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替他去收拾烂摊子？苏利文先生？”威廉.格雷强调着又问了一遍。
似乎因为这些天的耳濡目染，他那原本有些沉毅的脸上浮现出荷苏利文先生如出一辙的鄙薄笑意。“您并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先生。”
“温特只是一个小小的男仆。”
“您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因为他特殊的能力吗？”
“这一点，这不够吗？格雷先生。”苏利文并不适应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质询自己。
他锋利的眉毛紧紧拧起，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很够。先生。你果然是个冷血又无情的渣滓。”威廉.格雷一愣，他没有想到苏利文那么直白。却还是在缓了一会儿后语带咸酸道。“亏得温特那么信任你。”
“难道，我该为他那愚蠢而又廉价的善良做些什么吗？”苏利文扭过了头。那不屑冷哼道：“不过是个有点用处的男仆罢了。”
“格雷先生，您是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没有先生。我只是曾经对你产生了幻觉。你果然就是我认为的那么阴险狡诈。和那些道德败坏又趾高气昂的贵族们毫无区别。”威廉.格雷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道。
“很好，你知道就好。”苏利文毫不在意对他的攻讦，颔首点点头。
仍旧不忘初心问道：“所以，你甘于被我利用吗威廉.格雷先生？”
“就算是我不答应，您也会有办法不是吗？”威廉.格雷恨恨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
温特出了门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玛丽莲夫人说的特殊能力，和“被放逐者”同样耐人寻味。
他并不诧异，这世界里有和他一样的不同能力者。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算什么小饼干？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吃瓜在第一线的小小男仆罢了。
不会有人知道他拥有看到别人人生剧本的能力。
只是却不知道，玛丽莲夫人会跟苏利文先生说。
难道苏利文先生也有什么能力？
温特把这个疑问埋在了心里。倒并不是太过担心。
苏利文先生是一个虽然脾气暴躁，却愿意将府上吃不完的食物分发给救济院的好人。
不仅是食物，还有定期的善款。
温特跟在苏利文先生的身边之后才知道他有匿名定期向救济院和孤儿院捐赠善款的习惯。
捐赠的范围甚至包括曾经救济过温特的那家，毫无贵族背景的平民孤儿院。
很难评，温特当时知道了是什么感觉。
皇权和神权在整个德特兰的百姓面前，就是两座一辈子都无法翻越的大山。掌握他们的贵族宛如高高在上的太阳，和平民们毫无关系。
这里的百姓没有任何权利，更不必说选举权。
因此，没有贵族有任何需要讨好平民的需求。
穿越两个月已经吃尽了低贱身份苦头的人，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苏利文先生会愿意给专门救济穷人的救济院捐钱。
或许，这就是他和其他贵族不一样的原因吧。
…………
小饼干很快就烤好了。
显然，玛丽莲夫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所以那些小饼干又便宜给了温特。
苏利文先生非常慷慨，刚看到他的身影，便吩咐自己可以将茶点都拿走。
这对苏利文先生不值一提。但是对温特来说很珍贵。
制作小饼干的材料很珍贵，万不是温特这样的仆人可以吃到的。
他将它们拿到了仆人专有的休息间里，分享给了其他的仆人。
厨娘刚烤好的小饼干酥脆又香甜。温特自己拿了一块，顺便也用干净的手帕给威廉.格雷包了一块。
因为他没有在这里休息房间里看到他。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温特才看到威廉。
确切来说，是威廉.格雷自己来找他的。
奇怪的是，他脱下了苏利文庄园的男仆装。一身朴素打扮，甚至像马车夫一样，绑束了自己的裤脚。
这让他显得极为干练。
但是天可怜见的，这跟优雅毫不沾边。没有一个贵族会这么打扮的。
显然，威廉.格雷从没有把自己当做贵族。
“温特……，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威廉.格雷站在他的休息门口，低声道。
“你……”不知道想要说什么，他竟然还有些欲言又止。
温特没把多说话，他之耐心地等着。微微发蓝的眼眸比海水还要纯净。微微翘起的嘴角旁缀着一个浅浅的酒窝。
看着温特笑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情。因为他的笑容总让人联想到纯净无瑕又美好的浅色蓝宝石。
威廉.格雷看得有些发呆。他沉沉望了一会儿才回过了神来。那微微发亮的眼睛突然暗下，小声道：“你自己要小心。”
“至少，不要太过信任苏利文……”
“嗯？”温特下意识便扬起了尾音。他下意识想要检索一下，关于威廉.格雷的人生剧本。
只是，似乎因为现实和温特曾经看的有出入的缘故，现在，关于他的剧本一片空白。
温特只能回过神来，充满疑惑地望着威廉.格雷。“为什么？格雷少爷？”
“他下午训斥您了吗？”温特有些焦急问道：“苏利文先生只是脾气不好，他其实是一个好人……”
“好人？”威廉.格雷因为温特的话不屑撇了撇嘴。只是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深深告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什么好人？”
“温特先生，请别忘了，我今天的告诫。”威廉.格雷舌尖难耐地舔着自己的牙床，有些恨恨道：“他的城府极深，且不怀好意。”
“哪怕对你的小恩小惠，也是在利用你。”
“千万，千万。不要太过信任他，被他利用了。”
威廉.格雷的话非常深重。深重到温特总算意识到了严重性。
他那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的恬静笑容缓缓消失。
转而用一股极为慎重的眼神看着威廉.格雷。轻轻道：“好的，威廉.格雷少爷。我记住了。”
“可是，我到底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呢？”温特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地拿出怀里的那块小饼干，塞给威廉.格雷，轻轻道：“你知道吗，格雷少爷。”
“我是在给苏利文先生当贴身男仆之后，才知道他暗中资助了整个西境的救济院和孤儿院。”温特叹了口气道：“那些本该在神的圣光的笼罩下，给贫穷人的最后安居之所。真正庇护他们的却是苏利文先生。”
“如果没有他的慷慨，我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
“人的眼睛太过浅薄，他们能够看到他人的体面与矫装。却看不透别人的心。便往往以浅薄的认知来定义别人。”
“您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利文表面上看，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人。哪怕大度赠与我们饼干，都得一脸的不悦。”
温特瞥了一眼威廉.格雷手里的那块小饼干，笑笑道：“可我愿意相信苏利文先生，最起码，在他做出什么我无法原谅的事情之前。”
“就当，算是我对他送与我最喜欢吃的小饼干的感谢……”
少年淸泠的话，比之在脑海中回荡着的不知性别的声音更显得生动。
书房里，苏利文站在窗户旁。门外枯树旁，站立着两个细小的蝙蝠。
苏利文看着不远处一间仆人休息室里亮起的橘色光亮，颇为欣慰地扬了扬下巴。
…………
温特那天晚上再也没有见过威廉.格雷少爷。
好在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温特并没有担心什么。
尤其是王庭的骑士团已经来了。他也没空担心什么。
苏利文先生的书房变得格外地忙碌。
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前来拜访。
毕竟，在这本就重要的西境里，先是侯爵家里传出天大的丑闻。又死了一个代表教廷前来考察的教安官。
事情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不会小。
这一次从帝都来的人不少。
偏偏，他们对苏利文先生似乎极为关心。温特在短短的三天里，已经看过不下五个穿着白色披风，颈部佩戴着太阳徽章的王庭骑士团的骑士们前来找寻苏利文先生。
很快，温特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们不日之后，他们又重新来了一次。
这一次，不仅是王庭骑士团的人。他们还带上了另一位叫做“格雷”的人。
在书房里服侍的温特清晰地听到为首的那个骑士，先是给苏利文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随后道：“苏利文殿下，这是王庭与教廷为此次西境侯爵事件选定的最后继承人的人选。”
“临行前，王储殿下有所交代。务必让我们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将他带过来，先给您过目一番。”
“过目？我配吗？”苏利文先生脸上的神情冷若冰霜。
他看都不看那个微低着头，和西境侯爵有些许相似的被称为“继承人”的青年。而是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杖，轻轻摩挲着那手柄旁点缀的琥珀色的宝石。淡淡道：“告诉亨利，我既然被他流放到了这里。便认赌服输会安分守己。”
“这个继承人，既然是他选出来的。等老侯爵死后，我会承认的。”苏利文语气轻嘲道。
这样服输的话可不像是他那素来桀骜不驯的苏利文主人能够说出来的。
看来那位王储殿下不是个善茬。
不过，很快温特就不再关注这个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无意在脑中翻阅着眼前这位继承人的人生剧本时，又发现了个惊天八卦。
【天啊！有完没完？这个被选定的格雷家的继承人，还是安德烈子爵的种？】
【这位安德烈子爵，是逮着格雷家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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