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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热浪


    谢观接到了晏烟打来的电话?, 对?方问他要不要再?约着见一面,电话里这位大小姐声音热情爽朗,谢观靸鞋掩上门, 音量调低,特意来到了后花园里接听。


    如果他不去,家族长辈们肯定又要借着名头各种施压,这段时?间关?于卉满和孩子的事他一直刻意隐藏没有声张, 知道实情的双胞胎都被他严格封口,或许谢老爷子他们都觉得他早就将事情办妥了。


    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孩子还没出世,必须还要再拖延一段时间。


    没有迟疑,他回应了晏烟,两人约定了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隔着手机屏幕,他都能感受到那个大波浪涂红唇的女人在痴痴发笑了。


    这个晏家千金喜欢玩男人,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谈恋爱,在圈里惹来各种非议, 她?不在乎外界评价,终日被各色小鲜肉包围着, 言谈举止总能给人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他接完电话?, 意外看到卉满在花丛间抬起头,她?穿着咬鹃绿长裙, 蹲在地上看花,跟那些植物绿叶完美?融为一体, 令他一直没有发?现她?。


    啪嗒, 手机摔在睡莲池里,冒出一串气泡。


    卉满起身, 默默往房间里走,谢观追了上去,拉她?的手。


    “只是个女客户。”该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于解释。


    “骗子。”明明她?从头到尾全听到了。


    谢观愣在原地,竟然不知所?措。


    “这是为了你好。”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卉满果然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情绪失控,咆哮道:“是你在跟人家约会!怎么有脸说是为我?好!难道你约会的时?候会带着我?去吃好吃的吗!”


    三个保姆阿姨都听到了她?的怒音,赶来站在一旁围观,谢观心里飞快擂鼓,你们别?光顾着看,快来劝住她?。


    他皱眉对?她?们使眼色,可她?们面面相觑,都不上前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她?们作为老实忠厚打工人怎么可能插手。


    谢观感到了灭顶般的绝望。


    “大前天,前天,昨天,你都亲我?了,你舌头伸到我?嘴巴里,下面碰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掰着手指头这么数,点着自己?的身体部位,声音铿锵有力。


    孩子,大可不必描述这么细的。


    谢观面对?其他六只眼睛的合力绞杀,依然尽力维持冷漠表情,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


    “可你还跟别?的人约会,那为什么还要碰我?!”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惭愧,这令卉满感到愈发?愤怒。


    “好,你找是吧,我?也找。”


    “你找什么?”


    “跟我?一样大的,同、龄、人。”


    她?神乎其神戳到了他的痛点,令他气急败坏。


    他斜眼看向三个保姆,这三个人免费看了一场大戏,却连个助攻都不打一下。她?们此刻感受到了雇主的不悦,都赶紧离开了。


    卉满情绪激烈,还在不停和谐输出,他试图制止她?先别?爆粗:“文明,要文明!”


    他低下头,有点狼狈,自证了下:“我?跟她?没什么的。”


    她?呵了声,嘲讽道:“那你明天还去跟她?约会吗?”


    “你希望我?怎么做?”


    卉满总跟他这只老狐狸打交道,多少学精明了一点:“关?我?什么事呢,我?要找男大了。”


    “哪来的男大?”


    “谢束啊,还有谢桉,你两个侄子不都是么,十八岁,刚出炉的男大学生。”


    “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他攥住她?的手,用力捏住,她?感觉到了疼,但又是那种他故意克制后?的疼,他力气很大,在床上时?她?知道了这一点。


    她?冷冷反击道:“我?以为你这种病最爱干净了,可你真的好脏,好恶心,不要再?碰我?了,现在我?看到你就?想吐。”


    她?把手挣出来,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自走了。


    谢观站在原地,等待自己?冷静恢复原状。


    ·


    ·


    卉满这几天心情一直很乱,跟谢观之间的事想不明白,她?不排斥他的触碰,她?的身体很喜欢他的身体,但是,又总觉得只是止于此。


    他恶毒自私,而且还滥交,她?是绝不会喜欢上那种人的,她?只是在特?殊时?期被他的身体诱惑到了,仅此而已。


    她?继续检查自己?的账户,最近收益率不佳,搞的脑壳疼,市场没什么大机会,复盘也复不出个花来。


    刚垂头丧气这么一总结,结果隔天外资就?来了波大行情,卉满及时?把握住机会,冒了很大风险去做空,狠狠捞了一笔,光这一笔就?完成了预期七成左右的收益。


    马上行情要收尾了,在高度兴奋之余,她?却想到了平日里不该想的一些东西。


    她?贪心了。


    如果再?贪一点点,就?可以挣到拿下买福利院的全部资金了。


    如果再?犹豫,再?犹豫一下下……


    她?对?行情有了下跌期待,拔高了心理预期,犯了股市大忌,当下一瞬多头力量汹涌来袭时?,她?的操作已然形成了重大亏损。


    一日光阴过去,她?呆坐在椅子上,仿佛丧失了反应能力,还在阴影中发?呆。


    在最紧要关?头,她?还是止了损,今天多余的一笔贪婪,让这个月来的努力几乎都付诸东流了。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福利院的幻影,墙被推倒,大球被连根拔起,已经预感要输掉这场无人关?注无人知晓的比赛了,她?站了起来,低声默念:“我?不能输,我?不能输。”


    可股市已经收盘了,她?根本找不到对?手。


    如果是以前,没什么十万火急的时?候,她?是绝不会搞成这样子的,但现在她?的心态明显不对?,千钧重担下她?在与?过去那个无牵无挂的自己?彻底断联。


    股市是最文明的抢劫,见惯了赌徒与?人性,她?趴在桌子上,内心郁闷,还有四个月就?到拆迁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晚饭时?间到了,可她?纹丝未动。


    从昨天闹矛盾起,谢观跟她?就?没有说过话?了,收完盘后?见她?神情落寞,一直趴在办公桌上,他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


    “亏钱了。”


    “亏了多少?”


    卉满把账表打开给他看,作为大老板,他吸了口冷气,挑挑眉:“亏这么多。”


    “嗯,被爆锤了。”


    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莫名觉得好笑。


    “先吃饭吧。”


    吃饭时?她?还是无精打采,饭桌上的规矩是不能说话?的,谢观却破例了,他不想她?心情低落下去。


    他给她?挑了点龙虾虾肉,随意道:“我?没有跟她?见面。”


    “什么?”她?有气无力问。


    他抬抬眼梢:“昨天,电话?里那位客户,我?跟你如实说过了,跟她?确实没什么,只是吃过一次饭。”


    卉满一时?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账户的事,还是在想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谢观试图陪她?聊天,继续交流:“你这大半年来省吃俭用,是攒钱想买什么东西,对?么?”


    “嗯。”


    “买什么?”


    “我?的家。”


    她?一个孤儿哪来的家?


    谢观以为她?说胡话?,可他心思极细,微愣后?,瞬间明白了。


    那座破败的孤儿院。


    地段标价八位数起步,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竟然试图攒钱买下?


    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不过她?有必要攒的这么着急卖力么,之前饿成那样子。


    “那栋福利院,你很想买下来是么?”


    卉满费解地看着他,不懂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我?可以帮你买下来,只要你让我?愉悦点。”


    卉满斜着眼睛看他:“我?怎么让你愉悦点?”


    他说话?时?就?像响尾蛇的尾巴在甩,刻薄道:“我?觉得你在床上比在床下要讨喜,在晚上比白天要讨喜,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也一样,而且——”


    他好整以暇道:“而且?”


    卉满跑到卧室里,从背包里拿出钱包,又跑到饭桌前,拿出三张百元大钞,甩到他脸上。


    “而且我?嫖鸭知道付钱,比你有道德多了!”


    谢观被三张纸钞突兀砸脸,变了脸色,视线阴寒。


    他像看待灾难似的看待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段混乱关?系中是完完全全掌控方,但似乎,她?不这么认为。


    他在享受她?的同时?,她?也在享受他,甚至愿意为他支付“嫖资”。


    而且只有三百块?他就?值三百块?


    “因为你年纪大了不值钱了。”


    卉满这样对?他及时?解释道。


    谢观尤其怒火中烧,她?总是能踩到他的雷点,然后?就?跟现在一样,雷区蹦迪气了他一顿后?,潇洒转身走了。


    谢观磨着后?牙,看着她?的背影,齿缝生寒。


    ·


    ·


    卉满在周六没经过谢观的同意,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自己?从谢宅偷偷溜了出去。


    她?是从前门趁三个保姆没看住,偷偷溜走的。


    谢观检查了下她?房间留下的东西,确定她?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单纯出去玩后?,太阳穴神经突突跳了一阵,勉强冷静下来。


    他打电话?给谢束,让他联系下卉满,看看他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谢束不一会给谢观打了回来,说她?告诉自己?在城郊玩,想一个人清静点。


    知道她?在哪里后?,谢观稍微安了点心。


    上次的不愉快过后?,他们之间仍在冷战呕气,他去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于是他勒令自己?的侄子去城郊福利院和动物园附近找找她?。


    他对?侄子儒雅道:“找到她?之后?看好她?,别?想着动歪心思,不然把你腿打废。”


    谢束在电话?那头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拿稳。


    谢桉在一旁慢条斯理问道:“怎么了?”


    “卉满跑出来了,叔叔让我?去城郊几个老地方找她?,你说要不要对?她?下手?”


    谢桉微笑着看自己?的弟弟,这年头做坏事实名制的坏人可不多了,他友爱地提醒谢束希望他可以长一点脑子,不要拉低家族的平均智商。


    “你去么?”临出门前,谢束问了他一嘴。


    谢桉头也不抬:“我?去做什么?她?又不值得我?费心。”


    大树下,草坪上,福利院无人打理的茂盛草丛里藏着只老奶奶喂的橘猫。


    猫一开始自己?追着尾巴玩,把自己?转成一个风火轮漩涡,后?来它觉得没劲,就?缠着卉满玩,躺在她?鞋上耍赖皮。


    做猫很开心的一点是,可以抱着鞋睡觉,卉满给它的下巴挠痒痒,树下交织的阴影里,金雀花幽香扑鼻,阳光和谐流动着,紧接着一辆跑车急驰而过,响声把猫吓跑了。


    卉满微微蹙眉,敞篷跑车在福利院门前停下,下来个高挑纨绔。


    谢束头戴墨镜,吊着嘴角,赤着膊穿了件粉色无袖背心,双手插兜十分痞气。


    “哟,小卉满怎么跑出来了。”


    他上前几步,在草坪尽头,开着金雀花的地方与?她?眼神撞见了。


    卉满见了他拔腿就?跑,从右边的小门跑到街上,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被抓回去。


    谢束几步就?追上她?:“别?跑了,我?是来陪你玩的。”


    他有点郁闷,豪车靓仔,人见人爱,结果她?跟见鬼一样。


    卉满继续往前走,谢束迈着长腿悠闲跟着,迎面来了辆卖冰激凌的小吃车,卉满走不动道了,她?想了会花几块钱买了个白色螺旋冰激凌。


    “你吃吗?”她?对?一旁的谢束客气道,内心想着你最好不要吃。


    “我?对?这种垃圾食品没兴趣,它们既不卫生,还容易长胖,里面有很多不明成分。”


    作为阔少,谢束扬着傲慢的下巴,语气娇纵谁也不放在眼里。


    但没事,卉满刚好克他。


    “真啰嗦,你只要说两个字,‘不吃’就?好了。”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这是垃圾——”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你‘不吃’两个字不会说?”


    卉满斩断他,拿着冰激凌没好气道。


    谢束:……


    卉满在路边长椅上坐着吃冰激凌,谢束在她?身边跷着腿。


    她?看到了他那辆鲜艳的骚粉色跑车,隔空点点车问他:“你这个车很贵是吧?有多贵?”


    谢束对?她?比划了个手指,卉满看到后?却没有他意料之中的震惊反应。


    她?只是用充满苦涩的声音无力道:“你真的很有钱,你的车可以买我?一个家了。”


    钱没有什么珍贵的,但是钱能买到的那些东西很珍贵。她?从没有发?现钱是如此了不起。


    此刻,她?的内心升腾着无尽失衡与?落差,在昨天操作失利造成那样严重的账户亏损后?,这种情绪很难调节。


    “有钱不正?常么,我?们家族已经有钱了几百年了。”


    谢束难掩自豪感,这种家族荣誉世代加持下的优越感是他与?生俱来的。


    但他又转念想到,不对?劲,她?的家?她?哪来的家?谢桉不是说她?是孤儿的吗?


    “你哪来的家?”


    卉满对?他指指孤儿院,舔着冰激凌说:“这不就?是我?的家吗?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过的。”


    “你把这当家?”谢束自然不理解,觉得匪夷所?思。


    “不然呢?小时?候又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冰激凌融化,嘀嗒落到卉满指缝里,她?伸出舌头慢慢舔,放过一点奶油。


    她?这些专心致志的动作让谢束看的有点起生理反应。


    他幽幽盯紧她?,内心躁动,喘息微微加重。


    她?是禁忌,是一件可以掠夺的东西,叔叔和谢桉越不让他靠近,他就?非要铤而走险,对?她?怀有觊觎。


    他喉结滚了滚,正?是一身蛮力荷尔蒙爆棚的年纪,难以抑制某种幻想,她?这张脸,配上很顶的脾气一直都很对?胃口,如果孩子的事情处理完后?,她?被叔叔赶出了谢宅,他不介意可以包她?。


    “喂,我?说。”谢束指了指福利院,直勾勾盯着她?,“这里值多少钱?应该不贵吧。”


    他在考虑她?值不值得,值得让他把这里买下来,送给她?,借此来让她?付出更高的代价。


    卉满对?他的话?心生警备,不回答他。


    他将她?从头打量,看到了她?懒懒扎的绿色头绳:“你就?系这个扎头发?啊?”


    她?看到他在笑,笑的有点过分,嗔怒道:“这不是系的,这是有松紧的。”


    “几十块一个的东西,你也戴啊。”


    “这个才五毛钱。”


    卉满平生第一次看到头绳也分阶级,她?把它浅绿色的环状身体从头发?上扯下来,贴肤攥在手里,不想让它听到那些奚落寒酸,谢束转眼间将轻蔑已经移到了她?的头发?丝。


    “别?摸我?的头发?。”她?炸毛了。


    木质长椅上,谢束收了手,身子往她?的方向侧了侧,和缓语气问道:“这种几块钱的垃圾冰激凌好吃么?”


    “好吃的。”卉满慢慢舔,慢慢吃。


    谢束突然低下头,舔了下她?的手指:“嗯,还不错。”


    卉满甩了他一耳光。


    “你打我??”他眯了眯眼,散发?危险:“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让我?不舒服。”


    “不舒服?你跟我?叔叔滚上床,前几天他亲你你都没有不舒服,我?舔你一下你不舒服?”


    卉满愣住。


    谢束气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东西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跑车:“这样的玩具车我?多的是,随便一辆都够买这破烂福利院了。”


    “这不是你的家么,行啊,等你被叔叔赶出来,我?把你包了把这里买下来送你怎么样?”


    卉满气的发?抖,她?转身就?走,谢束不依不饶,支着长腿跟上:“跑什么。”


    “我?对?女人很大方的,给你的零花可比叔叔多多了,你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而且你生完这个孩子,不就?是待售状态了么?”


    卉满抬手想再?给他一耳光,这次他眼疾手快截住了,勾着嘴角攥住她?的手腕,不松开。


    “滚,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讨厌!”


    她?的话?虽然容易乱伤无辜,但这家里的人没一个无辜的。


    谢束耸耸肩,看着她?那张气愤恼恨的脸,升起一种顶风而上的强制快感,掰住她?的肩膀,莫名低下头,想亲她?。


    “谢束!”


    谢桉也来了。


    看到他,卉满微微松口气,忽然小声说:“我?想吐。”


    “什么?”谢束没听清,光顾着跟谢桉对?峙。


    卉满哇一下吐他身上。


    谢束满身脏污,表情痛不欲生。


    谢桉微微含笑,表情好像在对?谢束说咎由自取。


    谢束黑着脸去车上换衣服。


    谢桉给卉满披上外套,她?甩开,自己?往前走。


    他跟上,给她?递了块手帕让她?擦嘴:“你账户的事,我?知道了。”


    卉满一边擦嘴一边停下脚步,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桉解释道:“公司的账表是需要对?风控部门公开的,你这应该属于重大风控事故了,可能需要停止交易一个月。”


    卉满表情震惊且惊恐,停止交易,她?一下子慌了神,又想啃手指甲。


    谢桉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卉满,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跟我?说,因为感觉你这几个月一直很缺钱。”


    他的声音给她?以安抚,在此刻具有极强的拯救意味。


    卉满抬头看他的脸,咫尺之遥,他的眼睛像深潭,轻柔平静,引人下陷。


    “我?……”哪怕知道他不是什么善人,但她?面对?这样的温暖话?语还是心乱了。


    她?思绪放空了一会,期间谢桉默默观察她?,她?穿了一件柔软的白色宽松裙子,衬衫领贴服,面料轻盈,剪裁得体保守,一看就?是叔叔的风格。


    之前她?都是穿几十块一件的大众款衣服,在这段时?间里叔叔已经不动声色把她?的行头都更换了,他对?她?的照顾已经足够渗透细致,甚至比衣物缝制的针脚还要细腻。


    这能不能说明,他其实很在乎她?,或者说尤其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路边有车呼啸而过,谢桉手搭在她?肩上,把她?往里侧揽,他对?人一直细心体贴,充满关?怀。


    车声令卉满清醒,她?目光警戒,离他几步远,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是又有目的。


    “你需要帮助,可以跟我?说。”


    她?生冷拒绝道:“我?不需要,我?谢谢你了。”


    谢桉心里幽幽叹气,她?这尥蹶子的坏性子,简直像匹难以驯服的马一样胡乱冲撞,不过他竟然还没挨过蹭,多少有些幸运诡异了。


    黑色汽车停在他们面前,谢家司机走了出来。


    谢桉看到卉满攥了攥拳头。


    “卉女士,先生派我?来接您。”


    “我?不回去!”她?又开始任性了,对?司机使气道。


    “先生说您周一还要继续工作,还要写交易事故检讨书,还要……”


    卉满捂住耳朵,直接绕路跑了,司机急忙开车去追。


    谢桉看着车辆扬长而去,谢束这时?也从跑车上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对?弟弟出声训斥,觉得他简直坏的没有分寸:“你疯了,她?是叔叔名下的女人,你怎么敢亲她??”


    “等她?生完这个孩子就?不是了,或者说这个孩子被处理掉就?不是了,你知道叔叔的性子,用过几次估计就?嫌弃脏了。”


    谢桉冷冷问他:“你不嫌脏?”


    谢束勾唇,反问:“难道你嫌么?我?们是双生子,心有灵犀,就?连心跳都一样,你难道就?对?她?就?没有——”


    谢桉打断他:“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谢束眼梢上挑,玩味道:“是么,那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我?洁身自好的哥哥?”


    “我?只是担心你行事过于莽撞,被叔叔一怒之下打断腿。”


    “没关?系,我?有两条腿呢。”


    谢桉薄薄嘴唇凝着冷笑,心想你再?作妖下去迟早两条腿都被打断。


    谢束却思索道:“遗传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么,我?觉得我?跟叔叔的审美?很一致,叔叔那么重的洁癖,意识清醒之下还是跟她?上了床,他在想什么呢?”


    既觉得脏,又想要,既嫌弃,又不舍得丢弃,那种暗暗舔.弄龋齿的堕落与?狂喜,真是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


    谢桉没有理他的变态想法,转身上车。


    谢束不满意地喊:“喂,你开我?的车啊,你开车像老奶奶一样慢,飙的起来么。”


    他曲腿坐在副驾驶上,又开始想入非非了,开始存心要搞谢桉的心态:“你之前那么嫉妒她?,想要报复她?,嗯……是做梦在床上报复么,选的什么姿势?”


    谢桉脸色阴沉,把车开的越来越快,谢束都感觉到了恐惧,整个人几乎要飞起来。


    谢桉猝然踩了刹车,车子骤停,谢束向前撞去,险些撞破头。


    谢桉一改往日的坚定沉稳,攥住谢束的衣领,谢束知道他的拳头一向最厉害,疯起来能一个打三个。


    他对?弟弟严厉勒令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谢束看到他撕下道貌岸然的伪装,放肆大笑:“怎么,被我?戳中了?”


    他的声音像鬼魅一样,钻入耳中,谢桉用凶狠眼神让他闭嘴。


    这对?孪生兄弟对?视了一会,彼此的眼中释放着突突嗒嗒跳频的信号。


    谢束下巴低了低,礼貌询问自己?兄长的意见:“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你觉得呢?”


    谢桉下巴抬高了一点,同样文质彬彬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眼里渐渐涌上红丝,他凌厉一脚把谢束踢出了车外。


    ·


    ·


    卉满不想那么快回去,跑进?小路里七拐八拐,甩掉了司机。


    从绿化矮树丛里出来,她?坐上地铁,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拍掉身上的土,摘掉头发?上的叶子,用冷水润湿脸。


    她?今天还有事没完成。


    高中同学群里发?着消息,说要在校门口的老地方聚会,大家都放了暑假,报名踊跃,班长私聊卉满要不要来,卉满回复好。


    在高中校园外常去的那家饭店里,同班同学们时?隔一年不见,都聊的热火朝天,分享着这一年在各自大学的见闻趣事。


    他们过完暑假就?要读大二了,卉满把眼光放进?面前的玻璃杯里,听大家在开心地说话?,感觉之前乱哄哄的课堂时?间又回来了。


    她?神色放松,那时?候还挺喜欢做各种奥赛题的,几个老师常带她?去参加各种竞赛,骄傲地对?其他老师说这是我?带出来的学生。


    那种被引以为傲的语气让她?挺直脊梁,终生难忘。


    卉满继续看透玻璃杯,松开腿,坐在这家饭店的座位上。


    高一的时?候这家店还不算大,因为生意红火,高二时?候就?开始扩张了,在其他区也开了分店,店主是对?中年夫妻,他们的儿子那时?候常来帮忙,后?来他成了这家店的老板。


    “我?们的天才学神怎么不说话?啊?”


    他们都注意到了发?呆遐想的卉满,卉满对?他们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走神了。”


    大家也都哈哈笑,是那种友好亲切的笑容。


    因为穿着宽松,她?又坐着,他们都没有看出她?怀孕了。


    向来消息最灵通的班长问卉满:“听说你休学进?了谢晏集团总部啊。”


    卉满点点头。


    起哄声起来了,都竖起大拇指夸她?厉害,瞎喊着这妥妥将来的股神。


    暖烘烘的氛围和善又热情,他们对?她?不吝赞美?,完全没有嫉妒心,都很羡慕,就?像她?曾经是他们中的那个传奇的存在,再?如何优秀都是理所?当然。


    以后?我?高中同学卉满,他们会这样说,像老师一样提及,当作值得骄傲的事。


    而卉满本身,想啃手指,想到一年来自己?的种种出格“恶行”,仿佛坐在这里,面对?一群不知情的人就?能装作没有发?生。


    她?休学,未婚先孕,工作不顺,而他们还在夸她?。


    那样真诚的话?把她?的心放到了荆棘上,不轻不重地来回一遍遍轧。


    卉满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她?的社交能力一直很被动,人一多,就?像沉默寡言的水豚。


    来了个叼着烟的年轻男人上菜,他把第一道菜放在自动旋转的圆桌上,懒洋洋问:“你们是哪一级毕业的?”


    他们都说是去年,叽叽喳喳的,卉满放下手指,看着他,过了会有给她?倒啤酒的,老板再?来上菜时?,随手把她?的玻璃杯拿开了,说看到里面有只小虫子。


    同学们都称赞他周到眼力好,夸老板又帅了,女生们打趣他今年又换了几个女朋友,有大胆的要毛遂自荐,老板无奈笑,说现在店里忙,没时?间了。


    “忙你还来端菜,是不是看上我?们桌的哪个美?女了。”


    卉满在笑声中把腿并拢了一点点,两只手紧贴放在腿根。


    差不多聚完后?,天将黑未黑,她?从酒店后?门出来,老板倚在后?面墙上抽烟,火光一闪一闪,没着完就?掐了。


    看到她?,他说:“注意点,怀孕了不能喝酒啊。”


    玻璃杯里没有虫子。


    读高中的时?候,卉满每次放学从后?巷走,看到他时?,他身边都会有一个漂亮女朋友,有时?候是卉满认识的同学,情侣间贴耳窃窃私语,互相环着腰肢,那些窸窣暧昧的声音催促她?走的很快,那时?候她?对?他们的隐秘世界好奇又畏惧,好像他们在做一种能使旧牙剥落的事情,有欢愉,也有疼痛。


    现在,他身边空了下来。


    她?跟他说谢谢。


    “这有什么。”


    空了有一秒,他又说:“那有什么。”


    卉满听到后?面有车响,这次从车里走出的是谢桉,她?意外地看着他,思绪就?这么断了。


    “该回去了吧。”谢桉点了点腕表,他做这个动作很像谢观。


    卉满忽然想要回头,她?不能再?欠老板一次。


    又说了声谢谢,这次是为了他刚刚替她?拿掉啤酒。


    老板又重新点起烟,像是没听见。


    坐在副驾驶上,卉满不可避免地回想。


    回想刚刚的那面墙,那条巷子,那是她?曾经从学校回福利院的近路,有一次,天也是这样将黑未黑,两个喝醉酒的小混混堵上来,老板就?那样出现了,一脚一个,用上拳头,他手臂上的青筋像蓝色树枝,在白色手臂的背景布上迸发?伸展开,混混跑了之后?,喘着粗气对?她?说:“还愣着干嘛,走啊。”


    卉满忘了说谢谢,后?来她?再?也没敢在那里走,这件事有时?会在梦里出现,她?欠他一句谢谢。


    现在不欠了,回忆里的男人又重新回到回忆的位置。


    她?安静地摸了摸肚子,想到了志愿者阿姨,想到了睡着的动物园,福利院的老奶奶和大树,之前的那些旧的岁月都离她?而去了。


    “同学聚会好玩么。”谢桉开着车问她?。


    “好玩。”


    “哪里好玩?”


    “就?像没长大一样。”她?慢慢说道,间隔性地怀念,没长大就?意味着没有大人的烦恼,她?不想长大。


    他笑了下:“你觉得你长大了?”


    卉满不高兴地横他一眼。


    “那是谁?”他敛正?神色忽然问,笃定她?知道他问的是谁。


    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呆在一起的场景,这样呈现给他看,谢桉只是冷静地把那个男人作为个体单独剖出。


    “饭店老板。”卉满回答,她?不知道谢桉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初恋?”


    她?不想说,但还是摇摇头:“我?没有初恋。”


    “你没有初恋?”


    她?闭上眼睛,问他:“你有初恋对?吗?”


    他果断答:“没有。”


    当把她?送到谢宅时?,他如往常一样绅士地先行下车,为女士打开车门,然后?对?她?说,他不会把聚会的事跟叔叔说的。


    “他肯定知道的。”毕竟就?连他都找到了自己?。


    “我?指的是那个男人的事。”谢桉记得她?跟那个年轻男人交换的眼神与?细节,他一直觉得她?在情感上是比较木讷的,但那几秒钟,她?的眼睛会说话?。


    “我?跟他又没什么。”


    “那我?跟叔叔说?”


    她?瘪着嘴巴,有点恼恨地看着他。


    “你应该注意分寸。”


    “我?注意什么分寸?难道我?是你叔叔的人吗?”


    “我?没有那样说。”


    “你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谢束说出来了,你叔叔也说出来了,难道我?上辈子做皇帝把你们谢家满门抄斩了吗,这辈子你们怎么都跟我?犯冲,让我?不开心。”


    “首先,你上辈子是皇帝这件事,几率很小,其次,你对?谢家人了解并不全面。”


    “不全面吗?你们家的人就?是那样的。”


    “哪样?”他是问句,却好像在逼她?回答。


    卉满没有回答。


    几分钟后?,谢桉重新坐在驾驶位上,疾驰,沿途夜色一墨墨流逝,不由自主地回放今日的倒带,她?磨蹭着走进?谢宅时?被树枝勾到了裙子,她?坐在车里用瘦瘦的手指抚摸肚子,然后?是她?跟那个年轻男人说的两句谢谢,当看到她?离开那个男人,离开那面墙,到自己?身边来的那段距离,他定格住,想要抓在手里。


    车还在没有心事地迅速往前开,载着怀有心事的男人


    回到谢宅,谢观坐在那里,做什么都不费力气,钱与?权力交织的魅力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富有、孤独、优越,卉满第一次这样重大的意识到,虽然前面有很多恶劣前缀,但是——他很有钱这个问题,因为她?意识到钱现在对?她?来说真的很有用,之前并没有这么深刻地在乎这一点。


    他穿着定制的高定西装,手腕处的袖扣闪闪发?光,令她?有点不敢直视,或者说刻意不想直视,那样精致豪奢的光芒愈发?刺疼了她?的落魄,以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这些,只知道他是一个本质上的男人,如今她?突兀黯淡了才知道光的锐利与?耀眼。


    白日里的暑气再?度冒上来,她?的额头沁一层毛茸茸的虚汗,要去洗澡,这时?他向她?走过来,给她?一杯柠檬水,卉满没有接。


    他不疾不徐,把水杯放下了,水波动荡不平静,接着用冷峻的叙述强调对?她?说:


    “我?想了想,你感到愉悦,我?也感到愉悦,既然是相互的,那作为你的客人,我?也应该付给你钱。”


    他把三张百元钞递给她?:“我?们抵了,感谢款待。”


    卉满拒绝,感觉他在侮辱她?:“我?怎么可能收这种钱。”


    他反问她?,措辞严谨:“为什么不收,你跟我?不是平等的么,难道你格外高贵?我?低人一等?”


    卉满算是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了,接过钱,默默感叹这好歹是三百块。


    他又说:“你最近孕期脚水肿厉害,不要随便出门,如果想出去玩,我?带你去。”


    卉满紧攥着那三百元钱,看着他那双象征并超越现实意味的严苛眼睛,点点头。


    她?身上有汗味,还没有洗澡,出过汗的白绸一样的皮肤上散发?热气,滑腻重现着白日的情景,空气在炎热中颤抖,静止的热流占满天地。


    谢观今天没出门,但看到她?,已经看到了这些画面,看到她?走在太阳下,走在影子前面,缺乏乖巧的身体变成了婉顺的金色,接着大簇大簇流金溶化,凝成非现在不可的瞬间。


    他抬手拂了拂她?额前汗湿的头发?,摸到了外面残留的温度。


    卉满看到了他撩起的内侧手腕,为什么男人的血管可以这么蓝,冷白皮下的蓝色血管流动鲜红色的血,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然后?看到他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把她?抱到沙发?上,压倒性的俯下身,卉满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找着着力点,很奇怪,她?或许是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不想反抗,但依然在疑虑自己?为什么不反感与?他的肢体接触,谢束舔她?的手,她?给他一耳光,因为不喜欢他那样做,那谢观呢?


    她?的眼神打结了,想了会没想通,解不开更累了,就?松弛下来半闭着眼不去想了。


    谢观用一只手跟她?十指紧扣,期间扫了眼她?手腕上的绿头绳,给她?褪下来,动作温柔不唐突,这种温柔缓慢带有华丽感,让她?清晰知道这样做是因为勒的手腕那里起了一道红痕。


    “你讨厌谢束,那不会让他再?来了。”


    “嗯。”她?摇摇头,让头发?散的更开。


    他的手指交叉在她?手中,漂亮贵重,那是有钱人的手,雨水一样柔滑。


    卉满缓缓视线下移,他有一具完美?的身体,这具身体对?她?保持默许。


    她?知道自己?长大了,抛开那些长大的烦恼,鬼迷心窍地去亲吻他,就?像是偷偷摸摸在面对?一只很久没打开的衣橱,从第一次他亲吻她?时?,就?本该察觉到那种微妙异常了,他吻她?时?,她?没有感到难以名状,反而一遍遍确认是否心动,确认身上产生的那种炽热的感觉,从一开始她?的心似乎就?有方向了。


    后?来衍生出那个枕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晚上,他对?她?一步步的烟视媚行的引诱。


    他的动作细致,体贴,富有极高的技巧性,发?梢、后?颈、胸前……每一步缠绵都经过她?的确认,战斗绵延断断续续了那好几天,后?来在书房她?允许他穿过自己?。


    卉满的视角仿佛重叠了,她?看到两团发?霉的菌丝缠绕在一起,腥气冷冷,云雾混混。


    游离在身体的,息壤散落的感觉……


    男人的姿态始终隐忍而克制,比她?和其他绝大部分男人更富有耐心,他天性捕猎技艺高超,始终不紧不慢的,身上有非常强烈的野兽气息,于暗中蛰伏。


    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睛,比最深的洞穴还要幽邃,危机四伏,洞若观火,人性与?动物性在寒冷的眼球深处交替下潜,而她?眼下心理脆弱,又天性噬咬,当吻更深时?,她?有点疯狂,她?亲他就?像在咬一朵玫瑰花,眸光破碎。


    “我?觉得,我?觉得……”她?凝视他的眼睛,在他的眼中读到了她?的存在。


    “嗯?”谢观呼吸有些缭乱。


    “我?觉得你很好,很不错。”


    她?夸了他。


    得到这样的评价,他的脸色骤然冷淡,而她?表情像是在等待他说谢谢夸奖,接着他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抽离身体,一声不吭离开了。


    卉满呆坐在沙发?上,自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的离开就?像是她?混淆了什么。


    他收到好评,为什么又阴晴不定了呢。


    第18章 野狮


    “我觉得你很好, 很不错。”


    两天以来?,谢观脑海里始终记得这句话。


    他想对她说,这种话不能说出来。


    但她肯定会问,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她那充斥野蛮旺盛的好奇心,不知羞耻、缺乏教养的大?脑,竟然把他当成了?等待评价的客体。


    他竟然被?她评价了?,而且只是区区还不错。


    谢观神情?阴翳。


    “听说你推掉了?跟晏家千金的约会啊。”家族会议上, 桌对面的谢老爷子啜一口茶。


    “人家跟你约好的,怎么?推掉了??”


    “集团临时有事。”


    谢老爷子看了?眼自己的孙子,他成熟可靠,独担大?任,可眼下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走上歧途。


    “不用藏了?,我都知道了?。”他用拐杖扫了?一圈周围危坐的同族长?辈们,“你的这些叔叔们也?都知道了?,那个女人在谢宅里住着。”


    谢观没有去想是谁走漏了?风声,其实卉满在宅子里活动很自由,直通大?海的后花园更是没什么?视野盲区, 探查她的踪迹很容易。


    “最关?键的是,那个孽种还没有打掉, 你跟晏家的联姻是早晚的事, 却非要在那个女人身上节外生枝,你太让我失望了?。”


    “都快七个月大?了?, 打不掉了?。”


    “那就连人带胎一起打!你在优柔寡断什么??”


    谢老爷子给出了?最后通牒:“你必须处理掉那个女人,给钱也?好, 其他方式也?好, 让她死心混蛋。”


    “如果你的叔叔们,堂叔们都把外面的情?妇和私生子带到家里来?, 跟你这样胡搞乱搞,那这个家族早就分崩离析了?。”


    谢观对此始终保持沉默,这引起了?谢老太爷的警觉,他知道孙子的心性,谢观是那种不吭不声干狠事的人。


    他特意当着全宗族长?辈的面,提高音调,对谢观警告教诲道:“你所有的一切是家族扶持起来?的,概因你生于世家,你才能坐在这个位置,没了?家族支撑,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包括你,都什么?都不是。”


    “你必须除掉这个孩子,这个私生子,孽种,他将是你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谢观正视自己的爷爷,这个掌权了?几?十年之久的老人,对他做出回?应:“她怀的是我的骨肉,我不会那样对她。”


    满堂哗然失色,寂静了?几?分钟,落针可闻。


    “你说什么??”谢老爷子震怒,没想到孙子敢公然违背他。


    “我会保下我的孩子。”


    “糊涂!这会使晏家心怀芥蒂,晏烟如果知道了?你有私生子,怎么?可能会跟你缔结婚约?”


    “那就不缔结了?。”谢观双手?交叉,手?肘撑在历史悠久的书案上。


    “谢观,我跟你父亲一手?将你教养长?大?,悉心培育,未曾想你数典忘祖,你太糊涂了?!你在侮辱、亵渎、毁掉你的家族荣誉,令全族甚至连带你已过世的父亲一起蒙羞!”


    谢观讽刺道:“爷爷,您不知道么?,私生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如果您非要名正言顺,保住伟大?的家族声誉,我可以娶她。”


    “你!”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谢老爷子还是惊得拍桌而起,拿拐杖差点?要打他。


    一个小时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结束掉家族会议,谢观感?到了?疲惫。


    他走到了?街上,发觉天凉了?,风开始变冷,天上都下起了?金色落叶。


    不知道她午睡会不会盖毯子。


    他快步往家走去,走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车和司机都在不远处等待。


    回?到车上,司机显然吓了?一跳。


    “怎么?了??”谢观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或许很狼狈。


    “没,没什么?。”司机当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大?老板这副失态模样。


    他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领口许多褶皱,领带缭乱,指骨有淤青,俨然刚参与过打斗的模样。


    “开快点?。”谢观厉声督促,他需要立刻回?家洗澡,洗手?,换衣服,又看了?看肿起的手?背,这里碰过了?脏东西,最少要洗二十遍手?。


    路面上铺满了?落叶,正午时分竟然起雾了?,变幻的车灯,公路上车辆来?往的噪声,在他与其他人之间,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的车行?驶着,加速、减速,白雾已经深沉延伸,车子孤独地?被?林中的落叶松、冷杉和冷气湍流包围。


    “去公司。”半路上,谢观突然改变主意了?。


    “啊?老板您要去公司吗?”司机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跳,任职多年,他知道老板稍微衣服皱下都会第一时间回?家清洁更换的。


    司机隐隐预感?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调转车头,迅速向集团大?楼驶去。


    ·


    ·


    晚上,满天大?雾,风声在拥挤雨声。


    卧室房门被?撞开了?。


    卉满伏在书桌上看书,听到动静,倏地?把书本阖上,藏在身后。


    谢观大?步上前,看到露出的一角书脊装帧,是莎士比亚的书。


    “可喜可贺,你能看懂莎翁的书?”他仰着下巴,薄细的嘴唇那样红,对她冷冷刻薄道。


    “我只是想变得更……文明一点?。”卉满咬牙切齿,以后孩子出生后,将是极为?严峻的教导任务,她不想要张口时连几?个词汇都造不出来?,那得多丢脸。


    “文明?文明的更迭从来?都不文明。”谢观想到了?家族会议上那些混乱的场面,不由得嘴角勾起讽刺。


    “莎士比亚四大?悲剧有什么??”


    他拿走她的书,拷问她。


    卉满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等反应过来?后,才理直气壮道:“关?你什么?事!”


    “嗯,没答上来?,不听话的孩子当然要接受惩罚。”


    他把领带解下来?,脱去崭新的没有折痕的外套,长?指从上到下解着衬衣扣子。


    “你在跳脱衣舞么??”


    卉满故意做出奚落,以为?能像往常那样凭借几?句冷嘲热讽击退他,毕竟他给她的感?觉总是那么?骄傲易怒,绝不会容忍一个如此贬低蔑视他的人跟他躺同一张床上。


    可这次好像不怎么?灵验。


    “你这种时候骂我,只会让我感?到你在有意助兴。”


    猝不及防,他上前抱住她的肩膀粗暴吻她。


    卉满搞不清楚状况,在喘息的间隙气愤道:“你弄疼我了?。”


    他掐住她的手?腕:“就是要弄疼你。”


    他想把她弄哭,看她哭。


    “你变态!”明明前几?天突然就不理她了?,结果今天又突然这样子,卉满很生气,踢他的膝盖,踩他的鞋子:“出去,我要睡觉了?。”


    这个男人在深夜用拳头砸她的门,像园丁砸开蛮荒绿野的入口,很新鲜,但她不怎么?喜欢这种方式。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单纯发神经。


    后来?,他怎么?赶都赶不走,推也?推不开,她才感?觉出他身上有一种严重性,他似乎迫不及待要确认什么?,而且要在她身上确认。


    “我肚子疼。”


    当他把她抱上床,手?指探到下面时,她慌张这样低喊,不过声音有点?假。


    知道她在诓骗他,但他还是停止了?。


    卉满心虚地?别开视线,让谢观抓住了?这一小丝幽微缺口,他不死心,又尝试了?几?番,卉满跟他扭打作对,床上剧烈动荡,担心会伤到她和孩子,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感?到泄气,脸像蒙有隐情?那样,情?绪陷入低迷。


    “你不是要睡觉么?,睡吧。”他坐在她身侧,督促她快点?睡。


    “你在我跟前我怎么?睡,你出去。”


    谢观理了?理领口,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房子外苍穹低垂,沉沉夹杂着风暴。


    卉满听着几?百米外潮水汹涌的拍打声,渐渐安憩下来?,她散着头发面朝下睡去,谢观坐在她身边,帮她翻过身,她知道,枕在他的大?腿上,手?指松懈地?握着他袖口的一粒纽扣,长?发乌黑,他的心跳离她很近,眼神比冰蓝色海水还要冷静。


    “我想问你。”


    “你不要问。”


    “你手?好像流血了?。”


    他被?她扯了?扯袖扣,一怔,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他以为?她会对几?天前的事问个没完。


    “不小心擦到了?。”他撒了?谎。


    卉满信了?,这具男人的精壮身体随即躺下来?,抱着她熟睡,可她不老实,不喜欢被?圈着,老想着跑。


    她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怕惊动他,要从禁锢中彻底爬开时,谢观眼睛开了?一条缝隙,攥住了?她的小腿,把她往自己身上拉,然后重新抱住了?她。


    她扭来?扭去试图脱离。


    “蹭,你再蹭?”燎热气息喷在耳后,他沉重的语气像是暴君。


    卉满真的困了?,动作懒下来?就显得识时务许多,这下知道不惹他了?,她只想睡觉。


    谢观把脸埋在她后颈,闻着她的味道试图安眠。


    这两具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发现男女接触并不是并没有多么?难以克服,其他女人也?可以,家族长?辈们都这样说,利益相关?,家族会议的尾声,他们的谈吐都不再文雅,也?说他玩够了?完全可以换个别的顺眼女人。


    怎么?玩,玩多少都没关?系,只要把这个孩子处理掉。


    他们千方百计阻拦私生子的出世,视他为?威胁,为?奇耻大?辱。


    当有个亲缘较远的老头满口漏风烂牙叫喊一口一个狗杂种时,他像将卜尼法斯八世赶下教皇之位的圣骑士那样,一掌扇歪了?他的头。


    那一掌粉碎剥去了?教皇鲜艳亮丽的皇冠和法衣,他看着这些位于对立面的虚伪幕后当权者?,世俗意义上的权威,他几?天前是他们中的一员。


    有年轻晚辈上来?拦架的,他没有顾忌,用拳头应对,拳如雨下。


    风烛残年受此屈辱,这群老家伙们感?觉颜面扫地?,将他驱逐出了?家族会议。


    大?床上,谢观躺在卉满身后,抱着她,熨帖的温度渐渐带来?火烧火燎的痛苦,他还在想。


    从大?局看,为?了?她和这个私生子,将家族关?系闹得这样僵,使自己倍受苛责,实在不值得。


    不过史书之外,历史上的庞然大?族,风光世家就不会起内部争执么?,还是那些龃龉都被?抹去了??


    模范大?家长?费雪跟他的孩子会不会吵架,孩子们都不会叛逆么?,以及,费雪说的就一定对么??


    他怀疑、质疑、并意图推翻三十多年来?受到的教育,那些坚不可摧公理一般的信条,烙印在他的身体每一寸,他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非常危险的思想阶段,濒临沦陷的边缘正被?色.欲等七宗罪轮番霸占。


    人类为?什么?抵触欲望?因为?害怕上瘾。人类为?什么?沉迷欲望?因为?享受过瘾。


    他想享用她,就是这么?简单。


    他突然翻身起来?,身体覆上她,知道她还迷糊醒着。


    “你特别么??”他掐着她的下巴,嗓音沉重,烟视媚行?。


    他觉得作为?女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两人没有那一晚的交际,按照既定的平行?线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交汇,她或许会遇上良人,被?人珍爱和用旧,生老病死,度过一生,所有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人既是地?域的,又是普世的,既是平行?的,又是垂直的,他的世界从来?都是由一系列笔直的正确构成,可她——她从来?没有定性,她的眼睛是圆,是线,是不灭,她纵横多端——


    她永垂不朽。


    谢观心很慌,没有答案,出尔反尔,啃咬着她的身体。


    卉满反应激烈,这次,他让她把话咽死在呜咽中,他双眼充血,露出狰狞面目——这是最纯粹原始的冲动,一头茹毛饮血的公兽要揉碎她的骨头。


    迸发,蓄力,后背绷紧,两人撕扯,夜很长?,她负隅顽抗,被?残酷镇压,最后精疲力竭。


    无?度无?序,一晚没有意义的野兽关?系。


    谢观狠狠衔着她的脖子,用强硬身体让她记住他,直到天亮尾声都不松开。


    大?地?在暴风雨中湿透,他的眼睛响起吞噬声,在最暗最黑的深处吞噬一切,包括他自己。


    ·


    ·


    卉满不想提那一晚,她醒来?时眼角有干涸泪渍,本来?会有更多的,但在最初刚流出泪花时,谢观给她舔掉了?一些,后来?止不住,她的泪水越来?越咸,偏偏还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哭声。


    谢观让她松嘴,这么?下去她的嘴唇要被?咬废了?。


    她不松,他用手?掰开她的嘴,把自己手?指塞进去让她咬。


    她有点?害怕他后面的样子,不同以往,他的眼睛寒冷深沉,像野狮,彻头彻尾的食肉动物,他的獠牙利爪,他的暴强蛮力,充满憎恨,仿佛要撕裂她。


    中途有一阵停歇。


    “你什么?也?不是。”他对她说,似乎得到了?答案。


    “你更是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他对她确认主权。


    卉满用尽全力,颤巍巍跟他比了?个中指。


    他把她的手?指咬在嘴里,不停吸吮着,用来?泄愤。


    她推他,打他,咬他都无?济于事,他的脊背像蛇那样晃动,巨蟒缠身的炽热窒息感?,不管她怎么?反抗,他的腰始终停不下来?。


    又快又痛,不管不顾。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他这种古板守旧的老男人……可以这么?疯狂。


    她有点?怀念以前那个谢观,碰她一下都嫌脏,像没了?清白一样。


    这么?看来?,保持距离是一种美德,第二天醒来?后,卉满茫然了?一会,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床铺默默想。


    第19章 名单


    谢观今天的日程安排很满, 他六点就出现在?了?公司里,衣着考究,气?场威严。


    办公室内, 三个助理恭敬地给他汇报今天的行程:上午九点半,参加集团旗下某家上市游戏公司的敲钟仪式,十点半,作为实际控股第一大股东出席剪彩仪式并致辞发言, 十一点,例行同大股东们会晤面谈,十一点半,出席答谢酒会。


    当日的这场资本之旅直到下午三点才预计基本结束,下午三点半他要回?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届时将宣布一份新拟定的谢晏集团资产重组方案,会议时间预计四小时。


    外界都在?传言,这次股东大会之后,谢晏集团的商业布局将奄然嬗变,因?为就在?昨天圈内便传出了谢家内部不和, 爆发矛盾的谣言。


    “昨天的事,新闻舆论有没?有发酵?”


    “没?有, 已经处理掉了?。”一号助理毕恭毕敬回?复道。


    谢观看?了?眼时间, 已经六点半了?,他沉默了?一会, 俯瞰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助理们都感觉出老板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他拿出那份昨天下午新拟定好的集团资产重组方案, 方案后面有一份受益人?名单, 视线锚定了?某个位置。


    “你?们三个还在?这里做什么?”谢观眼见三个助理都守在?跟前,莫名心烦意?乱。


    他们赶紧都要退下, 谢观又把三号助理喊停。


    “你?去谢宅,通知保姆们,让她们提前煮些滋补汤膳。”


    “送来公司吗?”三号助理懂了?,难怪老板眼底发青,估计是没?睡好身体虚。


    “不是。”谢观睫毛垂下,像徐徐展翼的鹰,“你?今天的工作都在?谢宅完成,在?客厅等她起床,监督她今天暂停交易,一直守着别让她出门,顺便让她把汤喝一些。”


    三号助理瞳孔震惊,不过凭借专业素养,还是飞快点头,立马动身去安排了?。


    谢观把名单合上,左手?搭在?右手?上,微微闭了?闭眼。


    九点半,他准时出现在?交易所,钟声敲响了?三下,已经参加过许多次这种仪式了?,盛大隆重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感触。


    红毯铺的又宽又长,被昂贵的各色皮鞋踩踏着,到场了?很多嘉宾,受邀的嘉宾大部分都是商界名流,不仅仅是有钱就能来,还得有社会地位。


    这群人?热衷于搞慈善,搞教?育,通过这些有钱人?获得社会地位的最有效的途径,来获得社会声誉,尤其喜欢资助大学,他们常常捐钱,捐赠各种实验室,获取美名,这是慈善事业的黄金时代?。


    谢观如往常一样,致辞,同一些老熟人?例行问候,偶尔戴着手?套握手?——行业中人?都知道他的洁癖,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对于自己说的话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到了?自己的侄子,谢桉西装革履,有一张跟他几分相?似的脸,不过更为年轻,看?到那张脸冲自己走过来,谢观不怎么高兴,却还是当着诸位名流与媒体镜头的面,露出几乎没?有弧度的笑?意?。


    他不笑?时还好,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一笑?便显得更加冷漠,谢桉站在?他身侧合影,他们之间仿佛有刀剑之隔。


    在?场的众人?都在?暗中解读,这对叔侄的共同出现回?避了?外界关于谢家昨日内部不和的传闻,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舆论发酵,避免集团旗下的许多股票大跌。


    不过这种事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真伪,许多家族荣誉在?前,内里再怎么纷争,对外还是保有体面的。


    答谢酒会上,晏烟也来了?,谢观对她敬酒时,她贴身问他,语气?暧昧:“怎么不跟我约会了??因?为你?那个私生子?”


    谢观脸色极差:“很明显,你?跟我的事已经了?结了?。”


    “啊,我说你?啊,都快四十的人?了?,真这么拎不清么?听说你?非要把那个私生子加到这份资产受益人?名单里?本来我还挺中意?你?的。”


    “你?中意?的男人?太多了?。”


    这句话戳逗了?晏烟一下,她没?理他的恶意?内涵,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跟他爽朗碰杯:“没?错,那可真是太多了?。”


    关于那个孩子的话题是个忌讳,跟谢观聊了?两句他不理后,晏烟也知道没?戏了?,聪明人?碰上聪明人?,往往一个眼神就懂了?。


    她把眼光投到不远处的另一个谢家男人?,谢桉身上,他最近在?集团风头正盛,谢老爷子昨天连夜向董事会提交人?事任命,正式将谢桉纳入高管层,而他才刚刚满十八岁。


    她隔着空气?与人?群冲谢桉举起酒杯,谢桉礼貌回?应她,两个人?都一饮而尽。


    ·


    ·


    下午酒会仪式结束后,谢观把谢桉叫到了?顶层办公室内。


    他手?指扣响桌面,姿态闲逸,一点都不像跟家族有嫌隙的样子。


    昨天充满激烈纷争的家族会议,这个聪明的侄子有事并不在?场,或许是提前知道会有动乱,所以刻意?不在?场。


    但这都无足轻重了?,圈内都知道了?,谢家出了?私生子的丑闻,谢桉一定也知晓了?原委。


    谢老太爷摆明了?现在?对这个玄孙委以重任,将来集团各种资源也会向他明目倾斜。


    最直接的任命是谢桉昨天直接进?入了?公司的管理高层,在?高入云端的大楼高层独享一间办公室,仅次于顶楼的高度。


    高度代?表着权力,向最顶端逼近的权力。


    办公室里弥漫着不安与不详。


    谢观手?底下有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他昨天下午拟好的,他素来雷厉风行,只用了?几个小时,便定下了?价值上万亿的初稿方案。


    “这就是那份受益人?名单初定版,想看?吗?”他对侄子开口?了?。


    谢桉面露难色:“叔叔……”


    “你?想看?,又不敢说。”谢观扫了?眼谢桉,“既然老爷子重视你?,那你?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在?集团做你?应该做的,关于你?的财产继承会使?你?满意?的。”


    这场家族矛盾,因?为血缘纽带早晚会化解的,何况他跟家族本就是利益共同体,难以断裂难以割舍。


    这一点谢观知道,家族里那些长辈也心知肚明,但家族裂痕的修复是一段极其漫长的过程,那些人?惺惺作态,他觉得烦,这其中就必然需要有人?牵线搭桥。


    谢桉及时说道:“叔叔,太爷爷过段时间要办生日宴,有些事情还需要您主持。”


    “嗯。”这个侄子一向很懂事,这点令他欣慰。


    谢桉暗暗看?了?眼那份文件:“叔叔,其实我还有事要跟您说。”


    “你?说吧。”


    谢桉有些难以启齿道:“您对那个孩子不该是这个态度。”


    “我该是什么态度?”


    “您很清楚,那个孩子因?为某些原因?本来就是保不住的。站在?家族利益的角度,私生子如果有了?股份继承权,只会损害整个谢晏集团的内部集体利益,这会坏了?规矩。”


    谢桉无法理解,利益至上,几个月前,明明叔叔什么都不用做,那个孩子就会自然流产消失,连痕迹都不会有。


    可他竟然想要保护一个私生子,不惜损毁家族名誉,让自己重度洁癖的人?生蒙上最脏的污点。


    他执意?选择走那条最难走的路,究竟为什么?


    “您是为了?她吗?”


    冰山融化,最后作为容器的卉满终于显现出轮廓,谢桉终归还是问到了?这一步,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原因?,毕竟叔叔跟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又不会有感情。


    “你?在?问她?”


    “是,我在?问她,您是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吗?”


    谢观的眼神耐人?寻味:“你?在?我面前提她?”


    他的语气?变得温柔绵长,却让谢桉不寒而栗。


    “我记得叮嘱过你?,你?要离她远一点不是么?”


    “叔叔,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谢观的气?场太强大了?,谢桉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谢观对他冷冷一击:“你?看?她的眼神清白么?”


    谢桉神色僵硬,站在?原地不敢喘息。


    “你?是我的亲侄子,之前如何,我不会计较,但以后,劝勉你?,不要起跟她有关的心思。”


    “我知道了?,叔叔。”谢桉强装镇定,回?应道。


    谢观见敲打?立见成效,清了?清嗓子,和缓语气?,又对谢桉淡淡批评道:“要找一份门当户对的婚姻不容易,晏烟是晏家的独女,如果能跟她缔结婚约,对你?的未来大有裨益。”


    他说这话,不言而喻。


    “叔叔的教?诲,我铭记在?心。”


    谢桉没?想到,只是提一句卉满,便会招来这么大后果,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我替你?预约了?跟晏烟八点钟的晚餐,你?晚上按时去,跟她聊一聊,看?看?投不投缘。”


    “是。”谢桉头皮发麻,却还是点了?头。


    他从?办公室出来后,擦去额上的冷汗,刚刚似乎全然忘了?呼吸。


    时间已经指向三点二十分了?,他拿出手?机备忘录,在?待办事项里加入了?跟晏烟约会这一项


    谢观坐在?椅子上想了?良多,距离三点半召开股东大会还有十分钟,在?正式宣布资产重组受益人?名单前,他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


    他回?想起昨天家族会议上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家族荣誉?他看?到的只有罪恶,他们是那样残忍,为了?利益可以完全不在?乎地剥夺一条生命,甚至是两条。


    他不可遏制地想到后来,感到一阵温暖,这个孩子有他一半的基因?,也有她一半的基因?,凭借这一层关联,她下面几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不会再有世俗的物质压力,起码会比原来快乐很多。


    离股东大会还有不到三分钟了?,谢桉再度打?开文件,在?受益人?名单里锁定了?那行单独的小字。


    卉满及其子女。


    他站起身,知道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对于约会对象从?叔叔变成了?侄子,晏烟虽然觉得奇怪,但大场面见惯了?,也没?有太多慌张。


    她撩着大波浪,看?着这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却从?他身上嗅到了?那熟悉经典的男人?味道——世家大族里心机掌权者的气?味,极致利己,利用钱,利用女人?,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


    因?为年轻的缘故,他很会藏,又因?此显得格外野心勃勃。


    不过,挺有意?思的倒是。


    她是个很会享受的女子,对于自动送上门的可口?美食,她自然不会挑剔。


    “下午集团的股东大会可真有意?思啊,不仅那个私生子在?名单里,连那个女人?都在?。”


    晏烟调笑?着,她落座的时候高高架起双腿,裙子滑到腿根也毫不在?意?,谢桉都看?在?眼里。


    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肯定不喜欢晏烟这样的。


    精明又放纵,简直跟像是谢束长了?脑子,难以掌控。


    他伪装出热情的笑?容,想到了?那份名单,想到了?今天跟叔叔的谈话,想到了?那层隐秘面纱背后的女人?,眼下明明是最游刃有余的社交场合,突然感到了?一阵疲于应对。


    第20章 上药


    谢观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卉满却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半阖着眼, 想不?通,从头至尾都想等一个解释。


    白天时三?号助理来了,督促她喝各种汤和药膳,还特意守着大门不让她出去。


    谁要出去了, 明?明她身体疼得都不想动?弹,但当她开盘了要做交易时,助理还是?拦着她,说这是?老板的命令。


    卉满一听他提谢观便暗暗憋气,才不?管他的,挺着肚子去办公桌前倒股票,助理也不?敢碰她,面色惶恐地不?停碎碎念老板不让使不得之类,念叨的卉满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收盘后,她一声不?吭重新回?到房间里?, 躺床上默默蜷缩身体。


    时间不?停流淌,夜深了, 她听到保姆阿姨跟谢观问好的声音, 接着说话声停了,十几分钟后门外有脚步声, 越来越近,响起敲门声, 但她没有回?复与响应, 于是?男人轻轻推门而入。


    他身上自带的冰冷空气飘进了房间里?。


    见到她在?睡觉,他坐在?床边上, 已经迅速洗完澡换好了衣物,湿着头发?没有吹干,低头看着她。


    他身上有昂贵香水和须后水混合后的苦味,是?恶贯满盈金钱的味道。


    酷暑已过,天气却还有些潮闷,他俯身贴近时,卉满能够感觉到他那件质地上好的衬衣上有一股凉气,杂糅着那种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


    “你醒着了吗?”


    见她不?答话,谢观掀开被子一角:“我给你上点药。”


    柔软的暖光灯缓缓亮起。


    卉满赶紧睁开眼,他手里?拿了盒药膏,正把盒子打?开。


    “滚,不?要你管。”


    昨晚使然?,让她感觉他说什么话都不?怀好意,就像幽幽蛇信吐息。


    倒不?是?说伤害,只是?那种带点疼的粗暴性?.爱,她没有那样清醒地经历过,也不?太适应。


    细微的声响把寂静织成网,窗外大海在?颤动?,海草随海浪升落颤动?摇曳,鸟鸣鸟窝振翅声在?远方的岛屿繁衍,岛礁的声音在?深夜可以听见。


    谢观爬上床给她抹药,先涂在?后背,继续沿着脊骨向下,卉满背上丛起寒颤。


    卉满扭着腰推拒。


    “别动?。”


    他的动?作温柔,像是?在?抚平琴弦。


    她咬紧牙,被他按过的地方酸痛、沉闷、还有种怪怪的瘙痒感。


    上面的涂完了,他想给她涂下面的,轻哄安抚她:“我看一下。”他害怕那晚伤到她,想检查的细致一点。


    卉满害羞又暴躁:“我不?。”


    他单手松了松领带,卉满以为终于要把他赶走了,重新打?个滚躺下身。


    “不?上药怎么能好?”


    谢观猝不?及防袭来,抓她的脚踝,为了避免她剧烈的身体反应伤着胎儿,他扯下领带,牙齿叼着一端打?了个蝴蝶结,把她手腕系在?床头的鎏金花丝上。


    然?后用湿巾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晾了下,撩开衣料下探,蘸着带有凉意的药膏,涂抹红肿的地方。


    “松开我。”她驱逐他离开。


    “不?松。”他态度强硬,“因为你也不?松。”


    卉满抬腿蹬他,他动?作失控,在?她身上滑倒了,脸跌到她的双腿.间。


    谢观被闷住了,短暂过后,从中抬起头,长眼晦暗,耳廓烧红。


    ……


    一番兵荒马乱涂完药,谢观给卉满把领带解开,她的大腿内侧被他的头发?弄湿了,他抽来几张面巾纸细心把水渍擦干净。


    “还疼么?”他滚了滚喉结,坐在?床边询问她,嗓音喑哑。


    卉满拿被子捂住身体,偏过头,像条鱼一样跟他置气,压抑咬唇,不?说话。


    他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听到她在?闷闷质问:“我们这样算是?什么?”


    他喜欢听到她说“我们”这个词,脸色微微变好转了一些。


    “怀孕期间性?.欲高涨是?很正常的事。”


    她拿枕头掷他,被他凌厉单手接过。


    “还扯到我身上,总是?扯我身上!明?明?是?你……”


    “你也很享受啊。”他挑起眉:“你不?可否认这一点,我可以从那晚找出很多证明?。”


    “那只是?身体本能。”


    “谁不?是?呢。”他揶揄道,“难道你对我还有别的心思么?”


    卉满涨红脸,气得捶了下被子,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恨意。


    谢观坦然?接受,询问她:“你吃晚饭了吗?助理说今天的汤你只喝了一点。”


    一滴水珠顺着他潮湿的发?丝滴落,沿着性?感的锁骨边缘向下流,卉满看到了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胸肌。


    她后知后觉他身材很好,大概经常锻炼吧,难怪在?床上有那么大力气。


    他注意到了她有点疑窦和困惑的目光:“怎么了?”


    “我感觉你穿衣服的时候看着很瘦。”


    “然?后呢?”他微微沉思,认真道,“不?穿的时候呢?噢,这个你应该很了解。”


    他又在?调戏她。


    卉满再度开始生气了,蹬腿踢他:“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不?到九点你就睡?”谢观知道她是?个夜猫子,有时候美股夜间开盘,她喜欢在?晚上偷偷倒美股期货。


    卉满轻轻皱眉,憋了一会,还是?说出来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


    谢观闻言微微叹口气,昨天晚上应该是?吓到她了,他靠近了她一点:“那我跟你道歉,你接受吗?”


    卉满摇摇头:“我才不?接受你的道歉。”


    他又靠近了她一点,牵着她的手,探入自己衬衫下,在?腰间徘徊:“那这样道歉可以吗?”


    指腹滑过紧俏腰胁,他刚洗过的身体充斥凉意。


    卉满不?自在?地任由他带着自己的手指抚摸,她努力克制,但感到头要爆炸了,前两次睡觉时格外喜欢搂着他的腰,这个漂亮性?感的身体部位对她充满诱惑,而且,这样摸起来手感也很好。


    “再摸就要接受道歉了。”谢观忽然?把她的手制住,声音低哑,问她要不?要继续。


    卉满把头埋到他的胸前,脸上红晕一路烧到耳朵根。


    太羞耻了,她一边摸着一边默默想。


    谢观在?她耳边认真说:“怀孕尤其辛苦,身体有不?舒服的及时跟我说,心理上也是?。”


    卉满点头,把脸埋的更?深了,贪婪吸食着他身上的气息,吸了一口又一口,那是?有钱的气息。


    她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的。”


    谢观闻言神色微敛,他也不?知道症结所在?,但不?会回?答泄露这一点。


    两个月前,他还在?想怎么处置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在?昨天,或许是?更?早润物无声的时候,有一种古老的责任感把他拴在?了她身边。


    “宝宝这几天还踢你肚子吗?”


    “天天踢,感觉劲比之前大了。”


    谢观低下头,趴在?她肚子上认真听,卉满感觉他这样很像一只狗狗,不?咬人的好狗。


    她想把这一发?现分享给谢观,但又觉得说了之后他可能会不?开心,于是?就没说。


    毕竟他这个人喜怒无常的,谁知道哪句话就能把他惹到了,卉满神色凝重,很担心未来孩子也会跟他一个性?格,那可真是?太灾难了。


    她把手搭在?他的头上,没有意识到,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一个度量来接受发?生在?他们之间的诸多事实,潜意识里?想忽略什么,以为可能会就这样混沌模糊下去,一颗心维持最基本的跳动?,一直模糊下去。


    她忘了,人可以不?说不?看不?听,但不?能不?呼吸,铺天盖地的气息无法抗拒,席卷包裹。


    那些吸入胀大熟悉的气体,在?不?远的某天,会压疼她的心和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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