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悔婚后死对头他后悔莫及 > 第 85 章 过往
    云岫殿上空,金色结界外晴空万里。


    而被金色结界笼罩处却阴云翻滚,霹雳与雷鸣阵阵,狂风大作。


    临溪躲在宫殿里,看着那堪比大能历劫般的天象,默默将自己藏在了床榻下。


    密室内。


    岑望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目光出神地望向未知名处,长睫微敛,面无表情。


    唯有眼尾带着一抹淡淡的红。


    他成功了。


    成功将那个“阿望”,彻底留在了自己识海中某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也许此一生再无重见天光之日。


    那个“阿望”挣扎过,可他实在是太弱小了。


    正如当初在望霞林中渡劫时一般。


    修士渡劫,雷劫毕,神识会进入渡虚之境。


    上一次,在渡虚之境中,他也如过去几十个日日夜夜一般,见到了那个“阿望”。


    可笑的是,那个“阿望”竟想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大乘境修为,放弃被先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经历,放弃斩断缚仙绳的执念,只为了想回去,陪在他那所谓的“阿姊”身边。


    所以,那次,在渡虚之境中,他压制过“阿望”一次。


    这一次,是第一次。


    岑望不知自己就这样在密室中静坐了多久,识海内终于清净,没有时不时钻出的记忆作祟,没有莫名混乱的杂念,整个人出奇的死寂。


    殿外的天象逐渐平静,临溪从床下跑出,看着逐渐晴朗的天色,忙跑到重重密室之外,以灵识之音小心问道:“少君,您如何了?”


    里面没有声音。


    临溪朝前凑了凑脑袋:“少君?”


    “少君……”


    他的话未曾说完,厚重的密室石门“轰隆”一声徐徐打开,身着薄柿色袍服的少年缓步走了出来,面颊透着苍白,却又因眼尾诡异的红多了些稠丽。


    “少君,您出关了?”临溪忙小跑上前。


    岑望“嗯”了一声,转身朝内殿走去。


    “已经给您备好水了。”临溪积极道。


    岑望仍只道:“嗯。”


    临溪不解地挠了挠头:“少君,入关前,您说要剥离一个人,您……没有成功吗?”他问得迟疑。


    岑望的脚步猛地顿住,好一会儿方才道:“成功了。”


    临溪一愣:“那太好了,少君……”他还要说什么。


    岑望看向他:“你话太多。”


    临溪眨了下眼睛,默默闭上了嘴,片刻后没忍住恹恹道:“少君,前几日靖华道君说,若您在初十前出关,要您去浮华殿见他。”


    岑望沉默几息,冷淡应了一声,收回视线走进内殿。


    待沐浴后,他已换上一件橘红袍服,束着金色红玉发冠,雪白垂缨追于身前,恍惚中又是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招摇小少君。


    岑望前去浮华殿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靖华道君正端坐于玉台之上冥想,庞大的威压只释放些许便已令人无法近身。


    岑望眸色深邃地望着他,良久才唤道:“父君。”


    靖华道君周身威压渐渐收敛,睁开双眸:“出关了?”


    “是。”


    “可有所得?”


    岑望安静下来,而后道:“有所得。”


    靖华道君:“既为神玄宫少君,当勤修苦练,早入大能境界。”


    岑望垂下眼帘:“是。”


    靖华道君打量他半晌,一挥袖,一枚紫檀木盒出现在少年手中:“这几日宫内事务繁忙,你代我前去太墟宗走一遭,将礼物送上。”


    岑望拿着木盒的手一滞,久久没有作声。


    “怎么?”靖华道君眯着眼睛盯着他的神色,“不便前去?”


    岑望睫毛一颤,继而嗤笑出声:“并无。”


    靖华道君看了他一会儿,挥挥手:“出去吧。”


    少年懒懒地俯身行礼,托着木盒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神情如常,唇角仍扯着一抹笑,仿佛将那个“阿望”压制后,“太墟宗”三字,再对他没有一丝半毫的影响。


    就连岑望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他一时忘记了将紫檀木盒收起来,也忘记了自己应当御风飞起,反而只安静托着木盒,在路间行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有灵力波动的气息涌现。


    岑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是几名主殿的修卫正于山间巡视。


    “真没想到定得这般迅速……”


    “之前万宗大会时我便猜到了,你没瞧见那少宗主自请受罚时,闻人公子有多担忧。”


    “还有那太墟宗上的那场焰火,听闻接连放了三夜,还是闻人公子特意放给秦少宗主的。”


    “话说回来,听闻闻人公子和咱们少君好友一场,如此一来,岂不是……”


    “这算什么?咱们少君不是早便退了婚了,说不定啊,少君就是知道闻人公子喜欢那秦少宗主,特地退的婚呢。”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此种可能。”


    “咱们修界多久没有如此大喜之事了,谁能想到,最后成的竟是太墟宗与幽月宗。”


    “下次再有此赶超此事之盛况,便只有玉麟少君……”


    那人的话并未说完,一束金光乍现出现在几人眼前。


    少年面无波澜地站在前方。


    “玉麟少君!”几人认出他来,匆忙俯身行礼。


    岑望却只看向方才说话那人,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那人不解:“少君指的是……”


    “你方才说,太墟宗和幽月宗如何?”岑望又问了一遍。


    那人怔了怔,忙结结巴巴应:“是太墟宗的秦少宗主和……和幽月宗的闻人公子要定亲,喜帖早几日便已送达神玄宫和其他宗门……”


    那人话落的瞬间,头顶天象骤然诡异地阴沉下来,一声难以克


    制地雷鸣响彻云霄。


    而前方那骄矜招摇的小少君,脸上的血色一寸寸散去,唯余一片煞白。


    “少君?”那人担忧轻唤。


    岑望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定在原处,识海内“轰”的一声,有什么乍然碎裂。


    世间仿佛都变成一片虚无,远处的层峦叠嶂在他眼前扭曲起来,一切都如此怪诞荒谬。


    他长身孤立于山路之中,形单影只。


    周围几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岑望全都听不见了,耳边仿佛有尖锐的声音一阵阵地响起,像是夏日那刺耳的蝉鸣,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艰涩。


    “少君,您……”修卫还欲询问。


    然下刻,少年却安静地绕过他,朝前方走去。


    岑望不知自己如何回到的云岫殿,只是当临溪大呼小叫地问他“发生何事”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散乱的灵力勾扯出数道口子,连带肢体都添了血痕。


    “少君,这是何物?”临溪看向他手中的紫檀木箱。


    岑望低头看去:“……这是给秦黛黛与闻人敛的贺礼。”


    他终于反应过来。


    临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贺礼?秦大小姐和闻人公子……”没等说完,他飞快捂住自己的嘴,看向自家少君。


    少年的神情平静到诡异:“嗯,他们要定亲了。”


    “少君,您没事吧?”临溪担忧地问。


    岑望看向他,像是有些不解地扬了下眉梢,声音极轻:“我已将那个‘阿望’压制下去,自然没事。”


    如今的他,只是那个“阿望”出现之前的从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岑望而已。


    说着,岑望将木盒放在白玉桌前,人朝后殿走,神色没有一丝异样。


    只是在走到一半时,他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长久而诡异的沉默后,他闷咳一声,突兀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嫣红的血溅落在雪白的白玉石上,刺目又绮丽。


    “少君!”临溪低呼着跑上前。


    岑望定定望着那摊血,识海间影影绰绰冒出一道倩丽的身影,而后千千万万幅曾被压制的画面一瞬间尽数涌现——


    “蠢小孩。”女子俯身,莹白的手指捏着变小的他的脸颊。


    “喏,给你上药。”女子没好气地拿着上好的灵药,动作却轻如蝶翼煽动,拂过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岑望,我在给你洗澡,你太脏了。”被他咬了一口,仍认真同他解释的女子,在一点点撩起温水,洗净他尽是污浊的身子。


    “真是麻烦……”同榻而眠的女子,口中尽是嫌弃,却仍会分给他一半被衾。


    “黛黛。”因为那个叫吴常安的孩童一句“要娶秦黛黛”的戏言,他第一次出声叫了她的名字。


    女子惊喜地看着他,却又掩盖不住眼中的那一点小心思:“你不应这般唤我,你该唤我‘阿姊’。”


    “这样,往后我便是你姊姐,任谁也不能将我们姊弟一人


    分开。”


    再后来,她与那名叫文清砚的大夫走得近,他不悦地质问她≈ap;ldo;那阿望觉得,我该与怎样的人才相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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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得是这世上最好之人。便是最好之人,也只勉强同阿姊相配。”


    “好好好,若往后阿姊真的碰见心中的最好之人,定先来征求阿望的意见,如何?”


    “阿姊,我觉得天道不公。”


    “它让如今的我有了阿姊,却没有给那时的阿姊一个阿望。”


    “我不会有心仪之人,更不会与人成亲,有阿姊陪我便已足够,无人能将我与阿姊分开。”


    “阿姊,没有什么能改变我们姊弟一人,谁也不能。”


    “阿姊不是旁人。”


    “无人能取代阿姊在阿望心中的位子。”


    一幅幅画面如流星闪过,涌现得越发快。


    “神玄宫不知多少女修偷偷觊觎你呢,秦师弟便没有喜欢的?”


    “我有阿姊。”


    “你阿姊是你阿姊,你总要找到能与你白首不离之人。”


    “我与阿姊也能白首不离。”


    “阿姊,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这枚香包送给阿姊,阿姊与我一人一枚。”


    “阿望,若有一日你发觉你并非阿望,我也并非阿姊,你会如何?”


    “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所以才是假设啊”


    “我不喜欢这样的假设,你曾说过,只要我还唤你阿姊,我们便永不会分开。”


    “阿姊,我只想当阿望。”


    “阿望,我是自私的,若让我选,我定会选你。”


    “阿姊,不要喜欢他。”


    直到画面定格在那日的望霞城中。


    黑压压的天色里,女子沉默地送他去渡劫,她的眼圈泛着红,却仍笑着说:“快些去吧,我在客栈等你。”


    “好。”


    少年应声,却又离开得不彻底,折返回来,用力地抱着她:“待我回来,我有话同你说,黛黛。”


    那是那个阿望与秦黛黛的最后一次见面。


    岑望自回忆中抽离,惊骇地站在原地,眼睁睁望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入识海之中。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靠着过去曾经历的痛苦回忆,去掩盖这些回忆、感情的不断滋生。


    可是……


    六合镇上被如牲畜一般困于牢笼中的过往,不知何时多了一段被人保护、被人上药、被人安抚的记忆。


    有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走出那段昏暗的日子。


    神玄宫内孤寂的岁月里,多出了那个小小的弟子院落,那正在小聚的四个人,那个叫他“秦师弟”的李赣,总赖在秦黛黛身侧的“姜宁”,还有秦黛黛含笑的:“恭喜你,阿望,你有朋友了。”


    被先魔之力折磨得痛不欲生时,有人陪在他的身侧,割破手腕划下血符,护他的


    安生……


    恍惚里,岑望忆起师尊问他:“你可曾想过,为何会不甘?”


    他如今终于清楚。


    他后来心中升起的不甘,是不甘心为何那个傻子能得到她全心全意的偏爱,为何她看见的不是他的全部,而只是那个“阿望”。


    他不甘心,她的选择是“他”。


    识海之中逐渐涌上阵阵赤红,少年的眼眸也充斥着血色。


    用了数十日方才压制下“阿望”记忆的那股无形之力,脆弱得如同一块早已布满裂缝的玉,轻轻一敲,便已支离破碎,在他的识海中轰然炸开。


    方圆数百里,天象异动。


    “望儿。”有人叹息着唤他的名字。


    岑望抬眸,一滴鲜红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喃喃:“师尊,徒儿当真无用呢……”


    而后,陡然失去意识。


    千里之外的太墟宗。


    秦黛黛从比试场出来时,正值夕阳西下。


    晚霞遍布西边的天幕,洒落人身上,带着几分怅然,几分幽远。


    下瞬,本晴朗的天象陡然变得有些阴沉。


    秦黛黛不解地朝远处看去,越往东部,阴沉得愈发厉害。


    “天象异变,莫不是有人历劫?”千叶惊奇。


    “不知。”秦黛黛收回视线,落下醉玉峰。


    “少宗主,您的衣裳,幽月宗已着人送来了。”侍者上前禀报。


    秦黛黛应了一声,缓步走进外间。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幽幽悬于衣箱前的星辰罗裳,轻纱如飞霞,随灵力幽幽浮动,光彩缤纷。


    裳上珠宝如一颗颗璀璨星辰,裙摆处细腻的刺绣绣着一株雪莲,悠然盛放于曳地的尾摆。


    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秦黛黛定定望着,眼眸有动容闪过。


    “可还喜欢?”温敛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秦黛黛背影一僵,转头看去。


    闻人敛走进房中,唇角噙着一抹笑,认真看着她。


    秦黛黛笑意轻轻漾开:“谢谢你,闻人。”


    “我很喜欢。”


    闻人敛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很久,久到秦黛黛逐渐不自在起来,他方才道:“可以交换一个小要求吗?”


    秦黛黛不解。


    “待你穿上这件衣服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谢谢’或是‘抱歉’。”


    秦黛黛怔然,迎着他含笑的目光,她轻轻点了下头。


    闻人敛笑开。


    秦黛黛弯了弯唇:“侍者没同我说,来送衣裳的人是你。”


    “闲来无事,便跑一趟,”闻人敛望着她恬淡的侧颜,“黛黛。”


    秦黛黛眼中隐隐透着疑惑,看向他。


    闻人敛看着她因比试而微乱的发,顿了顿抬手将她的几缕碎发整理整齐,又轻轻扶了扶微松的发带。


    察觉到女子极细微的凝滞后,他顿了顿,收回手笑道:“初十那日,除却宗门前辈,便只邀些亲朋前来可好?”


    秦黛黛微讶,但见对方神色平和,她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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