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请您吩咐。”温特猛地一震,只以为自己的吐槽说出声了。


    立马站定身子,紧张地等候着苏利文先生的吩咐。


    苏利文先生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微挑了挑眉,望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听说你是因为给救济院的一位孩子筹集医药费,才来应聘当男仆的?”


    “是的先生。”不是刁难。温特轻轻松了口气,随即恭敬应道。


    “那是你的弟弟吗?”苏利文仍旧埋首在桌案前,用那精致华丽的鹅毛笔仓促地在纸面上写着东西。


    头也不抬问道。“让你不得不出来当男仆?”


    “不是的。先生。那是一个孤儿。”温特眨了眨眼睛,还是老实道。“跟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那你为什么……”苏利文先生的这句话有些轻。


    似乎因为自己的好奇显得有些心虚和难为情。


    这在不可一世的苏利文身上非常少见。


    温特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事实上,这件事情确实值得诧异。


    给一个贵族当男仆,并不是像现在温特这样,只做一些紧跟在主人身旁端茶倒水的活。


    一个男仆一年的平均薪资是十个西尼。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高到足够支撑一个普通家庭一家四口的生活支出。


    相应的,之所以能够这么高的薪资,是因为贵族招收的男仆只要进了任何一个贵族的庄园,他就完全属于了主人。


    换句话说,哪怕被主人打死或者受到非人虐待,也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这样严苛的要求,让贵族们的男仆们成了高危职业。尤其是像温特这样的年轻的漂亮少年。


    他们在市场上畅销,且易消耗。


    所以如果有哪一个像温特这样漂亮的少年,如果愿意去给人当男仆。


    那他一定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困难。


    而不是为了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孤儿。就自甘献身。


    “我当初流浪到西境,是路易带我进了救济院的先生。”温特静静道:“如果没有他的怜悯,我或许以及被人骗去了哪个玫瑰园了。而不是好好待在救济院里白吃白喝两个月。”


    玫瑰园并不是字面的意思。那里专门招收像温特这样的漂亮年轻却穷困潦倒的少年。


    温特曾经被苏利文先生带着经过了那样的门口。和他相差无几的少年满身的疲惫,带着掩盖不住的淤青站在街头拉客。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挣来的收入大半都要上缴给玫瑰园的主人,只有一点点才能拿去苟活。


    那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即便他帮过你,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不是吗?温特先生。”苏利文因为他质朴的回答愣了愣,却还是抬起了头,看着他问道:“如果你进错了庄园,那么你的下场,不比玫瑰园强多少。”


    “史蒂夫说,当初其实有很多其他的贵族的管家想要招你。”


    “因为你奇货可居,有些开的价钱比我的还要高。”


    虽然其中不乏一些道德极其败坏,品德非常差劲的人渣。


    毕竟,人渣在贵族这个群体间并不稀缺。


    “当仆人确实有风险。但是,我可我并没有走错,不是吗先生?”温特朝他恬静笑笑道。“虽然我当时确实急需一笔钱。但我不会进错的先生。我知道,您其实是一个善良的人。”


    少年的笑容像是春风,总带着股让人眼前一亮的清新。看得出来,他有些得意。


    也确实该得意。温特可是来来回回看遍了所有人的人生剧本,才选择了史蒂夫先生的主人。


    这个主人暴躁易怒,脾气难搞,却格外的不喜社交且洁身自好。


    怕是唯有温特知道,这位苏利文先生的人生剧本在与其他贵族的相比之下有多么干净且正常。


    【苏利文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口是心非的慷慨大度的傲娇.小可爱!】


    “善良?”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苏利文先生发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低下了头。


    “你还真是天真又愚蠢。”他情不自禁地冷嘲了一声。


    随后干脆跟温特道:“你为朋友的慷慨,与选择我的自信简直让人觉得搞笑。温特。”


    “那威廉.格雷呢?温特。在此之前,你甚至不认识他。”


    “什么先生?”温特敛眉抬眼问道:“我有为威廉.格雷先生做过什么吗?”


    “不过,威廉.格雷先生也挺无辜的。”温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果有讨厌他的人,可能不会让他活着继承爵位。”


    “以主人的面子上,我希望他能够自求多福。”温特委婉道。


    “既然如此,祝你心想事成,温特先生。”苏利文脸上露出一丝鄙薄的笑。似乎对温特的手段不屑一顾。“你可以出去了。”


    “是的,先生。”温特无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该妄想影响苏利文先生的决策。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便听到苏利文先生道:“桌上的小饼干没有动过。你可以拿去分享给你的朋友们。”


    “包括刚才那个愚蠢的东西。”


    “啊……”温特有些诧异。


    直到片刻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其实……,苏利文先生愿意收留威廉.格雷少爷了?


    甚至还愿意给他们吃他没有动过的小饼干……


    ……


    苏利文庄园的生活充实极了。


    毕竟,作为一位训练有素的贴身男仆,温特需要在工作的时间无时无刻跟随在主人身边。为其倾情服务。


    好在苏利文先生最大的爱好是坐在书房里阅读书籍与处理公务。并不像其他的贵族那样热衷出门享乐与交际。


    所以这份工作虽然熬人,但其实也过得去。


    只是也有一些小的困扰。


    威廉.格雷先生似乎觉得苏利文先生只收留他还不够。


    他打定了主意,要在苏利文府上找个位置。


    于是他开始每天出现在苏利文先生的面前,和温特一样,跟他在任何他能够去到的地方。


    简直比温特还要敬业。


    这一举动无疑在挑战苏利文先生的耐性。


    温特不止一次地看到苏利文紧捏着自己的手杖,怒斥着让威廉滚出去。


    当然,这并没有用处。


    可怜的威廉.格雷少爷这十几年时间怕是都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比之苏利文先生对他更差劲的态度。


    所以他只沉默地站在那里,等着苏利文先生无能狂怒后自己走开。反正苏利文已经答应了让他做客,出于诚信也不会将他赶出去。


    就……,简直就让温特不得不叹服于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苏利文先生一定很后悔自己那天慷慨地怜悯了一次威廉。


    才让自己有如黏上了一块膏药一般甩也甩不开。


    对温特倒是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温特的错觉。


    威廉.格雷少爷沉默寡言,木讷又孤僻,却其实挺好打交道。


    大多数的时间,他会跟在温特的身边,仔细观察温特在做什么,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帮一把手。


    非常……,聪明且妥帖。


    没错,就是妥帖。


    苏利文先生惯常使用的那套马具非常重。每次温特将他们套在马上的时候都很吃力。


    这么久了,他已然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摆弄。从没有人提点或者帮助他。


    却在威廉.格雷少爷到来之后,才知道他一直按放缰绳的手法是错误费时的。


    总之,最起码温特非常感谢他。


    …………


    只是,宁静和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苏利文先生也开始频繁出席各家的宴会上。


    作为他的贴身男仆,温特自然会跟着他。


    诡异的是,苏利文先生也要求威廉.格雷跟着他。哪怕是作为一个男仆。


    温特只陪着苏利文先生参加了一次就知道了原因。


    西境侯爵知道洛克不是自己的儿子之后,当天就将他们的母子送进了牢房。


    洛克永远和西境侯爵的继承权无缘了。


    按道理说,作为西境侯爵如今唯一的儿子,这个继承权落在威廉的头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消息却迟迟没有传出来。


    西境侯爵因为对玛丽莲夫人的厌恶之情,哪怕知道威廉.格雷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愿意让他继承自己的爵位。


    因此特意向帝都的王庭和教廷同时发出了申请,决意定一位远方的格雷家族的人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身为一个堂堂侯爵,再自己拥有第一继承人的情况下,请求拟定其他继承人的情况前所未有。


    听说王庭那边并没有给予及时的回复。


    倒是教廷,已然快马加鞭,派了一名教安官前来考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名教安官不日就到。


    所以,饶是苏利文先生也要投身于迎接他的准备中。


    毕竟,西境的领地一直是格雷家负责的。这里的大小贵族们再是桀骜不驯,明面上可全都是要和西境侯爵打交道的。


    提前知道帝都那边的态度,对自己准有好处。


    尤其是威廉.格雷还一直待在苏利文先生这里。


    如果苏利文先生不出门,威廉.格雷少爷就会彻底丧失继承拥有西境侯爵继承权的机会。


    温特猜,苏利文先生一定觉得自己有责任来帮助威廉.格雷少爷来争取一下自己的权益。


    即便他本就不想要。


    …………


    三日后,迎接教安官的宴会如期举行。


    威廉.格雷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和温特一样,跟随苏利文先生一起参加了迎接他的宴会。


    偌大的侯爵府上到处都是衣香鬓影,映衬得哪里都灯影辉煌。


    温特又见到了西境侯爵。


    看的出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极大。


    那本就瘦削的粗糙脸上越发地显老。和站在他身边那个白胖到有些春风得意的教安官相比,更显得憔悴。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整个西境有头有脸的贵族们全都来了。甚至还有几个被西境侯爵隆重介绍给了这位姓路易斯的教安官。


    相比之下,威廉.格雷的身份显得有些尴尬。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西境侯爵的儿子,该是这场宴会的半个主人。


    可在西境侯爵承认他之前。他就只是一个穿着苏利文府上男仆装的下等人。


    所以大家对他的态度有些,五味杂陈……


    好在威廉自己并不多拘束。


    那些别人以为的地位与尊重,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便不会因此感到难为情。


    他和温特站在角落里,有哪个贵族来攀谈便干脆地喝酒。


    没有人来便努力充当一个仆人的角色。倒也自洽。


    直到那位叫路易斯的教安官还是率先来和他举杯。


    “你就是威廉.格雷吧?”路易斯白胖的脸因为自己过于狂放的笑声显得狰狞又丑陋。


    他的身后跟着西境侯爵,却是主动跑来了威廉.格雷的身边。不怀好意道:“那个带有肮脏血统的,母亲是玛丽莲的私生子?”


    放肆的话让周围的人脸色变了变。是个人都觉得他的话非常不妥。


    只他似乎压根都没有在意。


    他轻蔑地抬起自己的下巴,连看都不看威廉一眼。


    却毫不留情地向着周围的人挖苦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肮脏。她欺骗了侯爵大人,让伟大的格雷家族,掺杂了不纯的血液。”


    “你就是那个野种。”


    “现在,有我代表教廷对你进行考核与制裁。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得到继承权!”


    猖狂的声音回荡在宴会大厅里,连乐声都因此小了不少。


    直到一道清脆却分辨不出音色的声音出现,传进相干人的耳朵里。


    【呦呦呦,多大的口气?】


    【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代表教廷?教廷知道你这么淫|乱、贪婪还无耻吗?】一旁的温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模样,却疯狂在心中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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