼遥的过敏原。


    宣止看他们整顿行李。


    张仰青昨天腾空而起的一嗓子算是救了自己。


    杜簿安手?头两个闲置的空箱子,张仰青身边只有一个假期旅游用的小箱子,只他们两人一趟趟折腾,估计搬完要到晚上?。


    现如今群策群力,还朝隔壁宿舍借了个大的,零零散散加起来满满当当装了六箱零两个包,将将才够装下杜簿安全部行李。


    “你哪来这?么多东西?”张仰青心有余悸。


    秦礼遥:“班哥拖家带口,光猫用品就装了一箱半,东西多也?是情有可原。”


    木林悲春伤秋:“班儿的床铺一空,我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儿。”


    杜簿安从柜子里掏出最后一个包。


    知道宣止真实身份后,他不舍得再?用笼子。他朝宣止拍手?,心底忐忑。


    “乖乖,进?来,我们回家了。”


    床梯上?的麻绳都拆得一干二净,宣止心头也?有点?酸。无论是流浪前还是流浪后,它都过惯了集体生活。


    宣止最后一次跳上?空木板,沿着?床边的墙走了一圈,没了柔软的床铺,木板梆硬,踩在脚下凹凸不平。


    它最后标记了一下床栏,希望以后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唔喵~”


    它居高临下,不远是整装待发的四个人类。宣止企盼地看了看家属院的方向,不甘不愿地跳进?了杜簿安的背包。


    杜簿安把猫沉甸甸接了满怀,快速拉上?拉链。他拉得严实,生怕猫跑了。


    宣止没见着?换气口,喵喵抗议。


    “班哥,猫……”秦礼遥戴着?口罩,诚惶诚恐,“留个口子。”


    杜簿安神经兮兮看他一眼。


    只是爱猫的秦礼遥:?


    离开宿舍一路平坦,居民?楼有电梯,四个男大学生和六个行李分了两次才塞下。


    “不错啊。”木林一眼相中了床,睡惯了宿舍棺材似的一米宽,木林弹射起飞,扑倒在大床上?,“以后赶不及回宿舍就来你这?儿蹭一晚,哎让我看看次卧,次卧多大?”


    杜簿安看着?探索领地的小猫,“次卧有人住。”


    木林略略一想就通了,讪讪道:“你俩还挺纯情。”


    纯情?


    杜簿安没说话,小猫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钻来钻去。一边是刚帮忙搬了家的兄弟,一边是无知无觉蹭来蹭去的猫,杜簿安急不可耐,顾不得什么礼仪什么友情,恨不能把这?群舍友通通都赶出去。


    如果只有张仰青一人便还好说,现如今三个灯泡,齐齐挤在一起,亮得杜簿安眼睛疼。


    张仰青甚至还要了WiFi密码,横在沙发上?,是个长驻的架势。


    杜簿安用尽了一辈子的耐心,笑了笑:“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木林刷起了外卖。


    “能吃的不还是那几家?”张仰青白了一眼,“你以为班儿搬得有多远?”


    木林:“……”


    木林转而刷附近的店铺。


    秦礼遥也?在找:“烤肉吧,X大这?家烤肉看起来不错,我还刷到个四人套餐。”


    “走走走。”张仰青鲤鱼打挺,一手?一个,“早上?没吃饱,饿死我了。”


    木林朝小猫扬手?:“乖宝,你自己在家待着?,一会把你主人还你。”


    宣止就这?么看着?四个人类勾肩搭背离开,门砰地一下合上?,随后传来了陌生的电子音。


    杜簿安把门反锁了。


    小猫直立的尾巴稍显落寞垂了下来。


    锁什么,它又不出去。


    ……烤肉。


    宣止舔舔嘴巴。


    四个人类只是把箱子搬了进?来,并没有收拾房间,它的铜锣烧还在不知哪个箱子的角落里挤成?一团。


    它跳上?心心念念的飘窗,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宣止顺手?用窗帘磨了磨爪子,脑袋枕在一双白嫩的山竹上?。


    它早上?也?没吃多少。


    杜簿安临走前是不是忘了给它放粮?


    ……


    宣止对抗饥饿的方法尤为原始,入住新家的第一天,它达成?了梦想——在它洒满阳光的飘窗上?睡到日落西山,睡到杜簿安回来,补足了昨晚缺的觉。


    门口窸窸窣窣,宣止对杜簿安的脚步烂熟于心,它的人类在门前踟蹰了一会儿。


    宣止想了想,受环境限制,它似乎从未如此郑重地迎接过它的人类。


    这?边,杜簿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拉开了门。


    小猫竖着?尾巴喵喵迎接。


    见了猫,杜簿安悬着?的心松懈下来。


    还在。


    他反手?把门锁了。


    “宣止。”他说。


    宣止那点?多愁善感刹那烟消云散。


    它转了转猫脑袋。


    不一定是在叫它,虽然杜簿安通常叫它乖乖,可某晚不是偷偷给小猫取过名?字,把猫也?叫作宣止。


    “猫粮单调,怕你吃腻,今天就没给你放粮。人多眼杂,我不好把你往外带,多点?了两盘肉,几种?你经常吃的蔬菜,烤了打包给你带回来。怕你吃不饱,还多要了一份韩式拌饭和一份打糕。趁热吃,别凉了。”


    “还没彻底研究过你的食谱,你的猫形能吃重油重盐的人类食物吗?不方便的话,变回来吧。”


    杜簿安面色平静:“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七十五章


    杜簿安面色平静:“正好, 我有?话?要跟你说。”


    宣止后撤一步。


    杜簿安垂着眼睛:“躲什么?”


    小猫保持着随时起飞的?姿势,看人类拎着打包盒进了厨房。他从碗柜中?取出两个碗——宣止亲自挑选的?,一蓝一白。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这个给我用, 这个给猫用。”


    杜簿安举着两个碗, “今天?你想用哪个?”


    小猫的?眼神飘忽不定。


    杜簿安见它迟迟没有?回答,兀自洗白色那只, 宣止说要自用的?颜色。


    “毛太长了,猫形不方便吃烤肉,变回来吧。”


    宽肩窄腰的?人?类背过身去, 波澜不惊地挽着袖子洗碗。烤熟的?肉被放到碗里, 送进微波炉叮了叮。


    杜簿安……知道了?


    小猫一时不知所措, 它什么时候露了破绽??


    是人?形的?不告而别?还是昨天?充满智慧的?摇头?不应该啊, 它的?人?类不是很痴傻很好骗的?吗?


    杜簿安端着热气腾腾的?烤肉, 餐盘清脆地磕在桌面上。


    宣止如今哪有?心情垂涎美食,它才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肉。


    杜簿安见猫没有?反应, 看样子像是傻了。他擦过手?, 缓步逼近, 捏住猫脖子, 把猫捏至视线平行。


    “怎么不动?你不是能变吗?宣止。”


    “喵嗷嗷嗷——”小猫恢复神志, 惊慌失措,一时间?猫毛乱飞。


    危难当头,宣止还要垂死挣扎,不想听的?坚决听不懂。


    小猫装作打?了个漫长的?哈欠, 跳上桌, 跳下来, 后脚扑棱自己的?耳朵,虚空索敌扑空中?的?灰尘。


    总之?很忙。


    杜簿安从餐厅拉了椅子过来, 坐着围观它的?表演。


    “忙完了吗?”


    小猫僵直。


    忙完了。


    宣止拘谨地前爪并拢,礼貌坐直,尾巴在身后紧贴地板,拉出一条直线。


    一人?一猫对视。


    猫是慌的?,人?是稳的?。


    杜簿安:“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小猫别开视线。


    杜簿安说得笃定,但凭借宣止对此人?的?了解,杜簿安的?演技堪称上流,尤其早先装作不爱小猫的?时期,装得它差点信了。


    或许杜簿安只是有?所怀疑,想要诈它一诈。


    它这么合理推测,另一边,不大的?猫脑飞速旋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去收拾卧室。先去吃饭吧,吃完我们再谈。”杜簿安淡淡道。


    一只正常的?猫会怎么做?


    首先,猫听不懂人?类的?命令。


    宣止弃饭不顾,蹭着人?类的?小腿绕着八字走,跟人?类寸步不离。


    杜簿安准确无?误地从众多箱子里取出床单被褥。宿舍床铺面积小,有?些用不上,杜簿安拆了套新的?四件套一层层往床上铺。


    他抖抖床单。


    床单一角被猫压着。


    “压住了,宣止。”


    小猫听不懂,大屁股稳重。


    杜簿安抖了抖,硬生生把布料拽出来。他将碍事的?猫赶下床,套被套。被套拉锁刚开一条缝,小猫遵从本心钻了进去。


    “出来。”杜簿安头痛。


    小猫玩得开心。


    杜簿安:“真的?听不懂?要和我每条指令都相悖?”


    被单里的?猫老实了,它寻着口子爬出来。


    被单让它里三层外三层卷成麻花,原来的?出口早就?不复存在。杜簿安冷眼旁观它在里面胡乱地扑,扑急了还伸爪子。


    新被单质量不错,只留了浅浅一道,没勾开线。


    杜簿安瞄到拉锁一角,掀开乱糟糟的?布料,还小猫一个自由。


    宣止折腾了一身的?汗,趴在床头粗粗喘气。


    杜簿安打?量刚铺好的?凌乱床铺。


    也是时候再添一个枕头了。


    他叹了口气:“别装了。我不是在诈你,郎渠猫咖店的?田二是你吧?我对狗的?品种不了解,回去查了下,薄叔叔是那日的?伯恩山?”


    宣止瞳孔骤缩。


    杜簿安不知从哪掏出一部眼熟的?手?机,摆正在小猫面前。


    杜簿安方面拨通了宣止的?电话?,下一秒,小猫被手?机铃声?吓得后退。


    杜簿安把屏幕让给它看。


    ——这是自己的?手?机!


    杜簿安轻笑:“手?机丢了两天?,没人?来找?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我……


    事迹败露,宣止张口解释。


    然?而他的?解释没能说出口,小猫干干张嘴,尖尖的?犬齿闭拢得太急,磕出一声?脆响。


    宣止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无?措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化不了形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妖精吗?”杜簿安拍平套好的?被套,平静无?波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猫。


    “你们还会什么?法术?你和猫一起出现过,哪个才是你的?本体?”


    杜簿安步步紧逼,他蹲在猫面前。


    “我把你关在这里,你能逃出去吗?”


    宣止摇头。


    它喉咙口急得咕噜,扒着人?类的?膝盖急迫地往上爬。


    杜簿安抓住猫。


    “还不变吗?”


    “喵喵喵喵!!”


    人?类听不懂,眼睛是下垂的?,嘴角也微微下拉。他看起来无?比伤心。


    宣止简直要喵出调子了。它努力屏蔽委屈的?人?类,拼命走化形的?流程。


    欲望……机缘……


    宣止一遍遍默念自己化形的?欲望,猫还是猫,人?还是人?。人?坐在地上,一把把努力中?的?猫捞进怀里。


    杜簿安抱起猫来还是一如既往地舒适。他拖着宣止的?屁股,给它捋顺疯玩后逆了的?毛。


    “你慢慢考虑。”他亲了亲猫,“我们还有?一整个周末的?时间?。”


    他抱着猫回到餐厅,新热好的?烤肉不再泛热气,宣止被杜簿安放在桌上,它这才发现,杜簿安还给它准备了筷子。


    人?类半托着下巴,“需要我喂你吗?”


    温热的?烤肉和喷香的?米饭萦绕在小猫鼻尖,旁边还散着一袋颗粒分明的?打?糕,黄豆粉的?颗粒直直飞进小猫的?鼻子里。


    猫的?消化能力终究有?上限,宣止不敢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转来转去不知怎么跟人?类解释。


    宣止从未意识到猫和人?类交流起来这么费劲。


    它自暴自弃地拿爪子在餐桌上虚空埋屎。


    ——这个不行。


    杜簿安愣住了。


    宣止跳下去,围着行李箱喵喵叫。


    “你要猫粮?”杜簿安迟疑。


    他开了箱子,重新取了猫碗,给小猫舀了一勺。


    宣止吧唧吧唧一分钟结束战斗。吃得急,没控制住打?了个小小的?嗝。


    杜簿安失笑:“以前倒没见你这么倔。”


    “喵!喵!——喵~喵~”


    宣止压着嗓子开骂,骂完才想起来,现在应该低伏小地讨好。


    杜簿安又去次卧特?地给它铺了床。


    “孤男寡猫共处一室总归不好。本来这个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仓促入住,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再等等吧,过几天?我把必需品都买回来。”


    “你想怎么布置你的?房间??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铜锣烧,铜锣烧里宣止点滴积累的?小宝藏们一点没丢,单独用塑料袋装着。


    铜锣烧安置完毕,杜簿安把小宝藏塞回铜锣烧里。


    “晚安。”


    人?类把猫丢在床上,返回主卧。


    还关了门。


    宣止不可置信:它被杜簿安拒之?门外了!


    ……


    杜簿安刚关上主卧的?门,反身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小猫妖还是不信任他。


    短短几月的?情谊,还是撬不开小猫的?嘴。


    他拿不住宣止这样的?妖精究竟掌握什么样的?术法,会不会瞬移?会不会凭空消失?会不会在他离开的?瞬间?就?脱身而去?


    但那小白团子呆呆笨笨,看着也不像是捻指间?飞沙走石的?大妖。


    一味的?逼迫达不到目的?,他的?宣止对他并非全然?绝情,骗一骗或许还有?几分成效。


    杜簿安给小猫留下足够安全安静的?环境,希望它独处后的?小脑袋瓜开开窍。


    他紧张地捕捉门外的?动静。


    有?声?音。


    出来了,是在扒拉……袋子?


    听动静,宣止还维持着猫的?形态,它来来回回好几次,不知在忙些什么。


    咚。


    主卧的?房门被敲响了。


    杜簿安后退两步。


    小猫在挠门。


    它挠了一会儿,见人?类不为所动,小爪子扒拉门底的?缝隙,把什么东西塞了进来。


    小小一块,在毛爪子的?力道下横飞进来。


    是一颗猫粮。


    宣止还在挠门。


    不一会儿,又有?东西被塞了进来。


    是一根被抓得七零八碎的?白色羽毛。杜簿安认得,那是小猫收藏的?宝藏之?一。


    接下来是一颗刚刚咬断的?草,猫薄荷乔迁第一天?惨遭猫妖毒口。


    小猫塞一个,杜簿安接一个。


    又是一个纸团。


    杜簿安好奇打?开,里面赫然?三个字,“不绝育”。一些被遗忘的?往事重重击中?了杜簿安,他才觉出后怕,心底软了几分。


    人?类看着一地的?宝藏,耳边是小猫在窸窣挠门。


    一切明了了。这是……小猫的?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还在塞东西的?小猫妖被吓飞,整只猫向灯光明暗交接处平移。冷静过后,它又移回来,眯着眼睛看着高大的?人?类,抱着脚踝就?地一躺。


    脚边小小一团,杜簿安全身上下只有?脸是冷的?:“别撒娇。”


    然?后趁宣止还没反应过来,蹲下把猫抱进怀里,连人?带猫上床盖被。


    重新抱住柔韧度极佳的?人?类抱枕,宣止在被子里弯弯尾巴。


    它方才一边塞,一边勤奋化形。那点子烂熟于?心的?流程在它口中?念了百八十遍,依旧无?济于?事。


    宣止想破了猫脑袋也弄不清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灯已经关了,月光里,猫和杜簿安大眼瞪小眼。


    宣止一个激灵。联系到昨晚杜簿安的?诡异行为……他不会是在盯梢吧?


    可它只是白天?睡多了,并没有?晚上要跑的?意思。


    粉嫩的?肉垫砸在人?类眼皮上。


    “喵~”杜簿安,你不困吗?


    同?样是一夜没睡,白天?它在阳台上疯狂补觉的?同?时,杜簿安还在外面和舍友聚餐。


    铁打?的?人?类反手?捂了小猫的?眼睛,臂弯保持一定频率晃着,像摇篮。


    宣止微妙地看杜簿安一点一点的?脑袋,为了人?类,痛苦酝酿睡意。


    第七十六章


    失败了。


    宣止颓唐地眯起猫眼, 企图在黑夜里不那么显眼。


    杜簿安真的没睡,他一会亲亲小猫妖脑袋,一会啃啃小猫妖耳朵, 手里还捏着粉嫩的爪垫。


    宣止整只猫严丝合缝地和人类贴在一起, 稍微动一动都会招致猜忌。


    “喵……”它呜呜翻身?。


    杜簿安的臂弯堪堪松了一点,在它换过姿势后重新收紧。


    人类可?以两天不睡觉的吗?


    宣止往下拱, 在杜簿安小腹处团成?球,小脑壳正贴着人类的腹肌。它整个身?体都藏进了被?子,让人类无法判断自己是否清醒。


    它的原型还是太小了, 球体减少了面积, 杜簿安两只手上下一拢, 控猫就?像控球一样简单。


    “……”


    宣止纵容人类, 维持着尴尬的姿势, 别扭地发呆。


    现在该怎么办?


    它首先想到的还是伯医生,但它现在这副样子, 即便偷到了手机, 一通乱喵, 能?起到什么作用?


    宣止从未认真计划些什么, 制定出的方案连自己都嫌蹩脚, 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动起脑子来出乎意料地催眠,小猫的呼吸没过多久就?平稳下来。


    杜簿安似乎真的一夜没睡。


    宣止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时候睡的,也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时候醒的。它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是在猫窝里。


    杜簿安把?它转移进了猫窝, 还盖了小毯子。宣止睡得人事不省, 毫无察觉。


    猫窝被?转移到了主卧的书?桌上,杜簿安简单给自己腾出个空位, 摆了电脑和键盘。书?桌左侧就?是窗户,宣止被?刺目的阳光晃了眼睛,瞳孔收缩到合适的大小。


    杜簿安在吃昨晚剩下的烤肉,简单炒了个烤肉拌饭,宣止醒的时候他只吃了一半,或许是手感来了,键盘断断续续地噼啪作响——他已经?开始工作了。


    杜簿安以楚学姐为借口提前搬家?,没料想一语成?谶,大周末真的来了工作。


    楚夏安念及他是新人,扔过来的工作不算复杂,但也足以繁琐到占据杜簿安感化小猫妖的时间。


    杜簿安面前的电脑屏幕只有?一个窗口,一行行数字英文成?行成?列,以固定的速度缓慢增加。


    键盘和人类的手臂占据了大部?分桌面,宣止从屏幕后面绕路,去闻桌子另一边的烤肉拌饭。


    拌饭被?冷落了有?段时间,勺边的荤油微微凝固,一颗挂了汤汁的米粒在碗边悬挂。


    小猫去救驾。


    舔到了。


    宣止吧唧着嘴,被?人类捏住后脖颈转过来。


    “刚醒就?捣蛋。”


    “喵。”


    “猫不能?吃这个。”油脂喷香的饭被?人类移走?,杜簿安直直地看着猫,“人可?以。”


    小猫垂头丧气。


    难道是我不想变吗?


    杜簿安把?猫架在腿上,一根根轻轻地捻猫耳朵底部?支出的毛。


    宣止混迹视频平台宠物区,对人类的黑话有?所了解。他们把?猫咪耳廓飞出来毛统一称为犟种毛。


    犟种毛越多越长,猫咪的脾气越差。


    宣止偏巧也有?这么一撮。


    杜簿安此刻不停地摸那?里,带着点探究,带着点无奈,必定是知?道这个典故。


    其心可?诛。


    宣止忍气吞声,歪着脑袋把?耳朵尖尖部?分的长毛往人类手心里递。


    ——人类胡编乱造的另一个说法,他们叫它聪明毛。他们按照这撮毛的长短定义小猫的智商。


    你摸这个。


    杜簿安轻笑。


    怀里的小猫妖已然毫不掩饰,杜簿安按照小猫的心意,去揉它的耳尖。


    小猫耳尖往往比自身?体温要凉,手感不错,捏起来是脆的,软的。


    杜簿安单手敲代码,另一只手没有?底线地花式玩弄猫耳朵。宣止皱着张小猫脸,耳朵不受控制地绕着人类的手指转着圈躲。


    它两只爪子扒住书?桌,看着杜簿安缓慢在键盘上跃动的手指。


    或许揉捏聪明毛真的有?助于思考,宣止福至心灵,一屁股坐起来,踩上杜簿安的键盘。


    它打:【zzzzzzzzzzzz】


    杜簿安删除了这段乱码:“别乱动。”


    宣止叫得娇气:“喵~”


    它再度尝试踩踏键盘打字。


    总算有?个沟通的方法了,宣止自信开踩:我变不回去了。


    它正准备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抬头就?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它打出来的并不是字,甚至连可?供识别的拼音都不是。


    一整行莫名其妙的英文,其中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字符。


    伯医生教过它在手机上打字,却没教过它使用键盘。杜簿安打代码,开的是英文输入,宣止压根连不出字来。


    更别提猫爪大小与键盘按键并不匹配,宣止一脚踩下去,连带着按下旁的按键,看起来更像乱码。


    杜簿安善解人意地问:“饿了?”


    他踩上拖鞋,给宣止端回来一碗猫粮。


    回来迎接他的又是一屏幕乱码。


    这次宣止打得小心,杜簿安如果?有?心细细去看,还是能?够从中察觉出端倪。


    但没有?如果?,可?恶的人类直接全选,对乱码进行批量删除。


    宣止简直气得跳脚。


    宣止恨屋及乌,眼看着杜簿安端来的是又一碗干巴巴的猫粮。


    身?份暴露后,它连罐罐和冻干都吃不得了?


    娇贵猫妖掉头就?走?,它昨天眼看着杜簿安把?存货放在次卧的衣柜里了。它引着杜簿安,在杜簿安眼前扣挠衣柜的门。


    我要这个。


    尖利的爪尖勾开一条缝,毛爪子见缝插针顺利塞进去。宣止用头拱开门,扒出喜欢的口味。


    小猫尾巴点点:开这个。


    杜簿安蹲下来,有?商有?量:“变回来,你想吃什么都行。”


    他顿了顿:“我陪你吃都行。”


    “喵!”


    宣止暴躁地在衣柜里巡回,一头撞在木板上。它原地冷静三秒,闭着眼睛再次默默走?化形流程。


    它要变成?人。


    它得变成?人。


    猫没有?办法和人类对话,它想亲口问问,是它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要抛下它?


    宣止绝望地停止冥想。


    还是不行。


    小猫在衣柜里趴成?一滩猫饼。


    杜簿安蹲在衣柜外,饶有?兴趣地看它跳大神。


    人类这么做一定会遭报应的,等?它重新化形,一定揪着杜簿安的耳朵骂!


    收养小猫前甜言蜜语,把?猫迎进家?门后原形毕露,严刑拷打,克扣食粮,罪该万死?!


    宣止胡思乱想,突然直起身?子。


    某一瞬间,它似乎有?所感悟,咂摸到了往昔化形的感觉。


    它抓紧这一瞬重新走?冥想流程。


    不行。


    还是失败了。


    ……


    这是宣止无法化形的第四天。


    杜簿安看管了它两天,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周末已过,迫于学业,杜簿安终于要去上课了。


    是宣止熟悉的早八。


    杜簿安搬出了学校,闹钟比往日要早,早饭也要自己准备。他给宣止添了猫粮,在小馋猫眼皮子底下享受了一顿丰厚的大餐。


    宣止以屁股对着他,把?猫粮嚼地嘎嘎响。


    它赌气不理人类,自闭在沙发里。房间里回荡着杜簿安不急不缓的脚步,他穿戴整齐,单肩挎上书?包。


    他本想亲亲小猫的后背,宣止一扭,亲到了毛屁股。


    杜簿安没多想,小猫却羞涩地把?头埋得更深。


    人类和猫妖亲亲暧昧,态度却极硬。


    它听到杜簿安严肃地警告:“在家?等?我,不许乱跑。”


    宣止动了动耳朵,阳奉阴违地喵了喵。


    杜簿安一走?,宣止立刻上蹿下跳。


    大门走?不通,宣止听到杜簿安反锁了,窗户更是关得一扇比一扇严,最外还有?一层防盗网。杜簿安严格遵守养猫规范——养猫封窗。


    在家?拉锯战的这几天,宣止就?像一只普通的小猫,没有?展示任何术法。杜簿安似是隐隐觉察出这只猫妖的菜,只采用了言语威胁,放心使用物理囚禁。


    但事实证明,这非常有?效。


    猫在崩溃,狗也在等?一个机会。


    那?日,拜访老前辈归来,伯医生怀着猜想沉思着回到了工作室。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怀抱。


    比格年岁未到,还有?长高的空间,此时跳起来两条长腿盘在伯医生腰间,一头褐色的短毛在他脖子上来回地蹭。


    伯医生不可?置信:“……小伯?”


    少年学着原型那?般,爽朗一笑:“汪。”


    “哥——”少年甜言蜜语。


    伯医生有?生之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狂喜冲击得说不出话。


    他把?比格少年从身?上撕下来,按着他的肩膀从上到下检查一遍。胳膊腿完好,哪里都没出错,他的狗真的成?功化了形。


    ……还十分聪明。


    “哥,我等?你好久了,你去又去哪儿了?”比格少年像是在哪儿提前练过了口语,吐字清晰。


    他如伯医生想得一样好动,方一下地,绕着伯医生圈地一样转了好几圈。


    比格新奇地以这个视角观察他哥。


    伯医生找回语言功能?,他欣喜地问:“小伯,你怎么化形的?”


    他似是问到了症结,兴奋的少年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心虚地挠头顶上褐色的毛,眼珠子乱转。他那?颗眼睛化形后似是开了大眼特效,单看漂亮得很,一转起来令人眼花缭乱。


    伯医生心底一沉,下意识环顾工作室。


    没有?家?具被?破坏,也没有?文件被?撕毁,整个工作室正常得可?怕。


    比格背身?勾着手指:“嗯……就?那?样化形了呗。我天天看你们变来变去,就?还,挺容易的?”


    伯医生再三追问,比格咬死?了不说。


    伯医生疑神疑鬼地把?工作室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发现孩子作妖的证据。他看着老老实实的比格少年,心下一松。


    不说就?不说吧,孩子长大了,总要有?点隐私。


    化形成?功就?好,细枝末节不必在意。


    他又想到宣止。


    比格的天资悟性他心知?肚明,凭借比格自己,化形绝无可?能?,小猫身?上果?真藏着些玄妙的机缘。


    伯医生拣过猫,对刚化形的精怪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他拉着化形后的比格,一整晚都没睡,连夜给孩子进行了一场填鸭教育。


    天际泛白,伯医生捏捏眉头。


    “今天先到这里,你睡吧。”他放过了低耷脑袋的少年。比格眼睛一闭,当?场昏过去。


    伯医生睡不着。


    他激动地守望在窗口等?猫。


    该送小猫些什么东西来报答呢?


    他一时怨恨郎渠抢了先机,现在的小猫,不太缺钱。


    第七十七章


    这一等, 等到了正午。


    比格饥肠辘辘地从沙发上?醒来,他?睡觉不老实,伯医生一半大衣都垂落在地上。比格把衣袖子勾上来, 偷偷拍灰。他珍重地抱着大衣, 闻上?面薄明修残留的气味。


    伯医生看?到的,是比格乖巧叠衣服的场面。


    比格给伯医生展示已经叠好的, 没有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大衣,抿嘴一笑。


    “哥。”他?小碎步过?来黏人。


    伯医生不太适应比格如此?乖顺的样子,比格一旦乖顺下来, 必定是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篓子。


    他?越听?话, 伯医生越毛骨悚然。


    但眼下他?没有证据, 孩子又刚刚化形, 伯医生一一盘点, 实在想不出一只小小的狗能捅出多大的窟窿。


    实话实说,他?还有点暗暗的期待。或许是比格化形后, 也变了性呢?


    伯医生奉行鼓励教育, 他?按住跳动的眼皮, 温声关怀:“好……”


    他?本意点名夸奖, 话至一半突然想起, 比格无名无姓。苏先生叫它?小伯,除了那?点恶趣味,也带了点私心。他?希望比格能像伯恩山一样懂事聪慧。


    这也是伯医生不常唤比格名姓的原因。比格就像是被打?上?了他?的烙印,他?叫起来甚为别扭。


    如今比格已?化形, 小伯终究算不得正式的称呼。


    伯医生尊重比格的意见, 过?问道:“你……有中意的名字吗?”


    比格快答:“小伯。”


    “正式的, 像人类一样,比如苏方, 夏青。”


    比格沉思:“薄明修,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吗?”


    “是。”


    “我要你给我取。”


    伯医生愣住。


    比格问:“不行吗?你取的好听?。”


    伯医生摇头:“怕你不喜欢。”


    比格倔强:“你先取了我听?听?。”


    一时间,伯医生还真想不出好听?的名字,“你要跟着苏先生姓吗?”


    比格无所谓:“都行。”


    伯医生沉吟:“让我想想。”


    他?边想边走,途径窗户,视线不自觉往外飘。


    比格亦步亦趋:“你在看?什么?薄明修,专心想。”


    “宣止还没来,”伯医生如实回答,“我们约了早上?见面,他?从不迟到,我担心他?遇到了麻烦。”


    “哦。”比格没了大耳朵,心虚再没了显著的标志,他?只是变得更?加安静了。


    他?跟着伯医生,半晌忍不住催促,“你还没想出来吗?薄明修?你在想吗?”


    伯医生真的在走神?。


    他?被比格一唤,顺手抽走比格才精心叠放的大衣,歉意道:“小伯,稍等我一会儿?,我还是不太放心,得去看?看?。”


    “你去看?什么?看?那?只猫?”比格眼睛迅速转红,“不准去!”


    伯医生好笑:“管得这么宽?”


    真正被比格拦在门口,他?还是带着笑意:“我很?快回来,你现在能吃些人类的食物了,喜欢吃什么?宣止说A大西门的美食街品类很?多,我回来顺路给你带些他?常吃的。”


    比格呲牙。


    他?有一对儿?较为明显的虎牙,但人形的脸还带着点婴儿?肥,身高又不及伯恩山,伯医生感?觉不到丝毫威胁。


    “薄明修,你是不是更?喜欢养猫?”


    “养猫?宣止可不是我在养。”伯医生顺手就能拍到比格肩膀,“放心,你的名字我没忘,我在路上?也会想,说不定很?快就有灵感?了。”


    “不准,我不准你去!”比格声嘶力竭,“薄明修,你偏心眼!他?们分分合合关你什么事?你总掺和什么?苏方夏青马上?回来了,我还能跟你说几句话?你能每天鼓捣那?个破监控?”


    伯医生一顿,眸中带了丝软意。


    “是,我们时间不多了。能走稳了么?和我一起去吧。你今天还没运动,一起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正好我还不太清楚你现在的口味,你在西门自己挑……”


    “我不去我不去!你拿我当那?只馋猫养?我图你两口吃的?!”


    比格破音,伯医生捂住耳朵。


    大叫驴还是那?个大叫驴,化形前后一点都没变。


    伯医生观察比格神?情:“小伯,你是不是不想一个人。”


    比格不说话,白眼翻到天上?去,一只手拽着伯医生死死不放。


    “小伯,你松手,宣止身体不好,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一只猫应付不过?来。”


    比格怒急攻心:“他?能遇到什么危险?一个人类能拿他?怎么样?”


    话才出口,比格自知不对,熄火了。


    伯医生眯着眼:“小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接到电话,郎渠来得很?快,快到伯医生怀疑他?最近新修了什么术法。


    伯医生心力交瘁:“他?化了人,我控不住它?。”


    “控不住?”郎渠笑了。


    眼前的薄明修按压眉头,心力憔悴,比格倔着脑袋趾高气扬,毫发无损。


    比格的狗绳还没扔,就散在地上?,郎渠随手捞了,踢着比格的屁股蛋子把人撅翻,两三下捆住手脚。


    “你跟他?话疗?”郎渠难以置信,拍手道,“搞什么文人做派。”


    这时他?才来得及打?量比格的新形象:“怎么化出来的?人模人样的。”


    伯医生哑着嗓子:“宣止的功劳。”


    “小白猫?”郎渠毫不意外,“猫呢?”


    伯医生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道。”


    “小畜生昨晚化形,将?精怪之事向宣止的人类捅得一干二净。那?人类不好糊弄,恐怕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伯医生简直气笑:“这小畜生还懂得销毁证据,通完电话,后脚把通话记录全给我删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昨晚发现不对就该对比格严刑逼供,第?一时间遏制住事态发展。


    “不许叫我小畜生!薄明修!你嫌弃我了?”比格四脚朝天,郎渠把他?撅到沙发上?,他?自己滚下来,像条虫一样滚来滚去,还在叫嚣。


    郎渠耳膜突突,拳头发硬,他?纳闷:“你忍得住不揍?你当初不是说狗皮太厚,变人好揍个爽?”


    伯医生闭眼:“狗有狗权,人有人权,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郎渠打?断:“别在那?酸唧唧的,小白猫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郎渠,还要麻烦你留在家属院,帮我看?住这小畜生。今天周五,杜簿安还是学生,八成在上?课,他?最多不过?把宣止关在宿舍,我先去看?看?情况。”


    伯医生严肃补充:“郎渠,不许揍狗。”


    郎渠挑了挑眉:“事分轻重缓急,眼下你还顾念这小畜生?刚化形的小妖,路都走不明白,还能翻出什么浪?把他?捆严实丢在这儿?,我陪你去找猫。”


    伯医生在“说了不许叫我小畜生,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背景音里,被郎渠抓了胳膊,强行带走。


    门内,比格的嚣张气焰一秒不见,转为凄厉哭嚎:“薄明修?你就走了?你敢走!薄明修!哥——哥——”


    伯医生心软回头,郎渠捏住了人不放:“薄明修,收一收你泛滥的同情心,怀柔手段可不适用于那?小畜生,他?饿一顿关一天能有什么事?那?菜猫可不一定。”


    伯医生顿了下,狠下心迈出楼门。


    比格狂吠。


    郎渠手法熟练,绳结越挣越紧,等比格拱到窗口,连伯医生的背影都没抓到。


    人跑起来不如狗快,伯医生择了个角落幻化原型,箭步冲刺。郎渠暗暗叫骂,抡起两条腿奋起直追。


    ——薄明修原型在路上?乱走会被张贴寻狗启示,郎渠原型出街只会被扭送动物园。


    贪图享乐的狼妖很?久没有这么剧烈地运动了,追上?全速前进?的伯恩山实在是难得的狼生经历。


    郎渠跟丢两次,次次拉路边的学生问:“你看?到刚才那?条狗了吗?往哪跑了?”等他?赶到宿舍楼下,伯医生不知找了哪个隐蔽的地方,已?经化回了人形。


    两只大妖想要无声无息潜入学生宿舍,实在是易如反掌。他?们堂而皇之在宿舍里穿梭,来往的宿管和学生纷纷视而不见。


    郎渠拖着没有知觉的腿,跟在伯医生身后爬了五层的楼。


    517挂着锁,两妖不必开门查探,蹙眉对视。


    猫不在。


    伯医生缓步下楼,稍加思索:“杜簿安把宣止带去出租屋了。”


    “搬出去了?”


    “这不应该。”伯医生肯定,“昨天宣止还说他?们在采购厨具,距离正式入住还要一段时间……但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杜簿安无父无母,在A市没有亲戚,他?的落脚点不多。”


    郎渠一眼看?出症结:“你不知道他?租在哪里?”


    “是,宣止只说离A大不远。”


    “那?还不简单?那?人类还在上?学,总是要回来的。”


    伯医生不赞同:“宣止身体不适,陆老猜他?又遇到了机缘,目前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我担心他?化形出了岔子……他?原型过?于弱小,人类能用来对付一只小猫的手段太多了。”


    郎渠听?不下去了:“停,停停。你在想什么?他?们好歹说是名义上?的情侣,今时不同往日,又不是聊斋志异,哪这么多忘恩负义的书生。”


    “我担心……”


    “那?小子迟早被我们抓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薄明修,你背靠桃李还担心什么?找到宣止后哪怕他?只剩一口气,桃李也能给他?拽回来。”


    郎渠安慰人的手段实属拙劣,伯医生立刻脑补出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


    “郎渠,”他?说,“闭嘴。”


    郎渠双手插兜:“你要是定不下心,咱俩在这周围转上?一圈,指不定那?小子一会儿?就露面了。你狗鼻子那?么灵,只要锁定了,循着气味一路闻过?去,找猫还不容易?今天碰不到就多转几天,你找着,我再托人给你到处问问。”


    伯医生问:“你的公司呢?”


    “公司?我旷两天倒不了。猫咖那?儿?有白白顾着,给我省了大麻烦喽。”


    伯医生扯了扯笑:“你倒是会偷闲,郎白化形后没少被你压榨。”


    “不全是压榨。”郎渠勾唇,语气却沉下去,“郎白不能围着我来转,她需要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融入人类社会并不容易,她要有能傍身的能力,顽猫是个很?好的开始。”


    伯医生笑不出来,他?想到了宣止,又想到了刚刚化形的孩子气的比格。


    他?养孩子养得……确实不合格。


    伯医生蒙着层阴霾,心情不佳。郎渠彻底闭了嘴,陪着他?在A大到处找人,起到一个陪同安慰的作用。


    这一转,就是两天。


    郎渠托人打?听?到了杜簿安的课表,提前在教学楼蹲人。


    “这小子,”郎渠咬牙切齿。“真藏得住啊。”


    两个大妖隐匿身形,杜簿安单肩背着背包,从二妖身前经过?。


    他?身上?沾染着浓郁的猫味儿?,像是刚从猫窝爬出来。人类看?上?去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志得意满,他?眼下一圈乌黑,比焦急了两三天的伯医生还要憔悴。


    郎渠捏了拳头想要上?去揍人,伯医生拦住冲动的狼妖,兀自将?味道牢牢记住。


    “走吧。”


    宣止说得没错,出租屋距离A大很?近,杜簿安是骑着单车来上?学的,气味都暴露在外,沿途追踪不难。


    事情初步了结,郎渠伸了伸懒腰:“好了,接下来你自己找吧。三天没见到白白了,我得回去睡一觉。”


    他?被人抓住了。


    味道清晰,但精神?不振,伯医生按按疲惫的眉心。


    “郎渠,你也是犬科吧?”


    郎渠:“?”


    第七十八章


    郎渠抱臂靠在电梯的广告牌上, 广告里婴儿?抱着?奶瓶快乐地喝奶,狼妖头顶着?奶粉罐,脸色发臭。


    伯医生倒没真把他当狗使, 郎渠全程陪同, 只是在途径岔路伯医生不?太?确定的关头嗅上两鼻子,指认方向。


    两妖兜兜转转进了一个小区, 气味断在了一户电梯前?。


    人造的大铁箱子上上下下载了整栋楼的人,气味浑浊,密封着?散不?出去, 闻起来像发霉的罐头。杜簿安和猫味儿夹杂其中, 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追踪到此为止, 郎渠也分?辨不?出具体楼层。


    “一层层找。”伯医生说。


    楼层格局分?左右两边, 一边两户, 薄郎分?工协作,郎渠站在正中间, 勉勉强强嗅上一口, 快步折返。


    “不?在。”


    然后他们重?新进入了电梯。


    为了捕捉四散的气味, 一路上, 郎渠的鼻腔是完全打?开的, 此时此刻被?迫关?在恶心的密闭空间,狼妖紧捏着?鼻子,话都?懒得?说。


    他偏头去看薄明修,只见伯恩山呼吸自如, 面不?改色。


    “你……”不?臭?郎渠只开了个头, 呸呸两口, 老实闭嘴。


    被?恶臭罐头摧残后的嗅觉产生了钝感,郎渠无法再敷衍了事, 只得?像个变态一样扒着?人家的门,嗅闻门缝里飘出来的味道。


    郎渠:“不?在。下一层。”


    “忍一忍,”伯医生给郎渠定心,“不?会太?高。”


    郎渠瞧他一眼,推开一旁半敞的防盗门,按部就班走步梯。


    四层,还没爬到楼门口,郎渠精神一震。


    伯医生:“到了。”


    他眼也不?眨,径直朝着?唯一一户没有贴春联的门走去。


    伯医生敲门:“宣止。”


    “……”毫无应答。


    伯医生急促:“宣止——”


    “不?是说化不?了形?”郎渠推开伯医生,“一只猫怎么给你开门。”


    “那怎么连猫叫也没有。”伯医生大力叩门。“宣止——在里面吗?”


    他足足敲了一分?钟,敲到郎渠都?怀疑是不?是找错了的时候,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小小的,沙哑的,带着?睡意的猫叫。


    郎渠错愕,只觉一腔真心统统喂了狗。


    “喵?”门内小猫围着?门吧嗒两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伯医生松了口气:“宣止,没事吧。”


    “喵喵?”猫叫逐渐短而急促,伯医生似是能听懂它的话,沉稳地隔着?门解答:“宣止,我是狗。”


    宣止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伯医生就像冲破了梦境,从天而降。它跳着?去够门把手?,然而门被?反锁着?,它的努力徒劳无功。


    “闪开。”


    宣止懵了。


    郎渠?他怎么也在?


    它听话地后退,只听砰砰两声巨响,面前?的门板剧烈晃动,连接处扑簌簌落下一层薄灰。


    “喵嗷——!”


    门!我家的门!


    郎渠踹得?上头,冷冷一笑:“还怪结实的。”


    他单掌化爪,爪尖尖利,泛着?冷光。郎渠稍稍活动一下筋骨,防盗门如刀切豆腐般从中划开,狼妖借着?这道口子,狠狠一踹。


    宣止错估了距离,连着?门板一起被?踹飞。


    “宣止!”伯医生飞扑上去,接住腾空的小猫。


    郎渠也没料到出现这种意外:“没事吧?不?是让你躲远点?”


    猫没事,伯医生护得?很好,只是受了惊。除了最初被?冲击到那下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也就是说,伯医生设想的那些险境环生的情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宣止,”伯医生捧着?失而复得?的猫,颠来倒去地看,“他知道了是吗?”


    “喵。”宣止喵了一下才意识到没人听得?懂,它大幅度地点头。


    “杜簿安没对你做什么?”


    宣止回?忆。


    他……克扣伙食。


    家长来了,受尽委屈的小猫妖喵喵告状,喵了一半,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劳烦伯医生兴师动众地替它讨公道了。


    于是它转而摇头,眨着?鸳鸯眼期待地看向伯医生。


    小猫给他展示尾巴,展示爪子,而后张牙舞爪凌空一跃,扮做人类模样,最后可怜巴巴摇头。


    伯医生一点就透:“你化不?了形了是吗?”


    对对!宣止热泪盈眶。


    伯医生宽厚的大掌在小猫额上一蹭:“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暂时的。”


    这一抚近乎是喂了宣止一颗定心丸,伯医生神通广大,它必不?会倒在疑难杂症之下。


    “你们要在这儿?说?”郎渠勾爪还未收回?,单指戳进防盗门碎块,转着?提醒道。


    伯医生把猫往大衣一裹:“走,我们先回?去。”


    他注意到宣止还在懵然不?舍地往回?看,盖住小猫眼睛:“先跟我们回?去,有什么话等你化形后,回?来亲口和你的人类交代。”


    成功拐了猫,狼妖心情甚好,他切了一小块铁皮作为战利品,一路上戳着?玩。用做防盗门材质的铁皮在他手?里软得?像坨棉花,戳得?像个筛子。


    伯医生归心似箭,郎渠一路跟在后面。他打?着?腹稿,想着?回?家后怎么把这则趣闻转述给郎白。


    突然,走在前?面的伯医生停下脚步。郎渠凝神一瞧,嘴角平下来。


    杜簿安?


    他看了眼时间,对着?学生仔冷冷一笑:“旷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杜簿安从踏进教室后眼皮便不?停地跳。


    张仰青打?趣他:“家里煤气没关??”


    木林捂着?嘴避开老师,掩耳盗铃:“瞧他魂不?守舍那样,一看就是想猫了呗。分?离焦虑,没出息。”


    提到猫,杜簿安脑子里浮现出的首先是小白猫赌气大睡的憨相,紧接着?,十分?自然地过度到宣止鼓着?脸撅嘴生气的样子。


    小猫妖身份败露后,往昔的误会迎刃而解。


    猫就是人,人就是猫。


    爱多爱少?从不?需要比较,没有不?在乎,宣止远比想象的更在乎自己。甚至可以说,在宣止的生命中,在小猫妖的感情里,从始至终只有自己。


    杜簿安在笔记的空白处画了一道长长的时间轴,一条上下波动的曲线被?时间轴上下切割。他什么标识都?没做,盯着?空白抽象的曲线。


    上面是猫,下面是人。


    相遇,相处。


    人和猫上下交替。


    杜簿安弯起眼睛,他的心一片柔软,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温暖的小白毛。


    独属于他。


    曾经被?批判的臆想竟以这种奇妙的方式实现了。


    他猜测过宣止不?爱,推测过感情破裂分?手?离开。任他想象力如何丰富,独独想不?到最后竟是一场意想不?到的奇幻闹剧。


    他这样卑劣的人,有着?这样苛刻的要求,还是得?到了上天给予的馈赠。


    杜簿安坐在后排,目之所?及,是大学生活的组成,是平淡的课堂,是日复一日的日常。


    精怪灵异才像是他幻想出来的遥不?可及的梦,是他无望孤单的人生旅程中最甜蜜的妄想。


    平稳安宁的结局中,难免生出不?和谐的杂音。


    ……万一真的是妄想。


    杜簿安食指压在时间轴最初相遇的点位。


    小白猫从未开口说过话。即便行为带着?别样的智慧,一切也都?是他的臆测。一个人独处总会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他把自己困在出租屋里,生出的梦魇。


    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杜簿安迫不?及待,他现在就想见到猫,或是见到宣止。


    他大言不?惭,有的是时间和小猫妖纠缠,可刚刚分?别他便已经无法忍受。


    他比预计的还要脆弱。


    猫不?在身边。杜簿安无法平息鼓噪的心跳。他似乎有一个,必须立刻马上赶回?家的理由。它说不?明道不?清,但从未如此坚定。


    课间休息,杜簿安听从直觉,扯了书?包,冲出学校。


    现如今,他和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男人,于小区门口狭路相逢。


    杜簿安顿住脚步。


    他知道了那个理由。


    ……


    薄明修是伯恩山,那郎渠呢?


    郎渠在朝着?他笑,杜簿安清楚地看到了一颗明晃晃的尖长的犬齿。


    他明明还在说话,顷刻间便闪现到了自己身后,重?重?的胳膊勒在自己肩膀上。从旁侧来看,更像是一个高壮的男人在亲昵搂抱自己的弟弟。


    然而一根爪指不?着?痕迹勾横在杜簿安脖颈臌胀的血管上,它不?属于人类。


    邪恶的妖物哼笑:“人类,绑架精怪?”


    杜簿安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威胁,他全副身心都?牵在伯医生身上。


    伯医生一如既往的高大,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只有半敞的大衣稍显违和。杜簿安曾无数次这么做过,他看一眼就能知道,那里……藏着?一只猫。


    “喵?”宣止探出头。


    杜簿安?


    角度受限,它看不?见郎渠的小动作,只在发现人类的那一刻跳出伯医生的怀抱,迎向杜簿安。伯医生下意识接了一下,宣止起跳失败,远远看上去,在杜簿安视角里,像极了挣扎。


    宣止看到杜簿安凶狠地掰扯狼妖的手?腕。在压制性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郎渠的手?掌纹丝未动。


    杜簿安瞥了郎渠一眼,赌徒般不?管不?顾地往前?扑。


    ——这一下如果扑实,必定血溅三尺。


    路尽头,一旁赶早买菜回?家的老人推着?轮椅,步履蹒跚。那三个男人对立而站,肢体冲突剧烈,她隐约嗅出了危险,犹豫几秒后,远远躲着?,好奇地围观。


    郎渠瞳孔一缩,收了爪子。


    “宣止——”杜簿安挣扎出来得?了空,目标明确。


    郎渠伸手?去抓,柔弱的人类似是背后长了眼睛,弓身躲开。


    狼妖眼神一暗,快步闪身上前?追去。背后劲风起,人类猛然提速。


    郎渠冷笑,不?自量力。


    在他即将得?手?的瞬间,突然看到薄明修朝着?他偏了偏手?。郎渠偏头,觉察出角落鬼鬼祟祟的人影。


    狼妖收手?,伯医生不?躲不?闪,任人类来袭。


    伯医生做足防守,然而杜簿安意在抢猫,一人一妖同时抓住了小白猫的头和尾。


    宣止只觉两股力道一同发力,自己成了一块被?揉搓捏扁的面。


    堪堪不?过两秒,双方同时意识到了这场争夺最大的受害者,双双收手?,小猫徒然失了支撑,直直摔下。


    “宣止——”


    事发突然,好在作为猫,宣止凭借自身的平衡,安稳落地。


    翘脚围观的老人喃喃:“怎么了怎么了?不?打?了?”


    她全身心都?投入到争执中,冷不?防被?人拍了肩。


    “阿嬷。”郎渠扶住受到惊吓的老人,“在看什么?”


    郎渠请走了闲杂人等,双手?插兜信步回?程,他声音不?大,足够伯医生听到:“这个怎么办?”


    他指杜簿安,“不?要命的混小子,干脆敲晕算了。”


    宣止听着?只言片语,后知后觉杜簿安在生死线上滚了一圈,它奔过去在狼妖裤脚上扣挠,刨了个漂亮的花。


    “喵喵喵喵!!”小猫激情辱骂。


    郎渠跺脚躲闪,“小东西?,白折腾一趟,你胳膊肘往外拐?”


    “宣止。”伯医生开口。


    宣止停了报复,扭头喵。它朝着?伯医生方向走去,途径杜簿安,它躲闪着?人类的视线,在杜簿安脚腕处蹭了蹭。它叼着?杜簿安的裤子,引着?他一起往伯医生方向走。


    “喵。”宣止正式给家长介绍。


    第七十九章


    抢猫之战以猫的投敌告终。


    小猫牵线搭桥, 在伯医生的皮鞋和杜簿安的运动鞋上各留了个爪印。


    有话好好说。


    我没长嘴,你们还没长嘴嘛?


    杜簿安一手把猫捞进怀里,贴身?抱着。有两只恶妖在旁虎视眈眈, 猫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一人一猫双向奔赴, 倒显得他二人分外多余。


    伯医生对宣止选择的人类印象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现如今看他和郎渠纠缠过?招,衣衫凌乱,活脱脱一副邋遢模样, 还不忘捧着宝贝似的惦记着猫, 老父亲心理得到满足之余, 莫名泛酸。


    他压住不该有的不平心态, 温声询问宣止:“要带他一起走?”


    宣止愉快:“喵~”


    杜簿安疑惑:“……薄叔叔, 你、您听得懂他的话?”


    伯医生:“听不懂。”


    伯医生:“你猜不出来?”


    杜簿安:“……”


    “喵,喵!”宣止催促。


    伯医生:“宣止说, 他暂时化不回人形, 让你稍安勿躁, 一切容后?再?谈。”


    “无法化形?”杜簿安惊讶, “什么原因?。”


    伯医生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解释。


    郎渠:“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小小人类掺和什么?”


    宣止见不得狼妖作恶,喵喵跳出来反驳,郎渠单指制服小猫, “都是你惹出来的篓子, 你叫什么?”


    杜簿安带着猫远离郎渠。


    整条路被郎渠清场, 一旦恶妖暴起,杜簿安无法叫援, 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权衡过?后?,连着猫一起,躲在伯医生身?侧。


    恶狼往往在故事里恶名远扬,家?喻户晓。郎渠不如传言般喜吃小孩,但乐衷于恐吓小孩。


    “躲啊,躲在那儿有用?”


    杜簿安绷着脸:“薄叔叔,你们妖怪……”


    伯医生笑:“不吃人。”


    猫毛在寒风中透心凉,杜簿安把猫裹得紧了些,主动提起一直被回避的话题:“人类不该知道这个秘密……是吧?”


    伯医生:“是的。”


    “……有先?例吗?”


    伯医生:“据我所知,没有。不过?我化形年数也不过?尔尔,或许也有例外。”


    郎渠踱步而来,亲昵地?叹道:“学生仔,你无父无母,解决起来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杜簿安长久沉默。


    “先?带宣止回去?,”他说,“求薄叔叔帮他化形,我还有话想对他说。”


    郎渠志得意?满,险些憋不住笑,伯医生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宣止瞧不见郎渠的表情,整只猫慌了。


    什么意?思?


    疑问如有实质,冲破天际。宣止有口难言,一瞬间神?思恍惚,积攒的力量如同?汽水瓶中腾升的气泡,瓶口堵塞,气泡翻滚膨胀,在容积有限的瓶内不断积压。


    猫步一软,重重闷哼。


    杜簿安:“宣止?”


    伯医生快速道:“此处不是商议的地?方,快些回去?。”


    杜簿安:“不需要专业的设备的话,先?回我家?。”


    伯医生仍有犹豫,他看着闭目忍耐能量冲击的小猫,“好。”


    这的确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短短几步,小猫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伯医生从人类手里夺过?猫,捏着猫脖子探了探心跳。


    怀里骤然一空,杜簿安脸色绝对谈不上好看。他关切着伯医生怀里软成面?条的猫,心揪作一团。


    三人加快脚步,电梯显示在31层,郎渠带头,熟门?熟路冲进楼梯间。三个长手长脚的男人不过?两分钟爬上四楼。


    一迈进楼层,杜簿安脚步一顿。


    楼梯间尘土飞扬,原本完好无损的防盗门?被拦腰截断,中间宛如被幼稚孩童戳出破洞的窗纸,破败不堪。


    门?锁完好无损地?嵌在其中一半碎片上,孤独又无助。


    郎渠破天荒脸上发?烧,轻咳一声:“先?进去?。”


    他贴心地?为后?来者开道,轻轻一踹,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片防盗门?也宣布报废。


    门?洞大开,客厅暴露,杜簿安木着脸把两人引至相对私密的侧卧。


    这也是原本为宣止准备的房间。


    伯医生环顾一周,把小猫平放在床上。


    郎渠:“传妖力?我来?”


    “不。”伯医生摸着小猫臌胀的内脏,“宣止太久没化形了,估计他私下里试过?不少次。每次尝试都是一次妖力的运转,久堵不输,妖力运转不畅,得想办法泄出来。”


    向来采用暴力发?泄的郎渠:“怎么泄?”


    伯医生拖着小猫脑袋,轻轻摇晃。


    “宣止。”


    “醒醒,宣止。”


    小猫虚弱睁开眼睛。


    “化形,还记得吗?”伯医生低低道,他如同?最初相遇那时一般,是宣止最好的导师。


    “欲望。想想你化形的欲望。”伯医生问,“你为什么想要化形。”


    小猫口唇张张合合,依稀可以看到嫩嫩的舌尖。


    伯医生摩挲着小猫头顶软软的毛,遏止住了它惯性的思维,他似有似无地?看了杜簿安一眼。


    伯医生柔着嗓音,一字一句,勾起宣止心底最深处的答案。


    “宣止,你现在,为什么想要化形。”


    为什么……化形……


    是因?为,它拘泥于一个遍寻不得的答案。


    那现在呢?


    现在,他除了柔软猫窝,还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人类的床。


    除了猫粮之外,还有一个人类在惦念着为他做出专属的美味。


    他参与了另一个人的生活,变成了彼此生命中的另一半。


    是因?为,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屋内猛然爆裂出刺目的白光,除了杜簿安之外,两只大妖纷纷遮挡回避。白光渐渐如烟似雾般淡去?,杜簿安凑上前来,仔细端详这张多日不见的脸。


    宣止的脸。


    他将宣止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拨开,重新化形的猫妖睁开眼睛。


    一双漂亮的,鸳鸯眼。


    他和这双眼睛对视,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是真的。


    不是他的臆想。


    体内乱流随着化形成功趋于平定,宣止瘫在床上,十足疲累。


    “杜簿安……”他酝酿出泪来,“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杜簿安去?抹他的眼角,“笨猫。”


    宣止虚弱反驳:“不许说我笨。”


    “你不笨,”杜簿安笑,“我才是傻子。那么多细节,那么多提示我都错过?了,现在才把你认出来。”


    宣止抬抬下巴尖:“是我太聪明了。我瞒得好,再?借给你十个脑子也想不到吧?”


    思及至此,宣止猛得坐起来,他抓着人类讨要说法:“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簿安不忍戳破小猫的天才梦,这件事自有人包揽全责。杜簿安遮遮掩掩地?看向伯医生。


    伯医生轻咳。


    宣止狐疑地?凑过?去?贴近了瞧。


    “伯医生?是你告的密?”


    伯医生尴尬地?站起来,和小猫拉开距离。


    “咳,宣止。”他别?开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郎渠放过?了手边的铜锣烧,乐歪歪倒在衣柜上。


    伯医生:“小伯,我是说比格,他化形了。”


    宣止呆滞。


    “什么……”


    “小伯他,背着我偷接了杜簿安的电话。”伯医生含蓄地?暗示。


    宣止的目光朝着杜簿安电射而去?:“他和你说了什么?”


    杜簿安摸摸鼻子:“没说什么,就是些不太过?脑子的话。”


    宣止:“???”


    小猫复又看伯医生,“伯医生,他说了什么?”


    伯医生也无可奉告。


    那缺心眼的倔狗只交代大致情景,其余抵死不说,光凭态度猜测,断不是什么好话。


    说出来真要挨打那种。


    “比格——”小猫横眉竖目,咬牙切齿,倘若眼下比格在附近,宣止定然扑上去?生吃了这狗。


    宣止:“他怎么突然就化形了!!”


    伯医生含笑看着他。


    “他……”宣止那副凶唧唧的架势一刹那散去?,小骗子的诈骗危机如过?眼云烟,数日前因?果?相叠,历历在目,“是因?为……我?”


    他单指指着自己,不可思议。


    伯医生提出畅想时他只觉得荒谬,配合伯医生也不过?是不忍驳斥伯医生的幻梦,时间到了,伯医生就会自动放弃,另寻他法。


    “真的是因?为我!?”


    宣止跳起来,他精神?得不像大病初愈的患者。一如往常,宣止是一只神?采飞扬,极具感染力的小猫。


    宣止结结巴巴:“是、是机缘吗?我把身?上的机缘分给了其他开了灵智的精怪?”


    事情还未查明,伯医生不会擅自定义:“或许是。宣止,人类常说机缘巧合,精怪化形本就是世上最大的巧合,原理至今捉摸不透。但……上天也许会对某一类人施加更多的偏爱。”


    宣止大胆假设:“是不是我可以让所有开了灵智的动物都能成功化形!”


    伯医生摇头:“我不清楚,宣止,兴许有一定的可能。”


    宣止激动握拳:“那我岂不是能帮到更多的人!我们可以去?试,试试总没有坏处的!”他掰着手指数,“校花一定要来陪我,还要算上甜枣。桃子救过?我,如果?它执意?要求的话,我就再?带上大佬好啦。吐司和蛋黄没有机会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心软的……”


    “宣止。”伯医生打断他的畅想。


    小猫眼睛发?亮:“伯医生,你周围还有其他精怪有这种需求吗?如果?不远的话,我可以开个巡回会!”


    一直都没开口的郎渠:“不行,那是另外的价钱。”


    第八十章


    “赚钱?”靠帮别人化形?


    宣止瞠目结舌, 他?从未想过还能以此谋利。


    郎渠抬眼:“怎么不行?这是你的本事。物以稀为贵,机缘这东西,多的是人求也求不来。小猫, 你能赚大钱。”


    “还?是说, 你更想来我顽猫继续打工?”


    杜簿安不着痕迹地看猫一眼。


    小猫旋风摇头,一圈红票子叽叽喳喳绕着宣止的脑袋瓜旋转。


    “这不好?吧。”宣止踌躇, “伯医生说我?的能力还?不能稳定,怎么能用来卖呢?万一只是巧合,我?收了人家的钱, 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郎渠恨不能敲开他?的笨脑壳。


    “稳不稳定是靠实践得?来的。低价出?售, 总有碰运气的怨种?想着来碰个便宜。售卖前我?们明明白白摊开来好?, 合同一签, 一旦售出?, 概不退还?。”


    谈起赚钱,郎渠只需稍微动动脑子, 后续相关运转手到擒来。


    念及曾经的恩情?, 他?稍加指点:“你只缺一个响亮的名头, 知道身?负机缘的灵猫和空口无凭的骗子差在哪儿?吗?”


    宣止听得?入迷, 疯狂摇头。


    滔滔不绝的郎渠比起成长中的灵猫更像是传销骗子, 杜簿安拉着自家猫离此人躲远了些。


    “信誉。”郎渠拍板,“在别人看来,一个横空出?世,化形没几天, 胎毛都没褪的小猫妖不值得?信任, 你站在大街上发传单都发不出?去。”


    “你不是说只要价够低, 一定有人来买吗?”


    “你准备开多少?”


    “一千?”是不是太多了,宣止改口:“五百吧。”


    郎渠看白痴一样看他?。


    “薄明修, 这猫还?你,”郎渠提溜着拦路求教的小猫,“我?教不了。”


    杜簿安自发收留没人要的笨蛋小猫。


    宣止抓住救星:“杜簿安,他?什么意思??多了少了?”


    杜簿安还?未回答,伯医生叫停了这场闹剧。


    “宣止,跟我?去趟桃李。”


    宣止乖乖应答:“哦。”半晌他?才想起来问,“还?要去检查吗?”


    伯医生自上而?下瞥他?:“带你见个人。”


    郎渠:“陆老院长?”


    伯医生:“嗯。”


    郎老板酸得?牙疼:“饭喂到嘴边,你还?真是把他?当?亲儿?子养。”


    伯医生拍拍宣止的后肩:“走吧,这个点陆老应该还?在桃李没走。”


    “伯、伯医生。”伯医生带不动猫,宣止后撤几步,一张小脸扒在自己?人类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我?今天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他?悄悄勾了杜簿安手指,做不到并肩而?立,宣止和人类前后相叠,“我?们可以明天再去吗?我?、我?和杜簿安还?有话要讲……”


    人在前,猫在后。杜簿安作为在场唯一的异类,承受着两只大妖的审视。


    他?仍没忘记恶妖的威胁。宣止安然无恙,首当?其冲就是处理知晓了秘密的人类。


    杜簿安严阵以待,恶妖逗弄宣止是关照后辈,但偶有余光落在他?身?上,全然都是对待异族的警惕,郎渠毫不掩饰对诱拐同族的人类的厌恶。


    郎渠朝着他?笔直走来。


    杜簿安把宣止揽在身?后,决然闭眼。


    他?只觉一股冲撞来袭,力道之大让脆弱的人类失衡踉跄,足足一两米后才狼狈站稳。


    但除了蛮力,杜簿安没感受到任何伤害。郎渠没有动用任何精怪术法手段。


    狼妖勾起唇角。


    宣止莫名其妙:“你撞他?干嘛?”


    小猫猛然想起什么,反把杜簿安藏在身?后,果断朝着狼妖瞪眼睛:“郎渠,杜簿安可是我?罩的!”


    “唔?”郎渠满不在乎。


    小猫和人类相依相偎,背靠家长充满了底气。


    “伯医生,救命啦,光天化日郎渠草菅人命啊!”


    伯医生固定好?满地乱窜的猫:“他?不会伤害杜簿安。”


    “可是他?说……”


    “他?只是说说而?已。”


    “杜簿安知道精怪的秘密了,没有关系吗?不、不需要……咔。”宣止歪脑袋吐舌头,摆出?一副灭口的架势。


    “不会。”


    “没人来抓他??”


    “并没有相关的机构来对每只精怪进行约束追责,也没有完整详尽的法案规定知晓秘密的人类必须处死?。”


    “没有吗?”


    伯医生点点宣止的心脏:“我?们的规则在这儿?。”


    “精怪的存在于人类来说相当?于另一个世界。化形不易,精怪数量终究有限。我?们互不打扰,约定俗成守护这个秘密,既是为了方便精怪生存,也是为了维护人类社会的秩序。”


    宣止顺理成章地推测:“照这样说,没有被?坏人蒙骗的精怪吗?他?信错了人,那个人类一定把精怪的存在泄露出?去。”


    “所以精怪中必然需要郎渠这样的激进份子存在。”伯医生挪愉。


    “那伯医生你会……”宣止咬了咬舌头。


    伯医生不会。


    夏女士和苏先生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伯医生也是激进分子吗?


    宣止小心翼翼地看伯医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伯医生含笑回视。


    “杜簿安可以算作例外,”伯医生复述宣止的话,“他?是你罩的,所以你要看管好?他?。”


    嗯。


    宣止坚定地揽住人类的胳膊。


    如果看管不好?呢?


    宣止抬头,左边,是郎渠反手端详自己?的指甲。


    杜簿安全然无视了郎渠,他?同伯医生对视,天花乱坠的承诺远不如一个点头来得?重。


    伯医生接收到他?的表态,微微笑着和宣止再见。


    “明天直接来桃李找我?。这次,不要失约哦。”


    小猫乖巧:“好?。我?现在很健康,我?和杜簿安今天也不会吵架,对吧杜簿安。”


    杜簿安乖巧:“是的。”


    郎渠双手插兜跟在伯医生身?后,冷不防受到了挽留。


    “郎……郎老板。”小猫颤颤巍巍,鼓起勇气。


    郎渠回头。


    债主小猫目光炯炯:“我?们家的门……”


    狼妖来去自如,差点忘了这回事。此刻脚下踩踏的正是他?亲手打造的一片废墟,郎渠脑后豆大一颗汗滴落。


    “小富猫,这么小气?”


    宣止小小声反驳:“我?们现在很穷的。”


    成年精怪无父无母,不受任何管教拘束,真正的债主——那个弱小人类也别开了目光,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拦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只勇敢的小猫。


    高大的狼妖装模作样地嗤声,拖着长音。


    “赔。”


    他?拨通了秘书?的电话,报上地址,鬼追似的跑了。


    小小的出?租屋重回了往日的平静,一人一猫和漏风的大门面面相觑。


    宣止底气不足:“一会儿?应该就有人来维修了吧?”


    “嗯。”


    “杜簿安,你是旷课回来的吗?”


    “是。”


    宣止猫猫祟祟凑近明显沉默寡言的人类。


    “你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吗?”宣止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尴尬道:“好?像……来不及了哈。”


    杜簿安重回侧卧,扶正被?狼妖玩歪的猫窝。


    “杜簿安,你在生我?的气吗?”


    “你能理解的吧,这件事真的不能跟你说,当?初我?们不熟,我?上来就跟你坦白我?就是校园里流浪的小白,你会觉得?我?脑子不太好?吧?”


    “早先我?的确目的不纯,但我?是一只猫,猫能有什么追求,但现在不一样了……杜簿安?”


    小猫妖絮絮叨叨,发现人类并没有在认真听自己?的忏悔。


    他?一头撞在杜簿安后背上,惊讶地察觉:“杜簿安!你快回头,你看看我?,我?是不是长高了?”


    他?绷直脊背,以杜簿安为尺,手掌平行位移到人类的下巴。


    “我?记得?之前我?只到这里。”宣止点点人类的喉结,“我?真的长高了哎!我?现在还?在成长期吗?以后会不会比你还?高?”


    杜簿安抓住他?反复比量的手,粉碎他?不切实际的梦想:“不会。”


    他?旁听了全程,推测出?了全部始末:“这是你的第二次化形。宣止,你重塑了一次你的身?体。”


    “那我?还?可以再重塑一次。”


    “不行。”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杜簿安,你看我?一天长高一厘米!”


    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杜簿安攥着小猫妖的拳头,默默安放在自己?心口。


    宣止试探:“杜簿安,你不生气了吧?”


    “生。”


    “??”他?不满意,“你当?着伯医生的面不是这么说的,你承诺过我?们不吵架。”


    “这不算吵架。”


    宣止义正辞严:“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最大的秘密都被?你挖出?来了,我?还?能有什么瞒着你?”


    “还?有呢?”


    “还?有什么?”宣止又开始开动他?的猫脑,老调重弹,“天天跟你交代?行程,及时回复消息,多跟你聊天,不让你担心。”


    他?罗列了一堆:“还?有什么?”


    杜簿安:“自己?想。”


    杜簿安取了扫帚,初步扫了扫室内的灰尘。方才情?况紧急,没人顾得?上脱鞋,再加上防盗门破碎的扬尘,家里脏得?不成样子。


    宣止捶着脑袋,跟在人类屁股后面肆意踩踏劳动成果。


    杜簿安用扫帚杆把猫隔开,指着沙发:“别乱踩,坐一会儿?。”


    宣止福至心灵:“分担家务,跟你一起布置房间!”


    杜簿安瞧了他?一眼。


    答案错误,但小猫妖一会儿?一个想法,此刻已经沉浸在规划房间的节奏里了:“我?想要一个爬架,家里没有床梯了,也没有麻绳了,杜簿安,我?还?缺一个抓板。”


    “次卧的衣柜是粮仓,电视柜下面可以放我?的玩具,上面还?可以摆张照片,表示这处地点归我?所有!”


    “可以。”杜簿安幽幽出?声,“我?觉得?猫咖墙上挂的那张不错。”


    宣止回想了一下,觉得?是不错,“是布一给我?拍的,就是经常在一楼的那只布偶。墙上的员工照都出?自他?手,据说拍完还?连夜P了一下,是不是特别好?看?”


    “我?没有布一的联系方式,我?这几天抽空去趟猫咖,希望他?们照片还?没删,我?要回来打印一张摆在这里,好?不好??”


    人类脸上愈发难看,宣止亡羊补牢:“咳,这、这个家……归我?们两个人所有,不要那张照片了,我?们拍一个合照,摆合照——”


    叩叩。


    “宣止先生家住这里吗?”


    一位休闲装的女士敲了敲……墙。


    她个子不高,笑起来可以看到一对可爱的兔牙,宣止一眼认出?她的精怪身?份。


    郎渠的维修队。


    “是这里!”他?双腿着地,电射出?去,短暂躲开阴郁的杜簿安,“是来修门的嘛?”


    小兔子一招手,“是的宣先生。师傅,这边。”


    宣止被?叫先生,成了做主的那个,他?不适应地又以杜簿安作墙,把人类推出?去。


    电梯轰然洞开,四?五个虎背熊腰的精怪扛着一扇完好?的大门从电梯里迈出?来。


    他?们掏出?装备精良的工具,清理现场,安装新门。


    杜簿安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他?和宣止以目示意。


    都是?


    宣止点头:都是。


    人类警戒地守在门前,保证这些异族不在自家大门上动任何手脚。


    宣止左张右望,郎渠请来的师傅技术娴熟,光看他?们抛接工具都别有乐趣。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过了最初的瘾头,又很快打起哈欠。


    他?不会拿其他?精怪当?做威胁,脑袋径直就照着人类肩膀磕上去了。


    “杜簿安?杜簿安?”小猫嘟嘟囔囔招魂,“你别生气啦。”


    杜簿安脸颊泛红:“别撒娇。我?不生气。”


    “哦。”宣止心满意足,他?搂着人类的手臂,颇具心机地想,杜簿安果真是好?面子的人类,有其他?人在场格外的好?说话。


    师傅们手脚麻利,一个小时不到还?了杜簿安一扇完好?的门,还?借用了家里的扫帚,扫清了余灰。


    兔子大手一挥,技术流师傅拍拍手,进了电梯。


    兔子深深鞠躬,给宣止递上名片:“宣先生,耽误您的时间了,如果后续还?有质量问题可以联系我?。”


    “好?。麻烦了。”杜簿安礼貌道谢。


    宣止美滋滋地看着人类:“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砰。


    杜簿安关上重新安装好?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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