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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这相亲要是成了也好。别看男方是个二婚的, 但也是因为媳妇儿意外去世了。”


    沈小妹今天请假没事，就跑来找何玉燕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这个话题。


    她跟婆家那边的亲戚其实关系很一般。因为他们并不太看得上自己。毕竟她家男人还有个副厂长叔叔。而自己则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


    当初他们结婚那会儿，吕家可是有不少人反对的。


    现在要相亲的这个堂妹, 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是今年也22岁了。更加重要的是，这堂妹刚从乡下回来没多久。


    没错, 这位堂妹曾经在北城郊区下乡了两年。当初下乡是按照政策下乡的。回来是因为家里给她找到了一个好工作。


    听说这堂妹当年下乡, 也是为了跟喜欢的人一起去。中间发生什么事情没人知道。反正人现在回来了。家里就张罗着让她赶紧嫁出去。


    这样的条件，能跟厂长的儿子相亲, 已经是十分不错了。


    何玉燕听着沈小妹絮絮叨叨, 当时并没有多大的想法, 就当一个八卦来听。


    等顾立冬下班回来闲聊的时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这第一机床厂厂子的儿子, 居然在市运输公司工作。而且，下周五出发的车队中, 就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让何玉燕不得不感慨, 世界真的很小。


    “那你见过他没有？”


    何玉燕的问题一出，顾立冬摇头：“没见过。市运输公司人很多。里面跟我同期毕业的也有几个司机。”


    司机的培训是由市交通局统一安排的, 学员也是一茬一茬地出现。顾立冬的同期有进了厂里开车的, 也有进了单位给领导当司机的，剩下的一部分只是进了市运输公司。


    说着，顾立冬给何玉燕说了几个自己同期的情况。


    何玉燕喜欢听这种事情, 能够让自己更加了解这个年代。


    不过, 很快她就转移了话题，说起带孩子去体检的事情。


    “这个周末孩子就满45天了。趁着你还在家里, 我想着干脆带她们先去医院体检一下。”


    这年头的孩子没有体检的说法。但何玉燕想着还是去体检一下比较安心。而且，她也到了可以去妇科复检恢复情况的时候了。


    顾立冬点头：“下个周五去大西北的任务, 一去至少要半个月。先把这些事情忙完，后面我不在家，就要辛苦你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周末。


    一大早，何玉燕洗漱过后，就在门□□动着手脚。看到她出来，好几个大妈、婶子都好奇的看过来。像冯大妈比较熟的，更是直接开口问：“这是出月子呢？”


    何玉燕要坐双月子这件事情，在不少人心中都是娇气的代表。这才四十多天，忽然一副要出门的架势。不免让很多人好奇起来。


    何玉燕不在意她们的想法，不过冯大妈是出于关心，她也就回了句：“就带孩子去医院看看，顺便检查一下身体。”


    一听是去医院，有人以为是何玉燕孩子哪里不舒服了。毕竟胡家的孙子才刚出院，大伙儿一听孩子去医院，心里都些突突。


    “孩子没事，就是去做个健康检查。”


    等何玉燕跟顾立冬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后，大妈们还在感叹。这小夫妻养孩子真是精细。


    在水槽边洗衣服的蔡招娣听到后撇撇嘴，小声嘀咕穷矫情。两个女娃都当宝。现在嘚瑟没用，等老了没人养老，看他们怎么办？


    蔡招娣口中嘀咕着这些，手上动作也不慢。很快把衣服洗干净，抱着回到屋里，就看到她大嫂正在给元宝喂奶。


    没错，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最后还是让她大嫂继续奶孩子。只不过饮食方面，她们婆媳两人负责盯着。家里的油盐调料更是全都收了起来。


    同时，她们还得盯着大嫂的行踪，不让她到处乱走，免得吃了什么东西，影响到孩子的奶。


    这样做有点委屈了她大嫂，也是他们原谅大嫂的一个原因。至于另外一个原因？蔡招娣回想起大嫂带她们去的地方，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蔡招娣的这点小心思，暂时没人发现。


    来到医院后，夫妻俩先去了儿科给孩子进行了简单的体检。无论圆圆还是丹丹身体都很健康。


    孩子看完后就轮到何玉燕。


    今天程主任有开门诊，很快就给她检查了。


    “身体恢复得很好。看来这些时间没少休息。”


    何玉燕听到身体恢复得好也很高兴。当初生完孩子，真的有种身体散架的感觉。多亏了亲人朋友的帮衬，才能这么快把身体恢复过来。


    看完医生，两人准备到外面走一走。然后就在药房那遇到了顾学芳。


    “芳姐，你这是生病呢？”


    顾学芳看到他们很高兴。特别是顾立冬手里提着的那个大提篮。里面躺着她很喜欢的两个小宝贝。


    “没事，我过来这里拿点常用药。准备给我弟送过去。下周五他有个任务，出车到大西北一趟。”


    一听到出车到大西北，再想想顾学芳的姓氏跟名字。一个念头出现在何玉燕的脑海中。


    她忍不住问到：“芳姐，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顾学天。在市运输公司当司机？”


    顾学芳在逗圆圆跟丹丹。听到这话愣了愣，惊讶道：“哎呀，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弟弟？”


    虽然两家人来往多了不少，但顾学芳习惯了在外头不说家里的情况。所以，何玉燕只知道她是程主任的儿媳妇，有两个儿子。却不知道她原生家庭的具体情况。


    “我男人是司机，他下周五也有个任务，就是出车到大西北。跟他一起出车的名单下来了。里面就有个叫顾学天的人。”


    顾学芳、顾学天，两人名字那么像，没关系才奇怪。


    “那可真是巧合。”


    听到是这个原因，顾学芳更加觉得自己跟这家子有缘分了。


    “要不是小天今天要相亲。我都想介绍你们双方认识的。”


    顾立冬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又是大货车司机。跟她弟弟又刚好接了同一个任务。正好互相认识一下，路上也有个照应。毕竟前头弟弟出车就遇到过劫道的。愣是因为这个，受伤修养


    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立冬接过话头：“没事，很快一厂那边召集我们过去开会，就会认识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夫妻俩就带着孩子在市中心周边走了走。之后直接坐车回到了城东，找了距离大杂院最近的一间国营饭店走了进去。


    因为今天何母要回家一趟，加上要带孩子来医院。索性中午夫妻两也不在家里吃饭了。在外头吃完再回去，正好何玉燕憋了那么些天，可以出来放放风。


    眼前的这间国营饭店，就是他们夫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带着孩子一起故地重游，有种让人恍然的感觉。


    沈清清就在这里工作。之前是在后厨房负责打下手的。最近听说调到了前面当服务员。


    这不，他们一过去，就看到沈清清正不耐烦地对着一个年轻男人翻白眼儿。


    年轻男人长得一米七八左右，背影看起来瘦条条的，不像他们北方人。不过对方开口就是一长串京片儿。


    “行了行了。我跟大厨说就是了。”


    年轻男人见沈清清妥协，拿过对方递过来的单子。就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什么人啊！吃个面条还不吃葱不吃蒜，还要我跟大厨说。真是讨厌。”


    沈清清嘀咕的话，被何玉燕听了个正着。但她也没说什么，也没跟对方寒暄。只把自己当成普通顾客，要了两碗猪肉野菜饺子。


    自从跟沈清清撕破脸后，现在他们夫妻跟对方没什么往来。就是顾立冬跟沈铁生的关系好，也没再去沈家了。倒是沈清清经常露出一副要和解的模样。但何玉燕想想对方的为人，敬谢不敏。


    付了钱票后，两人也拿着小票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才上午十一点左右，在大堂吃东西的人不多。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没等多久就看到有个大妈领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对方直接走到刚刚那个不要葱年轻人那。看那阵仗，应该是相亲无疑了。


    何玉燕想到当初在这里的经历，就伸手拍了拍自家男人：“你说她们会不会跟我们一样，最后结婚？”


    顾立冬看出了媳妇儿的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娃儿则是因为第一次来到公共场合，正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很快，饺子好了。但那头刚见面的年轻男女，却好像没谈拢。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年轻男人说话很直接，说完这句话甚至不等女方或者介绍人说话。就自顾自起身离开了。


    这个变故，是何玉燕没想到的。


    而女方这边显然很不高兴，脸色十分难看，丢下介绍人也走了。


    最后就剩下个介绍人在那无语望天。


    这么一个小插曲，夫妻两人也就是个看客。完全没想到很快又会再次遇上这个年轻男人。


    不过，这会儿夫妻两人都没再花心思看这个。而是吃完饺子，然后带着孩子直接回家了。


    大杂院的周末一如既往地热闹。


    两人刚进院子，就看到蔡招娣在水槽边洗着什么东西。凑近一看，能够看到水流冲刷下是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


    整块肉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看着估计有差不多两斤。这样大的一块肉，自然吸引了大妈的注意。


    “招娣，你这肉是哪儿买的啊！”


    问这句话，是因为他们知道，胡家已经没有肉票了。前几天朱大妈还在院子里问邻居借肉票。


    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弄到这么一大块肉。


    蔡招娣很满意自己受到的瞩目，清洗肉的动作都特意放慢了下来。


    “这肉啊！我一个朋友帮忙弄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得意。让大妈们看得心烦。但是，打听出来肉的来源更加重要。


    于是，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冒了出来，听得蔡招娣乐不可支。


    而何玉燕则是越过她们直接回到家里。院子里依然回荡着蔡招娣的笑声。这样的得意，好久都没见到了。


    外头，蔡招娣得意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当发现何玉燕居然看都不朝她这里看一眼时。忽然她就觉得很生气。


    匆匆关上水龙头，拎着还湿哒哒滴水的肉就回家去了。


    “这蔡招娣可真是……”


    曲大妈家里条件好，但是肉票没了。最近孙女嘴馋，想要吃肉。她是最积极围着蔡招娣说好话的人。现在见对方这样个样子，瞬间觉得蔡招娣太不给面子了。


    想要弄到猪肉的郑大妈也跟着附和：“就是，就这样的人。前头她儿子住院，我们还合伙给她送东西呢！”


    郑大妈也想买肉。家里小儿子养了小半年都没能养回来。说话结巴没好不说，人还瘦了一圈。医生说最好多给孩子吃肉奶蛋。但这些玩意儿都得要票，还难买。


    而林荷香这个扫把星搬回娘家后，家里的伙食直线下降。光是儿子一个月发的那点肉票，根本不够吃。女儿偶尔能弄点肉回来。但那点都不够塞牙缝。


    偏她家跟顾立冬家关系不好。不然可以托对方那个屠宰场朋友帮忙。


    这样想着，她琢磨让曲大妈去求求顾立冬好了。到时候她搭个便车，不让曲大妈说自己有份就行了。


    被嫌弃的蔡招娣拎着水滋滋的肉回到家里，迎面就听到婆婆唠叨：“招娣，你这肉去洗了那么久。哎哟，都把好好的肉洗白了。”


    蔡招娣没好气地说道：“洗白了才好，没病。我大嫂吃了，元宝也能多喝两口有肉的奶。”


    听到这话，朱大妈这才没啰嗦。


    而另一头，顾立冬家里因为这么一块肉，迎来了好几个大妈。一个个都托他帮忙弄肉。


    这让顾立冬十分无语。


    “老罗那只有不要票的猪骨头。你们要的话，我可以让他留一些送过来。”


    之前就试过有人找他买猪肉，顾立冬就用的这个理由把人给打发。老罗那边的猪肉。大部分是他们员工内部才能弄到的。偶尔分一些给他这里，那是他的人情，不可能再分出去给别人。


    其他听到只有猪骨头，只能摇头失望。猪骨头普通人去屠宰场也能买到。


    何玉燕在屋里给孩子换衣服，听到这个动静摇摇头也没在意。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蔡招娣倒是天天都拎着点肉去水槽洗。


    偶尔是一块巴掌大的肥肉，偶尔是半只鸡，偶尔是一个猪蹄。


    吃的这样好，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说朱大妈之前卖惨，说家里的钱都给看病看没了。而且，这买肉的票他们家也是拿不出来的。里头肯定有什么门道。


    之前跑来找顾立冬想要肉的大妈，又一窝风跑去缠着蔡招娣，期望从她这里得到突破。


    本来何玉燕并不在意这个。毕竟她家男人周五就要出车了。一去就是半个月，她这里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哪成想蔡招娣每次都去她家耳房外头那个水槽洗肉。每次洗都喜欢大声地跨她的肉有多好。手一摸就是油，都能用来炒菜了云云。


    这大嗓门听得人不爽就算了，而且还吵着她家两娃睡觉。


    于是，周四这天下午。当蔡招娣如同往常一样，拎着一块巴掌大的肥肉，在水槽边大声嚷嚷的时候。何玉燕终于忍不住怼了句：“不就一块肥肉吗？天天拿出来洗有意思吗？也不怕把肉里面的油都洗掉了。”


    “你说什么？每天的肉都不是同一块。你没见过肉就不要在这里乱说。”


    何玉燕见对方上钩了，脸上带出了笑容：“你家都没肉票了。不是同一块肉？那你的肉是哪里来的？一天吃一块？地主老财都比不上你了。”


    蔡招娣一听，刚还想反驳的话吞了回去。再次拎着湿哒哒的肉就往家里走。


    隔壁江婶子在家里帮忙收拾孩子的东西。见何玉燕问得问题这样刁钻，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我们都在说，她家这不是发财了。这肉估计是她那个大嫂弄过来的。”


    何玉燕一听，挑了挑眉毛。


    “你别不信。”江婶子压低声音说道：


    “她跟朱大妈那么宝贝元宝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原谅她大嫂。对方肯定是给了什么好处。这才把事情揭过去。这几天郑大妈一直观察老胡家的动向，偷偷跟我们说，那些肉肯定是蔡大嫂弄过来的。”


    何玉燕自从生了孩子后，还没怎么参与到大妈们的谈话中。没想到大妈还跟侦查员一样，居然能想到这个可能。


    “但是，最近都没怎么见那个蔡大嫂出来。但也没见她出门。”


    “反正我觉得郑大妈的话肯定有道理。”


    何玉燕虽然有点好奇这个事情，但是明天男人就出车了。所以跟江婶子聊了一会儿后，就继续给男人收拾行李。


    这个时候她妈领着三哥匆匆走了进来。


    “回来啦？东西有买到吗？”


    明天就是顾立冬出车的日子。三哥说要跟着一起出去。出车的路上虽然有地方吃饭，但也不是餐餐都有的。家里还得给他们准备些干粮，防止遇到突发状况。


    “买了，买了。别说，饼干这些可真难买。但天气热了，带包子馒头上路也不现实。”


    何母说着，又锤了老三的胳膊一下：“我就想不明白，你好好地要回去部队，不会自己坐火车吗？居然还要搭你妹夫的便车。”


    没错，自从顾立冬出车的时间确定下来后，何玉燕就知道三哥会跟车一起去大西北。如果路上安全的话，三哥到了那里就会转车前往任务所在地。


    如果不安全，真遇到劫道的话，可能就跟他的任务有关。那么，三哥就需要请示上级领导的批复。


    这些事儿何母是不知道的。知道的人只有三哥跟顾立冬，还有何玉燕自己。


    一开始何玉燕还不知道的。就是看出了自家男人跟三哥的盘算。这才给问了出来。


    其实她也不算很担心就是了。


    这一趟车队一共有10台大货车，配上20个司机。正常的劫道看到这种大车队，会有所顾忌。


    另一头，顾立冬今天上午就去了第一机床厂那边，去跟这次任务的司机碰头。


    出门在外，每个车队都有自己出门的一套安排。这种临时凑出来的车队，更加需要进行提前沟通。比如确定路线，确定路途中的补给点，确定行车中途遇到危险时的暗号，确定车队每台车子的排位，确定车速，确定人员轮值等等。


    出一趟远门，所有的安排都必须做得稳妥。


    这样一个碰头会议，本来应该在周一就完成的。但是，市运输公司那边的司机临时出了状况。然后就把这个碰头会一直压到这天。


    顾立冬一早来到一厂就被安排在会议室等待。这次他带了三个人过来，都是出这趟任务的司机。其中就有老马，还有两位老司机。


    很快，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司机。其中有六个都是第一机床厂这边的司机。剩下的都是市运输公司那边的。


    市运输公司的人一来，顾立冬就看到为首的人居然还是个熟面孔。


    原来，上周末在国营饭店遇到的那个吃面不要葱蒜的男人，居然就是顾学芳的弟弟顾学天。


    那天，他跟媳妇儿也就是看了男人几眼，没怎么注意这人叫什么名字。现在想来，世界居然这样小。他们撞上了顾学芳的弟弟，跟吕副厂长的闺女相亲。


    显然这个相亲应该很秘密，厂里没听到有风声。


    这些个信息也只在顾立冬脑海中出现一会儿。他主要的目的还是这个碰头会。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会议，居然十分简单。


    会议领头的是一厂的运输科科长，也是这一次车队的领队。


    对方并没有做很多计划，而是准备直接走他们以前走过的老路。然后他这个外单位得，被直接安排在车队最后面，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这让他觉得很不好。但会议很快就结束了。然后他就看到顾学天走到前头，就跟领队在那说话。


    显然，双方是认识的。而且顾学天是一厂厂长的儿子。领队的又是一厂的职工。


    这样算起来，他这边两台车，还真的是外人了。


    “哎哎哎，顾科长，顾科长。过来一下。”


    顾立冬刚准备离开，就被领头的人叫住。


    “有事吗？许科长。”


    虽然一厂的规模比八厂要大不少。但大家都是运输科的科长。顾立冬面对许科长，显得相当淡定。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市里运输公司一小队的队长顾学天。咱一厂厂长的小儿子。”


    顾立冬看向顾学天，对方也看向了自己。


    明明在国营饭店见到这个人的时候，顾立冬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跟对方面对面，顾立冬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喜欢这个人。


    显然，对面站着的人估计对自己的意见也不怎么看得上。


    看出了这一点，顾立冬忽然扯开一抹客套的笑容。


    “顾队长是吧！我叫顾立冬。你喊我顾科长就是了。”


    对面的顾学天听到这话，觉得自己被压了一头。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但顾立冬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打了声招呼，就领着自己的人，拿上计划表就走了。


    “许哥，这人是什么来头？”


    看到顾立冬离开，顾学天拉着眼前的人就问道。


    许科长是想给这后辈介绍个有能力的小伙子。哪成想好像弄巧成拙了。只得打哈哈：“没什么来头，就一普通工人。说到这个，这一趟车到时候你来开头车。”


    头车就是车队负责带路的那台车。后车可以根据头车的指挥来行动。


    “到时候我坐你车上，给你指路就是了。”


    傍晚，男人一回来，何玉燕就察觉出对方的心情不太好。


    “出什么事情了吗？”


    顾立冬不想让媳妇儿担心，直接摇头。


    “没事，就是工作上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明天又要出车，只能等半个月之后再处理。”


    何玉燕看出了男人没有和盘托出。但她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开始给男人介绍准备好的那些行李、干粮。


    “东西是我跟三哥还有妈一起准备的，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三哥跟你一起去也好，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顾立冬点头，伸手摸了摸何玉燕的发顶：“我出去这段时间，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妈会呆到我回来再离开。江婶子这边也同意继续帮忙。这次过去那边，我给你带一些肉干跟奶片回来。”


    何玉燕高兴点头：“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三哥就拎着一袋馒头走了进来。


    “呐，国营饭店刚做好的大馒头，热乎着呢。先吃，剩下的当做今天的干粮。”


    何玉燕看三哥的样子，好像还挺开心，很像人家要出门游玩的状态。她忍不住问道：“三哥，你担心出意外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男人回来的那个状态，让何玉燕总觉得挂心。


    哪知道何三哥嘿嘿笑道：“好好地开车，就不怕什么危险。放心，你三哥厉害着呢！”


    见他这个样子，何玉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但心里那点紧张也给吹散了不少。


    于是，在雾气蒙蒙的早上，何玉燕跟何母，目送着顾立冬跟何勇海出门了。


    等晚点大杂院的邻居起来后，看到何玉燕，都会随口问一句，顾立冬出车去了吗？


    何玉燕则是点头回应。然后自然加入到大妈们的聊天中来。


    好久没参与进这种话题，何玉燕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八卦。


    比如：三号大杂院老吴的晚年生活。再比如，蔡招娣那些肉从何而来。


    “别说肉了，我都看到朱大妈拿着块簇新的棉布，在给她家大孙子缝褂子。


    这话题都是新鲜。关于老胡家的事情，显然是最近大杂院讨论最多的话题。


    “哎，你别说。我都看到蔡招娣晒在后头的红裤衩。”


    后头是指围墙跟屋子之间那点地。大杂院的住户很多都把衣服晾在那。这样可以把院子的地方空出来活动。


    这年头能有条红裤衩，那是相当了不得的。红布难得，出现后都会被抢购一空。哪里能轮到他们。


    没想到蔡招娣居然舍得拿红布做裤衩。


    不说旁人，就是何玉燕听着都觉得神奇。


    “所以呀，我跟你们说，蔡招娣那里绝对有买好东西的门路。”


    曲大妈这样总结着，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冯大妈。


    何玉燕是知道这些大妈各个都不简单的。没想到就凭几块肉跟红裤衩，也能得到这样的结论。而且，何玉燕觉得这结论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不过，蔡招娣一个山里出来的人。加上朱大妈一个几十年呆在大杂院的老大妈。怎么看怎么不像有这样门路的。毕竟如果有这门路，几十年都没出现，怎么这会儿忽然就有门路呢？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蔡大嫂。


    但是，蔡大嫂同样是个山里来妇女同志。听说那里到处是山。山连着山，看不到尽头。这样地方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在北城有这样的人脉？


    这是何玉燕想不通的地方，也是在座左右人疑惑的地方。


    就在这当口，外头一阵嘈杂声。接着，就看到胡大爷跟胡文理前后脚走了进来。


    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手里还提着行李。一看就是刚从外头回来。


    何玉燕想到今天男人出车的任务，大概能猜出胡家负责回来的原因。这是支援一厂的任务完成了。


    果然，冯大妈开口问了句，胡大爷就乐呵呵地道：“任务完成的。可不就是回来休息。厂里给放了两天假，下周一再回厂里上班。”


    “那就好那就好。” 冯大妈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暗暗点头。回来好啊！最近朱大妈婆媳俩怪模怪样的。得有人看着她们，免得做错事情。


    面对两人的回归，朱大妈自然高兴得快飞起来。当下就给儿媳妇使了个眼色。然后让家里两个男人赶紧去洗漱休息。


    何玉燕瞧着蔡招娣急匆匆往外走的身影，心里有了些猜测。


    这年头能弄来不要票的猪肉，不是屠宰场就是黑市。左不过就是这些渠道。


    不过黑市的供货量应该不足才对。而蔡招娣隔一两天就能弄到猪肉，确实挺蹊跷的。


    而且，黑市的肉不要票，但那价格可贵得很。这老胡家哪里来的钱？


    何玉燕还以为这个谜题会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解答。没想到中午老胡家就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她走到廊下，正好就听到朱大妈的吼道：“你这个老头子，买肉给你吃还成了我的错处？”


    “不是说你错了。我是说不要花那么多钱买肉。把钱省下来给孙子存着不好吗？”


    胡大爷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郑大妈从哪里冒出来，急吼吼道：“哎呦，老胡你是不知道哦。”


    然后就听到郑大妈把胡家孙子得了急性肾炎，进医院挂水好几天的事情，全都秃噜的出来。


    这话让胡大爷瞪大了眼睛。就是胡文理这个平时说话温吞的，也着急地不行。


    郑大妈这样热心地跟胡家男人说这个，可是有自己的目的。见胡家吵起来，就开始敲边鼓。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孙子，居然就这么住院了。可真让人心疼。偏朱大妈人好，居然就原谅了罪魁祸首。”


    朱大妈本来被老头子说就觉得委屈。一听郑大妈话，直接瞪了对方一眼。想要反驳，但有些事情又不能说出来。憋得她差点没背过去。


    而蔡招娣人年轻，脑袋瓜子还不太清楚。听到郑大妈说自己的大嫂，气得怒吼回去：“我大嫂人多好啊！她给我家奶孩子是做好事。她又不是故意要还我家元宝的。而且，大嫂还给我们介绍……”


    蔡招娣的话没说完，马上就被两道声音同时打断。


    声音的主人一个是朱大妈，一个是一直躲在屋里没出的蔡大嫂。


    这会儿对方走了出来，看起来还是那副头发干枯，脸色蜡黄的模样。


    这人很奇怪，外表看起来这个样子。但身上的肉不少。反正一看就觉得怪异。硬要形容的话，就是脑袋是穷人，身体是富人的感觉。


    何玉燕见这家人吵架估计没那么快吵完。索性搬了个板凳坐在门槛边继续看热闹。


    这架势让何母看了都忍不住笑话起来。


    但她也爱看热闹。两小的在屋里睡觉。索性也搬了个板凳坐在女儿边上，一起排排坐吃瓜去。


    那头，蔡大嫂的出现并没有阻止郑大妈的意图。


    她是没法子了，家里小儿子身体一直还没好全，就是缺肉。偏林荷香这女人不回来，居然连钱票都不交回来。


    顾立冬这边又不肯帮老曲他们，去屠宰场弄肉。


    最后她只能把主意打到胡家婆媳这里来了。这两人肯定知道了什么特殊的渠道。才能经常弄到肉来吃。而且价格肯定不贵，不然以朱大妈的抠门劲儿，肯定不会这样天天吃肉。


    于是，郑大妈直接又来了句：“介绍什么？跟我们说说呗！有好事别藏着掖着。”


    到了这里，大杂院其他大妈也明白了郑大妈的意思了。有那想买肉的，赶紧加入了郑大妈的阵容里面。开始敲边鼓，摆道理。势必要让蔡招娣把刚刚的话说完。


    面对这种情况下，蔡招娣都有点懵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把话说完。


    就在这个时候，出来站了一会儿的蔡大嫂说道：“大家要是真想要买东西的话，我给大家介绍个路子吧！哎……”


    郑大妈一听眼睛一亮：“赶紧说，赶紧说。”


    于是大伙儿就听到了一个十分教科书式的故事。


    话说蔡大嫂从山里进城，一路上的山路二十八个弯就不说了。等被她男人送上客车后，一路颠簸到北城。下了客车，她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条，准备找人问路。


    结果就遇到一个老太太晕倒在地。然后她把老太太救了。老太太为了报答她，就把蔡大嫂领到儿子那，让儿子报答救命恩人。


    “那老太太的儿子，其实是在黑市帮忙看场子的。”


    这么一个听着特别假的故事，因为有后半句话，变得高大上起来。


    “那看场子的说了，以后我去那个黑市买东西，或者带人过去的话，就给算便宜点。之前一直没说，就是怕黑市有危险。让大家过去的话，要是被逮到了就不好。所以，我就一直憋着。直到后来元宝出事，家里要弄点肉来给我吃。我吃了好给孩子喂奶补身体。”


    所以，这才是朱大妈婆媳原谅蔡大嫂的原因。一个买肉买各种物资的门路。


    不少人心里同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接着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向朱大妈婆媳两人。


    而何玉燕却觉得怪模怪样的，虽然从动机，过程，结果都符合逻辑，但却是很怪。


    她觉得怪，其他着急买东西，却苦于没有票的人就高兴了。


    当下，一个个围着蔡大嫂，热情地套起了近乎。有人问能不能给带几斤肉。有人问能不能弄块布料。有人问能不能弄点好药。


    反正问题五花八门，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何玉燕也注意这所谓从山里来的蔡大嫂。面对这些大妈们的七嘴八舌，气定神闲。跟普通山里人天差地别。


    “燕子，妈也过去凑凑热闹？”


    何玉燕想了想，点头。看蔡大嫂那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敢跟蔡招娣撕破脸。然后才有了介绍黑市门路这件事情出现。现在对方被迫公开这个门路。显然也是怕被胡家父子赶走。


    所以，这会儿上去让对方带他们去黑市买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62章


    “招娣跟你大嫂说说带我们一起去呗。又不费事。”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围着蔡大嫂说话。见对方一直不松口, 转头就跟蔡昭娣套起了近乎。


    “我，这个事情，我不能做主。”蔡招娣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 会迎来这样的局面。


    她转头求助一般看向大嫂，见对方没有想象中的怒火冲天，偷偷松了口气。


    而那头的蔡大嫂确实没有特别生气。被人用话炸了出来, 她就预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但蔡大嫂没有第一时间松口。反而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些人的转变。


    刚来的时候, 这些人背地里可说自己是个穷亲戚，上门来打秋风。后来, 因为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自己就从穷亲戚变成害人精。现在可好, 有点好处在眼前吊着。这些人的态度就变了。


    蔡大嫂心里冷笑，面上为难的神色越来越重。


    何玉燕在人群外头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只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而她妈已经走到冯大妈身边, 显然看热闹的心思多过占便宜。确实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缺，肉有点难买。但有老罗这条线其实也还好。


    那头, 何母已经拉着冯大妈滴嘀咕咕起来。随即, 就听到冯大妈问道：“蔡大嫂子，你要是不能帮忙就给个准话。大伙儿保证不为难你。没得为了这点事情, 把大家都晾在这里。”


    蔡大嫂还想听多些恭维的话, 好歹能让自己刚来时的憋屈抵消掉一些。听到冯大妈这个大杂院的管事大妈发话，只得把心里的那些计划暂时按下。为难地点头：


    “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一次不能带太多的人，你们自己选选, 看谁先跟我一起去。”


    这话一出, 刚刚还围着蔡大嫂的大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瞬间有了计较。


    “大嫂为什么还要答应帮他们？”


    答应了明天带几个人去黑市后, 蔡大嫂跟蔡昭娣姑嫂两人终于可以脱身回到家里。


    “不答应等着她们把我们供出去吗？”


    这个时候去黑市买东西被抓到也是一条大罪。当然还有其他的想法就按捺不提。


    胡大爷跟胡文理父子两人也进来了。父子两人看向朱大妈、蔡招娣、蔡大嫂三人的目光，带着些陌生。他们父子不就出去工作大半个月吗？怎么一回来家里就变成这样。


    这亲家大嫂如果带邻居们去黑市的时候, 被有关部门的人逮到。那不得害了人家吗？


    于是，胡大爷开口，试图让老婆子去劝一劝。至于之前说的孙子生病住院的事情，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好再追究了。


    不同于胡家人的纠结，外头几个大妈已经凑在一起。讨论谁明天跟着一起去黑市。最终，郑大妈，冯大妈，曲大妈，还有前院的赵大嫂被选出来当代表。


    “先给你们探探路。要是安全的话，下次再带你们一起去。”


    去的人选出来后，没有去的人就找他们帮忙带东西。


    冯大妈主动过来问何玉燕这边有没有需要的，何玉燕直接谢绝了。她准备等第一波的人过去，探完路再决定要不要跟着过去。


    当天晚上，大杂院的男人回来后。都听自家媳妇儿说起这个事情。有人觉得靠谱，有人觉得不靠谱。但是有便宜可以占没有人舍的拒绝。


    于是，第二天一早。大家目送着蔡大嫂领着几个大妈出门后。纷纷聚在一起讨论着起来。


    沈小妹今天没有上班。拉着何玉燕也聊起了这个话题。


    “燕子，你托人带东西了吗？”


    何玉燕摇头：“没亲自过去看一眼，总觉得不放心。”


    沈小妹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说了一会儿后就聊起了她家男人的那个堂妹。


    “上次跟一厂厂长的儿子相亲。说了几句话后人家就走了。这堂妹怕是很不好找对象。”


    何玉燕想了想自己身边认识的单身人士，无论男女都挺多的。但她不喜欢给人介绍对象。就怕中间哪里不好，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大家心不在焉地聊着天，都等着去黑市的人回来。


    好在，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冯大妈领着人高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她们大包小包的样子。大伙儿都乐开的花。


    何玉燕瞅了瞅带回来的东西。有大肥肉、布料、香皂、雪花膏这些生活用品。同时，她注意到蔡大嫂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哦，她呀！我们在选东西的时候，有个面善的老太太把她叫走了。估计就是蔡大嫂当时救的那个老太太。”


    昨天冯大妈还有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等好事。不要票的东西，而且价格还比较便宜。但是今天去了一趟后，她彻底相信了。


    “真的。那个地方跟普通黑市还有点不同。东西全部摆出来，放在一个屋子里面。我们要啥都可以选。算账的时候还给我们抹了零头。算下来这一趟我就省了八嗯毛钱。”


    八毛钱听着不多。但是能买快两斤肉了。


    不得冯大妈高兴，跟着一起去的人，一个个喜气洋洋。其他没有去的人虽然也拿到了自己的东西。但很好奇这个黑市的情况，纷纷想着等蔡大嫂回来后，一定跟她说说。明天轮到她们跟着去凑热闹。


    与此同时，被众人惦记着的蔡大嫂。这会儿其实就在黑市没走。


    摆放物资的屋子附近，就有几间小屋子。蔡大嫂就在其中一间屋子坐了下来。跟那个老太太正聊着天。


    “蔡二丫，怎么带那么多人过来买东西？前儿个不是刚带了两个亲戚吗？”


    老太太说话语气，算不上很客气。但语气中的小心却能听得出来。


    蔡二丫也不在意，拿起桌上的汽水喝了两口。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给点好处出去，以后才能有更多回报。”


    没错，虽然她很不乐意，带大杂院那些穷酸来这里买东西。但是事情都被说破了。索性好好的利用这次机会，跟那些穷酸打好关系。之后她要做什么就方便的。


    “对了，下一次什么时候送货？”


    老太太听到蔡大嫂的话，撇撇嘴：“下个月月底。时间还多得很。”


    现在才七月底，距离下个月月底，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蔡大嫂点点头：“那这段时间小心点。我这里可能还会有人过来买东西。”


    说完，不等老太太做出反应，蔡大嫂就潇洒地离开了。


    等她回到大杂院，自然受到了万众瞩目。这些都跟她预想中的一样。但她脸上适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然后跟大杂院的邻居们聊了起来。


    不远处，带着孩子在门口晒太阳的何玉燕，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有了些警惕。


    不过，当冯大妈过来问她明白要不要一起去黑市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


    过去瞧瞧也好，看好有没有危险。之前这蔡大嫂上门，只以为是来给蔡招娣的儿子喂奶的。现在看来，这人恐怕有其他目的。而且还是不为人知的那一种。


    如同昨天一样，今天蔡大嫂依然带着几个人出门。


    这一次，何玉燕被冯大妈这个老手带着，走在人群的最后。


    她不算是来蹭便宜的，主要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孩子有她妈帮忙看着，暂时不会有事。


    出发前她妈还担心来着，说要自己跟过来。但被何玉燕拒绝了。毕竟到了那有什么事情，她年轻也跑得更快一些。


    冯大妈不知道何玉燕在想什么，边走边小声跟她说道：“昨晚我把这个事儿跟你曹大爷说了。他说这个黑市有点古怪。让我们出入的时候小心点。”


    对，没说不能占这个便宜。只说要小心点。毕竟这年头买东西是真不容易。有个能够随便买东西的地方。冯大妈可舍不得就这样放弃。


    何玉燕看出了对方的意思，笑笑没有回答。


    等到了黑市，何玉燕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这个黑市所在的地方，距离他们大杂院大概坐车要20分钟。而且，距离回收站并不算很远。


    这个地段的居民区，里面住的都是独门独户的老北城人。在这种地方开开黑市，可真是大手笔。


    一路走过不少房屋，终于来到了道路的尽头。尽头再往前延伸，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胡同。


    小胡同两边都是树木跟平房，乍一眼看起来根本不像黑市。


    不过大家也都没在意，准备去找自己心仪的东西。毕竟昨天好些人家里都烧肉吃了。让那些没买到肉的人馋得不行。今天过来的人里面，大部分都肩负了买肉回家的重任。


    一路上何玉燕都没怎么说话，跟着众人进了其中一间屋子。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讶了一瞬。


    不小的屋子里面，密密麻麻放了不少货架。就跟后世的小超市类似。货架上面的物品很多都是一堆堆在一起的。


    这说明这里的货源很充足。


    “东西都在这里，老老实实选好，在这里付完钱就可以走了。”一个目光凶狠的壮汉朝这里说到。


    其他人见到壮汉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何玉燕倒是不害怕。但她也学着其他人那样。一脸紧张地四处打量那些货架。


    只要货架上的东西有喜欢的，立刻就拿在手里。


    很快，大家都选好了自己要的东西。而何玉燕已经把这个屋子都走了一遍。用脚步丈量了一下这房子的长宽，预估了大概的面积。


    随即十分惊讶。


    要填满这个屋子，需要的货量可不少。在计划经济的时代里，能弄来这么多大货，显然背后的人能量不小。


    何玉燕心里有了计较。手上动作也没停。只要看得上的都忘手里的篮子放。反正这样危险的地方，她也就来这一次。所以，这一次买东西可不能手软。


    等结账的时候，那壮汉看着何玉燕放满了一个大篮子的东西，额角跳了跳。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显然觉得她买太多了。


    其他人一看何玉燕的动作，纷纷觉得自己拿少了。趁着何玉燕给钱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摸回了货架，然后各自又弄了一堆东西。


    壮汉看到这个情形，简直想要吐血。


    但见蔡大嫂不吭声，也只能咬牙认了。


    等大家付完钱从屋子出来后，冯大妈这才凑到何玉燕身边，小声问道：“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


    何玉燕笑眯眯地回道：“我觉得一次买完这一年要用的东西，就不用再来了。”


    冯大妈其实昨天来的时候，就想这样做了。但又怕得罪蔡大嫂在这边的熟人。就买了几样东西。现在看来，还是年轻人机灵，做起事情来出人意料。


    蔡大嫂走在人群的最后面，见她们一个个背着个大包袱，就觉得很心塞。


    她是想靠着带人来这里，来跟这些人处好关系。但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不要脸。


    那么便宜的东西，怎么好意思一口气买这么多。


    蔡大嫂想开口骂人。但想了想又吞了回去。事情没有办完，她得再忍忍。


    于是，当留在大杂院的邻居们，看到她们一个个大包小包回来后，瞬间沸腾了。


    何母见自家女儿手里提着的东西，立刻上去接了过来：“哎哟，你这生了还没满半年，怎么能提重物？”


    何母上头一提，疑惑：“咋不重的？”见女儿听着的包裹挺大的，何母还以为是很重。


    何玉燕嘿嘿笑道：“你瞅瞅里面是啥？”


    何母打开一看，大部分都是些不压称的菌子。什么香菇木耳的。哎哟，居然还有银耳。这些山货可都是好东西。平时要买也很难遇上的那种。没想到女儿居然买了一大包。


    “我想着反正以后都不去了，就不小心多买了一些。这些菌子闻着味道很正。而且晒得很干。只要存放好，吃个一两年都没问题。妈，到时候你回家也给家里带些回去。”


    何母连连点头：“可以，这东西确实不错。”


    外头，这次没有跟着过去的郑大妈，见她们这样大包小包回来，震惊得差点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不是吧！还能一口气买这么多？”


    昨天她们去的时候，那蔡大嫂可是说了。最好别买那么多，免得人家一个不高兴，以后就不卖给她们了。所以昨天她很想多买几块肉，但也都忍住了。想着过两天再喊蔡大嫂领她去。


    完全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都买这么多东西。这……


    瞬间，郑大妈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其他没有去的大妈同样十分震惊。心里暗自决定，明天她们也要去。一口气把那里的东西能买的都买回来。毛巾来个二三十条。牙膏也搞个十条八条。争取未来几年都不用愁这些东西。


    蔡大嫂要是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肯定要抓狂。但她暂时还不知道的。而且东西不买都买了。这个时候就得跟这些人打好关系。


    于是，她乐呵呵地跟周围人搭话。一会儿说这块肉挑得不错。一会儿说那块布颜色正。


    何玉燕看着她这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再瞅瞅院子里大妈们那狂热的表情。心里默默地给蔡大嫂点了根蜡。


    明天，有好戏可以看喽。


    第二天是周末，大杂院的男人都不用上班。


    这一次，前往黑市的人就变成了一半男同志，一半女同志。男同志主要想看看这地儿安不安全。因为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也没听过有这么一个黑市的存在。


    蔡大嫂看着身后跟着的这些男男女女。心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等把人带去黑市，看到他们跟蝗虫一样，见到什么东西都往怀里揣的时候。她立刻明白了什么。


    而壮汉看着蔡大嫂领过来的这些人，脸色难看得仿佛要杀人。


    曹大爷这一次也跟了过来。见到壮汉的表情，以及蔡大嫂的样子后，心里有了些计较。当下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见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阻止他们。


    于是本着有便宜不占的心思，曹大爷把老伴给自己准备的五十块钱一下子花光了。


    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最大手笔的沈铁生，甚至花了两百多块买东西。其中就有一块很好看的海城手表。


    等大家大包小包喜气洋洋出来后，曹大爷立刻凑到沈铁生身边，小声问道：“怎样？”


    沈铁生摇摇头：“回去再说。”


    回去后，大家见到这么多东西，那叫个高兴啊！


    “这大毛巾要是去供销社也得要个一块二，还得搭上布票。偏那个地方可真好，不要布票，只要一块五。”


    曲大妈高高高兴兴地展开一张粉红色大毛巾。毛巾的质量很好，摸起来很厚实。面积也很大，大概能给一个孩子当毛巾被用的程度。


    何玉燕对这个挺感兴趣。走过去摸了摸，然后找到毛巾下头印着的商标。


    这个时候的毛巾，没有缝标签。反而直接在毛巾两头印着生产厂家的名字跟地址。


    去了一趟，何玉燕还真没注意这些商标。


    看完大毛巾后，她又跑去看其他人买的东西。


    像布料、吃食，很多都是没有商标的。倒是雪花膏、牙膏、毛巾这类东西，上面有商标。


    趁着大妈们互相炫耀自己的收获时，她挨个儿看完了他们买的东西。然后，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


    但是这些都得等她男人回来，才好确认。


    不过，她环视了众人一圈，发现蔡大嫂并没有跟着回来。


    蔡大嫂这会儿已经被壮汉臭骂了一顿。


    “要不是你男人做事儿麻利。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呆在这里吗？”


    蔡大嫂嘴巴嗫嚅，不敢吭声。


    要是那个老太太，她是不怕的。但是换了这个壮汉，她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她家男人不在跟前，只能忍下来。


    “虎哥，那些人都是穷酸。买了半辈子要用的东西，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别忘了，我来城里又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我这里的事儿还没开始做呢。”


    叫虎哥的壮汉听完这话，冷哼一声。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也罢，这些个玩意儿也不算什么，亏一点就亏一点。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壮汉还是警告道：“以后别再带人过来了。”


    蔡大嫂连连点头应承。因为那些人买东西的时候，她都算过了。有些人毛巾一买就是五十条。这辈子的毛巾都买完了。以后肯定不会再买了。


    但是，蔡大嫂低估了大妈们的战斗力。


    她们是不需要了，但是她们还有亲人朋友啊！亲人朋友还有亲人朋友。


    于是，等她回到大杂院后，面对的又是大妈们的新一轮恭维。


    之前这些恭维的话，她听得很爽。觉得这些城里人本质上就是穷酸。


    但是现在听着，她只觉得心里十分苦涩。


    虎哥她是不敢惹的，只能想办法让这些穷酸消停了。


    不远处，何玉燕坐在廊下，跟孩子们一起吹风看热闹。见蔡大嫂的脸色难看，猜测对方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然后，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听到蔡大嫂的儿子病了。病了，自然没空带他们去黑市了。让大妈们自己去，她们可不敢。


    于是，大家只能各干各的事情。间或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多买些东西。别的不说，就是多买些毛巾，也能分给亲戚朋友，而且还特别有面儿呢！


    “燕子，你没买毛巾那些可就亏了。”


    江婶子看到何玉燕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正对着门口的院子。就知道她准备带孩子一起晒太阳。


    今天天气晴朗。太阳暖乎乎的，打在身上十分舒服。


    何玉燕感受着暖和的阳光。听到江婶子的话，笑了笑：“这没啥。要真的缺毛巾，等蔡大嫂儿子病好后，咱们也可以再去。”


    边上，好些个大妈们听到何玉燕的话。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吗？等蔡大嫂的儿子病好后再去就好了。说不定到时候那里又来了新货。”


    听着大妈们热热闹闹说着这话的时候，何玉燕心里乐得不行。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胡家门口那坐着的蔡大嫂。


    对方正在收拾一些草药，本来表情还挺正常的。听到大妈们的话后，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才恢复了平静。


    暗暗把对方的这些表现记下。何玉燕走进屋里，把两个娃儿放在大提篮上。跟她妈一起抬到椅子边放下。摆弄了一下提篮上遮挡的棉纱布，免得孩子被太阳光照到眼睛。这才坐下来继续观察蔡大嫂。


    对方收拾的那些草药，还带着泥巴。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外头摘回来的。这附近有一些荒地，能找到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也很正常。但是，这病来得很急。不带去医院看，总是有点奇怪。


    至于是不是生病，何玉燕倒是没有怀疑。因为朱大妈的反应做不得假。


    这个时候，冯大妈也凑过来关心地问道：“蔡大嫂，怎么不带你儿子去卫生所瞧瞧？我们这附近的卫生所，看个头疼脑热还是很有一把刷子的。看病也不贵，你要是手头紧，我们这些邻居可以给你凑凑。”


    冯大妈说这话，是真心想要帮人的。


    昨天她男人跟着去了一趟黑市回来后，就跟她提了以后别再去。她也同意了，甚至觉得这蔡大嫂有问题。不过对方的儿子才几个月大。生病了总是会让人同情的。


    蔡大嫂听到这话摇头：“不用，我家娃儿是这样的。之前在山里生病了，这草药喝上两天就好了。看病打针费钱，也没草药管用。”


    这个时候，林大爷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个点何玉燕很少在大杂院看到老爷子。对方平时都在外头钓鱼。不然就去找康大爷下棋。今天留在大杂院，也有点异常。


    何玉燕调整了一下提篮的方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这是柴胡，还有这些，都是退热用的草药。要是孩子真不舒服，赶紧送卫生所。”


    蔡大嫂来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遇上林大爷。她愣了愣，想起大杂院有这么一号人物。立刻说道：“真不用，孩子就是有点发热。”


    说着，收拾了一下手里的草药，就朝水槽那边走了过去。


    何玉燕看到这里，觉得林大爷好像知道了什么。


    大杂院其他人也觉得气氛瞬间好像变得有点奇怪。不过，随着林大爷坐下来晒太阳后。很快，大杂院又恢复了热闹。


    “丫头，你是知道什么吗？”


    过了半个小时，何玉燕这边没什么人后。林大爷溜溜达达走了过来。


    何玉燕：“大爷，我啥也不知道。”


    林大爷也不在意，摆摆手说道：“之后那个什么黑市，你别去了。”


    何玉燕：“我本来也不准备去的。也就去了这么一次，长见识了就回来了。”


    林大爷点点头，随即又晃悠着往外头走去。


    何玉燕心里又有了些猜测。不过，不等她想到其他。提篮子的圆圆先闹了起来。她一闹，丹丹也跟着闹了起来。


    何玉燕伸手一摸，果然两个都拉臭臭了。赶紧喊她妈过来帮忙，很快就给孩子换了尿布。刚好到了喂奶的点，又给孩子喂了次奶。这才重新走到外头。


    不过这会儿院子人少了。大伙儿都开始准备午饭了。


    事情好像到了这里又恢复了平静。接下来几天，大妈们天天盼着去黑市，但是蔡大嫂的孩子却一直病着没有好。


    朱大妈怕自己的宝贝孙子被过了病气。不得不提前给孩子断了母乳。转而喝起了奶粉。


    没错，之前哭穷说没钱没门路买奶粉的人，现在居然给孩子喝上了奶粉。听说是之前在那个黑市买的。价格不贵，一下子就买了十袋。


    现在蔡大嫂要照顾儿子，朱大妈就给孩子喝上了奶粉。


    这种事情其实没啥好炫耀的，偏对方就把孩子抱到院子。用一个小碗一勺一勺地给孩子喂奶。


    何玉燕估计她这是想向自己证明，她家的孙子有奶粉喝了。


    但何玉燕没有理会她。反而是东厢房孙家曲大妈的小孙女，才三岁的金思思，看到奶娃娃喝奶，要闹着要喝。


    孙家一家子有四个大人，三个在工作。正经的工人家庭。三个大人供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听到小孙女闹着要喝奶。曲大妈就问朱大妈借一点。结果对方直接拒绝：“现亲家大嫂的孩子还病着。我可舍不得把奶粉给你。到时候我家宝贝生日没得喝怎么办？”


    曲大妈一听十分生气。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直接就问：“那我拿东西给你换怎样？”


    最终，朱大妈挑了两块小毛巾，这才给了曲大妈一勺子奶粉。


    何玉燕注意到那两块小毛巾，跟曲大妈之前拿出来的那一块大的，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


    “这些人还真有意思。居然没人来找你借奶粉了。”


    院子的这些动静，何母看得一清二楚。见女儿回来，忍不住说道。


    “之前朱大妈那惊天一跪，都不能借到奶粉。其他人更加不敢想了。”


    有时候想想也好笑。人还真的是欺软怕硬。但凡那天何玉燕他们家把奶粉借了出去。往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借奶粉。


    这个时候，非奶粉厂、非牛奶厂的职工，可不容易弄到这些东西。这东西是营养品不说，而且产量不多，价格有贵。只有产妇才能从医院医生那，开到买奶粉用的条子。


    外头，有了用小毛巾换奶粉的事情发生。加上这几天蔡大嫂的儿子又生病，不能带人去黑市。


    所以，就有人干脆开始了互相交换。


    前几天买东西那是盲目地买。一股子买到就是赚到的念头。然后买回家就发现很多东西能堆着用好几年。


    何玉燕对于大妈们的囤货能力相当佩服。


    像曲大妈，何玉燕以为对方就买了那些毛巾已经不少了。然后就看到对方又拎着十多条小毛巾出来。问谁要换的。


    “哎哟，怎么买了这么多？”冯大妈忍不住好奇起来。


    然后曲大妈嘿嘿笑道：“这不是每次去都买嘛！我没去的时候，就叫隔壁老郑帮忙带呗！”


    眼瞅着一个小小的交易市场就要成型。忽然外头走进了一个年轻男人。


    大妈们一看是个熟面孔，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刚刚没有完成的交易。


    “解放，你这是……”


    何母看到楼解放忽然过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妈，是我叫他过来的。”何玉燕说着，就让对方先进屋等自己。


    而她则是去了趟曲大妈那，然后拿着两条毛巾，喊她妈一起进了屋。


    其他人看到了，也没觉得有什么。这当妈都跟着一起进去，估计是要说什么事情。


    而屋里，何玉燕已经把手里头刚刚换来的两条毛巾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毛巾上的生产厂家认不认识。”


    之前顾立冬要出车的时候，就跟她聊了些，关于大货车出长途遇到劫道的各种案子。


    这个时候的资讯不发达，这些个案子不是同行，肯定都不会知晓。


    而何玉燕拿给楼解放的这两条毛巾，是北城一个小厂子生产的。


    按照何玉燕听来的案子，这个小厂子接到个大单子，要往津市送一批毛巾。小厂子没有自己的车队。委托市运输公司承运这一批货。


    不过，大货车在半道上遇到劫道的。最终司机受了重伤，毛巾也被人全部搬走了。


    这个事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当时没能找到犯事儿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而那个厂子因为这批毛巾被劫，最后撑不住直接被合并到上一级的毛巾厂。之后，这个小厂子的就不复存在。


    当时用这个厂子印染出来的毛巾，自然也就渐渐消失在供货渠道。


    听完何玉燕的话后，楼解放点头：“确实有点印象。怪不得你要喊我过来。”


    今天一早被曹德才叫了出来，他这才知道何玉燕委托对方来找自己。当时，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毕竟，顾立冬离开前，可是拜托他跟自强帮忙照顾一下家里的。


    于是，他赶了过来。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件事情。


    “如果单单只是几十条上百条这个厂子的毛巾，我可能不会那么敏感。毕竟，这些毛巾也可能是之前挤压的库存。但是……”


    何玉燕说着，伸手指了指毛巾上角落印染的红色数字。上面大大的197401几个数字，足以证明这毛巾是74年生产的。


    74年年头，小厂子出货的毛巾，被劫道的搬走了。现在是75年7月底，一年多过去了。这些毛巾大批量重新出现在市场上。


    接下来的话不用何玉燕说，楼解放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一个普通人可以管的。但是，我怀疑我们大杂院那个新来的蔡大嫂，跟黑市的那些人有关系。这些人都能卖赃物，这蔡大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她一个院子住着，我可真不踏实。”


    楼解放也听了何玉燕描述的那个黑市。


    说实在话，他也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具体在哪里并不知晓。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听到具体的地址。


    “你帮忙把这毛巾带给霍队长那。让他查查这批毛巾，是不是当初被抢的那一批。如果是的话，那这个黑市里面卖的其他东西，来源又是哪里？”


    都怪自家男人跟自己说了那么多大货车被劫道的故事。现在何玉燕想着那个黑市里面出现的大批量工业品、日用品，就觉得来路很不正常。


    倒是农产品应该是从农村收上来的。


    何母听着女儿的一顿分析，只觉得心惊胆战。抓着她的手就说道：“不行，以后你可不能去那个黑市。还有，离那个蔡大嫂远点。”


    何玉燕可惜命呢！连连点头。又跟楼解放叮嘱道：“你也别一个人去找人打听。把东西给到霍队长。其他的他们自己会处理。”


    霍队长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为公道而且负责这方面的人了。除了他，何玉燕也不知道要找谁。


    本来她是想着等顾立冬回来后，再来处理这个事情的。


    偏这个毛巾对于知情人来说，太显眼了。还是赶紧处理完，把蔡大嫂这人弄走才是正理。


    楼解放：“行，具体的我都明白了。但你们大杂院有个这样的人也让人不放心。要不这样，我跟自强每天下班后过来瞧瞧？”


    何母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家不是还有两臭小子吗？阿姨现在去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以后下班，轮流过来这边住。也就半个月的时间，立冬就回来了。”


    两个未婚的小伙子，男主人不在的时候，老是上门，就是有她老婆子在，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楼解放见状也没多说。跟她们点点头，把毛巾叠好揣兜里，直接起身就走了。


    像何玉燕这样警惕的人，还有林大爷、曹大爷跟沈铁生。


    三人在前天就凑一块儿商量，决定跟大杂院的人偷偷通气，让他们别在去那个黑市了。


    结果话是带到了，但是几个不听的人还是不听。好在，那个蔡大嫂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天天生病，也不带人去了。这才让几个人安心了下来。


    但他们暂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弄清楚这个蔡大嫂的来头。


    最后，还是沈铁生找老战友帮忙。准备从蔡招娣的娘家那开始查起来。不过这个时候的各种资料并不好查。需要有人实地走访，才能保证资料的准确性。


    在那之前，只能说各家都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另一头，蔡大嫂没想那么多。见只要搬出儿子生病，就不用带人去黑市，总算是松了这口气。


    她还得在这里呆一个月，不能把关系闹僵了。不然很多事情接下来就不好做了。但这带人去黑市，是万万不能再干的了。


    在纠结了几天后，蔡大嫂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天一早，蔡大嫂就出门弄了块肉回来。肉还挺大的，拿回来后，大杂院的大妈们一个个都眼睛冒光。


    蔡大嫂当下就说道：“黑市那个看场子的大哥，嫌弃我们吵闹。以后就我一个人能过去了。这不，今天我儿子病好了。就过去弄了块肉回来。谁要的话，割一块去。就按照我买的钱，给回我就是了。”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高兴疯了。当下一个个往家里拿刀。嚷着要割这里，割那里。


    最终，蔡大嫂就剩下一块巴掌大的肉。


    普通人看着挺心疼的，但蔡大嫂却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因为，已经有人围着她问，之后能不能帮忙带其他东西。


    带个东西她还是能做的，最重要的是跟这些人打好关系。


    于是，在男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蔡大嫂再度受到了大妈们的欢迎。


    第63章


    “不知道今天蔡大嫂会弄什么东西回来？”


    这天一早, 何玉燕刚打开屋门，准备去厨房装点热水。结果就听到前院赵大嫂跟曲大妈说到这句话。


    她忍不住摇摇头，也没说什么。装了热水就回到堂屋。


    堂屋里, 何母正在给孩子换尿布。何玉燕一边把盆里兑好的温水放到地上。一边说道：“外头的人又在猜今天那个蔡大嫂能弄来什么东西。”


    两天前，蔡大嫂把那块肉分出后，就被大家围着让帮忙代购了。没错, 何玉燕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就出现代购了。而蔡大嫂被说了些好话后, 居然就答应了。于是，从前天开始, 这蔡大嫂每天一早都会出门一趟。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都会拿些东西回来。


    大前天拿的是那块肉, 前天拿的是十几块肥皂, 昨天则是二十多条毛巾。今天刚出门，不知道会拿什么东西回来。


    “也不知道她图什么？不怕被人逮着。”何母十分疑惑。


    这年头, 去黑市是不符合规定的。帮人去黑市买东西带回来，同样不合规矩。


    何玉燕摇头：“肯定有利可图。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图钱的话, 对方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都是白菜价, 打折打到骨折的那种。但是不图钱，到底图啥呢？


    暂时想不出来, 何玉燕也没有纠结。把孩子收拾完后吃过早饭, 就带着孩子来院子晒太阳。


    这些天基本上是这么一个操作。院子里除了她家的孩子，还有曲大妈的三岁孙女。以及朱大妈、蔡招娣带出来的三个孩子。自然，因为身体没养好, 一直在家里的董建民也在场。另外, 就是前院老赵家几个没读书的孩子也在。


    后院这边还有个两岁小孩，但是这孩子从出生起就去托儿所。跟他们没多少交集。


    “哟, 这就是蔡大嫂的儿子？”


    曲大妈领着孙女在院子走动。见到朱大妈手里手里抱着一个眼生的奶娃娃，好奇地凑过去看。


    乌黑的头发, 有点黄的脸色。


    “这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那头的曲大妈抓着朱大妈问起来。除了她以外，不少人都比较好奇蔡大嫂的儿子情况。


    朱大妈点头：“对，有三个月了。这孩子好养活，不像我家元宝那么挑。喝点米粥就能喂饱。”


    周围人听到这话，心里都不得劲。这蔡大嫂人那么好，帮他们买便宜的东西。来老胡家当奶妈子。结果就让人给自家孙子喂奶，反而自己的亲生的要喝米粥。这可真是……


    大妈们心里想得多，一下子就觉得朱大妈面目可憎起来。


    但是，何玉燕留意着那个躺在朱大妈怀里的孩子。三个月的孩子，瞧着还没两个月的大。而且，木愣愣的。不像是被人好好呵护的样子。


    何玉燕转头看了看自家的圆圆跟丹丹。两个孩子快满两个月。那双眼睛灵动得很。不说她家两个孩子，就是蔡招娣抱着的那个叫元宝的孩子，住院生病一顿折腾，这孩子的脸色虽然没恢复。但眼神也挺机灵的。


    蔡大嫂的儿子给人感觉，好像没人跟他互动过一般。


    不过，大家也没注意这个。夸了两句这个孩子，然后又说起蔡大嫂今天买东西的事情上来。


    而蔡大嫂今天回来得挺快，一进门就把背篓卸了下来。


    郑大妈不知道从窜出来，直接扒拉出了一大块猪肉。这下，大伙儿都激动坏了。


    又是一阵分肉行动，期间有人问何玉燕要不要，她都是拒绝的。


    过了半个小时，这一波分肉行动才结束。


    洗过手后，蔡大嫂十分自然地走到身边坐了下来。


    “哎，今天是运气好，刚好碰上杀猪的。”


    其他人乐呵呵地想继续打听，不过蔡大嫂却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聊到养孩子的事情上来。


    “我家这儿子是最小的。一出生就不爱哭。现在才三个月我就担心他以后成了个闷葫芦。”


    其他人也说起自家的孩子，一时之间，大杂院一阵热闹的声音。


    “我看还是妹子你会养孩子。”


    蔡大嫂忽然看向何玉燕身边放着的提篮。里面，两个娃儿都醒了过来。正因为外面声音嘈杂，手舞足蹈起来。


    隔着块棉纱布，其实看不清孩子的长相。不过蔡大嫂忽然说这话，大家纷纷跟着夸了起来。


    也不是没人想要去掀那块棉纱布。不过，何玉燕当初做这块布的时候，就把布的四周做了细绳。可以直接跟提篮四周的竹条绑定的。


    这棉纱布是之前顾立冬去津市的时候买回来的。空隙大，轻薄透气。孩子在里面根本不怕闷着。


    “她家的孩子养得精细。”


    不知道谁说这话，何玉燕笑眯眯地看了过去。


    蔡大嫂仿佛没有发现这些，又说起今天出去听到的消息。


    “听说卫生所跟医院最近要放一批糖丸出来。没吃过的孩子要赶紧去吃。”


    说着，蔡大嫂又对何玉燕说道：“你家娃儿满两个月了没？听说满两个月的孩子就可以吃。”


    说完，不等何玉燕回答，蔡大嫂又对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山里都没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听说是什么脊髓糖丸。我也不懂，就知道孩子吃了不会生一种病。”


    大家一起到是这个，有经验的就说道：“这个是可以去医院拿的。我家孩子吃过了。不过有些小娃还没吃，是得赶紧过去拿。”


    脊髓灰质糖丸是这个时候少有的几种防疫手段。


    何玉燕作为新手妈妈，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儿。不过，这蔡大嫂好端端提这个干什么？


    “我准备明天就带我家儿子去医院拿药。招娣家的元宝也可以吃了。”


    蔡招娣没什么这方面的概念，听到大嫂有好事都不忘自己的，立刻点头：“好，大嫂，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有个胡同大妈过来找蔡大嫂换东西。


    蔡大嫂有渠道弄东西的消息，胡同有好些人都知道。不知道是谁传出去这个消息的。但大家都有便宜东西换，一个个都没想着举报。反而偷偷摸摸过来换东西。


    这人听到蔡大嫂他们的话，就说直跳的孙子刚好之前没吃。这次凑一块儿一起去。


    其实，大妈就是想跟蔡大嫂打好关系。而且这糖丸虽说是药，但吃起来也有点味道。她家孩子爱吃。每年卫生所那开放领取的时候，她都要领着孙子过去要几个来吃。


    蔡大嫂一听有人要一起去，高兴点头：“好啊，好啊！人多热闹更好。我还准备领了糖丸后，带着孩子去趟动物园。”


    其他本来没有想去领糖丸的人，一听要去动物园倒是有点心动。


    市区的那个动物园，门票并不贵。就花几分钱坐车就可以。这蔡大嫂有关系能弄到东西。多跟她走动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好东西会偷偷给到自家。


    这样一想，大杂院几个有孩子的，纷纷说明天跟着一起去动物园。


    曲大妈还热情地问何玉燕，要不要带她家两个女儿一起去。但被何玉燕拒绝了。


    “她们还没两个月大呢，去了也看不懂。”


    这个时候，何玉燕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去。


    而这个领糖丸再去动物园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没到中午，一条胡同的人都知道了。


    有人就跑过来说要一起凑热闹，自然得到了蔡大嫂的同意。


    “这卫生所就在那。但一起去凑热闹好。到时候去动物园，咱人多也不怕被挤到。”


    何玉燕见到这样的情况，干脆带着孩子先回家去了。


    何母在屋里择菜，看到女儿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呢？”


    何玉燕摇头：“没有大事情，就是她们在外头讨论带孩子去吃糖丸。然后还要去动物园。喊我去我自然是不去的。”


    “妈，这个事情可是蔡大嫂起的头。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


    前几天发现那些毛巾后，何玉燕就喊楼解放帮忙查查毛巾的来源了。果然，昨天对方就传来了消息。说这毛巾确定是那个小厂子出的最后一批货。货一出去就被抢走了。


    这种跟贼赃扯上关系的人，还是远离为妙。


    “你做得对。等立冬回来，这件事情也要跟他提一提。不过，立冬都出去有一个星期了吧，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


    上周五，顾立冬就跟随车队出发前往大西北。按计划来回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以往，顾立冬出长途车都会找机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这次倒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妈，不用担心。三哥可跟他在一块儿。再说了，这车队二十号汉子，不会有事的。”


    说着安慰她妈的话，但何玉燕心里也记挂着这件事情。恨不得这个时候就有手机出现。不用这样瞎猜。


    晚上，曹大爷下班后，冯大妈就拉着他，说起了今天大杂院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让我留意蔡大嫂的行动吗？她今天弄了一大块肉回来。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要带孩子去吃糖丸的事情。好些人都说要一起去凑热闹。说着说着就变成吃完糖丸，直接去动物园看动物。”


    对于蔡大嫂这个人，曹大爷持保留意见。但是无论是卫生所还是动物园，都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要不去黑市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沈铁生那边也听说了这个事情。同样觉得应该没问题。这边请老战友帮忙去查蔡大嫂的来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至于林大爷，听完曹大爷跟沈铁生的话后，觉得最好警惕点。


    不过，大家都是出去玩的，也没人真的能警惕什么。最后还是冯大妈跟着他们一起走一趟。


    所以，第二天何玉燕就看到好些个大妈婶子，带着孩子浩浩荡荡出发了。


    孩子们很高兴，笑闹声不断。大妈婶子们同样很高兴，可以出门走走。


    这些人临走前还盛情邀约何玉燕，但被她拒绝了。


    人走后，大杂院安静的下来。


    何玉燕一如既往地带着孩子晒太阳。心里琢磨的这些外出的人，今天可能会过得挺高兴的。


    但是，事实却跟她想的完全相反。


    谁都没想到，早上高高兴兴出门的一堆人，下午会一个个哭丧着脸回来。


    “天杀的。到底是谁把我家的元宝拐走了？”


    下午3点多，何玉燕刚睡醒午觉起来。还没开门，就听到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哭闹声。


    接着就是朱大妈那凄厉的叫喊。


    随即，响起曲大妈尖叫的叫声：“都怪你家招娣跟她那个嫂子。我家思思好好地交到她手上。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孩子就没了。你赔给我，赔给我……”


    曲大妈还只是叫骂，郑大妈已经满脸狰狞的冲上去。抓着朱大妈的头发就左右开弓，啪啪给她来了几巴掌。


    “我呸，肯定是你家儿媳妇跟亲家做了什么。我家好端端的建民啊，就这样不见了。”


    郑大妈的哭喊声还没完，就见前院赵大嫂、赵二嫂也跟着冲了过来。一起逮着朱大妈就狠狠掐了几把。


    还不算后头跟着的几个胡同大妈，一个个等着朱大妈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给生吃了。


    何玉燕站在窗户看到了这一幕，惊讶不已。


    天啊！这好端端出门一趟，怎么就几个小时，这些人就打了起来。而且她听到了什么？


    这些人的孩子都不见呢？


    青天白天那么多孩子不见呢？哪里来的人贩子那么猖狂？


    何玉燕瞪大双眼看着外头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并没有看到蔡招娣跟蔡大嫂。这两人又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冯大妈急匆匆跑了过来：“行了，行了。之前在派出所不是说了吗？孩子一起走丢了。蔡招娣跟她大嫂都晕倒在原地。她们两抱着的奶娃娃也不见了。要她们真的要害人，为什么把自家孩子都给害没了。”


    话听着是有点道理。但是，这些人在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之后，就拼命找了好久。什么都没找着。去找公安同志帮忙，但是今天的动物园人很多。又过了一段时间，一时间也找不到孩子的踪迹。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不贪小便宜。不凑过去看那个什么布料。我家思思就不会不见了。”


    曲大妈忽然伸手就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刮子。让好些个咒骂朱大妈的人都愣住了。


    接着，她们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显然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冯大妈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孩子不见了就赶紧找，拼命找。没找回来前，她们这里可不能再打架浪费时间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震惊。到了这会儿，冯大妈都没能缓过神来。


    今天出门前，她还觉得应该不会出事儿。


    去卫生所领糖丸十分顺利。之后坐车去动物园也很顺利。


    这一趟一共去了9个大人，其中有7个是她们大杂院的。还有2个是胡同的。


    孩子则是一共去了8个。其中朱大妈家的孙子、孙女、蔡嫂子的儿子、曲大妈的孙女、赵大嫂的小儿子、赵二嫂的小儿子，还有另外两个胡同的孩子。一共8个孩子，就这样不见了。


    不见的过程，现在冯大妈想起来都觉得很魔幻。


    坐上公交车到了动物园下车后，她们就准备买票进动物园。


    结果，在动物园门口遇到个偷偷卖瑕疵布的。这种挎着篮子、背着背篓兜售东西的，她们不是没见过。所以，当下就有人看上了那布料。想凑过去问问价格。


    一个带一个，结果几乎一行所有大人都想要买这个布料。


    冯大妈倒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她家两儿子都是糙汉子，有厂里发的工作服就够了。但是，这么些人里面，就她算账最好。于是，她就被叫了过去帮忙算账。


    因为卖布的不敢在大门口直接把布敞开了给她们看。而在动物园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孩子们都不耐烦起来。


    最终，大家就分开了。


    要买布的人跟着一起去附近的地方看布料。不买的人则是带着孩子先去动物园里面逛。


    事情到了这里还是很顺利。


    但是，早早被拉走的冯大妈没想到，最后带着孩子进动物园的，只有蔡招娣姑嫂两人。


    等她发现后，赶紧进动物园里面找人。就只看到蔡大嫂跟蔡招娣两人，晕倒在一个休息用的凉亭里面。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


    之后，就是大家着急，一起找人。晕倒的两人被送到医院去了。听说好像是吃了什么晕倒的。现在在医院挂水，晚点就会回来。


    “别吵了，好好回去洗把脸。待会儿我再去派出所问问消息。”


    何玉燕看着人群散去，想了想就让她妈妈照看孩子。自己则是去找了冯大妈一趟。等重新回到家里，表情带着惊讶。


    何母见到女儿的表情难看，立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何玉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吓得她连连后退。


    “幸好，幸好你没跟着她们一起凑热闹。”


    “要我说，她们要不是有占便宜的心思，可能就没这些事情。”


    何玉燕想到听来的事情经过，就觉得很奇怪。出门在外，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还好几个，一股脑都丢给两个大人照看。


    “我估计她们一个个都觉得身边的人会照顾孩子。就直接没管孩子的事情了。”


    何母作为一个过来人，则是说道：“应该是这样没错。谁能想到这么多大人一起跟着。最后居然只有两个人看孩子。这可真是……”


    说着，何母神色一变，又问：“这事儿是不是那个蔡大嫂干的？”


    何玉燕：“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跟她应该脱不了关系。去卫生所领糖丸是她提出来的。去动物园也是她提出来的。其他人跟着她，大部分都是想跟她打好关系，好弄到紧俏东西。”


    其他人跟何玉燕的看法不同，但好几个都觉得出行是蔡大嫂提议的。出事后就得她来负责。


    于是，当傍晚时分，蔡招娣跟蔡大嫂从医院回来后。迎接她们的就是很多邻居们的愤怒。


    “蔡大嫂，喊你一声大嫂。是因为你是招娣的大嫂。但是，你为什么要搞这些事情，害得我家两个孙子都不见了。”


    为了照顾赵大爷，很久没冒头的孔大妈。一见这姑嫂两人回来，立刻冲过去，抓着蔡大嫂就质问起来。


    冯大妈见她没有动手打人，也没有阻止。


    因为她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奇怪。但是就连蔡大嫂自己的儿子都没了。又不太可能是她做的。


    而蔡大嫂并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


    只见她忽然普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着孔大妈以及几个瞪着她的大妈，就大声忏悔：“对不起啊，对不起。如果我不喊着你们一起领糖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得错。”


    之前回来就情绪激动的曲大妈又窜了出来：“你说，你说。我家思思是不是你带走的？”


    曲大妈的孙女金思思，今年才三岁多，还不到四周岁。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曲大妈相当自责。


    就在曲大妈说话的当口，大杂院去上班的人陆陆续续下班回来了。


    看到这样的阵仗，他们自然要问起事情的缘由。


    而金思思的亲妈孙丽敏正好就听到这些，气得发疯一般，冲上去就想打人。还是冯大妈把人给拉住，直接说道：“公安同志那边已经帮忙在找了。你冷静点，冷静点。”


    随即，冯大妈就问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蔡大嫂：“你们从医院回来前，有跟公安同志说明当时的情况吗？”


    蔡大嫂还没回答，蔡招娣已经拼命点头。


    “我们醒来后，就跟留在那的公安同志说了当时的情况了。”说到这里，蔡招娣的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这次不见的孩子中，她家儿子女儿都在里面。


    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醒过来就被告知儿女失踪，任是谁都接受不了。


    “你们是怎么晕倒的？”林大爷背上扛着钓竿，手里还拎着条尾巴乱动的鱼站在垂花门那，脸色相当难看。


    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在那站了多久。


    何玉燕过去，接过老爷子手里提着的东西。然后就见对方一步一步走到蔡大嫂跟前。


    “你说，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刚还嘤嘤哭泣但口齿清晰的蔡大嫂，忽然说话就有点不太利索。显然是被林大爷的气势给压到了。


    “不记得了。就记得喝了一个老乡帮忙买的汽水。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蔡招娣在大嫂说话的时候，在边上一直点头。


    她们两个大人要看着那么多孩子。一个个还都是三岁两岁的，自然十分辛苦。带着孩子先找个凉亭坐了下来。想着等其他人过来再继续走。


    现在都是七月底的天气了，走那么多路又带着那么多的孩子，热得很。就想着去买汽水喝。然后有个好心的大妈，见她们要带着那么多的孩子，就说帮她们买汽水。


    听完这些叙述后，何玉燕觉得这个事情还真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紧扣，就为了带走那些孩子。


    从出门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人家的圈套。


    出门、捡漏布料、喝汽水、带走孩子。十分简单的步骤，但却相当有效。


    但是，这个事情中还有一个最大的漏洞。


    而那头的林大爷也发现这一点：“那么多的孩子，要来多少人才能带走？”


    “不知道啊，我们都晕倒了。怎么可能知道？”蔡招娣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仿佛林大爷做了什么恶事一般。


    不知道谁在骂：“就是你们姑嫂干的。”


    “我们没有啊！我们自己的孩子都找不到，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蔡大嫂忽然大声嚷嚷了起来。声音凄厉仿佛受了一万点委屈那般。


    何玉燕看了这么一出，忽然觉得对方还真有几把刷子。


    是的，她不相信蔡大嫂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


    倒是蔡招娣，应该就是被人拉出来当背景板的幌子。现在看她那副百般维护大嫂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何玉燕觉得她有点可怜。


    等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这个人怕不是要崩溃了。


    那头的林大爷、曹大爷同样不相信蔡大嫂。但找回失踪的孩子，显然比在这里跟蔡大嫂啰嗦要强得多。


    当下两人直接喊出门，先去厂里找了还没下班的沈铁生。三人直接去到负责案件的派出所。


    派出所这边也在以动物园为中心，开展着走访排查的行动。三人一过去，本来负责接待的同志还有点疑惑。等听完他们提供的线索后，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那个蔡大嫂不知道她的来头，但她的小姑子蔡招娣，家里住在XX山那边。”


    XX山那一带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这样地方出来的人十分彪悍。做出来的事情很多都让人惊讶。


    提供完线索过后，他们也没闲着。开始发动亲朋好友帮忙寻找。


    而何玉燕家里在晚上七点左右也迎来了客人。


    “你们家没事吧！”


    楼解放跟夏自强两人急匆匆地进来，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显然，应该听说了丁香胡同小孩失踪的事情。


    “没事，没事，孩子好好的。”何玉燕说着，想去给两人端水。就看到她大哥也过来了。


    这几天大哥、二哥轮流在晚上过来这边住，白天再去上班。现在看大哥的样子，应该也是在食品厂那边听到动静，赶紧就过来了。


    “孩子没事。我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再次跟三人确定自家真的没事后，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大哥说道：“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下班回去看看宝声。然后就听说丁香胡同好几个孩子丢了。吓得我麻溜儿就赶过来了。”


    楼解放跟夏自强也跟着点头。他们也是听到消息后，马上凑一块儿就赶过来了。


    几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楼解放跟夏自强就准备先离开。


    不过，走之前，楼解放小声问道：“弟妹。你这里有接到立冬的消息吗？”


    何玉燕摇头。她甚至打电话去厂里问了。不过厂里那边的回复，是说大西北那边的信号经常不好。司机出门在外，一时没法联络也是正常。


    但是，这出门都八九天，早该到目的地了。目的地再偏僻，也不可能找不到电话。


    没有电话的话，去邮局发个加急电报总还是可以的吧！


    这些担忧何玉燕不好拿出来跟她妈说。她妈照顾她们娘三已经够辛苦点了。现在楼解放一问，何玉燕就说道：“麻烦你也帮忙联系看看。我这里的情况是……”


    说好后，何玉燕目送着对方离开。只希望对方能有办法联系到大西北那边。


    何玉燕这头担忧着顾立冬，另一头蔡大嫂却担忧自己的处境。


    本来胡家人是很欢迎她的。但是出了这种事情，蔡大嫂就知道要不好了。


    果然，胡大爷跟胡文理两人回到家里，得知孙女孙子都失踪后，那个绝望的表情，就让蔡大嫂知道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她只能学着蔡招娣的样子，哭泣流泪发疯。反正怎样疯狂怎样来。


    这样倒是让她躲了过去。但是，她也不能躲太久。


    这次出门，她是想着做点事情，然后想办法脱身的。本来准备拖到八月底，干一票大的才走。哪成想昨天接到了消息，说是有人跑到山里打听她的消息。


    一听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蔡大嫂只能喊虎哥他们赶紧行动。


    这么一回过后，这一年她就不用再干了。就是少带走那何玉燕的双胞胎女儿，觉得有点可惜。虽说女娃不值钱。但她那孩子养得白胖，又长得好看。弄到其他地方还是有人要的。


    蔡大嫂心里盘算着事情后面该怎么收尾。又看到蔡招娣那哭唧唧的样子，实在不耐烦的很。孩子没了再生就是了。一个闺女没了就没了。一个病恹恹的儿子，没了省钱。再生一个好的不比什么都强？


    就这样的人，要不是她这次出来没地方落脚。都不会住到她这里来。


    蔡招娣不知道大嫂的想法。看到大嫂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扑过去抱着她又是一阵狂哭。边哭边说着要去找儿子，要去找儿子。


    胡文理看着蔡招娣这个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想着儿子、儿子。女儿呢？他家闺女那么可爱，现在都不知道被人带哪里去？有没有受苦？


    他想骂人，想发疯。但是，这个时候外头有人喊了他一声。


    胡文理伸手抹了把脸，把眼角的泪水都抹掉。赶紧避了出去。不然，他怕自己会抓着蔡招娣怒吼起来。


    来喊胡文理的是沈铁生。


    胡文理觉得奇怪，皱着眉问道：“沈叔，是有什么消息吗？”


    沈铁生摇头：“有点事情，需要跟你这里问些情况。”


    随即，沈铁生拉着他就去了林大爷家。


    何玉燕在自家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估计沈叔跟林大爷他们那边，也有了些想法。


    今天楼解放跟夏自强离开前，她让楼解放把这个事情跟霍队长说一说。那么些孩子，没那么容易藏得起来。


    最大的可能是之前去过的那个黑市，里面有他们的人在接应。


    只希望霍队长那边有所突破。


    而跟何玉燕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林大爷他们几个。


    所以，他们找来了胡文理，跟对方打听蔡招娣的具体信息。


    “招娣的老家？XX山啊！你们问这个是为什么？”


    一双儿女都丢了，胡文理虽然老老实实回答林大爷的提问。但是表情显得很无奈。


    “当初是是介绍她给你认识的？”


    听到是这个问题，胡文理看了看自己的那有点蜷缩的脚。


    “就我妈找的介绍人。”当初因为跛脚找不到对象，她妈找的介绍人。介绍时明说了自己的情况。最后找到了蔡招娣这么一个对象。


    对方不嫌弃自己跛脚，而且长得挺好看的。人瞧着能干活，话不多。而且，虽然家里有哥哥有弟弟，但并没有太多倒贴娘家的思想。


    这样的对象已经很好了。当时的胡文理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很快就跟蔡招娣结婚了。即使当时蔡家要的彩礼很高，但他工作几年自己存了钱，够给彩礼了。


    结婚后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胡文理其实很高兴的。而且，蔡招娣虽然经常会给娘家大哥、大嫂寄东西。但是听她说这大哥、大嫂都很不错。特别是大嫂，当时就是她跟介绍人接头。这才让两人有机会相亲的。


    对着这一点，胡文理是很感激的。


    也是因为这样，大嫂过来后，他十分欢迎。把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在堂屋打地铺都没觉得有啥。


    了解了这些情况后，林大爷又问了些关于XX山区的事情。同时，也问到了蔡招娣的大哥、大嫂情况。


    这让胡文理更加疑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情况说完。


    “行了，我们都知道了。待会儿你回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别跟人提起我们刚刚问你的事情。”


    胡文理立刻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表情变幻莫测。


    “放心。”沈铁生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家两个孩子的事情，我们都记着呢！正在找人帮忙。”


    听到这话，胡文理心里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哎哎哎，先把你的表情收起来。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还需要实质性的证据。而且公安同志那边已经开始行动。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过来。”


    与此同时，距离丁香胡同不算远的一片居民区。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上没有星星。月亮被乌云所遮盖。就是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队队人悄无声息地把几间平房包围了起来。


    看这些人的穿着，明显是两个队伍的。而事实上，这些人中，一半是霍队长带队的人马，来自部队那边。一半则是派出所那边的公安同志。


    两拨人马在没有靠近目标所在地的时候，就已经意外相遇。


    互相碰头交换了各自掌握的信息过后，立刻就明白了双方的行动目标是一致的。


    于是，一场临时的合作行动就此展开。


    平房里，壮汉虎哥坐在边上喝了两口酒，这才跟那个蔡大嫂讨厌的老太说道：“妈，你跟蔡二丫是怎么商量的？那么早就把那么多奶娃子弄过来，吵得很。大车要到月底才出发。”


    虽然今天弄了一串奶娃子回来，虎哥想着一个娃子就是一沓钱，也没觉得有啥。但是把奶娃子都弄回来后，这次想起还不到出货的时候。不得要白白养一个月啊！这些个奶娃子吵闹得很，被周围的住户听到也不好。


    老太也不想的，偏蔡二丫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直接被人摸到了山里。只能先让她把能弄到手的娃子弄出来。然后她自己想办法脱身。


    “那她的老底都要被人给掀了，咱不得要赶紧行动啊！别说，要是风头不对，这一串孩子直接捆着送走得了。”


    “听说这次有个奶娃子，是蔡二丫的儿子？”


    虎哥的话让老太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哪里是她儿子？这女人厉害着呢！直接就找他们山里的人买了个儿子。说出门一趟，顺路转手赚点路费。”


    这些个对话被外头的包围的霍队长等人听了个正着。一行人二话不说，举手示意开始行动。


    这一晚，罪恶在正义面前无所遁形。


    第二天一早，大杂院一如既往的响起了水声跟说话声。


    何玉燕一晚上没怎么睡，一大早听到院子的动静，干脆起身出来洗漱。


    何母起来看到女儿已经洗漱完，直接问：“怎么起得那么早。”


    何玉燕笑笑没说。事实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晚上心里突突的，完全睡不着觉。她担心是不是顾立冬那边出事了。


    就在母女两人说话的时候，就看到街道办胡主任领着好些个公安同志，直接朝老胡家而去。


    这些人身后还跟着霍队长。


    对方带着人走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对着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何玉燕立刻明白，这是事情得到解决了。这样想着，心里的沉重感总算是下来了一些。


    而胡家那头，蔡大嫂已经被人直接抓了出来。胡主任站在边上双手叉腰，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简直是，怎么每次出事都是这个大杂院的人。简直是……简直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大的阵仗，自然把大杂院其他人全都吸引了出来。


    大伙儿看着被抓住的蔡大嫂都是一愣。


    随即，不知道有谁说了什么。就见几个孩子不见的大妈、婶子、小媳妇。直接对着蔡大嫂就破口大骂。


    蔡大嫂口中一直喊着自己是冤枉的，问为什么要抓她。


    霍队长上前直接说道：“蔡二丫，原名二丫。原籍贯不明。嫁给蔡大明后，随夫姓蔡。这一次丁香胡同儿童失踪案件，你涉嫌参与其中。其他事情到了局里自然会有答案。”


    说完，看着蔡二丫脸上的不驯。霍队长又加了句：“蔡大明跟他的团伙涉嫌多起道路抢劫案件，已经在昨晚被逮捕了。”


    刚还一脸不驯的蔡大嫂，听到这话表情一变。


    而不远处的何玉燕，听到霍队长的话后，心里猛得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何玉燕定睛一看，居然是楼解放。看对方那惊慌的表情，何玉燕心里越发沉重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楼解放说道：“弟妹，不好了。立冬受伤被送到医院了……”


    第64章


    时间回到上周五那一天。


    这天是车队出发的日子。大清早吃过小舅子带过来的大馒头后。顾立冬就带着小舅子, 离开了媳妇儿跟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直接坐上公交车去到一厂。


    因为要装货出门，大货车昨天就已经开到一厂那让人装货了。今天过去检查一下车辆情况。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开车离开了。


    一厂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顾立冬两人来到后，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安排人把自家两台货车检查完后，顾立冬这才过去一厂运输科许科长那, 跟对方打声招呼。


    就在这个时候, 市运输公司的那个顾学天，也叼着根烟凑了过来。


    顾立冬见状, 眉头微皱, 但也没说什么准备走人。


    结果这人就问：“你们那不是来四个人吗？怎么多了一个？”


    这话许科长作为这次任务的领队可以问。但是顾学天问就不太合适了。


    顾立冬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直接回到了自家厂子司机那边。


    然后，许科长这才语重心长地说：“小天, 这个事情顾科长跟我提过了。你这样问就不太礼貌了。”


    “许哥，这公家的车带个生人。而且车里的货可值老鼻子钱了。我怎么就不能问？”


    许科长有点无奈, 但顾学天是自己领导的儿子。而且, 开车的手艺还是自己当年教会。最后，他还是说道：“那多出来的一个人, 是顾科长的小舅子。听说是个当兵的。这次顺路过去西北那有事。”


    见顾学天还有意见的样子, 许科长又说道：“人家说了，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他会帮一把。”


    这年头出门在外，谁都不敢打包票, 一定一路顺风。要是倒霉遇上劫道的。身边有个能打的人, 总是多一分力量。


    这一次运输的机床虽然数量很多。但是个头大，车斗会余处很多空位。人家这多出来的一个人, 往车斗一塞就完事了。听说还是个会开车的。路上能帮不少忙呢！


    顾立冬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还有这么一番是非。反正他回到自家车辆这边, 再次检查了一次车况。就等着那头车队整合完毕就出发。


    因为被安排在车队的最末尾，顾立冬索性也没跟人多说，直接跟自己的人交代路上要注意的事项。之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正式出发。


    顾立冬把自己的车安排在最后面，只需要跟着前车走就是。走的这条路线他也熟悉，并不十分担心。


    车是顾立冬开的，副驾驶坐着小舅子。老马自己说要去车斗那休息。所以一路上，顾立冬偶尔会跟小舅子说几句话。


    车队一路顺利来到了北城郊区。在这里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吃东西。吃食都是自备的。没到补给点前，基本都是吃干粮。


    下车的时候，顾立冬就注意到其他车辆下来的人，闹哄哄地去放水的放水，吃喝的吃喝。而那个顾学天，直接从车座下扒拉出几个肉罐头。就这么丢给他身边围着的人。


    “这可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老马瞧不上这样的人家，说话不免难听了些。


    顾立冬并没有觉得什么，反正东西都是人家的。


    “老马，下午这一程你来开。我跟我小舅子去车斗那聊聊。”


    老马哈哈一笑点头：“没问题。你这小舅子看着是个能耐人。”


    等车队再次启程后，顾立冬就跟小舅子一起坐在车斗。


    做尾车的好处，是在车斗的时候看向后面，没有车辆的遮挡。可以轻轻松松地看清周围的情况。


    “三哥，一路上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何勇海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回答。而是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一片连绵山群。


    “那个XX山。这个地方并不属于北城管辖。因为偏僻陡峭，里面生活的人不多。”


    顾立冬知道这个地方的人，还是因为蔡招娣就是来自这里。


    现在听下舅子提起这个地方，顾立冬就问：“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何勇海摇头：“再看看。之后我都在车斗呆着。也好看看路上的情况。”


    对于这个，顾立冬倒是没有反对。而且车斗这里空出来的位置还挺大的。他这台车子只放了机床的一个大部件。已经用油布包好，又打了木条。空出来的位置正好能躺两个大人。


    顾立冬还以为之后会不太平。


    但是接下来的路程，一路平安。唯一不好的就是，一路上停靠的地方距离邮局都很远。遇上的那些生产大队，队上又没有电话。于是，顾立冬准备给家里报平安的安排，一直没能成功。


    直到车子在第七天抵达目的地。


    之后就是卸货，准备装载回程的货物。


    没错，这个车不是空车回去的。回程的时候，还要拉上一批这边的紧俏物资。


    包括棉花、小米、肉干、奶制品。这些东西是一厂去年就订下来的。本来想作为一厂过年福利方法给职工。结果因为一些事情，最后耽搁到现在才安排他们来提货。


    棉花还好，食物内的大部分库存不足。所以顾立冬他们在当地等了一天，才把东西凑齐。期间，顾立冬想要找个电话给家里打过去，但是没能借到。


    准备开车去找邮局发电报的时候，就被小舅子给阻止了。


    没错，一路顺畅抵达目的地后，小舅子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观察了一天，最后跟顾立冬交代了一些话后，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车队。


    之后，直到回程启程，小舅子都没有回来过。期间，也有司机熟人过来聊天，顺嘴打听。但顾立冬都说小舅子已经离开了。


    回程走的路线，跟来的时候是一样的。


    小舅子不在车上，顾立冬开车的时候，心里总想着对方的交代。觉得事情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确实挺危险的。只希望一路顺利回到家里，跟妻女见面才好。


    但是，事情却没有如同顾立冬所想的那般发展。


    反而在抵达山省一个偏僻的地方后，直接遇上了劫道的。


    劫道发生的时候，顾立冬正在副驾驶上休息。开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特别是长途车。道路崎岖不平，没有路牌指示。如果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把车子往坑里开。


    就这样，轮到老马开车的时候，他就休息。


    就是在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道路两边有动静。


    接着就是一阵阵爆胎的声音此起彼伏。


    经验丰富的顾立冬立刻知道事情要不好了。


    他也不慌张，让老马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按响喇叭提醒前车如何应对。


    他们这一次出车，就来了两台。前面那台车也是他们厂子的。所以两台车很快就按照习惯，把车头调转过来了。


    前头的道路已经导致车辆接二连三爆胎。自然要换一条道走。


    这个时候，顾立冬已经抄起车里放着的大铁棍，随时准备迎接可能的敌人。同时，也疑惑头车那边出事后，为什么不发出信号提醒后车。


    不过，也没时间让顾立冬想那么多了。


    第一波的敌人很快杀到。


    都是些穿着破旧衣服，脸上故意糊上泥巴的壮汉。别看他们外表看起来很落魄。但那见健壮的身体，那有力的四肢以及杀气腾腾的眼神。就知道都是些日子过得滋润的人。


    之后，就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打斗。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们这里的司机加起来二十号人。那头的劫匪有接近三十号人。


    一开始，顾立冬并没有下车去跟他们缠斗。反而指挥着老马把车子开起来。


    结果，倒数第三台车子不知道发什么疯。直接朝他们这里撞了过来。这里是山路，道路并不算很宽敞。都是一台车子接着一台车子这样的行驶队列。


    被这样一撞，顾立冬所在的车子也被撞得往前冲了一段路。直接带倒了往他们这里冲的几个劫匪。


    这个过程，车子发挥了一些作用。但是，外面响起的震天喊杀声让顾立冬惊诧。


    一般这个时候，那些劫匪会选择跳上车斗，拼命搬运物资。而不是盯着人命来。


    不过，也没时间让他想那么多了。因为副驾驶座位上的玻璃窗已经被人砸碎。一根根木棍朝他这里砸了过来。


    边上开车的老马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这还不算，顾立冬从后视镜看到已经有劫匪拿着尖利的戳子。准备把车子的轮胎砸破。


    只要车子的轮胎全部报废，他们就能从容搬走东西，而不怕被追上。


    毕竟这里的地形他们不熟悉，周围的山路很容易就能遮挡住劫匪逃窜的路线。没了车子，他们不止追不上劫匪。更加不可能开车去有人烟的地方求助。


    顾立冬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咬牙提着手里的铁棍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就朝那边的人冲了过去。


    之后就是一番打斗。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整个车队。车队前头的车子轮胎统统报废。就剩下后面的三台车子了。


    顾立冬边打边想着小舅子到底什么时候来。


    没错，因为来的时候一路顺利。小舅子觉得不太对劲。顾立冬跟他提了一嘴。对方就表示要在人前消失。但是会带着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也是因为事件一直没有突破口。不得已而为之的。


    所以，当顾立冬心里琢磨着，小舅子什么时候会过来。就看到他们来时的方向沙土漫天。


    这个阵仗一看就是有大型车队即将来临。还在打斗的劫匪一看，瞬间知道事情有变。


    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撤退的才对。但是，顾立冬眼前的劫匪却更加疯狂。几个人围攻他一个。双拳难敌四手，顾立冬的手臂很快就被划拉了长长一条刀痕。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声木仓响划破了天际。随即，顾立冬跟前的劫匪就倒下了一个。


    他伸手捂住手臂的伤口，侧头看了过去。就见他小舅子一脸严肃地盯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劫匪。手里提着木仓，口中却关心地问道：“伤得怎么样？”


    顾立冬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臂，感受着伤口传来的痛，摇头：“还行，你先去忙。”


    顾立冬靠在车边，痛得龇牙咧嘴。伸手从腰间的小包掏出一小瓶药粉，洒在伤口上。之后拿出一小卷绷带给自己卷吧了起来。这伤口割得深，得上医院消毒缝针。


    “你小子，可真是牛。”


    老马气喘吁吁地从车的另外一边饶了过来。接过顾立冬手上的绷带就给他包了起来。


    “那不反抗就只能等死了。”


    一开始，顾立冬以为这些人只是抢物资。要抢就抢，别伤人砸车的话，估计很多人惜命不会反抗。偏这些人看着是冲着人命来的。那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亏了。”顾立冬摸了摸包得厚厚的手臂，苦笑道。不知道回到家里，媳妇儿会怎样的伤心。


    不过，也不用等他多想。那头把劫匪收拾妥当的何勇海，又跑了过来。


    “走，先跟其他人一起上车去医院。”


    说着，把顾立冬带到他们开过来的一台运1兵车。不远处，陆陆续续有受伤的人跟着上了这台车。等伤员都凑齐后，车子就前往了最近的医院。


    留在原地的何勇海，开始收尾。


    劫匪带走，这些大货车，轮胎被扎穿的就地换胎。然后由没受伤的司机跟着他们先开到市区。


    到达市区后，劫匪被带走进行突击审讯。


    到了这个时候，何勇海终于有时间去医院看望妹夫。


    “你小子可真是……”


    去到医院，看到顾立冬半靠在病床上。何勇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晚点下车，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顾立冬的手臂傍晚的时候刚做了缝合，现在是又肿又痛。听到小舅子的话，只得龇牙咧嘴笑笑不说话。


    他还不是怕对方来不及，先自保。他可惜命得很。没有把握是不会下车的。


    “我刚问了医生，你这伤要住两天观察。家里要怎么说？”


    顾立冬立刻回道：“别告诉燕子。等能够出院后，我再回去就是了。”


    怕小舅子继续说这个话题，顾立冬换了话题问：“那些劫匪是不是事先知道我们的行车路线？”


    何勇海点头：“没错。之前好多起案件都透着古怪。这些劫匪就像是知道路线那般。总能准确地选择一个好的下手地点。之前我跟车的时候，就发现偶尔会有奇怪的视线看着你们车队。”


    但是，一直不动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这车队的货物都是机床零件。


    就是为了测试这个事情，他们这才弄了这么一出虚虚实实。


    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把劫匪给引了出来。


    他们这一趟去的时候，拉的货是机床。回来拉都是吃食跟棉花布料。这些东西可都是现在市面上的硬通货。容易脱手不说，目标也不大。化整为零，这些物资会被无声无息消耗掉。


    “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审问清楚才知道。你们这个车队是由三个单位组成的。行车路线也就你们三个单位知道。即使审问不出背后的人。这一次事情过后，也算是把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你们三个单位之间。”


    顾立冬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办案是由专业人士去干的。他一个小小的货车司机，还是老老实实地养伤。过两天高高兴兴回家见媳妇儿去。


    然后，顾立冬的高兴也就持续了一个晚上。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所在的车队遭遇劫匪。远在北城的丁香胡同，正在发生一起儿童失踪案件。


    不同的是，劫匪在当天下午就被抓获。而儿童失踪案件是在大晚上破获的。涉案人员蔡大嫂，是在第二天被公安以及解放军同志上门抓捕的。


    时间线在这里重新汇聚到一起。不同的地方，发生着相互关联交叉的案件。


    只因为，两起案件的涉案人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然，现在这些关系暂时很多人都是不清楚的。


    何玉燕只在霍队长说出蔡大嫂的男人劫车后，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楼解放上门报信，说顾立冬受伤进了医院。何玉燕瞬间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看向蔡大嫂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但蔡大嫂这会儿已经没精神去注意其他人的反应。


    她耳朵里一直回荡着她的男人蔡大明被抓这个消息。


    怎么可能？


    这次大明可是跟着好些人一起出去干一票大的。那么多的人一起，怎么可能会被抓。


    蔡大嫂不信，不听，不明白。


    而在场的还有一个人比她更为不信，不听，不明白。


    “大嫂……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在知道蔡大嫂居然是孩子失踪的罪魁祸首，好些个家长已经想要冲上去给她来一顿狠揍。


    偏周围有很多公安同志看着，她们不敢动手。


    但是她们不敢动手，却有一个人疯了一般，直接越过人群冲到蔡大嫂面前。


    不等阻止，已经双手抓着蔡大嫂的衣领，拼命甩动起来。


    对方那个疯狂的样子，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为着一震。


    本来想责怪她引狼入室的胡文理见状，立刻想过去拉她起来。口中不忘安慰：


    “招娣，招娣，你清醒一点。别犯傻了。”


    蔡招娣却不想清醒了。她发现自己清醒的时候，做出的事情也并不清醒。


    当初，她自己清醒地跟林荷香一起去拜神婆喝符水。最后害得儿子身体虚弱，几个月大喝的药比喝的奶还多。


    后来，她自己清醒地喊了大嫂过来给她奶孩子。还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事情。大嫂日子苦，没吃过好东西。来到她这里可以吃的好，还能帮忙奶孩子，一举两得。


    结果，人家是帮她奶孩子了。但是，最后把孩子都给偷走了。


    呵呵……


    蔡招娣不想再清醒了。


    林荷香是个无关紧要的邻居，她可以安慰自己，这是自己没戴眼睛认识人。


    但是，大嫂呢？


    自己对大嫂掏心掏肺，最后为什么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出嫁时，把几百块钱的彩礼都给了大嫂。就想她日子过得顺遂一点。出嫁后，虽然没怎么回过娘家。但是经常会给娘家寄钱寄东西回去。她男人也没有阻止。觉得她娘家的日子确实苦。


    这样的她，大嫂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沉浸在骤然失败的心境中，蔡大嫂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等听到蔡招娣的呐喊后，她居然对着抓着自己衣领的蔡招娣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笑声相当刺耳，让围观的邻居们一个个吓得后退几步。


    然后，大伙儿都听到蔡大嫂那高声呐喊：“我呸。你个没用的东西。几百块的彩礼，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哼，经常寄些三瓜两枣回来。我们稀罕吗？你要是真的对我这个大嫂好，就该把你男人的钱都寄给我。”


    说着，蔡大嫂就好像被蔡招娣传染了发疯一般。整个人抖动起来，声音更加高亢：“就是你，你跟你大姐都是没用的赔钱货。弄不到钱回娘家。害得你大哥手头拮据。最后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接下来的话，蔡大嫂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因为，压制她的公安同志，直接把人提起来就朝外面走去。


    大家只能听到她在那里嚷嚷着没用、没用。


    而留在大杂院的蔡招娣也跟疯了一样在喊自己没眼睛、没眼睛。


    这姑嫂两人的疯狂，看的很多人心有戚戚。


    但是，这个时候林大爷走到霍队长跟前，问：“同志，请问我们院儿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霍队长：“昨天晚上解救出来后，已经送到医院那边去了。我们的人在那边看着。你们这边组织人手过去做好交接。”


    接着，霍队长转头看向何玉燕：


    “何同志，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一些东西。昨晚我们这里接到了消息。你的丈夫顾立冬同志在跟劫匪搏斗中受伤。现在人在山省一家医院里面治疗。我们这边会派人过去接洽一些事情。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要！


    这是何玉燕的第一反应。


    但是她转头看见自家堂屋那放着的小床，又纠结起来。


    她家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就她妈跟隔壁江婶子，照顾不过来。


    这个时候一直没开口的楼解放说道：“你去吧！那医院距离我们这不算远。开车过去也就几个小时。你过去，应该不用两天就回来。”


    家里你要是担心的话，我跟自强每天会过来搭把手。


    楼解放的话音刚落，一直关注事情发展的何母也开腔：“去吧！”


    不去的话，女儿也不会过得安心。现在有解放军同志的车一起过去，更加安全。


    周围其他邻居大概也听明白的一些事情。一个个拍胸脯保证会帮忙照顾孩子，让何玉燕安心去看顾立东。


    最终，何玉燕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坐上了前往山省医院的吉普车。开车的人正是霍队长本人。


    这一趟过去，霍队长要跟那边的人一起交流案件的进展。而带何玉燕过去，只是因为他们夫妻都对这个案件的侦破，提供了很多助力。


    远在山省医院的顾立冬，并不知道自己的媳妇儿即将来到他的面前。这会儿他正在跟小舅子一起吃饭。顺便讨论案件的一些情况。


    “里面的人一大部分都是xx山那边的出来的山民。”


    何勇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立冬惊讶地看了过去。


    这XX山可是距离这里开车也得几个小时。怎么跑这么远来劫道。一般搞这种事情的，都是就近捞一笔，逃跑回山里。东西用完了再下山继续搞事情。


    “直接在XX山附近劫道，很容易被人抄了老巢。昨晚连夜安排人去收集是证据了。”


    说到这个，何勇海不免感叹。这地方的人一条村听说也没多少人。居然所有成年男人都出来干这个事情。按照审讯的结果，目前留在当地的就只剩下老人跟孩子。就是女人，也有一部分从事另外的违法犯罪活动。


    “对了，被抓的人里面有一个叫蔡大明。这人你听着可能很陌生。但是他的亲妹妹你肯定认识。就是你们院子的那个蔡招娣。”


    听到这里，顾立冬已经不想说话了。


    这个世界真小。


    自己出趟车，遇上劫道的。劫匪中居然有自己邻居的亲戚。这个概率实在太小了。


    何勇海看出了妹夫眼中的震惊。想了想，还是把听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于是，顾立冬又听到了另外一个更加让他震惊的消息。


    “等等，等等。你是说，那个叫蔡大明的劫匪，他的媳妇儿是蔡大嫂。然后在大嫂在昨天，伙同黑市的人直接绑走了丁香胡同七八个孩子？”


    顾立冬觉得事情好魔幻。他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夫妻俩都是罪犯就不说了。居然连犯事儿都约在同一天。


    “是你们大杂院那边的邻居，找人去查这家人。然后被他们给发现了。”


    何勇海说这话的时候，都不免感叹一句。这座大杂院真是卧虎藏龙。一个保卫科的科长，居然有本事摸到贼窝。


    顾立冬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应该是沈叔那边找的人去查的。


    上次黑市的事情就透露出不同寻常。沈叔去查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摸出条大鱼来。


    立刻，顾立冬反应过来。


    “那我媳妇儿呢？我媳妇有没有事？”


    何勇海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那可是我的亲妹子。要是有事，我还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


    两人这会儿说话都很自在。完全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媳妇儿/妹子，很快就会过来跟他们算账。


    前往医院的路上，何玉燕从霍队长这里也听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顾立冬所在的车队被劫道的大概过程。


    比如蔡招娣的男人，以及她所在的那条村，有不少人都是干这个的。


    再比如，蔡招娣本人就是个人贩子。每年都会拐卖一些孩子，卖到全国各地。在拐卖不到孩子的时候，她甚至会去自己村里一些人家收孩子……


    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居然跟自己住在一座大杂院一个多月。实在是有点恐怖。


    但是听蔡大嫂的语气，他们干这个也是在这几年。按照时间线，是在蔡招娣出嫁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才会干起这一行来的。


    所以，这些人都是小喽啰，背后应该还有更加穷凶极恶的人。


    “那个黑市上售卖的东西，都是他们这些劫匪抢过来的赃物。那里，就是他们销赃的渠道之一。”


    何玉燕听着这些人类的恶行听了一路。虽然很不想听，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这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才能早早的保护好自己。


    跟这样的人比，就是郑大妈这样讨厌的人，也显得可爱起来。


    当然，何玉燕还是很会调试自己的。


    这些事情听着让她恶心。但只要想想家人朋友，心里又暖乎乎了起来。


    坏人虽然有，但是好人更多。


    车子一路顺利，在第二天的上午10点左右，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位于小城市的医院。医院的规模不大，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的外伤病人，显得有点乱。


    不少跟何玉燕这样的伤者家属，在接到通知后，连夜赶了过来。


    下车后，何玉燕直接去前台问清楚顾立冬所在的病房。然后就直接找了过去。


    而霍队长也没离开。他的人问到何勇海也在医院。应该跟顾立冬呆在一起。索性就跟着何玉燕走了过去。


    病房里，顾立冬正在跟何勇海聊着事情的一些细节。


    作为一位货车司机，了解一些出车细节，不是外行人一时半会儿能够知道的。


    何勇海也觉得这个妹夫提供的消息很有用。


    两人说的正起劲，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拉开。


    何勇海抬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妹妹双手叉腰，瞪着他们两人。


    他立刻心虚的笑笑，想要说点什么。然后就看到何玉燕身后站着的霍队长。


    灵机一动，何勇海直接起身：“妹子啊！三哥我有公事要谈。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火烧屁股一般拉着霍队长就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顾立冬，一看小舅子的动作，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但是，他一点都不怕，反而对着何玉燕露出灿烂的笑容。


    何玉燕看着眼前男人那口大白牙，心里那点焦急、怒火瞬间消弭了大半。但是，视线接触到对方右手手臂上的厚厚绷带。心情又变得担忧、心疼。


    顾立冬看着媳妇儿眼眶忽然红了。立刻着急就想站起来。


    何玉燕却一把冲了过去，直接把人给摁1倒在床1上。然后，一巴掌狠狠地拍向男人结实的胸膛。


    邦邦硬的，拍得她手疼。


    但是，手底下来自肌肉温热的触1感，以及那砰砰的心1跳声，又让她意识到眼前的男人还是很健康的。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这一趟车不会有事。”


    确定男人没事后，何玉燕开始给他算总账。


    顾立冬笑容地把人抱进怀中不撒手。何玉燕想挣扎，但看到对方手臂上那厚厚的绷带。动作又止住了。


    把脑袋埋进媳妇儿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顾立冬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这才问起她是怎么来的。家里的孩子怎么安排。


    到了这个时候，何玉燕再大的气也消了。


    身体软软地靠在对方的怀中，开始跟男人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夫妻两人互相诉说着这些日子的经历。说道惊险的地方，还齐齐发出惊呼声。说道孩子的可爱，一起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家人朋友的帮助，齐齐觉得庆幸。


    这一说话，时间直接就来到了中午。


    何勇海提着几个装满饭菜的盒饭走了进来。就看到自家妹妹已经靠在顾立冬怀中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忽然觉得顾立冬真碍眼。


    “燕子跟霍队长是连夜坐车过来的。现在休息也好。你明天就能出院了。这里有事，我不跟你们回去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两张火车票过来。你们直接坐火车回去。”


    从这里坐火车到北城，大概需要八九个小时。火车很安全，何勇海不用担心。


    “你们那个车队预计今天也能回到北城。之后回去，这些事情你就别管。谁问你就说不清楚。受伤住在医院就好了。”


    这些事儿顾立冬自然是明白的。当不知道，不插手。其他事儿自然有专业人士解决。


    何玉燕是在下午三点多才醒了过来。


    顾立冬看到她醒过来，高兴地说道：“媳妇儿，醒啦！饿了吗？中午的饭菜已经凉了。这个医院的食堂应该还能买到吃食。我带你一起去。”


    何玉燕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伸手揉了揉脸蛋，点头。


    于是，洗漱过后，夫妻两人就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病房。


    “这里住的病人还有好几个是同行的司机。他们的伤有些比我还要重。可能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我跟你说，这里食堂的饭菜味道是真的不错。做面食更是一绝，刀削面特别好吃……”


    很久没见媳妇儿了，顾立冬有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完。


    何玉燕见他这样雀跃，心情也十分轻松。


    受伤没事，人好好的就好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个楼层最后一间病房，准备下楼梯。


    然后，楼梯下正好有人朝上走。


    双方正好一上一下，互相对视。


    何玉燕看着对面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顾学芳。


    而两人中那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这会儿却直直地盯着顾立冬。浑身颤抖，眼眶忽然红了起来。


    第65章


    “哥……”


    这一声哥声音虽小, 但在空旷的楼梯间却带来了一阵轻微的回声。


    何玉燕瞪大双眼看着这个中年女人。女人外表看着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四十。头发乌黑，面色红润，脸颊饱满。一看就是生活过得相当不错的人家。就情绪激动下眼角出现的细微暴露了她的年龄。


    随即, 何玉燕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妈，妈。你怎么了？”顾学芳在听到她妈喊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 她看到何玉燕跟顾立冬那惊讶的表情。又觉得有点尴尬起来。


    自家亲妈喊一个陌生年轻人哥, 着实是有点吓到人了。


    顾妈妈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长得跟她哥很像的年轻人。这才忍不住情绪激动过头。


    女儿的这一声喊, 让她回过神来。


    只见她伸手轻轻地擦拭掉眼角沁出的泪水。对着站在楼梯上方的小夫妻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 刚刚看错了人。”


    何玉燕听罢, 心中有些疑惑。但面上不显，只回了一个微笑：“没关系。不打扰你们了, 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何玉燕跟她们点点头, 拉着男人就从这母女两人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 何玉燕还能看到中年女人眼神中那还来不及隐藏的回忆。


    这样的表现，让何玉燕忍不住有了些联想。


    而被留在原地的顾学芳, 看到何玉燕夫妻两人离开后。这才拉着她妈问道：“妈, 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喊顾立冬哥的？”


    顾妈妈一听女儿的话，就知道女儿跟那对小夫妻是认识的。不由地伸手拉着女儿问道：“你认识刚刚那对夫妻？”


    顾学芳被母亲的话弄得越发糊涂了。但她口中还是直接说道：“对，认识。之前我跟我婆婆不是去一座大杂院喝满月酒吗？这两人就是那两个小闺女的亲生父母。”


    顾妈妈一听, 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也不理会女儿投注在她身上的疑惑眼神。


    因为现在，她自己快要被往日的那些回忆给冲垮了。


    那个年轻人, 无论是外表还是身形，都跟她的哥哥顾明理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两人的气质。


    她哥因为醉心于学术研究, 身上带着些研究人员的才有的较真。而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年轻人，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悍然无畏的气质。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母女两人没有说话，满腹心思来到了病房。


    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顾学天，看到他妈跟大姐终于来了。脸上的烦躁表情略微缓和了下来。


    但是，口中说出话的并不客气：“妈，大姐。你们终于来了。给我带吃的没？这里的食堂饭菜很难吃。又不给吃肉。嘴巴淡出个鸟来。”


    顾学芳一听，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但还是上去给他收拾东西。


    “肉你就暂时别想了。等回到家里，给你炖猪蹄汤。刚问了医生，就你这样的，还得观察两天才能出院。”


    说到这里，顾学芳都忍不住叹息。这弟弟三天两头出车受伤。要不干脆转行算了。反正司机的岗位跟人换工作，还是很容易换到一个好工作。


    当然，这些想法顾学芳暂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唠唠叨叨的一通。见亲妈神色恍惚的坐在那里不说话。想了想，还是把人拉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妈，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顾妈妈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这闺女从小听话懂事，又会体贴人。现在那么担心地看着自己。她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刚刚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个年轻人。你不觉得他长得很眼熟吗？”


    顾学芳摇头。直觉接下来她妈要说的话会让人十分震惊。


    顾妈妈听到女儿的话，转念又想，叹了口气。


    “那也是。你舅舅三天两头往外头跑。不是去考察地形，就是去各种地方取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是胡子拉碴的。那个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顾学芳听到这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妈，难不成，你是说顾立冬长得像舅舅？”


    顾学芳是知道自己有个亲舅舅的。但是对方在十多年前已经因为意外失踪。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那个时候她还小，印象不是很深。就连这舅舅居住的地方，后来也因为各种原因上交。去年就听说那房子都已经卖给别人了。


    要不是她妈现在提起舅舅，她还没反应过来。


    随即，顾学芳问出了一个更加难以置信的问题：“妈，你说顾立冬跟舅舅长得像，难不成你觉得他是舅舅的儿子？”


    这个问题很离谱，但却是顾学芳能够想到的。


    顾妈妈也觉得自己有点疯狂。但是那个小伙子跟哥哥长得真的很像。


    听女儿话中的意思，应该是认识那个小伙子的。这个时候，顾妈妈也想起了之前跟女儿去八厂的时候。曾经在胡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这个顾立冬。


    于是，顾妈妈直接跟女儿打听起顾立冬的具体情况。


    顾学芳见她妈这样认真，觉得不靠谱。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那个小伙子叫顾立冬，他的媳妇儿叫何玉燕。小伙子在八厂的运输科当科长。跟他媳妇儿应该是去年结婚的。今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还有，这小伙子听说是个孤儿。从小的老爷子捡回家养大。”


    听到这小伙子是个孤儿，顾妈妈心疼的对方的遭遇。同时心里那点就希望又增大了一些。


    要是对方真的是哥哥的儿子，那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对方。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妈妈先去给远在北城的丈夫打了个电话。


    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何玉燕夫妻两人暂且是不知道的。


    两人来到大食堂，让大师傅给做了两碗刀削面。配上两根青菜，已经是这个时候难得的美味了。


    何玉燕吃着热乎乎的刀削面。心里还在琢磨刚刚顾学芳母女两人的反应。


    “怎么，面不好吃吗？”


    顾立冬受伤的是右手，这会儿艰难用左手吃着面条。见媳妇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你就不好奇顾学芳她妈到底为什么那个反应？”


    刚刚楼梯那一幕实在是有点奇怪。顾学芳是个好人，她妈妈看着也挺好的。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顾立冬。加上之前那句“哥”，不由得何玉燕不脑洞大开。


    顾立冬好笑地看了媳妇儿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事情该是怎样就怎样。要是对方真的有什么意思。总会再次出现。”


    何玉燕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豁达。微笑着耸耸肩，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明天回家的事情。


    第二天，当顾妈妈打理好自己出现在顾立冬病房时。迎接她的是空荡荡的病房。


    她立刻抓着在收拾的护士问道：“请问这位病人呢？”


    护士：“出院了，一大早就出院了。”


    听到对方已经出院，顾妈妈相当失望。


    但又想到对方是北城人，等回去后很容易就能找到。她也就把心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何玉燕跟顾立冬已经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车程需要八到九个小时。她三哥直接给买了卧铺票。


    这是何玉燕第一次在这个年代坐火车。忍不住脑补了一堆年代文中、火车上会遇到的各种极品事情。


    不过他们运气好，一路上十分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极品。


    在火车上，两人已经讨论好回到家里，该怎么跟家里人、以及邻居，讲述这一次遭遇的事件。


    “老马已经把东西都送到家里。到时候把那皮子给晒晒。等冬天，咱两闺女也能穿上皮子衣服了。”


    昨天两人在大食堂吃完面条后，就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之前何玉燕过来的时候，她三哥已经打过了一次。这次何玉燕打过去，她妈情绪就很稳定。甚至，还有闲心说起老马送到家的那些物资。


    夫妻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北城下火车，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等到站下车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六点多。


    七月底的傍晚六点多，天空带着夕阳的橘黄。


    夫妻两人一起走在路上，心里开始期待回家的快乐。


    不过，刚走进丁香胡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两人循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二号大杂院门口挤满了人。


    “哎哟，我都说了，这个事情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家姓胡，蔡家的事情不要问我们。”


    “哎，不是。那什么蔡大嫂不是在你的亲家吗？在你家住了那么久。又干了那样的缺德事。现在你想推卸责任吗？”


    “我跟你说了八百遍，我家是姓胡的。姓蔡的事情别找过来。你再闹事，我就去找街道办，就去找公安同志。”


    听到这里，何玉燕跟顾立冬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夫妻两人在人群外喊道：“让让，让让我们要回家。”


    围观的人终于有心情转头看一看到底是谁。结果一看，居然是顾立冬夫妻。


    立刻就有人围了过来：“立冬啊，你来得正好。听说你出车遇到劫道的。”


    这人话没说完，那头就有人哎哟一声。接着看向顾立冬的手臂。那正被白色的绷带捆得结结实实。一眼就能看出这伤不小。


    “看到了吧！我受伤了。大伙儿让让，让我回家歇脚。”


    前头围着的人终于互相挤压出一个通道。何玉燕立刻上去，帮忙拨开人群。免得男人的手受到二次伤害。


    大杂院里也挤了不少人。


    有些人看到顾立冬负伤回来，好奇地看了过来。有些人则是继续看胡家的热闹。


    何玉燕抬脚看去，就看到胡家的家门紧闭。朱大妈跟胡大爷站在屋里头，就开着一扇窗户，跟来人吵架。


    “回来啦！回来啦！”


    何母可没有去凑热闹。她把家门紧闭。带着孩子在堂屋里面听广播。听到外头响起女儿的声音，兴匆匆地打开屋门。


    两人进屋后，何母立刻把两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接着才说道：“哎哟，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也不知道几点。我给包了些饺子。你们两先洗把脸。我去把饺子给下了。”


    说着，何母急哄哄地去隔壁厨房下饺子。


    何玉燕阻止男人想要动手的心思。自己去兑了水过来。给男人拧了条温热的毛巾，示意对方擦擦。


    她自己也去屋里擦了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舒服了下来。


    “你先随便擦擦，晚点烧个水再洗澡。”


    何玉燕跟男人说完，就立刻凑到小床边。


    两个孩子正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着什么。估计是发现妈妈回来了，那小手小脚挥舞得格外起劲。看得何玉燕眼眶都热热的。


    终于回家了。


    外头吵架声还在继续，而何玉燕夫妻已经吃上了热腾腾的水饺。


    “这肉还是小罗带过来的。说是让你们两补补身体。这两天多亏了小罗、小楼、小夏几个帮忙……”


    何母在那絮絮叨叨念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外头又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


    顾立冬跟何玉燕第一时间看了眼孩子。发现这两胆子挺大的。居然一点都不怕砸东西的声音。而且，夫妻两人都注意到。圆圆这小家伙在听到响动后，手脚挥舞得更加起劲了。


    “哈哈，这两小家伙就是傻大胆。”何母笑眯眯地看向外孙女。接着又叹了口气。


    “这两天大杂院并不平静。那个蔡大嫂被抓走后。那些失踪的小娃娃大部分都被接回家了。就有一个年纪大点的，可能反抗过还是怎么的。腿被打折了。孩子现在也躺在家里，等着腿骨长好。”


    这话立刻让何玉燕明白了什么。


    “那过来闹事的人，就是那孩子的家长？”


    何母点头：“可不是嘛！这家子是隔壁三号大杂院的。平时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遇到这种事情，可不就可劲儿折腾吗？”


    外头，一个老大妈正双手叉腰，对着胡家的门就是一顿猛踹。一脚又一脚，踹得人耳朵疼。


    冯大妈看不过去，想上去阻止。却被她男人曹大爷给拦住了。


    “你别过去，免得被人给打了。去找街道的胡主任过来。”


    再一次来到二号大杂院，胡主任真是辞职的心都有了。


    这座大杂院，天天都有事情闹出来。他就是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啊！为什么比人家镇长还要忙。


    心里嘀嘀咕咕，但是胡主任还是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责职。


    “别闹事。要医药费、营养费是吧！去找干这个事情的人讨要。这家子是姓胡的，不是姓蔡的。你孩子的腿也不是人家打折的。要掰扯就先去找其他人掰扯。你搁这儿吓唬人了，可不行。”


    那老大妈见胡主任都来了，气得牙痒痒。


    她要是能找到打折自己孙子腿的人，怎么会来找老胡家算账。


    “不行，我家孙子就是胡家的亲戚拐走的。他们家肯定要负责人。”


    胡主任：“该是谁的责任还要等公安同志那边定论。你再这样胡咧咧上门砸人家的门。就先把人家的门给赔了。”


    见胡主任一副要帮老胡家的样子。老大妈差点没被气得个倒仰。


    其他人见老大妈没再砸了，一个个上去劝说起来。


    不过，这人是油盐不进的。来回闹了两天，说白了就是要钱。


    但是，老胡家是真的没钱。


    不是开玩笑，钱都给了蔡大嫂，说是帮忙给孩子买奶粉。结果对方当天就被抓走了。他们家现在手头上就剩下应急的二十多块钱。哪里来的钱赔人？


    而且，这次出事的孩子那么多。一个赔了，其他人还不得闹着要一起赔。


    他们家没那么多钱，更加没那么多责任，给蔡大嫂顶锅。


    朱大妈看到外头的人渐渐散了，这才把窗户关上。跟老头子商量：“要不，让他们离婚得了。”


    这个时候跟蔡招娣离婚是不地道。但是这人害了家里好多回了。这种就是搅家精，不能再留。


    胡文理听完立刻摇头：“她给我生了两个孩子。而且，她娘家那些人都被抓走了。就是离婚回去也是没有出路。”


    被这些天的变故弄得满头包，胡文理虽然很恨蔡大嫂。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跟蔡招娣离婚。这样他还是人吗？


    “妈，放心。等公安同志那边的结果出来后。可能就不会有人上门了。”


    不远处，蔡招娣正跟个木头一样，靠在墙角木愣愣地不知道往哪里看。


    这个样子，胡文理看得更加不忍心了。坏人已经被抓走了，蔡招娣以后别再搞那么多事情，日子一家人努努力，慢慢也能好起来。这样想着，胡文理又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去照顾女儿跟儿子了。


    两个孩子回来后，精神一直不好。应该是被吓到了。这两天晚上一睡着就开始哭闹。


    忙碌着的他也没注意到。刚刚还一副木愣愣样子的蔡招娣，耳朵动了动。


    另一头，何玉燕跟顾立冬吃完饺子。又逗了一会儿孩子，这才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之前那个浴室建在耳房里面，空间小，采光不好。


    后来小后院建厕所的时候，是直接做了两个小间。一间作为厕所，一间作为浴室。


    大夏天洗澡不用太热的水。何玉燕一个人就兑了两桶水过来。


    看着男人想凑过来帮忙，何玉燕直接把人赶到了浴室。


    “好好坐着，别把手臂弄湿了。”


    现在要弄个塑料袋不容易。男人伤的又是惯用的右手。何玉燕只能帮他洗澡了。


    不过，可能是半个多月没见面的缘故。之前说的时候没什么。但当男人真的自己脱1衣服的时候。何玉燕觉得脸热热的。


    等蔽1体的衣物都tuo掉后，昏黄的灯光下，何玉燕只觉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先给男人洗头。


    给人洗头真的挺难的。何玉燕发现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把水弄到男人的眼睛、耳朵里面。


    幸好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洗护用品。清水加点香皂，冲水很容易就冲干净了。


    光是洗个脑袋就让她累了一身汗。后面就更加不用说了……


    等两人洗漱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拿着脏衣服出来，何玉燕觉得自己浑身都懒洋洋的。


    偏一出来看到亲妈，何玉燕立刻觉得尴尬了。


    转头瞪了男人一眼，何玉燕转身就朝屋里走去。


    后一步跟过来的男人，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别生气。就原谅我这一次。”


    何玉燕还能说啥。伸手大力捏了男人的脸几下，算是给他的回应。


    两人一起凑到孩子跟前，看了一会儿她们的睡颜。


    然后，何玉燕这才问男人：“明天你去厂里报道吗？”


    按道理出差回来时该去厂里报道的。但是，顾立冬的手臂受伤了。而且缝了好多针。明天要去医院检查，顺道换药。


    “先去报个道。然后把最近的工作安排一下就去医院。”


    回来前他已经给厂长打过电话，很多事情有了些安排。他只要不出车，其实工作量并不大。


    夫妻两人有商有量，做着后续的一些安排。


    到了晚上10点，两人就关灯睡觉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整片胡同的住户基本上10点多，肯定全都睡了。


    外面黑漆漆的，只能偶尔看到月亮的光线照在地上，映照出一些影子。


    到了半夜两点多，正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候。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忽然从二号大杂院窜了出来，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一早，一阵尖叫声传遍了整座大杂院。


    何玉燕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抱怨：“又发生什么事情？”


    顾立冬用左手摸出了手表看了看，居然才早上五点多一点。这可真是……


    两人想再睡一会儿，毕竟昨天火车坐了小半天。但是外头越来越吵了，两人只得起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换好衣服，何玉燕看了看孩子。发现都在呼呼大睡。就跟男人一起打开屋门，走到廊下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一出门，隔壁江婶子就来了句：“听说蔡招娣跑了……”


    何玉燕一听，惊讶地瞪大眼睛。


    “跑了？”


    江婶子点头：“听说半夜跑的。”


    那头，朱大妈已经在干嚎：“真是个不省心的，就这样跑了，丢下那么小的孩子跟文理。以后可怎么办哟？”


    胡文理平时很温和的一个人。这会儿却一副气得要死的模样。


    “妈，别说了。我们赶紧去找，把人找回来。我怕她去做什么啥事情。”


    这话一出，众人一片惊讶。随即，一个个表示可以帮忙。


    何玉燕看到这里，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男人：“你说，蔡招娣跑哪里去呢？”


    寻死应该不太可能。何玉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个直觉。


    不过，当冯大妈组织人去找蔡招娣的时候。何玉燕夫妻两还是过去帮忙找了下。只是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结果。大家要赶着去上班。只能暂时放弃。


    “怎么样？有找到吗？”


    何玉燕拎着几个包子回来，给她妈递了过去。同时摇头：“影儿都没有。真要走，半夜就跑了。现在去找其实不爱可能找到。”


    听到这话，何母也忍不住叹息：“你说好好的一个家，怎么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


    何玉燕想起那天蔡大嫂说的话。觉得蔡招娣她们给的钱不够。最终走上了犯罪道路。就这样的人，能怎么形容。


    一个贪字呗。


    蔡招娣的离开，何玉燕倾向于是为了让那些找胡家麻烦的人死心。


    但是这样一来，她家两个孩子以后的成长就没了母亲。


    哎，怎么看，最后受伤的还是孩子。


    这真是让人不忍心。


    而事实也跟何玉燕估计的那般进行。


    蔡招娣这一跑，昨天还上门来闹事的老大妈。再次上门的时候，就被朱大妈给撅了回去。


    “蔡招娣已经跑了，跑了……我们一家都是姓胡的。跟姓蔡的没关系。你要找就去外头找。再来骚扰，我就去你家泼粪。”


    之前作壁上观的邻居们，一个个都指着大妈嘀咕：“人家儿媳妇都被你逼走了。你还想怎样？”


    老大妈是想讹钱。但是，这蔡招娣跑路的屎盆子，怎么也要往她脑袋扣？


    无论大妈有多么不爽，最后整片胡同的人都说是这老大妈，硬生生把人家蔡招娣逼走。让老胡家都没有了儿媳妇。


    这件事情到了这里，在大杂院这里暂时画上休止符。之后，大杂院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另一头，远在山省医院的顾学天。也在一大早就跟亲妈跟大姐一起，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不同于何玉燕夫妻，他们三人直接坐的软卧回来的。回到北城同样也是夜晚。


    来接他们的人特意开了第一机床厂厂长的配车，以便把受伤的顾学天拉回家里。


    车子一路顺利回到了第一机床厂。


    作为万人大厂，第一机床厂的道路宽敞。厂长住的更是独栋的小洋楼。


    “你爸还没回来，你先去里面呆着。待会儿我喊个人来给你冲个澡。”


    顾学天同意受伤，而且比顾立冬更加严重。伤的还不是手而是脚。没人知道他怎么在跟人搏斗的时候，会把小腿给弄得骨折。


    这小腿骨折可比手受伤更加不方便。


    顾大姐把母亲跟弟弟送回家后，也麻溜儿往自己家赶。出门几天，她家里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呢。


    顾学天见家里没啥东西好吃，十分不高兴。但他也没发脾气，就是拿起电话，喊他那些朋友给带好吃的过来。


    顾妈妈也没阻止他。先去洗漱，然后吃了点东西。丈夫顾广盛就下班回来了。


    “回来啦！怎么样，今天忙不忙？”


    顾广盛看到妻子跟小儿子都回来了。一贯严肃的脸缓和了下来。


    “小天没事吧！”


    顾妈妈摇头：“小腿骨折了，其他还好。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大。没人伤亡已经很好了。”


    作为这次任务的发布的单位，事件的具体经过，顾广盛更加清楚明白。听到妻子的话，点点头。然后带着妻子直接来到书房。


    “怎么样？是不是查到呢？”


    书房的门刚关上，顾妈妈就迫不及待地问丈夫。那天遇见顾立冬后，她就给丈夫打了电话，让对方查查顾立冬的具体情况。


    一厂跟八厂是兄弟单位，调阅顾立冬的档案很容易。


    但是在那之前，顾广盛必须跟妻子申明自己的观点。


    “明理是在十多年前那次意外才失踪的。而那个叫顾立冬的小伙子，已经二十三了。如果他真的是明理的儿子。那么，中间的这几年时间，明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件事情？”


    顾广盛跟顾明理、顾明霞兄妹两人一起长大。准备来说，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公牺牲了。而当时顾明理、顾明霞的父亲顾伯伯，跟他的父亲是好朋友。于是，顾伯伯就把他领回家里抚养。


    对外说是兄妹三个。刚好他也姓顾。虽然跟顾伯伯家的顾姓八竿子打不着北。但外人也不清楚这些内情。


    后来情况稳定后，他的身世这才被人知晓。不过，三人也习惯称呼对方大哥、二哥、小妹。


    直到后来他跟顾明霞产生男女之间的感情，最终结婚。这个称呼才慢慢变成了丈夫、哥哥、妻子。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他对顾明理相当了解。如果顾明理真的结婚，又或者有了孩子，不会瞒着他们夫妻才对。除非，这个孩子的存在，连明理自己都不清楚。


    这些事情随着明理的失踪，已经无法验证。


    顾妈妈也就是顾明霞，听出了丈夫的言下之意。


    她也明白这个时间线的问题。但是，万一呢？万一对方真的是哥哥的孩子。那么，她也能得到一些安慰。


    见妻子明白了这一点，顾广盛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语气平静地跟妻子说起顾立冬的履历。


    弃婴出身，被老人抚养长大，初中毕业就为了赚钱给爷爷治病，进了第八机床厂运输科工作。


    为了保护公家财产，跟劫道的人搏斗，最终脸上留下深深的刀疤。


    去年结婚娶妻，妻子是工人家庭出身。前两个月双胞胎女儿出生。


    这一次一厂运输任务，直接跟歹徒搏斗，右手手臂割裂伤。


    这个履历听起来很简短，但对于一个23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相当复杂。


    没想到这个小伙子的人生会是这样的崎岖。


    顾广盛是个相当务实的人，所以看完顾立冬的履历后，对他也挺看好的。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明理在市中心的那套一进四合院，最后被这位顾立冬给买下了。”


    这话让顾明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在她看来，这就是缘分啊！对方肯定是哥哥的儿子了。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巧，那院儿空了那么多年。偏偏就被对方买走。


    顾明霞说着，就立刻站起来，一副准备去找顾立冬相认的模样。


    顾广盛立刻站起来，把妻子揽在怀中：“冷静点，冷静点。你现在贸贸然跑过去认亲，不说人家愿不愿意。这个事情的真假还需要辨别。再说了，你忘了明理的身份吗？”


    听到这话，顾明霞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哥哥是有留学背景的。这些年家里低调行事，加上她哥哥早就被宣布死亡了。有些事情才没有发生。如果现在嚷嚷出来，说顾明理还有个儿子。不说其他，有些人坐不住，可能就会害了那个小伙子。


    这样想着，顾明霞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这几天在家里盯着小天，别让他拖着断腿到处溜达。正好我们一厂有个项目，要跟其他兄弟工厂进行合作。本来我准备让八厂的厂长带人过来协商的。现在看来，我这里直接安排去八厂一趟。”


    顾广盛把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希望妻子能放慢脚步：“到时候我会去见这位顾立冬同志一面。确定一些信息，然后再谈之后的事情。”


    顾明霞点头，心里十分激动。不管怎样，那个小伙子跟自己的哥哥长得那么像，已经足够让她高兴的了。


    与此同时，在大杂院的顾立冬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一次变动。


    他这会儿吃完晚饭，正被大杂院的老爷们围着，打听起他遇到劫匪的详情。


    “哎啊，你是不知道。当时你住院的消息被带到后，你媳妇儿那个紧张哟。我们这些老邻居，一个个也都很担心你。听说遇到的劫匪里面，就有那个蔡大嫂的丈夫，是吗？”


    问问题的人是曹德才。对方说道最后的时候，还特意压低声音。显然知道蔡大嫂这个人，已经成为老胡家的禁忌。


    “那你怎么不来看我？”


    顾立冬闲闲地看了曹德才一眼。等看得对方不好意思地讪笑。这才跟围着自己的老爷们，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当然，是润色过后的经历。


    大概就是顾立冬他们所在的车队，好好地开车。路上遇到劫匪，哐哐一通搏斗。解放军同志赶到救了他们。他们中受伤的人又被哐哐送到医院治疗。


    故事简洁明了，起承转合都已经具备。听得这些大老爷们如痴如醉。再也没人问起其他细节。


    不过，倒是有人跟顾立冬提了提蔡大嫂事件的后续。


    “那个黑市被捣毁了。听说里面卖的日用品都是抢来的。但是，那些猪肉是有人悄悄养的。”


    这个消息倒是新鲜，顾立冬也提起了兴趣。


    “那个养猪的，把猪养在家里边上的荒地。听说那里偏僻，没什么人过去。草比人还高。这猪每次杀了后就送到那个黑市换钱。这不，黑市被捣毁了。那个荒地也被人找到了。听说一下子弄来了八头猪。现在正养在养殖场，准备杀了放出来卖。”


    听到有杀猪的，顾立冬更加高兴了。


    媳妇儿说以形补形，正到处给他找猪手了。这不，现成的猪手马上就有了。


    顾立冬心情很轻松，准备明天去厂里报道后，溜达着去找老罗一趟，问问这猪的事情。


    何玉燕在不远处，跟大妈们聊天。听说有猪肉可以买，心里也很高兴。


    她出月子了，也从外面回来了。她妈妈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趁着有猪肉买，何玉燕盘算着多买一些。到时候让她妈带回家去。跟她爸一起吃，补补身体。


    夫妻两人的盘算都很好。


    但是，当顾立冬第二天去找厂长报道的时候。却在厂长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看着他的目光，就跟那天顾学芳的她妈差不多。震惊中带着熟稔、不可置信等等复杂的情绪。


    第66章


    “咳咳……”


    八厂的沈厂长见顾立冬一进来, 这一厂的顾厂长表情不太对头。以为顾立冬曾经得罪过人。连忙打圆场：“顾科长来得正好。这位是第一机床厂的顾厂长。这次过来是跟我们厂子商量一个合作项目。”


    听到这个介绍，顾立冬礼貌地跟那位顾厂长点点头。随即说道：“厂长，我过来报道的。之后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工作时间可能会有调整……”


    “哎，行行行。你这都受伤了, 等伤好了再回来上班就是了。”


    沈厂长对于顾立冬这样的好同志, 还是十分欣赏的。


    之后顾立冬又汇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就先离开了。


    而顾广盛这才看向沈厂长，问道：“老沈, 看着你还挺欣赏刚那年轻人的。”


    沈厂长一听, 拿起水杯喝了口茶, 这才说道：“搁你这里应该也会喜欢这小伙子。聪明能干、胆大细心。出车遇到劫道的，也一点都不慌。总能把跟他一起出车的司机, 统统带回来。”


    因为对顾立冬已经上心了。这会儿听到夸奖他的话，顾广盛居然心里涌起一抹奇异的骄傲。


    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随即抛开这个话题, 继续跟对面的沈厂长, 商量之后合作的具体细节。


    另一头，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顾立冬对于那个顾厂长,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是什么, 他也说不准。


    只能暂时按捺住那点怪异，先去把事情的办好。


    工作重新安排好，平时的普通事务让老马负责接手。有问题的事情再拿给他处理就差不多了。


    “老马, 之后就要麻烦你了。我这假期估计会休小半个月。隔一两天会过来看看科里的情况。”


    老马十分认真地听着顾立冬的工作交接。听到这话嘿嘿笑道：“谢什么呢！当时要不是你拦住了大部分劫匪。我难能好手好脚继续站这儿？不过, 那些劫道的，现在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顾立冬：“没呢, 这种事情要出结果估计也没那么快。”


    说完，顾立冬转身就准备走人。他还得去医院换药。然后去一趟屠宰场。老罗那边给他留了两猪手。


    不过, 他一出办公室，就在走廊看到了一厂的顾厂长。这人虽然跟自己没有业务往来。但顾立冬还是跟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就被对方给叫住了。


    “顾立冬是吧！”


    顾立冬疑惑点头，问：“请问有事吗？顾厂长。”


    顾广盛看着这个身材结实高大，五官坚毅的小伙子，心里十分感慨。


    刚在沈厂长那，他克制着自己别露出异样。但是现在再次看到顾立冬本人。很多感慨情绪在心口翻涌。


    这小伙子，长得真的很像顾明理。那个笑容爽朗，醉心于地质研究的弟弟。已经十多年了，顾广盛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样熟悉的面孔。


    但两人又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耳朵。这小伙子的耳朵，跟自己的妻子顾明霞倒是有点相像。都是耳垂长长的那种类型。


    顾立冬被对方那探照灯一般的眼神打量，终于忍不住说道：“没事的话，我这边有事先要先走一步了。”


    顾广盛见状，严肃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露出爽朗的笑声。这让顾立冬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这顾厂长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很快，顾立冬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你说我很可能是你的妻子的哥哥的儿子？你的外甥？”


    两人这会儿直接站在厂里的一块空地上。四周没有人，偶尔微风吹过，只有树木的沙沙声传了过来。


    顾立冬没想到对方叫自己单独出来，说出的话却让自己惊讶得不行。


    “不对，你是不是顾学芳同志的父亲？”


    顾立冬忽然想到那天在医院时，顾学芳她妈那个奇怪的反应。直接就问了出来。


    顾广盛也没隐瞒：“没错。顾学芳是我的女儿。跟她在一起的那位女同志就是我的爱人，顾明霞。”


    随即，顾立冬就听对方介绍起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包括妻子娘家的情况。


    顾立冬听完后心里多少有些震动。但他已经过了需要爸妈的年纪了。这会儿十分理智地说道：“就凭我跟你口中的那位顾明理长得像，就说我是他儿子。未免有点太草率了。”


    顾广盛自然懂得顾立冬的意思。来之前，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见到顾立冬本人后，这个想法早抛到脑后。


    “我知道这个事情很突然。正常人都会有怀疑。放心，告诉你这些也不是说要强迫你认亲。现阶段咱算是陌生人，很多事情也不好说。要不，等我回去跟爱人商量一下。咱再坐下来聊一聊。听说你都结婚生孩子了。这么大的事情，最好回去跟你媳妇儿也聊一聊。”


    顾立冬心想，废话。我肯定要跟媳妇儿说的。但面上则是冷静地点头：“行，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说完，不等顾广盛再说其他，顾立冬已经麻溜儿离开了。


    大杂院里，何玉燕并不知道男人遇到了上门认亲的戏码。


    这会儿她正在挑拣黄豆。准备等男人带猪手回来，炖个黄豆猪手汤。


    “燕子，尿布都洗完了。这饭还需要我做不？”


    江婶子见何玉燕在挑黄豆，小声问道。


    “不用，婶子。以后我们这边，你帮忙收拾家里的卫生。还有孩子的尿布就够了。其他的我自己可以忙得过来的。”


    她妈刚出去买菜了。今天是她妈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天。等中午吃过饭，就正式搬回食品厂。到时候，他们家的生活起居，就由何玉燕负责。另外，江婶子则是辅助搭把手。


    至于给江婶子的费用并不会变化。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何玉燕了解了对方的人品，是个可靠又勤快的人。


    江婶子听到还会继续请自己干活，心里十分高兴


    虽然生活压力不大，她男人还有女儿都有工作了。就剩个九岁的孩子在上小学。但是，江婶子还是想多攒钱，准备女儿以后出嫁的嫁妆。即使现在女儿还没找到对象。早点准备好，也好过以后抓瞎。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朱大妈又在院子里大骂蔡招娣。


    “那就是个没良心的。我家文理对她多好啊！都不嫌弃她弄出来的那些破事。就她那娘家，正常人早跟她离婚了。偏我儿子是个死心眼的，居然不肯。现在看看，现在看看……这蔡招娣就这样跑了。丢下丈夫儿女跑了……”


    这样的哭诉听起来是听可怜的。但是听多了，大伙儿也觉得有点烦闷。


    谁家没点糟心事，谁家没个糟心亲戚。朱大妈这样天天抱怨，倒是让可怜她的人又觉得她不可怜了。


    “哎，就是可怜春梅跟元宝两个娃娃。”


    蔡招娣的大女儿叫胡春梅，儿子叫胡元宝。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还没满周岁。就这样没了妈，确实挺可怜的。


    但朱大妈一个五十多的老人，照顾两个小娃，也是另外一种可怜。


    反正，这老胡家的事情，就跟一本烂账一样。


    “听说家里的钱之前都在那个蔡大嫂神身上。全家就剩二十块钱。昨天老胡还去找曹大爷借钱。说是等发工资就还。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又想起了郑大妈的声音。


    “可不是嘛！这娶儿媳妇就跟撞大运一样。你看看我家。林荷香那女人，自己喝符水不够，还偷偷给我家建民喝了。把我家建民害成这个样子。拍拍屁股回娘家住区了。这种儿媳妇还不如不娶来得好。”


    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互相数落起各自的儿媳妇。


    就在这个时候，顾立冬拎着个网兜进来了。网兜里面的是两根猪手。其他人本来在看热闹的，一见那个网兜，瞬间就围了过来。


    “立冬，立冬。你这猪手是哪儿来得？屠宰场开始杀那些猪吗？”


    顾立冬摇头：“说是明天周末再杀。到时候可能得三点钟就去排队。”


    大伙儿一听明天杀猪，也不怕凌晨三点排队。又三三两两凑一块儿，商量着明天一起去排队占位置。


    顾立冬这才得以脱身回到家里。


    何玉燕接过对方手里的网兜，见他的表情有点奇怪。直接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顾立冬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出大事了。”


    在顾广盛那镇定的男人，面对媳妇儿的关心，终于感情外露。然后把跟顾广盛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跟媳妇儿和盘托出。


    何玉燕拎着网兜的手都差点松开了。居然，居然被她猜中了。还真的出现了认亲的戏码。


    原书的剧情梗概可没有提起这个。不过，在那剧情梗概中，顾立冬就是个到死都是孤家寡人的炮灰。


    想到这里，她觉得应该为这个事情感到高兴。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最起码有人找过来认亲了。顾立冬说不定在这个世界上能多几个亲人呢。


    这样想着，何玉燕伸手握住男人的手，问：“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顾立冬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小时候还会妄想，父母忽然从天而降来找自己。但长大后已经没了这样的想法。对于他来说，他的亲人就是媳妇儿跟两个可爱的女儿。还有媳妇儿娘家人。


    而且，除了这些亲人，他还有几个好友。


    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还有两个房子。


    日子过成他这样，已经赢过一大半的同龄人了。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中，还需要其他亲人的介入。因为他怕这样忽然冒出来的亲人，会破坏自己现在美好的生活。


    看懂了男人眼中的纠结，何玉燕好笑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我懂了。这个事情咱就放着。要是对方再来，就当普通人那样处着。反正也没人逼着咱一定要认清，是不？”


    夫妻两人商量好后，就开始一起收拾起猪手来。


    而另一头的顾广盛，在顾立冬离开后，也开车直接去到一厂的附属小学，找到自己的妻子顾明霞。


    把见面的情况跟妻子说完，顾广盛自己都感慨：“我是真的没想到，这小伙子跟明理还真的那么像。”


    顾明霞兴冲冲地问：“对吧！特别像。所以我才觉得对方肯定是哥哥的孩子。”


    说着，顾明霞又重提昨天的想法。


    “你说，咱上门认亲怎样？”


    顾广盛不太赞同：“人家小伙子看样子可能不太能接受。”


    这小伙子都当爹了，从天而降这么一门亲戚。不接受十分正常。


    “那……那能当朋友处着吗？”


    “这都是可以试试。”顾广盛回答妻子的问题，心里其实已经认为顾立冬就是顾明理的儿子了。只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暂时当成朋友来往好像更好。


    于是，这夫妻两人在傍晚回到家里，就开始去储物间整理家里存着的各种礼盒。配上两盒今天刚买的糕点。准备明天带着这些东西去顾立冬的家走一趟。


    顾学天因为断腿的缘故，今天都在爸妈家没离开。


    看她妈去储物间翻东西，顾学天想要打开她妈带回来的糕点。弄点来尝尝。


    结果，就被他老爹给制止了。


    “这东西要走亲戚用的。你要吃明天再去买。”


    顾学天：“走什么亲戚？不年不节的。不会是什么穷亲戚吧！”


    这小儿子说话难听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顾广盛十分看不上他这一点。但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这才耐心回道：“甭管是什么亲戚。这是你妈买回来的东西。你要动，就得先问问她的意思。你都二十好几了，这点道理也要你爹跟你说。”


    屋里准备礼盒的顾明霞，一听外头的父子吵架。直接叹了口气：“别吵了。就这么点事情，值得吵架吗？老顾，去食堂打饭回来。我肚子饿了。”


    把男人支走后，顾明霞看着这个脾气不好的小儿子叹了口气：“好好的，别惹你爹生气。”


    时间很快就来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


    大杂院陆陆续续有人起来，准备去屠宰场那边排队买肉。何玉燕也想起来，但被顾立冬拦住了。


    “老罗那边会帮我们留，晚点我们过去拿就是了。妈昨天回家了。到时候拿到肉，咱先往她那送一些。”


    何玉燕：“这样会不会影响老罗？”


    平时一般人买肉不会直接去屠宰场。所以老罗给他们留肉没啥。但今天卖的猪肉就是收缴上来的生猪。自然直接在屠宰场卖了。


    “不怕，屠宰场那么多的职工。不止老罗会留肉。”


    夫妻两人说完，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六点钟左右，才一起来到屠宰场。


    这个时候，屠宰场的肉早就卖完了。老罗看到他们，立刻提了个箩筐过来。


    何玉燕接过箩筐，里面是满满的一箩筐猪肉、猪骨头。


    “要不是现在天气热，我都寻思着再给你们塞两根猪棒骨。”


    “够了，够了。就这些够吃的了。”


    何玉燕帮着顾立冬把箩筐背在背上。然后两人麻溜儿跑到食品厂送肉。送完肉之后，立刻就回家了。


    刚跨过垂花门，果然就听到孩子的哭声。


    何玉燕好笑地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


    “哎哟，你可回来了。圆圆这孩子一醒来没看到你们，正闹脾气了。”


    顾家小夫妻要去买肉，就把她给喊了过来。但江婶子觉得这孩子真心好带。就是刚醒来那会儿会闹腾。


    “谢谢婶子。猪肉都拿回来了。你挑一块给钱票就可以。”


    这是一早就说好的。双方很快交易成功，然后江婶子就离开。


    “哎，我这手一受伤，好多事情都干不了。”


    看着媳妇儿给孩子们冲奶。然后一个孩子喂了一半的母乳，就开始喝奶瓶的忙碌样，顾立冬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天拿肉也是。本来他一个人就能干的事情，因为手臂伤了，还得媳妇儿跟着一起受累。


    “说什么傻话呢？咱可是夫妻。”


    何玉燕边说边给圆圆塞了个奶瓶。又喊男人过来扶着。


    现在孩子大了不少，食量更是加大了。她一个人喂两个娃娃。只能说母乳跟奶粉夹在在一起喂。两个孩子都平均，不说谁喝母乳，谁喝奶粉。


    好在，孩子不挑。让她喝啥就喝，有的喝比啥都要高兴。


    喂完奶，还要给孩子洗屁屁换尿布。


    好在尿布有江婶子清洗，总算是没那么多事情。


    之后两人就开始处理猪肉、猪棒骨这些。


    肉给了一半娘家，剩下的何玉燕准备都炖成红烧肉。到时候吃不完可以用水泡着盆，能吃到第二天。猪棒骨比较好处理，拿去熬汤，不怕浪费。


    院子里，其他邻居也一个个因为买到肉的关系，喜气洋洋。到了上午十点左右，院子里开始飘荡着一股又一股的肉味。


    因为周末的关系，孩子们都不用说上学。所以很快就有孩子往家家户户门口一站。闻到肉味后，又跑去其他家闻。之后就要跟小伙伴一起，讨论谁家的肉比较香。


    这种游戏在大人看来可能很无聊，但何玉燕却觉得特别可爱。给他们一人分了几块加了白糖的猪油渣。吃得几个孩子满嘴流油，嗷嗷叫着说谢谢。


    何玉燕笑眯眯地回了句不客气。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蔡招娣的女儿胡春梅。正抱着门前的柱子，朝她这里张望。那眼神中的渴望，何玉燕立刻明白了小朋友的想法。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走过去。


    朱大妈正在那盯着呢。她要是给孩子送猪油渣。回头说吃坏肚子什么的。凭白惹来一大堆麻烦。她现在大概看明白了朱大妈的为人。


    说她坏，也不是完全坏。就是太过想着自家人，完全当人是傻子。


    这样想着，她转身就准备回屋里。


    结果，就看到一男一女，提着一堆东西跨过垂花门走了进来。


    大杂院那些个孩子围着他们就问来找谁。


    两人中女人，伸手就朝兜里掏出几颗糖。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两颗。那眼神中的柔和，让何玉燕确信她是个很好的人。


    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医院遇到的、顾学芳的亲妈。女人身边站着的男人，看年纪以及两人的互动。应该就是女人的丈夫，第一机床厂的顾厂长了。


    两人来这里的目的，何玉燕马上就想到了。


    “同志，找谁呢？”


    东厢房的许家的程茉莉，正在水槽边洗衣裳。见这两位同志穿着体面，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难得热心地问了起来。


    何玉燕不等对方开口，已经直接招呼：“顾阿姨……”


    “哎哎哎……”


    顾明霞惊喜地看了过来，见何玉燕穿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个碗，不由地拉着男人就朝她走了过去。


    周围的邻居见状，小声嘀咕老顾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亲戚。


    堂屋里，正在逗孩子玩的顾立冬，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到顾广盛跟顾明霞夫妻两人走了进来。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副走亲访友的架势。


    “坐坐坐，先喝茶吧！”


    何玉燕招呼两位客人坐下。而顾立冬也跟着走了过来。


    正在跟亲爹玩得高兴的圆圆、丹丹。一看老爹走开就不乐意了。一个个敞开嗓门就咿呀咿呀叫起来。


    她们也不哭，就是叫几声，一副别忘了我的架势。


    顾明霞一看，也顾不得坐下了。把手里的礼物放下，就凑到孩子的小床边。


    圆圆跟丹丹从小接触人就不少。有父母，有姥姥一家，还有隔壁江婶子一家。所以一点儿也不怕生。顾明霞过来，发出的声音虽然是她们不熟悉的。但两个孩子还是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这孩子可真是乖巧。”


    有人夸自己的孩子，何玉燕自然是高兴的。就是觉得这两位忽然登门，有点小尴尬。


    顾明霞看懂了何玉燕的想法，笑眯眯地说道：“放心，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来拜访一下，让咱双方都熟悉一下。其他东西先不谈。”


    见对方这样说，何玉燕也松了口气。她还有点怕那种自来熟。一见面就拉着自己套关系，聊家常的。这样当朋友先熟悉，她倒是能接受。


    那头，顾立冬已经跟顾广盛聊了起来。何玉燕见状，笑了笑。索性让顾明霞帮忙看一下孩子。厨房炖着的汤跟红烧肉，得去看看火候。


    等何玉燕从厨房回来，就发现两个孩子又睡着了。


    而顾明霞正在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打开后，倒出了几张照片。


    有单人照，也有全家福。黑白的照片上还微微泛着黄色。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


    “这照片还是我们小时候拍的。你们看看，这就是我的哥哥顾明理。”


    何玉燕走了过去，就看到一张小小的照片上，是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小伙子。黑白照很清晰地把小伙子的样貌拍摄了下来。


    果然，长得跟顾立冬有七八分像。就这个相似度，说两人没点血缘关系，还真的没人信。


    虽然何玉燕觉得世界之大，有相似的人很正常。但因为两家人都在北城的原因。说不定顾立冬跟这位顾明理先生，还真的有点关系。


    国际上亲子鉴定是在八十年代出现的。国内是九十年代初才开始出现。而在那之前，要检查两人的亲属关系，好像只有进行血型的推断，以及一个叫什么HLA抗原检测法。


    这东西何玉燕没有医学背景，并不了解现在国内有没有这项技术。所以，在亲子鉴定技术出现前，靠着长相照片认亲，其实并不十分准确。


    不过，何玉燕并没有扫兴。而是默默听着顾明霞回忆以往哥哥的各种事迹。


    “我知道这个事情很突然。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们的出现并不会改变你们的生活。我就想着，偶尔的时候，咱们两家可以走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就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有分寸的往来，正是何玉燕夫妻两人都想要的。


    他们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外头忽然传来各种孩子的哭闹声。大人走路的脚步声。


    透过敞开的屋门，可以看到十多个穿着破旧脏污的孩子，年龄大小不一。正被两个长相严肃的大妈领着走了进来。


    “怎么，你们是什么人？”


    大杂院的邻居们就觉得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老是有人来他们院儿。


    刚刚来的两位穿着体面，又提着礼物，瞅着就像是走亲戚的。


    眼前这一堆，怎么就像上门打秋风的。特别是领头的那两个大妈，样子看起来特别凶。几个在廊下蹲着往扔石子的孩子，看到他们这样。吓得拼命往家里跑。


    冯大妈也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刚进走到了那两个大妈跟前。


    “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介绍信呢？怎么领着这么多孩子往我们院儿来？”


    冯大妈打量着眼前这十多个孩子。真的很多，给人一窝蜂的感觉。一个个身上的衣服破旧不说，而且特别脏。这些孩子的头发，脸上都是脏兮兮的。


    外表这样就不说了，十多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小的还好说，大的眼睛已经滴溜溜地转悠起来。正在四出的大量大杂院的情况。


    那表情看得冯大妈十分不舒服。


    “我们是XX山区那边的公社妇联工作人员。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这些都是蔡招娣的侄子侄女。以后就跟着她一起生活。”


    “什么？”


    刚刚孩子看热闹的邻居们，一个个被这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这可是十多个孩子。居然都是蔡招娣的侄子侄女。不对，蔡招娣的侄子侄女，跟她有什么关系。


    冯大妈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孩子的父母呢？要养孩子也轮不到蔡招娣啊！族里的人呢？”


    这个时候家族的孩子一般父母养不了的话，都是给兄弟养的。除非兄弟家全部死绝了。不然，不会找到出嫁女头上的。


    领头大妈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孩子的爹妈都犯事儿进去了。估计得木仓毙。蔡家的叔伯兄弟好些个都一起被抓走了。这些孩子自然要找蔡招娣负责。”


    朱大妈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现在听到老大妈，瞪大不满红血丝的双眼，骂道：“我呸！蔡招娣已经跑了。我们这里没人姓蔡的。别什么垃圾都往我们这里塞。”


    老大妈一听不乐意了。她们大老远把人送到这里，可不能再带回去。


    “那蔡招娣去哪儿呢？她不是有丈夫吗？她的丈夫呢？”


    朱大妈一听还有牵扯到儿子，气得更是恨不得拿刀把这老大妈给剁了。


    “她丈夫？都跑了，哪里来的丈夫？你们赶紧走，别脏了我们大杂院的地儿。”


    见这老大妈还想说什么，朱大妈已经哒哒哒地往外头跑。不到几分钟就把胡主任拉了过来。


    胡主任真是心里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这座大杂院每次都有一大堆奇怪的问题。但是胡主任还是尽责地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皱眉说道：


    “这些孩子的户籍是你们公社，跟我们这街道可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亲属是蔡招娣。蔡招娣现在已经不在这里。而且，蔡招娣的户籍资料一直都在你们公社。所以，这这些孩子即使父辈那边的亲戚不养。也轮不到蔡招娣的婆家。”


    屋里，何玉燕从头听到尾。到了这会儿，简直惊讶地不知道该说啥好。


    难不成，这蔡招娣的娘家，包括娘家的亲戚，还真全员恶人呢？


    这个时候，顾广盛忽然开口：


    “这家如果是XX山区的话，那边的住户其实并不多。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户人家。其中有一半的人从事劫道、拐卖这类型的违法犯罪。公社把孩子往这里送，估计也是觉得这蔡招娣嫁到城里。生活条件会比其他亲戚要好。”


    这个年代处理这种家长里短，很多时候有些让人难评。应该说，从古到今，家长里短的处理方式，总是让人十分无语。


    眼前这十几个孩子都是蔡招娣的侄子侄女。可以想见她娘家哥哥弟弟到底生了多少孩子。


    就这样的孩子数量，嫌弃蔡招娣给的那点钱，好像也有了那么点诡异的“道理”。


    那头，那个严肃脸大妈被胡主任的话给弄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公社就是觉得这蔡招娣是蔡姓人中嫁得最好的。这才把这些孩子往她这里塞。如果她这里不接收的话。只能往更山的地方，去找蔡招娣的姐姐。又或者把这些孩子带回去，让剩下不多的蔡姓人抚养。


    这个时候，周围的邻居以及胡同的邻居也一个个过来帮腔的。


    不说旁的，这蔡招娣都跑了。怎么能把蔡家的孩子往胡家塞呢！就是要塞，也没有一口气塞十几个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吵吵闹闹一通过后，两位严肃脸大妈只能板着脸，把这些孩子又统统带走。


    这些孩子听到不能留下来，一个个都开始闹腾。甚至还有人朝她家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顾立冬上去就想把他们赶走。而顾广盛这个厂长，更是直接站到前头，一副维护他们的样子。


    这让顾立冬跟何玉燕都有点触动。


    之后就又是一番闹腾。最终总算把这些人都给弄走了。


    胡主任看着这些人全部离开大杂院，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又刷新了他的认知。再来这座大杂院几次，胡主任觉得自己应该能成为整座北城，甚至是整个国家最会处理争端的街道办主任了。


    中午，何玉燕夫妻两留了这两位客人吃饭。


    饭桌上，就没再提刚刚那些糟心事。顾明霞甚至心情很好地说，丹丹这娃儿跟自己还挺像的。


    何玉燕吃着饭，看了看对方的样子。再想想闺女的模样。还别说，确实有点像。不过，如果顾立冬真的是他们家的亲戚。那这侄孙女跟姑奶奶有点像确实挺正常的。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饭后，顾明霞热情地进了厨房，帮忙收拾过后。这才跟她男人一起离开。


    两人刚走，何玉燕跟顾立冬就被几个邻居围住了。


    “立冬他媳妇，那是你家的亲戚不？”


    顾老爷子可没有什么亲戚，所以顾立冬在大伙儿眼中，就是孤寡命。


    何玉燕也没辩驳，顺势笑眯眯地不说话。一副你说啥都是对的样子。


    对方也不介意。随即又说起刚刚那些被领过来的孩子。


    “要我说，这老胡家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娶了蔡招娣。现在看看，这麻烦可真不少。”


    这个时候，就有人反驳：“蔡招娣还是有点良心的。她这一跑，她娘家做的那些缺德事事，总算不用连累胡家了。”


    “哎，这女人就是苦。嫁人后还得给娘家背锅。”


    “就是，就是……”


    眼瞧着大妈们的话题越扯越远。何玉燕麻溜儿拉着男人回家去了。


    不过，她这个转身的动作，正好正面朝向垂花门。垂花门跟大门并不是正对着的。但是因为遮挡的影壁已经被砸了。所以，还是能从一些位置看到大门外的情况。


    这个时候，大门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扒拉在门框那朝院子里面瞧。


    注意到何玉燕看过来，那人立刻如同吓到一般。裹紧脸上包着的头巾，脚步匆匆地朝外跑。


    何玉燕见状，立刻松开男人的手，朝外头跑去。


    不过，到了门外就发现没了那人的踪影。


    身后跟过来的顾立冬问道：“看到谁呢？”


    何玉燕摇头：“好像看到蔡招娣了。”


    顾立冬一听，伸手拉着媳妇儿就往家里走：“回去吧！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我们了。”


    至于什么蔡招娣、李招娣的。跟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很多事情是个人的选择，作为外人无法插手。


    而那个跑远的人确实就是蔡招娣。


    那天晚上，找茬的人、婆婆的谩骂，促使她半夜离开了胡家。之后直接先回了趟娘家。娘家的情况让她心惊。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远离胡家。不然，自己就是个拖累人的祸害。


    于是，蔡招娣下定决心暂时离开北城。至于去哪里，她也有了目标。


    这次回来其实是准备看看自己的孩子。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也或者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居然会被何玉燕看到。但她不怕，她包着脑袋了。而且，何玉燕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


    蔡招娣怀揣着各种心思，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与此同时，回到家里的顾广盛夫妻，迎来了儿女们的问话。


    第67章


    “爸妈, 能说说你们今天去哪儿了吗？”刚踏进家门，夫妻两人迎面就被小儿子逮着问这个问题。


    而在场的人中，除了小儿子顾学天, 还有女儿顾学芳。


    见女儿那有点心虚的样子，夫妻两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顾明霞想开口跟小儿子说说顾立冬的事情。但立刻被顾广盛打断了。


    “这个事情关系比较大，是要跟你们说。但得等喊你大哥过来。再一起说比较好。”


    大儿子顾学荣虽然也在一厂工作。但结婚后分到房子, 已经搬去筒子楼那边居住了。


    见父母这样郑重其事, 顾学天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今天一大早，父母就拎着大包小包出门。说是去走亲戚, 他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他家情况好, 穷的富的亲戚一大堆。这种走亲戚的事情, 一般都是他爸妈负责的。


    唯一奇怪的，就是这走亲戚居然不年不节。但不爱搭理这些事情的顾学天, 只是想想就过去了。


    哪成想大姐过来这里给他送好吃的。随口问爸妈的行踪。他就随口提了提。没想到大姐居然说出了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


    他家居然忽然冒出了一门亲戚，据说是死去舅舅的亲儿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流落在外, 被人捡到养大。现在那人已经参加工作、结婚生子。而且看着混得十分可以。


    这些都已经够让顾学天惊讶的了。谁知道还有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出现。


    那个人不是别人, 居然就是第八机床厂运输科的顾立冬。


    就这么一个穷鬼出身的家伙，居然是他家的亲戚？


    顾学天不愿意接受。因为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顾立冬, 就觉得跟他不相合。看到他就觉得烦人。而且, 这个顾立冬一副高傲的样子。看得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天之骄子十分不舒服。


    几次落了他的面子不说。那天在山里被劫匪袭击。他还喊着对方救命了。结果这人理都不理自己，就忙着顾着车子。这种人，就不该当车队的司机。


    顾学天觉得, 顾立冬这样忽然冒出来。说不定是通过自己, 知道了他家的背景。这才弄出了这么一出事情。


    反正，他是绝对不能让父母被蒙骗的。


    顾明霞不知道小儿子脑袋里面想的东西。


    去了趟顾立冬家, 她现在心情很好。小伙子很上进，娶的媳妇也特别好。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小闺女。总算家族里第三代出现了女娃娃。这样的好事儿, 顾明霞心情不好才怪。


    所以她没有发现小儿子眼神中愤懑。


    在大儿子顾学荣过来后，乐呵呵地上去招呼对方吃水果。


    家里有人送来了一些大白梨。个顶个的大又圆，汁水还很多。这东西燕子应该会喜欢。


    顾明霞想着明天或者后天找个机会再去一趟。给他们带些大白梨。还有圆圆跟丹丹两个小娃娃，也买两件小裙子给她们……


    “妈……妈……”


    顾学天见他妈这个样子，就觉得肯定没想好事。


    顾广盛瞪了小儿子一眼，这才干咳两声，示意妻子回神。


    一家人坐到一起后，顾广盛直截了当地把顾立冬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重点是这小伙子是他们舅舅的儿子。舅舅已经不在了，以后这表弟要好好对待。


    再有一个，舅舅的身份有点敏感。加上对方并不想忽然认一门陌生的亲戚。所以，暂时他们就当朋友这样处着。


    “不是……这是什么人啊！既然都想跟我们家攀交情，怎么又一副很清高的样子。还不相认……”


    顾学天听到对方不乐意人情，心里还想着顾立冬多少有点自知之明。但之后的话一听，就觉得炸了。


    他家多好的家世啊！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居然就这样嫌弃他们。


    顾学荣不等爸妈动作，就伸手拍了下弟弟的脑袋。


    “臭小子，瞎说什么。”


    顾学荣是这家最大的孩子，也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平时摆弄的部件分量十足，这手劲儿自然也特别大。


    把弟弟拍得嗷嗷叫后，顾学荣这才问起更多的细节。


    而顾学芳心里已经很高兴。原来，她家真的跟燕子家是亲戚。怪不得自己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特别亲切。当然，燕子家的两个小闺女，就更家觉得亲切了。她这是当表姑姑了。


    心里琢磨着要给这新表弟一家带什么礼物。就听到她大哥说道：“那行，不会忽然跑去跟他认亲的。不过我倒是想跟他见个面。先认识认识，听着是个不错的人。”


    顾学芳立刻跟着搭腔，跟大哥一起讨论起这个事情。


    顾学天看着大哥、大姐，爸妈都一副高兴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家里唯一清醒的人。


    另一头，对于顾厂长这一门忽然冒出来的亲戚。何玉燕跟顾立冬秉持的态度，就是当相熟的人走动就好了。再多的，暂时也不会有。毕竟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相处基础。


    所以，送走了这两位后，两人的生活就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顾立冬这右手手臂受伤了，很多事情做不了。


    但是，马上那三位送去学习驾驶技术的新手司机，就要参加驾驶考试。考试通过后就能拿到证。之后就能跟老司机搭班，开启他们的司机生涯。所以，顾立冬这两天很关心这三个小伙子。


    这天，顾立冬一早起来后，就先去办公室问了一通考证的进度。之后就去医院给手臂换药。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一些。如果可以，他想尽快把线给拆了。线一拆，手臂活动就更加容易了。


    没想到一到医院，居然会遇上拄着拐杖的顾学天。对方身边跟着个高大的青年。青年看着接近三十岁的样子。样子跟顾学天不太像，倒是跟自己有一点点像。而顾学天，如果要说的话，其实他长得有点像顾明霞。


    这个长相放到女同志身上很好看。但放在顾学天身上就显得有点阴柔。


    而现在，顾学天就在那瞪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顾立冬可不管他，直接转身去给手臂换了药。然后就准备回家。


    结果还没走出医院，就被那个青年给拦住了。


    “你好，顾同志。我叫顾学荣。顾广盛跟顾明霞是我爸妈。”


    顾立冬点头，他猜到了。所以，这位“表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顾学荣耸耸肩：“放心，爸妈交代了。跟你就当朋友处着就好了。就是第一次见面，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免得以后路上见到都不认识。”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顾立冬对着对方点点头。


    “我觉得你弟弟对我有意见。”


    顾学荣点头：“他是这个样子。从小性格就别扭。不说他了，你这手也是那次任务伤的吧！我这里也听说了那件事情。现在面上的人都抓了。背地里的人还在调查。”


    顾立冬没想到对方跟自己说这个，闻言诧异地看向对方。


    “我想着这个事情你是当事人，所以就告诉你。不过，这个事情你听过就算了。别去跟人打听。想知道什么的话，我这里知道的会告诉你的。”


    顾立冬：“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跟对方道别后，顾立冬回到家里。把这个事情跟媳妇儿一说，两人都觉得这顾学荣看着还成。


    “三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新消息？”


    从出事到现在，事情都过了小半个月了。她三哥那没有一点消息。倒是蔡家的人被一锅端了的事情，他们这里人人都知道。


    顾立冬摇头：“没有说。估计背后的人很难查得到。你想想，整个北城的工厂那么多。中间好些家的货都遇到过这一伙人。所以，这背后给劫匪通风报信的人，应该是门路特别广。或者，直接就是市运输公司的人。”


    这个猜测才是最靠谱的。


    这一次事件，一厂运输科，八厂运输科、市运输公司这三家单位，是锁定的范围。


    而前面两家工厂的车队，运输的都是本厂的东西。不可能知道其他厂子的运输信息。


    倒是市运输公司，面向全市甚至是隔壁城市一些小地方的，接受运输委托。所以，最后可能泄露消息的，肯定是这个单位。


    何玉燕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只是，市运输公司的职工人数可不少。一个运输公司，不止有司机，还有一大批后勤人员。其中能接触到出车信息的人肯定不少。


    不过，这些事情夫妻两也只是聊聊而已。无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都跟他们的生活不太有关系。


    天天带带娃，听听胡同的家长里短。有空的时候逛逛街，走走亲戚。日子就跟长了翅膀一般，飞快过去。


    “圆圆、丹丹。过来吃果果啦！”


    听到妈妈的喊话，刚满两周岁的圆圆、丹丹，迈着小脚丫从院子哒哒地跑到门口。


    “果果呢！果果呢！”


    何玉燕从厨房出来，拿着个大海碗。见两个女儿的手上都是泥沙。好笑地摇头：“吃果果前要做什么？妈妈之前不是教过你们了吗？”


    圆圆跟丹丹一听，转头就朝在堂屋里拆收音机的亲爹喊道：“爸爸，爸爸。洗手手，洗手手。”


    顾立冬一听宝贝女儿的喊声，好笑地放下手头上的活儿。直接起身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引得两个孩子哇哇叫。随即，水槽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孩童特有的稚嫩笑声。


    何玉燕立刻探头喊道：“别把衣服给弄湿了啊！”


    说完，何玉燕自己都笑了起来。自己这妈当的，好像开始唠叨了起来。


    现在是77年7月上旬的一个周末。时间过得很快，之前还抱在手里哇哇哭的小娃娃，现在已经是能跑能跳的小孩子了。


    刚满两周岁不久的圆圆跟丹丹，正是孩子特别天真烂漫的时候。说话可爱，问的问题可爱。反正，作为亲妈的何玉燕，暂时没有发现女儿们的任何缺点。


    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这两孩子好像懂得家里的爸爸特别容易心软一般。只要做错事情的话，就躲在爸爸的身后喊爸爸。每次看得何玉燕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这两年过去。不少人的生活都有了变化。特别是去年10月宣布运动结束后，很多人的生活都迎来了很大的变化。


    比如隔壁的江婶子的女儿邱向花。之前接了何玉燕回收站的工作，这两年经过努力，已经从临时工变为正式工。


    比如之前因为蔡招娣以及她娘家的事情，闹得特别不愉快的老胡家。这两年因为没有这些事情的困扰。总算是有了几分重新起来的气象。


    再比如沈家的沈清清，离婚后谈了个新对象，拖了两年据说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再就是曹家那个因为毒舌多次相亲失败的曹德才，最近终于相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听说也是预计下个月结婚。


    当然，也有没有多少变化的人家。但总算大家的生活并没有出现多少苦难。


    而何玉燕一家四口，变化的可能就是孩子长大了。家里的事情多了。偶尔顾立冬出车，弄些好东西回来。特别是去年运动结束后，明显开始出现了市场经济的苗头。


    这个对于司机来说，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顾立冬身为运输科的科长，一两个月会出一次车。每次回来都能弄到不少以前少见的东西。有些会拿去换钱，有些则是会留在家里。


    至于何玉燕的娘家，变化比较大。


    比如，大哥干了多年的普通工人，终于升职成为部门的小组长。而二哥则是比较厉害。靠着农副产品收购员的身份，跟在顾立冬的身后赚了不少钱。同时，单位在去年分到房子。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


    至于经常因为工作无法回家的三哥。在前年那次山区劫匪案过后，中间就回过家里一次。她妈每次都唠叨三哥再不结婚，就要杀到部队里面盯着呢。


    那次劫匪案件，最终查到市运输公司，证据链条就彻底断了。查不到人，后续并又没有继续犯案。被抓的那些劫匪，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这个案子就暂时到了这里结束。等待有一天新的证据来临。


    就在何玉燕回顾的时候，顾立冬已经抱着嘻嘻哈哈的两个孩子走了过来。


    见她一副思考的模样，柔声问：“怎么呢？”


    何玉燕笑了笑：“没事，就是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


    顾立冬一听，连连点头：“可不是吗？没想到咱家的娃娃都两岁了。”


    “是两周岁零一个月……”


    丹丹小朋友一本正经地纠正亲爹的说法，“程奶奶说了，要记得自己几岁。”


    程奶奶就是程主任，这两年因为跟顾厂长家的关系走得比较近一点。连带着跟程主任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


    虽然跟顾厂长家还没有正式地改口，但是两家人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亲戚这样走动。当然，那个看他们不爽的顾天宝除外。


    正说着顾家呢，就看到顾明霞挎着个竹篮子走了进来。


    “刚从郊区送来的甜瓜。给你们带几个尝尝。”


    “姑奶奶……”


    圆圆跟丹丹正一人一手地拿着块梨肉啃起来。见到顾明霞过来，两娃齐齐大声喊起来。


    院子里其他邻居看到他们这里的动静，纷纷感叹这顾家的亲戚真大气。


    这一幕，在这两年经常发生。一开始他们还会好奇甚至有点小小的嫉妒。但后来看多了，也就没去关注了。毕竟他们打听过好多次，但都没能打听出眼前这个女同志的身份。


    只听何玉燕含含糊糊说是远房亲戚。因为喜欢圆圆丹丹，这才往来得密切。


    进了屋，喝了茶。顾明霞说道：“家里弄了几张侨汇券。想着问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


    何玉燕摇头，把切好的梨放到对方跟前。


    “不用，顾姨。家里什么都不缺。”


    顾明霞知道这两人不是客气话。每次自己送什么东西，他们总会找机会还回来。当下也不啰嗦。直接说道：“那我跟老顾想带孩子去友谊商店一趟。这个你们总没有意见吧！”


    何玉燕一听，直接摇头。这两年大家都熟络了。孩子偶尔会跟单独跟顾明霞夫妻去玩。两老都喜欢这两孩子。


    “好耶，一起出去玩。”圆圆没等妈妈开口，已经自己答应了。


    “玩啊！”丹丹也跟着表示自己也想玩。


    于是，何玉燕很快就把孩子收拾妥当。让她们跟着顾明霞出去。听说顾广盛开着车，在巷口等着。也就不好耽搁太多。


    送走孩子后，何玉燕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习惯孩子在身边，冷不丁离开，确实挺不习惯。


    顾立冬见状，凑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说道：“前几天不是说家里的本子跟钢笔墨水没有了吗？咱正好一起去书店买些回来。”


    关于媳妇儿经常看书做题，做笔记这些事情。顾立冬一直都有留意。媳妇儿也问过他要不要一起看书学习。但这不是顾立冬喜欢的。他直接拒绝，只默默支持媳妇儿的学习。


    只要在家里，都会带着孩子。让媳妇儿有时间多看看书。虽然他暂时不明白为什么媳妇儿看书那么努力。但总归，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作为丈夫的他，在行动上支持就足够了。


    何玉燕看着男人真挚的脸，忽然在上面印上一口。这才笑嘻嘻地跑回里屋。然后又把脑袋从里屋的门帘子伸出来：“先换个衣服先。”


    要出门了，何玉燕自然开始打扮起来。


    去年十月运动结束后，渐渐地人们的穿衣打扮开始松动起来。


    比如出门头上带朵花，又或者穿件颜色鲜艳的衣服。甚至，大杂院里还有大妈偷偷用烧热的火钳子，给自己烫头发的。


    这些新气象无不昭示着时代的浪潮即将来临。而站在浪潮中的他们，即将迎来新的世界。


    鹅黄色的过膝连衣裙，配上浅棕色的皮凉鞋。半长的头发扎成个丸子头。边上夹上一个自己做的布艺夹子。简简单单的搭配，在这个时候却显得相当时髦。


    何玉燕掀开门帘子出来，就看到男人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忍不住上去伸手点了点男人硬邦邦的胸1肌。


    结果，一把被男人给拽到手里。然后，直接被抬1高，直到被口勿了一下。


    何玉燕如同触1电一般缩了回来。直觉现在不出门，待会儿就无法出门了。


    直接踏步走到廊下，红着脸跟男人喊了句：“我在外头等你哈。”


    屋外，江婶子正在缝衣服。见何玉燕穿得这样好看出来。立刻问道：“这是要出门啊！”


    “哎哟，这身衣服可真是鲜嫩。”朱大妈忽然凑了过来，直接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何玉燕听出了对方那点潜台词，十分无语。不就是说她都结婚生娃了。居然还穿得那么嫩。天知道，她还不满22岁呢！


    不等她反驳，冯大妈也走了过来。直接说道：“人燕子本来就年轻好吧！对了，燕子。你们这是要出门啊！大妈有点事情问问立冬。方便不？”


    顾立冬这个时候也换了件衣服出来。直接说道：“什么事啊？”


    冯大妈见状，直接说道：“这不是下个月德才准备结婚吗？我瞅着人家姑娘那边家里可能不凑手。就想着你这边能不能帮忙找块好点的红布。到时候送过去让姑娘自己缝件嫁衣。”


    曹德才跟顾立冬一样大，今年都要25岁了。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就是晚婚。他找的对象住在城西的大杂院，是家里的老大。今年也是25岁。因为家里有几个小的，就一直没有结婚。赚的钱都用来给家里养孩子。


    这样的对象按理来说确实算不得好对象。最怕还是个会搬空婆家给娘家的。


    但是，冯大妈亲自去看过了。觉得这家人都算是可以的了。几个小的读书也认真。姑娘也拎得清，就说结婚后不会再把所有工资给到娘家。这才让她松口答应。


    顾立冬听到是来托他带红布的，也没有拒绝。其他东西还好说，办喜事的东西确实要尽一份心意。


    说好了要买的红布尺寸跟大概价格后，冯大妈提起给了些钱作为定金。


    周围人看到后都没多大的异议。毕竟顾立冬这些年帮忙带东西，都是要先收一部分钱的。


    何玉燕全程在边上观察周围人的反应，也就朱大妈这人表情十分奇怪。


    出门后，何玉燕直接说道：“你说我们家是得罪朱大妈了吗？这两年经常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顾立冬牵着媳妇儿的手，边走边说道：“自从蔡家出事后，她就一直那个样子。不止我们，大杂院她现在就跟郑大妈关系好一点吧！”


    何玉燕想想也是。朱大妈跟郑大妈关系好，还是因为两人经常会凑一块儿吐槽儿媳妇。像蔡招娣跑了后，朱大妈没有一天不骂她一顿的。而郑大妈那边，则是每天都要咒骂一遍林荷香。


    说来也奇怪。


    自从神婆符水事件过后，林荷香就搬回娘家居住了。这两年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大杂院。看董建设的样子，也不像是想挽回婚姻的态度。


    不过，董建设一个月可能会去林荷香娘家居住一两天。听说筒子楼那边的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热闹。


    偏他们不吵架也不热络。相处起来就比陌生人要好一点。这两年多也没有孩子的消息传出来。


    反正现在外头的人说起来，都是董建设很苦。遇到个媳妇儿只肯呆在娘家，不回婆家的。搞到结婚快三年了，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


    而每当这个时候，董建设都会做出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偏他这人平时就带个金丝边眼镜。再配上这么一副表情，更是引得不少人替他抱不平。


    夫妻两人正聊着董建设跟林荷香呢。结果走到书店，就刚好迎面跟林荷香撞了个正着。


    对方看到他们显然十分惊讶。


    这可是何玉燕时隔两年多再次见到林荷香。


    不同于之前那个干瘦枯黄的样子，林荷香现在看起来胖了不少。但也老了不少。二十多的年纪，眼角居然有了细纹。脸色也没有一开始的白皙红润，反而透着些黄气。


    “哟，这是来书店啊！”


    对方依然在机床厂的妇联上班。顾立冬平时工作上偶尔会跟她见面。听她这样招呼，点点头。也没多说，就拉着何玉燕进了书店。


    而何玉燕却注意到林荷香手里拎着的那一堆书。居然是好几本《数理化自学丛书》。这套书是可是63年就出版的老书。同时，也是10月份高考重启时，要用到的参考书。


    而这样一套书，在7月份的时候，依然是没人稀罕的旧书。


    这套书何玉燕很熟悉。自从她两年多前决定参加今年的高考后。早已经从回收站那弄来了这套书，而且现在已经学得滚瓜烂熟。


    而林荷香在这个时候，弄来这么一套书。难不成她是知道高考快要重启，想要学习考大学吗？还是说，她其实知道未来的事情发展走向？


    无论是前一点，还是后一点，都是何玉燕从林荷香这个人的行为上分析出来的。


    对方条件那么好，嫁给董建设不太正常。


    而且，林荷香因为给董建民偷偷喝符水这件事情，已经跟董家撕破脸了。就这样还不离婚，里面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所以，何玉燕很早之前就有一个关于林荷香的脑洞。那就是这个人应该知道未来的走向。


    就在何玉燕思绪复杂地进了书店后。还没走远的林荷香看着她跟顾立冬牵着的手，心里只觉得十分难受。


    都是同个时间相亲的，凭啥自己的日子就过成这个样儿？


    男人离心，身体不好，孩子没有。要不是知道马上日子就要变好，未来更是珠光宝气地生活。林荷香都觉得这日子要过得没意思了。


    她咬咬牙，转头离开。心想就何玉燕这样的，跟男人感情再好又怎样？以后撑死就是个普通人家。一辈子过得平庸无为。


    而她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这个时候，机会已经摆在眼前。只要把这次的事情做好。她爸肯定对她刮目相看。而董建设这个想要离开自己的男人，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回心转意。


    何玉燕可不知道林荷香的“雄心壮志”。


    从书店买了几本笔记本、一瓶钢笔墨水后，就准备离开。不过，还没走出门。就看到董建设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因为双方之间隔的距离不远，何玉燕甚至听到他在哼歌。


    对方在看到他们夫妻后，歌声顿住了。接着扯开一点笑容：“哟，立冬。这么巧啊！”


    顾立冬跟对方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要说这两年跟董建设的关系，可能就是从之前不说话，变为现在见面点头的程度。主要是因为对方在去年终于升职，成为销售科的副科长。


    这让董建设能够参加厂里的各种会议。跟顾立冬这个运输科科长也有了很多工作上的联系。


    董建设也不在乎顾立冬的态度。他心情好，不跟顾立冬计较。直接走到一个卖信封信纸的柜台。喊着营业员给拿最新到货的新款信纸。


    运动结束后，不止人们的穿着打扮开始有了变化。就是信纸这些生活用品，也开始多了彩色、花纹图案。


    董建设一看就是要买带花纹、带各种颜色的信纸。这种信纸，女孩子更加喜欢。


    从书店出来后，何玉燕不免感叹：“你说咱这运气也是没谁的了。一出门先是遇到林荷香。再就是董建设。我看着林荷香不想结婚的样子。而董建设在那挑信纸，不用说，肯定是给那个孙筱柔寄的。”


    顾立冬接过媳妇儿手里提着的东西，缓缓说道：“他要是真想跟林荷香离婚，肯定能做到。现在不离婚，就是为了把林主任的价值榨干。”


    都在同一个厂里，顾立冬是看明白董建设那些小动作。先是想搞垮林荷香的亲爹。后来发现不行，就立刻矮下身来伏低做小。这不，熬了一年多才当上了这个销售科副科长。


    看他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外头人都以为他是凭着实力当上这个副科长。


    何玉燕听到男人的分析，就觉得这夫妻两让人十分一言难尽。


    聊着这些，夫妻两人又去了百货商店那边逛了逛。然后就发现路边多了些背着背篓到处兜售的人。偶尔会有巡逻的人过来，这些背着背篓的人，就会一哄而散。


    这样卖东西看着风险大，却很能赚钱。


    八月的一天，何玉燕在家里准备午饭的时候，就看到顾立冬神神秘秘，满脸喜色地回来了。


    “这还没下班吧！你怎么忽然回来”


    因为爸爸的回来，圆圆跟丹丹冲上去抱住爸爸的大腿不撒手。


    顾立冬一手一个孩子抱着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才悄声说道：“好事，有好事。”


    进屋，把孩子放到趴在窝里不动弹的大鹅身边。顾立冬这才凑到媳妇儿耳边，小声说道：“刚我在上班，接到顾叔的电话。”


    顾叔就是顾广盛，两人都喊他叔。喊顾明霞姨。


    何玉燕知道这通电话肯定不是说工作上的事情。不然男人不会还没下班就跑回来。


    “顾叔说他有老朋友刚参加完一个会议，是跟高考有关的。”


    饶是知道高考会在10月份公布重启。但在听到已经开始有风声的时候，何玉燕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是确定要重启高考吗？”


    听出媳妇儿语气中的雀跃，顾立冬摇头：“顾叔说已经明确有这个意向，但是具体细则上头还在讨论。挂电话前，顾叔说让我们有意向的话，现在就要把书捡起来了。”


    何玉燕连连点头，她一直都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媳妇儿。还是跟我们以前说的那样。我不太爱看那些教科书。所以，要是高考真的重启，我不参加。但是你不同，你爱学习，你去考。家里我会看着。”


    何玉燕本来被男人的话给弄得想笑。但是马上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真。于是，她摆正脸色说道：“我肯定会参加的。”


    顾立冬听完，展颜一笑：“那就行，从今天开始，你就努力看书学习。孩子我来带……”


    最后这句话可能说得大声了些。在骚扰大鹅睡觉的姐妹两，听到这话，嗷嗷学着她们的爹喊道：“我来带，我来带 ……”


    何玉燕被这父女三人给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看着男人依然帅气的侧脸，只觉得这男人可真是太可靠了。


    这种上头开的会议，消息自然不会只有，顾广盛这个万人大厂的厂长知晓。


    这一次的会议，是关于高等学校招生的工作会议，参会人员不少。虽然暂时还没传出要重启高考，通过考试选拔人才。但是，这个风向标已经出现。


    嗅觉敏锐的人会提醒自己的孩子开始把书本捡起来。


    而距离大杂院不远的机床厂筒子楼家属区里，林荷香已经抱着那一堆书，来到父亲跟前。


    父女两人谈话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就连午饭都没有吃上。林父就直接出门，去找人套关系、打听消息。


    而林荷香在送走父亲后也没闲着。直接去厂里找董建设联络感情。


    厂里的人可喜欢看这一对的相处了。


    女的热情，男的冷漠，是这年头少见的组合。


    “周末我会去你家住一天。现在别来找我，我最近工作很忙。”


    董建设这种冷淡的话，并没有浇灭林荷香的热情。反正她从很早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跟董建设绑定到一起。


    即使后来对方的那些冷漠，深深伤害了她。但是，林荷香觉得自己投入太多了。现在让她放手不可能。


    “我是来跟你聊聊天的。咱都好几天没聊天了。最近我忙着干一件事情。等成功后，就告诉你。让你一起高兴高兴。”


    董建设听完撇撇嘴。就林荷香这种在妇联工作的，能有什么大事儿。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破事。


    林荷香也不在乎董建设的不屑。自顾自地跟对方聊了很多话。然后心情很好地回去工作。


    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她爹已经在书房等着自己。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确定事情的安排后。林荷香这才高兴地回屋里休息。


    现在就等高考重启的消息公布了。


    透过那些预知梦，她知道高考肯定会重启。虽然嫁给董建设后，她的预知梦已经很少出现了。但是林荷香不会记错高考重启这么重要的日子。


    而事实也如同林荷香想的那边进行。


    10月21日这一天，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所有人都被广播、报纸、电视上的消息给震惊了。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这一天，许许多多的人在听到消息后，四处奔走，相互告知。


    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跟泪水交织。每个人脸上都透露出对未来的满满期待。


    因为这一天，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高考，被宣布重新开启。


    第68章


    当高考重启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大杂院的大妈们正在水槽那边聊天边洗衣服。基本上大家聊的话题都是家长里短。


    这两个月最大的事儿就是大杂院的沈清清、曹德才分别在八月跟九月结婚了。这两家结婚后暂时没有闹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大伙儿没有话题聊的时候，就把话题对焦在他们身上。


    不过，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胡同那就传来一阵阵嚎叫。声音太过激动, 大妈们没能听清内容是什么。还以为外头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冯大妈这个管事大妈。立刻甩掉手里的水珠，匆匆朝外头走去。不到五分钟, 冯大妈一副激动过头的模样跑了进来。


    然后, 大伙儿都听到了一个让他们震动的消息。


    “高考重启？是真的吗？”


    “老天爷，我没听错吧！”


    “天啊！这是……”


    何玉燕这个时候是在屋里看书的。圆圆跟丹丹则是在边上, 一人一个本子画画。


    听到外头这些动静后, 何玉燕平静地把堂屋那个破旧的收音机拎到廊下。跟大妈们说道：“确实是宣布高考重启了。你们听听……”


    说着, 何玉燕把广播的声音调大。那里，因为重启高考这样重大的消息。广播已经在重复播放同一个新闻。


    大妈们听清楚后, 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她们这些人很多可能就上过扫盲班，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也知道这高考重启意味着什么。


    之前的高考基本是推荐为主。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 孩子又不是全国少有的优秀。基本上没有读大学的渠道。


    现在好了, 高考重启。家里的孩子能去参加考试了。考上就能读大学了。有的甚至觉得自家孩子没这能力考大学。孙辈也能参加啊！这考上大学搁在以往，那就跟考上状元差不多喽。


    大妈们一个个都激动得很。甚至都有人想过来接过收音机, 再次听一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圆圆跟丹丹本来在画画很高兴。见到大妈们这个激动样子, 觉得有点好奇。跑出来一人一个抱着妈妈的大腿，扬起小脑袋一脸妈妈我不懂的模样。


    何玉燕把收音机塞到冯大妈手里，然后一手一个揉了揉自家娃儿的发顶。轻声说道：“大妈们这是知道可以考大学呢。”


    “考大学好玩吗？”圆圆不解地问道。


    丹丹则是歪着脑袋, 同样一脸疑惑地看着妈妈。


    何玉燕并没有因为孩子才两岁多, 就敷衍回答她们。而是蹲下身来，把两个孩子都抱进怀里说道：“考大学就能学到更多的知识。学习了知识就能明白很多道理。就能探寻世界的真相。”


    两个孩子听不懂妈妈的话, 不过下意识地点点头。只记得学习很重要这几个字。


    而那头的几位大妈激动过后，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冯大妈更是直接问何玉燕：“下乡的知青能不能报名？”


    想到对方有个下乡多年的女儿, 何玉燕点头：“广播说了，这一届考试限制不大。具体的可以去买份报纸来看看。今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应该也有刊登才对。”


    这话一出，冯大妈已经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哎，还以为老冯已经不想曹德美这个女儿了。没想到心里还这样记挂着。”


    曹德美就是冯大妈的小女儿。14岁初中毕业，就为了跟随喜欢的男同学下乡去了。这些年也没听说多少消息。家里人过去看她，也是一副生气的表情回来。算算时间，这姑娘今年都快20岁了吧！


    何玉燕见大妈们居然开始聊起其他，好心提醒道：“你们谁家有参加高考的意向。最好现在就去书店把高中的书买一套回来。要是书店买不到，去回收站找找也好。”


    大妈们一脸懵地看向何玉燕，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何玉燕：“这考试很重要不是吗？参加的人肯定很多。而高中的课本跟其他相关书书籍肯定很少。现在不买，待会儿估计就没有了。”


    这话点醒了大妈们。当下，一个个也不管其他。先去弄套高中的书回来才是正理。很快，刚刚热闹的大杂院立刻变得安静了起来。


    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很多平时在食堂吃放的人，也一一个个往家里跑。显然是听到了高考重启的消息，回来跟家人讨论来了。


    顾立冬回来的时候，脸上也是很激动的。


    之前一直听到的都是风声，这一次政策真真正正落地，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家媳妇儿可以参加高考啦！


    “你是不知道大妈们有多激动！”


    饭桌上，何玉燕跟男人说起上午发生的事情，很是感慨。


    圆圆跟丹丹也在边上说道：“学习，学习……”


    “好好好，学习学习。厂里也很激动。特别是厂办那些小年轻，一个个都恨不得不上班了。赶紧回家看书去。我这个部门还好，就关子跟赵老三两个小伙子，可能会有参加高考的打算。”


    司机这个行当可是很吃经验的。顾立冬那个部门的司机，一大半年纪都在三十多到四十多。这些人出车赚钱，根本不可能跑去考大学。当然，他们中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学历本来就不高。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呢，饭也吃了一半。就看到有人直接在门口探头探脑。


    大夏天家里有人的时候并不会关门。何玉燕看过去，见是冯大妈就问：“有事吗？”


    冯大妈显然知道饭点过来打扰人不好。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问道：“我是想问问燕子你这里能不能弄到高中的书。书店跟回收站那，都已经没有高中的书了。就是初中的书，也被人抢光了。”


    顾立冬：“曹德学他不是高中毕业没两年吗？他的书呢？”


    一说到这个，冯大妈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但还是回道：“被我那大儿媳妇上个星期拿去回收站卖了。”


    这大儿媳嫁过来才两个月，但已经能做一些家里的主了。上个星期，居然没问过她，也没问老二，就把老二高中的书跟学习资料，一股脑当废品给卖了。气得老二几天没回家，住在厂里的大通铺。


    还是今天高考重启的消息传出来后，老二这才回家一趟。准备在家里复习，参加高考。


    “这……”


    何玉燕听到这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曹德学她是知道的。听说高中的时读书就很厉害。只不过当时没有高考，只能进厂里工作。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居然书都被卖了。而且卖书的人还是刚嫁过来不久的大嫂。可以想见，这将会是曹家的一件大事儿。


    “我想着先给老二找一套书。如果书多的话，看看能不能给乡下的德美也寄一套。”


    给老二找书，是给大儿媳擦屁股。免得老二对老大有意见。给女儿找书，是想要她回城。虽然，她觉得女儿不会领自己的情。


    这孩子，一直觉得家里重男轻女。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这回事。


    何玉燕是知道第一届高考，会出现学习资料奇缺这个事情。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五套高中的相关书籍。包括全套课本以及《数理化学习丛书》。主要是为了家人朋友谁要的话，可以给他们。


    但是，如果她现在给冯大妈一套。那么，其他人知道后，怕是要把她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这样想着，何玉燕小声道：“大妈，这两天我会回娘家一趟。到时候问问那边的同学。”


    听到这话，冯大妈这才略微安心。


    回到家里，看到大儿媳一副歉疚的模样，她又不好说出指责的话。毕竟对方当时卖了老二的书，那些钱也没有吞下，而是交给她。平时工作赚到的钱，也不会统统都弄回娘家。好歹会留给他们小家一半。


    曹德学虽然生气大嫂偷偷卖了自己的学习资料。但是大哥一直对他不错。而且事情发生后也道歉了。他也不好抓着不放。这一次回来，为了复习，也是为了找书。


    见他妈回来，小声问：“怎样？”


    冯大妈摇头：“说回家问问娘家那边的同学。可能有点机会。但是老二你自己也得去找同学问问。”


    曹家这里暂时是安静了下来。但何玉燕家里却热闹了起来。


    估计是有人想起何玉燕是个高中生。而且经常在家里看高中的学习资料。这不，看到冯大妈过来后。就有其他摸上门来。


    一个个话里话外就是想要借书。


    看到这个样子，何玉燕更加不会、把自己手里有几套书的消息让人知道了。


    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别到时候给了一家，让其他家的人记恨上。


    这些人在她这里没得到书。就跑去隔壁邱家，找在回收站工作的邱向花帮忙。


    邱向花是两年多前高中毕业的。她自己手里就有一套高中资料书。她也准备报名参加高考。这些人来找她，是想让她去工作的回收站找书。


    但邱向花直接拒绝了。工作两年多，她的胆量也练了出来。


    “回收站就在那。大家需要什么书，可以自己去找的。我要上班要学习，没时间给你们找书。”


    何玉燕听到隔壁的动静，想了想。吃完饭后就让男人送自己跟孩子，直接躲回娘家去了。


    不然，今天下午怕是不得安宁。而且，她得回去问问娘家人，有谁想要参加高考不。


    “没兴趣。”何玉燕回到娘家，哥嫂居然都在。大家讨论的话题自然跟高考有关。


    当何玉燕问起大家要不要参加高考的时候，何二哥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句。他自己现在跟在顾立冬身后，赚了不少钱。根本对考大学没有兴趣。


    何大哥同样摇头：“大哥可不爱看那些书。一看就头疼。”


    而何二嫂同样摇头，她读到高小就毕业了。要是爱学习，早上高中去了。


    听完家里人的决定后，何玉燕也没觉得有啥。


    这样的话，手里五套书，她自己一套。让顾立冬问问他的那几个兄弟要不要。悄悄给一套冯大妈。冯大妈这些年对自家很照顾。这一套书给出去不亏心。


    对了，还得给她原来高中的班长寄一套。对方虽然下乡了，但这几年她跟班长时不时有通信，很喜欢班长这种爽利性格的人。


    书籍分配有了结果后，何玉燕就带着孩子在娘家呆着。准备呆到下班，等顾立冬过来。吃完晚饭再回去。


    不过，大概一点多的时候，她居然看到李丽丽带着她的女儿过来了。


    李丽丽这两年多也没再结婚。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供销社的职工楼里。听说工作干得不错。现在一个人能负责两个柜台。她的女儿叫李春希，是个三岁多的可爱宝宝。


    见到何玉燕，李丽丽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问她是不是要参加高考。


    何玉燕点头，随口问她的想法。


    李丽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成绩。去高考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赚点钱。对了，你想要买口红吗？”


    运动结束都一年了，不说衣服鞋袜发型，就是化妆品都开始悄悄流行起来。


    口红就是一个紧俏货。基本一摆出来就要没货的存在。


    “不用，家里还有呢。”


    “真不要？新来的，颜色大红，很正。”


    何玉燕摇头，她不喜欢现在的口红色号。而且，这个时候的制造工艺其实她没多少信心。平时几乎很少用到化妆品。


    现在看李丽丽推销的样子，大概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这是回来推销东西呢。


    她刚想问李丽丽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忽然就听到楼下传来吵架声。


    “我说了，那些书是借给你们的，是借。现在我要拿回去。赶紧还给我。”


    何玉燕探出脑袋朝楼下看过去，就看到靳大妈双手叉腰，正在跟楼下的一个大妈吵架。这两人她记得关系一直很不错。怎么这会儿却吵起来？


    借啥子东西，要那么着急要回去？


    “我呸，你那些书都给了我好几天了。为了这些书，我还给你儿子介绍了一个对象。怎么着，现在就要把书要回去？哼，这书到了我这里就是我的了。”


    楼下大妈是个消息灵通的。早几天就从亲戚那得知了一点风声。本来想花钱先去买套书回来，好给家里的儿子复习用。后来想到楼上有两家女娃都是上过高中的。就跑过去借书了。


    可惜，比较好说话的老何家，听说书都被闺女带走了。没法儿，她只能跟靳大妈要了。


    虽然代价是给对方家里那不成器的儿子介绍对象。但楼下大妈也是愿意的。


    “我呸，你介绍的是是个什么对象？二婚还带着儿子。这样的对象哪里配得上我家儿子。”


    之前看热闹的人还觉得云里雾里的。听到靳大妈这话，纷纷大笑起来。


    无他，靳大妈家那个儿子，就是个又懒又馋还难看的老光棍。都快三十的人了，找不到媳妇，大部分原因就在他自己身上。没见人家还乐意给已经离婚的何家老大介绍对象。


    靳大妈听到旁人笑话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套高中的书。她早上给出去的时候还不心疼。


    结果刚出们溜达一圈，才听说这书外头现在买不到。好多要参加高考的人，在花大价钱收。现在价格已经到了五十块一套书的地步了。


    反正儿子也相不中个二婚带娃的。还不如赶紧把书要回去，拿出去换五十块回来。给家里的男人儿子加餐来得实在。


    靳大妈的话让楼下大妈气恼。但没等她说什么，靳大妈已经冲了上去，抓起对方的头发就左右开弓。看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有什么仇怨了。


    何玉燕看得目瞪口呆。刚想问李丽丽这要不要过去拉架。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自家两个娃儿，已经一人一个趴在门框上，一副竖起耳朵听热闹的模样。


    这让何玉燕有点哭笑不得。这两娃，这是小小年纪就爱吃瓜了吗？


    这一出打架，最后以两败俱伤告终。


    靳大妈要不回那套高中资料。楼下大妈也被靳大妈打了好多下。


    这为了一套书就能打得这样的，听着有点魔幻。


    但晚饭的时候，何父却难得地发表意见：


    “这参加高考，就是一次跃龙门的机会。考上了，以后有国家分配的工作。当干部，坐办公室。可比去当个一线工人舒服，也更加体面。这复习资料就是考大学必备的工具。为了这个工具而闹起来十分正常。毕竟，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工具，最终决定一个人的未来。”


    听着这些话，何玉燕心里有点复杂。但是这个年代，人们能够想到的上升通道确实少。而读书是一条最简单的路子。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里回到大杂院。何玉燕再次见到了高考重启带来的热闹。


    这个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但是院子里还是有好多人。大家不是在聊高考报名的。就是在聊高考资料去哪里找的。


    见到何玉燕回来，在人群中的冯大妈眼睛一亮。趁着昏暗的天色，悄咪咪从抄手游廊绕了一个弯，直接来到何玉燕家里。


    “是不是有好消息？”一进门，冯大妈就小声问起来


    已经打定主意给冯大妈一套书，何玉燕就干脆点头。


    “有一套新的，刚从娘家带回来。我哥哥帮我找的。不过我自己也有一套，就把这套给你了。”


    说着，让顾立冬从堂屋角落放着的背篓里，掏出一套用绳子捆着的学习资料。


    “大妈，这书你可别现在拿出去。我怕大家看到了会有意见。”


    这个冯大妈自然是懂的。何玉燕下午不在家里不清楚。一整个下午，不说他们大杂院。就是胡同的人，都有不少凑过来打听复习资料的事情。


    都知道他们大杂院有当司机的，有在回收站工作的。也有高中毕业的。都想着他们大杂院有高中的书。问着能不能匀一套出来。


    要是别的事情，冯大妈可能会大方。但是涉及到孩子的未来。对不起，她要自私一次。


    于是，这一次的送书行动，最后是在晚上十点多，众人回屋里睡觉后。曹德学这才偷偷过来拿的。


    当然，大杂院不止曹家着急。


    已经有意向参加考试的还有好几个人。


    比如住在东厢耳房的许家夫妻。两人年龄都不到三十。平时跟大杂院的人很少有交集。但是为了打听哪里能找到高考复习资料，一晚上都跟大杂院的大妈们套近乎。


    再比如前院的吕伟文，沈小妹的丈夫。同样找他那当副厂长的叔叔，打听哪里能弄来高考复习资料。


    还有董家的董建设，自认为忍辱负重终于当上副科长的男人。也正在为复习资料烦恼。


    当然，他比旁人还多了些压力。因为他不止要准备自己的那一套复习资料。更要准备多一套，寄给远在大西北下乡的孙筱柔。


    这两年多，筱柔一直在大西北苦熬着。没能等到多少回城的机会。去年运动结束后，他想运作一下，把人弄回来。偏筱柔下乡的那个地方，不少知青已经办了病退手续。


    筱柔慢了一步，就是想弄也弄不到这个病退资格。


    没法子，只能等着今年看情况。


    没想到这冷不丁高考就重启了。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回城机会啊！参加高考，考上大学，正大光明回城。可比那些办病退回来的知青要好不少。


    要知道这年头查得严。这办理病退也是要真的有病的。


    就比如筱柔那有个男知青。为了能办病退手续，硬生生把自己的大腿骨给砸了。听说治好后走路也不利索。虽然是回城了，但人也残废了。


    所以，能有一个堂堂正正回城的机会。董建设比任何人都要高兴。而这个复习资料，就是考试的关键。


    这一晚，不少人因为高考重启而激动。同时，也因为复习资料的缺失而焦急。


    等到第二天的《人民日报》刊登了高考的具体招生安排，以及各种规章制度后。这些人的焦虑就加深了数倍。


    居然只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能用来复习。


    时间的紧迫，加剧了人们的焦虑。特别是放下书本好些年的人，就更加迫切起来了。那些孩子在边远农村下乡的，掰着手指数了数找到复习资料。然后给孩子寄过去，再到孩子收到，这个过程大半个月就要没了。


    就是在这样紧迫的时候，何玉燕家里来了一波又一波借书的人。


    他们这一次也不说要说了，就让何玉燕借给他们抄。


    刚好过来给何玉燕送资料的顾明霞，看到这个情形，帮着把人请走后。把门一关就提议：“要不搬去小四合院那住？那里独门独户，清净得很。”


    小四合院被何玉燕夫妻两买了这件事情，顾明霞很早就知道了。双方也没特意提起这个房子。就是顾明霞偶尔会感叹，哥哥的房子最后被侄子买了，也算是一桩缘分。


    何玉燕也考虑到这个，但是住在大杂院孩子有人可以一起玩。隔壁江婶子还能搭把手。这可比住在小四合院要方便不少。


    她准备再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就搬去小四合院住一段时间。


    送走了顾明霞后，何玉燕刚想关上家门。结果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郑大妈给拦住了。


    “立冬他媳妇，你那什么高中复习资料，借给我家建设看看吧！”


    自从嫁进来那天撕破脸后，何玉燕几乎没怎么直接跟郑大妈对话的时候。


    对方也知道自己讨厌她，几乎不会自讨没趣。


    但是现在，听听说的是什么话。


    “你去找别人借吧！”多的话何玉燕不想说了。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眼明手快地把门给关上。


    这个动作太快了，郑大妈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紧闭的屋门，气得直接在门口就骂道：“真是黑心肝。借个书不愿意。不就是怕我家建设考试比你厉害吗？我呸。一个女人，孩子都生了。居然还好意思丢下家里去考试。”


    “女人怎么呢？生了孩子的女人又怎么呢？怎么不能考试？国家都没说不让考。你这话意思是要跟国家作对吗？”


    一道男声从屋里传了出来。紧接着顾立冬打开屋门，双手抱胸看向郑大妈。一副你不好好说话，这事儿没完的架势。


    “你……你……今天不是周六吗？”


    周六还是上班日，为什么顾立冬会在家里。


    顾立冬冷哼：“那你意思是趁我不在家，想欺负我媳妇儿呢？”


    郑大妈看着顾立冬那黑黑的脸色。怕顾立冬动手，着急忙活地朝家里跑。


    顾立冬想追过去骂她一顿。不过被何玉燕拦住了：“算了，就这样的糊涂人，跟她计较是浪费表情。赶紧过来，咱商量一下……”


    匆忙跑回家的郑大妈，见顾立冬没有追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不想招惹那家人的。偏儿子昨晚一晚上叹气，懊恼自己没有高考复习资料。她这个当妈的，自然要为儿子排忧解难。


    偏偏顾家都不是好人。


    因为这个事情，郑大妈一个上午心情都很不好。


    等到中午，儿子回家吃饭。还没吃上两口，她最为讨厌的人就出现了。


    “林荷香，你还有脸来我家？怎么？这是终于想通了，答应跟我儿子离婚对吗？”


    这媳妇儿心黑又不能生孙子。工资又不上交。郑大妈不想这样的人耽误儿子。耽误大孙子的出生。


    林荷香却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站在门口任由郑大妈辱骂。屋里的董建设仿佛没听到一般，平静地吃着饭。


    这一幕让大伙儿觉得很好笑。也缓解了他们因为找不到复习资料的忧虑。


    林荷香见周围的邻居都来看热闹。脸上的表情越发轻松起来。等了一会儿，见郑大妈吗不动了。她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


    “我今天来呢，是给建设送高考复习资料的。”


    这话一出，刚还在骂人的郑大妈脸色瞬间变了。那些骂人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而在屋里吃饭仿佛没听到的董建设，立刻放下碗筷走了出来。


    蹙眉看向林荷香：“你怎么过来也不喊我一声？”


    在门口一直看着热闹的何玉燕，听到董建设的这句话，简直要给他点个赞。


    瞅瞅人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厉害了。


    就是顾立冬看到这里，也不由地感慨一声：“就该董建设能往上爬的。”


    而那头的林荷香可不管那么多。见董建设出来，表情越发高兴起来。


    “建设啊，我来给你送复习资料来了。你不是想找复习资料吗？我这里一找到立刻就给你送过来了。”


    董建设听清楚是复习资料，嘴角路程矜持地露出一个微笑。不过当视线触及林荷香拿出来的那些书时，表情很难看。


    何玉燕也看清了林荷香手里拿着的书。她以为对方会送七月份时在书店买到的资料书。但现在看看，林荷香手里拿的书，没有封皮不说。隔着一个院儿，何玉燕都能看出纸质差。


    那几本书随着林荷香的动作，很容易就卷边了。


    董建设显然也注意到这些细节。以为林荷香故意拿些别的书过来糊弄自己。刚想开口质问，就听到林荷香说道：


    “这书是翻印的，质量比较一般。但是我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正是高考复习资料。”


    董建设狐疑地接过书本查看。果然纸质很差。但里面的内容看着确实是高中的知识。


    他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然后还回了句：“我有几个同学下乡了。他们那也给我打电话发电报，说是要复习资料。这样的书你还有吗？”


    林荷香点头：“有。这书外头现在还比较容易弄到。就是比较贵，要五十块钱一套。”


    “五十块……”


    郑大妈喊出了大伙儿的心声。


    从林荷香说自己是来送复习资料开始，所有人就都盯着她。没想到对方说这复习资料外头能够买得到。


    但是，太贵了。居然要五十块。


    不过，也有人舍得这个钱。


    这不，冯大妈立刻小跑过来：“林同志，这个书在哪里买的？”


    林荷香一副为难地模样，小声说道：“就在百货商店那边。那不是很多背着背篓的人吗？他们那就有的卖。你买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巡逻的人抓到。”


    等林荷香走了后，大伙儿立刻冯大妈问起资料怎么弄到手。


    等确定这些信息后，几个要买书的大妈一合计。饭也不吃了，当下拿了钱就朝外头跑去。不用说，就是去买资料书去了。


    “林荷香这书……”


    看了这么一场过后，何玉燕回到屋里，拉着男人就讨论起来。


    “七月份那天，咱不是在书店看到林荷香买书的吗？我还以为她送的是那时候买的书。现在瞅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顾立冬点头，也思索起来。


    刚刚那一出，总有种违和感。


    “反正那书也用不上。有了那些翻印的书，家里总算是清净了。”何玉燕从这个事情中，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之前还怕家里来人太多，想着搬去小四合院住一段时间。哪成想夫妻两还没商量完，这头就有人弄出翻印复习书籍这一套。


    何玉燕是知道这第一届高考因为匆忙。加上之前的各种因素，造成市面上流通的教材、练习册数量不多。这才提前准备好几套资料。


    当时，她就调侃要是谁能在这个时候，印出几万套甚至是几十万套复习资料。绝对不会愁卖。


    这第一届高考，印象中会有接近六百万的考生报名参加考试。这样大的基数，教辅类书籍会有很大的市场。


    普通的印刷厂现在加班加点印刷，也无法立刻满足这么庞大的需求量。


    出现翻印这个事情，肯定是在高考前就印出来的。


    而会这么操作的，只有知道历史进程的人。


    再推理一番，何玉燕已经基本确定这些翻印书籍的来源了。


    只是，林荷香会这么大胆吗？


    林荷香还真的有那么大胆。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的到来，加上她的身体确实养好了。所以，林荷香就去书店以及其他地方。把高中的教材以及各种复习资料收集齐全。


    之后，就是找她爸谈。只要到了高考重启的风声出现时，她爸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乐意做这一单生意的。


    没错，就是做翻印复习资料这个事情。


    在梦里，这个时候得董建设，就是因为复习资料找得太晚了。结果复习时间不够，遗憾没有考上大学。这是亿万富豪董建设人生中少有的遗憾。


    而现在，她要先把董建设的遗憾补上。顺便，赚它个盆满钵满。


    想到昨晚开始售卖的那些翻印书，林荷香就觉得很激动。


    那么多的书，一套五十块。一百套就是五千块。一千套就是五万块。提前准备了三个多月，现在库存充足得很。一定能够赚大钱的。


    等赚了大钱后，她再让董建设知道自己的能干。顺理成章，两人就能和好了。然后，再生两个大胖小子。坐等董建设走上梦中的路子，成为亿万富翁。自己也就可以享福了。


    董建设可不知道林荷香的梦想。这会儿拿到一套书后，虽然嫌弃这书质量太差。但他还是着急忙活地抱着书就去邮局。先给筱柔寄过去，好让对方多一天看书的时间。


    等筱柔考上大学顺利回城，他也要摆脱林荷香这样的女人。


    寄完书后，董建设还去了趟百货商店门口。在那遇到不少人，都是要买复习资料的。他随意找到个背篓人买了一套书，直接带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这书人人都买了一套。大伙儿都在谈论搞这个事情的人太聪明了。


    “有些钱人家就该人家赚。不说旁的，咱就没法儿找到印刷厂搞这个。”


    “可不是嘛！人家印刷厂要搞也是印刷后拿去卖啊！”


    董建设在边上听着没有说话。他是副科长了，是领导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样，跟下属打成一片。这样会损害自己作为领导的威严。


    不过，这些人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刚刚他去的那会儿，随意数了数。买这些复习资料的人，就不少于二十个。


    这北城肯定很多人要报名参加高考的。还不算外地的那些人。很多人买了还要往外头寄。


    这样算下来，简直是要发了。


    哎，等等。


    董建设天马行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一件事情。


    几个月前，他的老丈人林主任，可是在国营饭店跟一个印刷厂的厂长一起吃饭来着……


    这样一来，似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69章


    “嘘, 小声点。别吵着人看书了。”


    院子里，冯大妈正在择菜。听见老胡家的胡元宝在那嘻嘻哈哈。立刻开口让孩子安静点。


    平时要是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孙子，朱大妈肯定肺都要气炸了。不过说的人是冯大妈, 朱大妈就立刻闭嘴。抱着小孙子直接出门玩去了。


    于是，本来就安静的院子，更加安静下来。


    西厢房顾家堂屋里, 堂屋中央的方桌上, 只听得一阵阵沙沙的笔画声。偶尔会有小动物走路的哒哒声。中间偶尔会有小孩子那特意压低的可爱声音。


    总体来说，十分安静。


    何玉燕感受着周围的情况, 不由感慨一声。大杂院甚至是胡同的人们, 可真是挺特别的。


    平时他们可以吵吵闹闹, 到处说人是非。但当胡同的年轻人要复习的时候，一个个都自觉维持着这样安静的环境。


    前天那种到处找复习资料的场面已经消失。两天的时间, 足够大家去买那些翻印的学习资料。


    没人打扰的学习，效率特别高。


    何玉燕又看了二十分钟的书, 这才从座位起来。然后, 就看到自家两个娃儿，正趴在边上特意给孩子打的小木桌。有模有样地画着些花草。而特意过来帮忙看孩子的何母, 居然也拿着画笔在一张孩子用废的画纸上, 随手画了套小衣裳。


    “妈，你居然还会这一手啊！”


    平时何母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吃苦耐劳, 好东西要留给孩子妈妈。工作跟照顾孩子, 已经挤占了何母的所有时间。这是何玉燕第一次看到对方画画。


    “这画的还是圆圆跟丹丹身上的衣服呢！”


    一听到妈妈的这话，圆圆丹丹也不画画了。纷纷抬头看过去, 然后惊讶：“哇，姥姥好厉害啊！”


    何母被女儿跟外孙女夸得不好意思。连忙说：“这是瞎画的, 瞎画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何玉燕看出了何母眼中的欣喜。


    想到高考恢复后，陆陆续续大学会开放一些进修课程。何玉燕打定主意，到时候让妈妈去学一些喜欢的绘画技巧。到时候不说能靠这个赚钱。丰富了自己的世界，比其他都重要。


    中午吃饭，是大杂院难得热闹的时候。


    十月底的天气不算太冷，大家穿着个薄外套。端着碗筷直接就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还别说，咱胡同这样清净，书都能多看两页。”


    沈小妹今天没有上班，在家里忙活收拾家务。她男人吕伟文已经跟厂里请了假。专心地在家里复习高中知识，争取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何玉燕点头，看着圆圆、丹丹小勺子用得利索。这才说道：“是啊！这么清净的环境，不认真学习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边聊边吃饭，而院子中央忽然有人就朝郑大妈那喊道：“对了，郑大妈。我回来的时候，半道上看到董建设跟林荷香一起在国营饭店吃饭呢！”


    曹德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边吃饭边说着自己今天看到的事情。


    众人一听，立刻感兴趣起来。


    毕竟这十里八乡的，也就林荷香这个小媳妇。结婚后能在娘家住了两年多不回来的。现在跟董建设在外头吃饭，难不成这是要和好呢？


    想到林荷香前天过来送书时，给他们买书的消息。就有人帮她说起好话：“老郑啊！你这是快要抱孙子喽。”


    其他人也跟着帮腔，仿佛明天郑大妈就能当上奶奶一般。


    郑大妈听着这些话，撇撇嘴。倒是没有反驳。虽然她到现在都不喜欢林荷香。但对方确实给儿子送了学习资料。总算还是有点当人媳妇儿的样子。但是，对方对小儿子的那些伤害，郑大妈永远都会记住。


    于是，等到董建设傍晚下班回到家里。首先就迎来了亲妈的质问。


    “你是要跟林荷香彻底和好了吗？之前不是说做样子给你老丈人看的吗？就是睡觉都不跟她睡一个被窝。”


    大儿子这样忍辱负重的事情，郑大妈自然多多少少是清楚的。


    男人嘛！为了成就大事，吃点亏很正常。


    董建设听完亲妈的话，对曹德才这大嘴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妈，你放心。这个事儿我心里有数。最多半个月，我就能把林荷香给解决了。还有，其实你儿子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对象。等她考上的大学，我们就能结婚了。”


    郑大妈一听，双眼放光。连忙拉着儿子问多一点详细的信息。等确认是个大姑娘，还是儿子的高中同学时，心里就满意了。


    对方的成分不怎么好，但是运动都结束了。这一年都开始有那些成分不好的人被平反。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想到可以踹走那个搅家精林荷香，娶个漂亮的大姑娘回来。郑大妈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打发了亲妈后，董建设就靠在椅子上，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他跟林荷香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事实上，从前天发现老丈人跟印刷厂厂长见面后。董建设就有了些想法。


    但是，这位老丈人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两年多前他就已经找人去盯着对方。但是，这人平时的举动没有一点异常。正常上班、下班。周末不是跟丈母娘一起出门，就是去跟老朋友下棋。


    一切行为没有任何异常。在当副厂长时，让自己干的那些事情。被降职后就没再做过了。


    这样没有破绽的老头，让董建设十分棘手。


    最终只能伏低做小，最终当上了销售科的副科长。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林荷香同意离婚的话，他就不跟林家人计较了。偏林荷香就跟个牛皮糖一样，沾上了就甩不掉。这让董建设相当恼火。


    现在好了，事情出现了转机。


    外面卖得火爆的学习资料，就是他那老丈人搞的。他只要找到证据，就能把这老头搞垮。而林荷香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迷恋，董建设心知肚明。今天吃饭，他已经从林荷香的话锋中，探听了一些蛛丝马迹。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把林荷香搞掂。


    到时候，呵呵……他会让林家人都对自己难忘的。


    林荷香可不知道董建设满脑子都是搞垮自家。然后跟自己离婚的想法。


    中午跟董建设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傍晚，两人又在厂里的大食堂吃了一顿。期间，男人给自己夹了好多菜。这样的亲密，已经是两年多都没出现过了。


    而且，男人的这个动作，让食堂不少职工都看到了。大家看着他们挤眉弄眼，一副调侃的表情。让林荷香更加高兴。


    之前那些人笑话她是婆家不要的弃妇。现在她跟董建设那么亲密吃饭，总算是打破了这些谣言。


    林荷香十分高兴。


    回到家里，林荷香就跟父母提了提自己跟董建设的事情。


    林父见她这个样子，暗地里摇摇头。面上不显，只提醒道：“那小子就跟豺狼一样，贪婪又狠心。你别太相信他的话了。”


    如果可以，林父是不想女儿再跟董建设纠缠的。


    “爸，你不知道建设的厉害。他很有才华……”


    不等女儿说完，林父就摇头走进书房。心里想着这女儿脑子是真的坏了。果然，人们说的是对的。女儿外向，生女儿的后果就是这样。


    林荷香可不知道她爸的心理活动。


    接下来几天，她天天跟董建设腻歪到一起。做足了一副幸福小女人的状态。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周末。


    林荷香跟董建设一大早逛了一会儿百货商店。就拉着对方去了附近一家私人偷偷开的招待所。


    去年已经开始出现不少私人偷偷开的小饭馆、小招待所了。


    娘家不方便，婆家不方便。林荷香索性把男人带来小招待所。


    这些天她过得很愉快。就是遗憾自己都要25岁了，还没个孩子傍身。想想干脆就把男人拉到这里来。过上一天，说不定孩子就能扎根了。


    董建设被拉进房间才反应过来，看着林荷香那红扑扑的娇羞样儿。只觉得鸡皮疙瘩蹭蹭起来。


    他本来就不喜欢林荷香。后来更是因为寄生虫事件，对她十分厌恶。两年多的时间，也只是让他稍微适应了些。现在居然要他真刀实木仓干起来。他忽然觉得好恶心。


    恶心过后就是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


    “建设，咱好久没在一起了。上午就在这里呆着吧！你不是想要看看那个卖书的地方吗？我下午带你去看看……”


    听到这里，董建设咬咬牙，决定委曲求全一次。


    于是，下午他就被林荷香带到了郊区一个专门做仓库的地方。


    扶着腰，忍着腿软。董建设看到那些被一捆捆搬运出来的书籍。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这里……这里就是那些复习资料的仓库啊！


    林荷香不知道董建设的想法。她正美滋滋地跟董建设炫耀道：“印这些书还是我提议的呢！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建设，你看看。就那么几天功夫，这都已经卖了几万本了……”


    说着，林荷香把怀里一个红色硬皮小本子掏了出来，示意董建设看看。


    董建设随意扫视，随即瞪大双眼。天啊！这流水太惊人了。


    耳边是林荷香喋喋不休的废话。董建设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小本子给吸引住了。


    有了这个本子，他就可以用来当证据，威胁林家人。让林荷香同意跟自己离婚。让林父同意给自己青春赔偿费。


    没错，看完那些流水后，董建设突发奇想。觉得自己那么委屈，应该要回些青春赔偿费。他不贪心，也不要那么多了。就要个五万块钱好了。


    有了这五万块钱，他可以买一间大屋子。然后把他妈、他弟弟接过去住。然后，还能给筱柔准备丰厚的彩礼。


    这样想着，董建设顿时腰不疼、腿不酸了。转头就对林荷香露出一副迷人的笑容。


    夜幕降临，董建设终于摆脱了林荷香，哼着歌回到家里。


    随手把外套一脱，他先跑去厕所那冲了澡。一整天跟林荷香混在一起，他觉得很不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的日子，明天就要结束了。


    没错，他不乐意等。今天看到了那个放了很多复习资料的仓库。还拿到了林荷香自己记录的小账本。虽说不是正式的大账。但也能充当指正林家父女的证据了。


    就在他洗澡的当口，一个瘦巴巴的身影，拎着他的衣服随便抖了抖。然后掉了一地的东西。


    抱着这些东西，小身影走到廊下坐着。把这些东西当成玩具一般玩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从外头回来的顾立冬，手里拎了不少东西。准备给林大爷送一些过去。


    小身影看到顾立冬朝这边走过来，就丢下地上的东西，麻溜儿跑回家去了。


    顾立冬看着董建民的一系列动作，摇头。这孩子算是被林荷香给害了。两年多过去了，身板子还是瘦巴巴的。吃再多都长不了肉。身高也没长高多少。而且说话结结巴巴的，比以前还要严重。


    这样子看起来，真的跟以前那个调皮捣蛋的模样差得太远了。


    虽然不喜欢董建民，但是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已经当爸的顾立冬看到了，心里也不好受。


    他走近那些东西，弯腰准备捡起来放到董家门口。忽然，视线触及到一个翻开的小本子。


    小本子上清楚记录了入库、出库、入账等等数据。


    这些数据不能让顾立冬惊讶，但是在商品名称那一栏写着的“复习资料”四个大字，让顾立冬惊讶了。


    当下，他朝四周看了看。随即揣着那小本子就朝林大爷家走去。


    董建设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本来心情很好的。


    看到弟弟把自己的东西又弄到门口，有一点点生气。但是，这孩子是林荷香给害了的。他当大哥的有责任照顾他。


    于是，董建设认命一般走过去，把自己的东西捡起来。


    这一捡，就发现那个红皮小本子不见了。


    他着急问弟弟，但弟弟显然是越紧张越说不出话来。


    于是，只得暗恨自己不小心。拉着弟弟回屋里去了。同时，安慰自己没了小本子也没啥。反正仓库就在那，那里面那么多的翻印学习资料。林荷香经常会在那头出没。很多人都看到过她。


    这些都是指正林荷香的证据。


    与此同时，小本子被林大爷翻看后，这位长辈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肯定是违反政策的。小本子里清楚记录了仓库、书籍的一些信息。


    本来，高考是人们改变命运的一个好机会。而这些人为了赚大钱，居然弄来了这些翻印资料。客观上是让不少人有书可看。但实际上，却是让很多人读书的门槛提高了不少。


    这书一套要五十块。五十块是很多家庭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收入。这样高昂的价格，跟书籍的成本不匹配。


    林大爷的女儿就在印刷厂工作。他看过这些翻印的书，知道成本相当低廉。卖五十块，简直就跟剥削无异了。


    “立冬，这个事情你不用管。大爷这里会把事情交给能管好的人手上。”


    顾立冬点点头，没说什么。那本子他刚看了，虽然没有写名字。但是结合从董家那得来的。大概就能猜到这个事情背后牵扯到什么人了。


    小本子的丢失，并没有让董建设改变计划。


    周一上班，董建设直接去厂办那找林荷香。


    当时林荷香正在跟办公室大姐聊天。董建设一来就说下午下班后一起去她家吃饭。离开后，办公室大姐的调侃简直让她羞得不行。


    “现在可好了。这段时间加紧一下。赶紧怀个孩子，跟厂里申请个房子。夫妻两住一块，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林荷香认真地点头。琢磨着今晚就跟董建设提一句。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昨天那么努力，说不定孩子已经扎根在肚子了。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回到家里。


    董建设一进林家，直接就走到饭桌边坐下。


    今天的伙食不错，大鱼大肉不说，居然还有难得一见的大虾。这让董建设计划现在开口的话延迟。


    也罢，让这家人吃顿安生饭，算是他唯一的仁慈了。


    这样想着，开饭后。董建设那筷子舞得虎虎生威。一盘大虾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饭后，还品尝了几口普洱茶消食。董建设这才慢慢地看向林家人。


    林家一家三口看他那副郑重的模样，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事情。林荷香更是脑补对方跟自己的心意一致。


    结果，脸上的笑容很快就被冻结在当场。耳边回荡着董建设的那些话。


    “我要跟林荷香离婚。这是通知你们，而不是协商。我知道林主任你跟印刷厂那边有勾结。偷偷翻印了不少高中学习资料。甚至，我手里还有那个仓库进出的明细。”


    林荷香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除了这句话，好像听不到其他。只能看到她爸妈愤怒的表情，以及董建设那开开合合的嘴巴。


    好一会儿过后，她终于能听到外面的话了。同时，也让她更加心碎。


    只听得她爸说道：“行，你想离婚，还想要赔偿是吧！行，都给你。离婚，明天就可以去离。钱要等后天下午才能点齐。到时候你去仓库那领。但是，领钱的时候，你必须要签个条子。”


    这是要给留个自己的把柄，董建设想拒绝。但看到林父眼中的狠厉，立刻见好就收。


    “行，那明天早上去开介绍信离婚。下午就给我赔偿的钱。只要这些到位，我会管住自己的嘴巴。”


    直到董建设砰得一声关上门后，林父这才气得一脚踹飞了茶几。


    “气死我了，这该死的瘪犊子。”


    说着，又看向女儿，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个事情不是说了吗？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个猪脑子，居然还偷偷记账。我这辈子做事情谨小慎微，没想到临到老，栽到自己亲女儿手里。”


    林父这个时候已经怒急。但是谨慎惯了的他，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只是看向女儿的眼神，瞪得老大。


    林母也被这番变故给弄懵了。


    她跟女儿一样，以为董建设是要跟女儿和好了。不然，谁会有心情吃饭，而且还吃这么多。没想到吃完饭就说要离婚。而且还要家里给他赔偿五万块。


    天啊！


    林母自认为几十岁的人了，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偏偏对方手里居然有男人跟女儿的把柄。那个翻印学习资料的事情，她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女儿居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董建设。


    从听到董建设说要离婚开始，林荷香就一直张口想要呐喊。但是，她的声音仿佛被冰冻一般，无法传到任何人的耳中。她在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偏偏没人能听到她的崩溃，她的心碎。


    直到她爹说出一声又一声的指控，林荷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爸，不能离婚。真的不能离婚……”


    随即，眼泪鼻涕直接流了下来。


    这让林父看到后更加恨铁不成钢了。想他林东一辈子雄心壮志，汲汲为营。自认为思想进步，生了个女儿也没嫌弃过。但是现在，看看这女儿。养了二十多年，到现在满脑子还是男人。完全忘了，刚刚她的亲爹，被人威胁的样子。


    这个女儿，林东觉得是白养了。


    这样想着，他直接转身准备回屋，眼不见为净。


    至于董建设，呵呵。离婚就离婚，赔钱就赔钱。他要看看对方有没有命来享受这一笔巨款。


    林荷香看到父亲那垮下来的肩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埋藏在心里多年秘密，终于被她说了出来。


    这一晚，林家经历过怎样的争吵、挣扎、妥协，无人知晓。


    只知道第二天，当这两人去厂里人事那边开具离婚介绍信时，引发的轰动让人惊讶。


    远在大杂院的何玉燕，这天一早刚背完英语单词。就被大杂院难得的热闹给惊讶到了。


    这些天大杂院一直是安静的。但是这个早上，如同凉水掉进了热油锅，整座大杂院沸腾了起来。


    “天啊！董建设跟林荷香居然真离婚了。”


    “哎哎哎，我听说是去厂里开了离婚的介绍信对吧!”


    “对啊！真是想不到。这眼瞅着还剩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董建设居然不看书，还有心思离婚。”


    这些人的窃窃私语说得很大声，何玉燕在堂屋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何母没有过来，圆圆跟丹丹就跟着妈妈坐在一起。妈妈在读些她们听不懂的东西。她们两就在看小人书。


    小人书上面很多字，圆圆跟丹丹都看不懂，但图画好有趣。


    两小叽里咕噜说着她们才懂的话。结果外头的大妈们一口一个离婚，立刻让两个孩子好奇起来。


    孩子一好奇，首先被难住的就是当妈的。


    “妈妈，妈妈。”


    何玉燕感受到衣角被小娃拉住，就知道自己又要头疼了。


    果然，下一秒。话比较多的圆圆直接问道：“妈妈，什么是离婚啊！”


    何玉燕：……


    圆圆：“妈妈，妈妈……”


    丹丹：“妈妈，妈妈……”


    何玉燕：^QAQ^


    最终，何玉燕还是给孩子们一个答案：“离婚，就是两个人不住在一起了。”


    “哦……”


    何玉燕看着两个还不满三岁的孩子，齐齐露出一副“我懂了”的样子。忽然就觉得特别搞笑。


    这个表情还是跟她二哥学的。家里二哥是性子最活泼的。也是最喜欢跟孩子玩的。基本上每个月，二哥都要带着他家的宝珠、宝玲过来。跟圆圆、丹丹一起玩。大家都是双胞胎姐妹，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


    这让家里唯一的男娃宝声觉得很委屈。


    何玉燕想起宝声抓着他爸，质问为什么自己不是双胞胎女娃的委屈，就觉得现在的孩子特别可爱。


    院子众人正说着董建设离婚的消息呢！就看到郑大妈拎着一大块大肥肉走了进来。


    脚步轻快，满脸笑容，不用说心情特别美。


    大伙儿一看，就知道这个事儿估计郑大妈早就知道了。


    当下有人觉得郑大妈家不厚道。有人已经凑了过去，跟郑大妈套近乎，问起了离婚的事情。


    “哦，离婚啊！都不住在一起两年多了。离婚就离婚呗。这样不耽误对方找新对象。年纪都大了，我家建设还能在等等。毕竟男人就是八十了，也还能生。就怕林荷香再耽搁下去，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为了林荷香着想。但就是大杂院最刻薄的孔大妈，都觉得郑大妈这话太阴阳怪气了。


    不过，无论旁人怎么说都好，董建设跟林荷香确实在这天上午，办理了离婚手续。


    中午，不少人回家吃饭。自然就聊起了董建设离婚的话题。


    这些天都忙着考大学，大伙儿还真没多少新鲜事。没想到董建设居然会在高考复习的当口直接离婚。


    “厂里好多人都在讨论，说董建设这人不地道。”


    顾立冬给何玉燕装了一碗汤，小声说着厂里今天的反应。


    “像妇联那边的干事跟主任，一个个都气炸了。她们还想给林荷香、董建设做思想工作。不过这两人都很坚决，开了介绍信直接就去打了离婚证。”


    这个是顾立冬最为奇怪的。毕竟林荷香之前的那些表现，不像想要离婚的样子。怎么没几天就变得一副着急离婚的模样。


    除非，昨晚那个本子牵扯到人，果然是林家人。而董建设为了离婚，把这个事情当成把柄来威胁。


    这个时候，顾立冬还不知道董建设能无耻到要赔偿的地步。只以为他只是靠着这个离婚。


    昨晚顾立冬捡到小本子的事情，何玉燕当然也知道。


    所以，在听完男人的话后，她的第一反应跟男人是一样的。


    不过这样一来，董建设这男人可真够无耻的。不过，这人在原书中，能够构陷顾立冬。后来顾立冬没了后，还能无车地接收他的资产。从这点就能看出，这人的道德底线如同虚设。


    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一本书的主角。简直是要让人yue了。


    不过，林荷香这个人，她分析过应该是知道些未来的。如果，她嫁给董建设是为了董建设以后的富贵。那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为什么现在愿意放手呢？


    林荷香的确不想放手。但是，昨晚亲爹的失望，让她彻底明白，有些事情是该说出来了。


    于是，林家人在昨晚进行了一番争吵。最终林荷香同意了今天去跟董建设打离婚证。


    而这样做的前提，是她爸给她制定了一条更加稳妥的路线。沿着这条路线走，她应该能把董建设牢牢掌控在手中。


    而且，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林荷香还是想董建设考个好点的学校。这样的话，以后她这个当妻子的，说出去面上也有光。


    现在这一个多月，就当给董建设一点空间。等他高考完后，自然有办法治一治他的毛病。


    董建设可不知道自己离个婚，之后还会有大把后续。


    上午他拿到离婚证后，就麻溜儿给远在大西北的孙筱柔，发了个加急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就几个字：已离婚，等你。


    这内容让邮局的电报员看到都鄙夷得不行。这不就是为了第三者闹离婚。离婚后麻溜儿给第三者发电报庆贺的人渣吗？


    搁在去年，估计电报员都要去举报董建设乱搞男女关系了。


    不过现在毕竟时局不同了，很多限制正在逐步放开中。


    于是，电报员忍着恶心，把这通电报发了出去。等董建设离开后，整个邮局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邮局系统是一个圈子，整个北城有不少邮局。大家有些是亲戚，有些是朋友，有些是同学。


    反正在董建设正在为离婚高兴的时候。他的大名已经逐步在邮局的圈子里，慢慢传开。只等有一天发酵起来，让他栽个大跟头。


    现在，大中午回到家里吃午饭。董建设只觉得日子太美了。如果他妈做饭好吃点就更加好了。


    然后，思维发散。去想筱柔会不会做饭。


    不过，马上董建设就想到后天下午，他就能从林家人手中，收到五块钱的赔偿金。有了这些钱，他再偷摸找个老妈子伺候一家子就是了。


    到时候，他妈不用辛苦干家务活。筱柔嫁进来后也能享福。


    董建设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董建设不知道的是，他的宝贝筱柔，大中午吃个午饭，收到了他那封电报，气得差点吐血。


    孙筱柔这几年下乡，其实过得并不苦。


    聪明加上高情商，让她很容易就跟当地人打成一片。而董建设每个月雷打不动寄过来的物资、钱票。更是让不少同住的知青，觉得她是个有后台的人。


    因着这些，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后来，两年多前。她下乡的地方附近盖了一座工厂，专门用来生产羊毛毡。羊毛的来源就是底下各大生产大队供给。


    孙筱柔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弄到生产队负责记录羊毛出入的记录员。


    日子就过得越发轻松了。


    如果顾立冬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两年多以前，他跟市运输公司那次合作，往大西北一家工厂运送一批机床。这家工厂，正好就跟孙筱柔目前的工作关系很大。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


    顾立冬他们那一次成功运送了一批机床过去。让那家工厂能够顺利运营起来。而孙筱柔得益于这个契机，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轻松无比。


    负责给孙筱柔递送电报的，是刚好去公社办事回来的大队长。


    大队长也看明白了那封电报的内容，脸黑黑地直接就在知青吃饭的时候送了过来。


    有几个眼尖的知青看到后，看向孙筱柔的目光都怪异了起来。


    有那聪明的，更是瞬间联想了不少。


    当下，就有人说道：“哎哟，筱柔。难不成经常给你寄东西的董同志，居然是已婚人士？”


    有个跟孙筱柔不对付的女知青，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


    孙筱柔抓着电报的是手一个用力，直接把电报给弄得皱巴巴的。


    “这估计是谁发错电报了。我待会儿去邮局一趟。直接跟他们反应一下。别到时候着急要得到消息的人，直接给错过了。”


    这种转移矛盾的说法，立刻让不少人觉得有道理。


    角落里，一个晒得黑黢黢的女同志，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些个爱恨纠葛，对于远在北城大杂院的人来说，暂时没啥影响。


    大伙儿也就说说董建设离婚的新鲜事。之后就把话题继续放在高考上来。毕竟，这才是最近最重要的任务。


    到了下午，大杂院就恢复了平静。


    像请假回家读书的人，除了前院的吕伟文，还有曹家的曹德学。以及许家的男人许成才。这些人学习起来十分刻苦。大中午饭没吃几口，就回屋里埋头学习。


    这种刻苦努力学习的氛围，让人看了不自觉要更加刻苦起来。何玉燕同样受到激励。虽然很多知识都滚瓜烂熟了。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复习这些知识点。


    这一天就这样平平顺顺地过完了。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学习的日子是枯燥的。这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何玉燕又该学习了。


    但平淡的相对的。


    对于董建设来说，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一早起来，董建设的心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这让他走路也轻飘飘的。仿佛踩在羽毛上那般。


    好几个人看着他这样飘出门，怀疑他是不是离婚后脑子有毛病了。这样的话，郑大妈的两个儿子脑子都有毛病了。她也太苦了些。


    脑洞大的大妈们，已经脑补了一出凄苦戏码。


    等郑大妈抱着一堆脏衣服去水槽的时候，迎来的就是大妈们可怜兮兮的目光。


    “神经……”


    郑大妈被看到心里发毛，两个眉头都在拼命跳动。


    等洗衣服洗了一半的时候，平时放在边上不会掉的木盆。忽然哐哐两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还不打紧。


    更加让人在意的是是，捆得结结实实的木盆。居然因为这一砸，直接散架了。


    郑大妈立刻觉得胸口一紧，直觉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在厂里上班的董建设，心情飞扬。嘴角的笑容一个上午都没下去过。看得好些人越发觉得林荷香可怜。毕竟，林荷香今天可是红肿着眼睛来上班的。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董建设不知道自己平时最为注意维持的脸面，正不经意间，慢慢开始了变化。


    他正在琢磨那五万块钱要怎么花。


    钱太多了，花不完啊花不完。


    这个念头一直到了中午，他连饭都是在大食堂随便对付了两口。然后麻溜儿坐车跑到郊区那个存放学习资料的仓库。


    到了这个时候，他嘴角的笑意还是那么浓烈。一路上让一车的人都以为遇上了神经病。


    等到下车后，董建设按照记忆很快就来到仓库所在的主路上。


    不过，他嘴角那快要让脸蛋形成皱纹的笑容，在看到眼前的情况后，立刻冻结在了脸上。


    僵硬的笑容搭配上瞪大的双眼，硬生生营造出了一丝惊恐的意味。


    事实上，他确实应该感到惊恐。


    因为眼前的仓库，被不少穿着制服的人包围。


    里头正有人往外头搬运一捆又一捆的书籍。那些书籍他很眼熟，不就是那些翻印的复习资料吗？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董建设的脑瓜子都木了。


    而那头负责这次事件的工作人员，已经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出现？这些书籍跟你是否有关系？你知道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砸得董建设晕乎乎的。


    好在，他多少还是见过大场面的。毕竟以往掉进粪缸的经验，已经让他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多了几分从容。


    艰难地把这些问题一一回答过后，董建设就麻溜儿跑了。边跑边在心里暗骂到底是谁举报的。同时，更加心疼那五万块巨款，白白没了。


    让他再去领钱，他不敢。


    而且，林家人估计要倒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被牵扯进来。


    这样想着，董建设刚刚还在隐隐作痛的心，瞬间又好了不少。


    总算，还是有些好事发生的。


    但是，事情的发生显然并不如董建设想的那般进行。


    第70章


    “听说了吗？菜站那好多人都在说, 今天没人去出来卖那个学习资料了。”


    这几天学习资料卖得火爆，那是有目共睹的。


    学习资料的来源大家不知道，但负责兜售的大部队都是背着背篓的那些人。


    这些人走街串巷, 流动性强。做的基本上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买卖。所以，他们敢去做这个买卖。


    估计卖学习资料的赚头不小, 这样的背篓人这几天特别多。


    只是今天出门一看, 这些人好像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


    有人猜估计是卖完了。毕竟买的人那么多。但也有人猜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何玉燕早起来背单词, 没想到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结合之前交给林大爷的那个本子。何玉燕估计那些学习资料, 直接被有关部门给一锅端了。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 就看到董建设黑着脸从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不过，当他听到大妈们的议论后, 表情立刻缓和了不少。


    何玉燕瞅着他的变脸，估计事情八九不离十。


    只是, 董建设不是应该拍手叫好才对的吗？毕竟这人应该想尽快摆脱林家的束缚。


    而董建设确实该拍手叫好。如果自己已经拿到那五万块赔偿金的话, 估计他现在乐得要发疯。


    偏偏临门一脚，五万块就这样没了。


    昨晚一晚上想着这个, 他心疼得睡不着, 干熬了一宿。


    大妈们还在那感叹：“听说有人钱不凑手，之前没买。好不容易凑到钱了，今天去看却发现没得卖了。”


    还是在继续这个话题, 何玉燕听到后都有点唏嘘。


    “可不是, 听说直接在百货大楼前头大哭起来。”


    “所以说啊，早买早享受。”


    这个话题很快就成为人们口中新的谈资。也让不少还没舍得买书的人后悔不已。由此引发了不少上门借书的事情。


    不过, 大杂院的人下手都很早，倒是没有这种事情出现。


    大家说的更多的, 就是庆幸。庆幸当初下手快。不然说不定现在又要到处求人借书了。


    而几天后，一条新闻登报，让大家彻底明白了学习资料忽然断货的原因。


    “居然真的被抓到了。”


    今天是周末，顾立冬一早就拿了份报纸回来。报纸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一起盗印学习资料，谋取暴利的案件。


    过程没有详细写，只写了大概的经过。但这已经足够让大家开眼界了。


    “天啊！这书居然就藏在郊区的仓库。那地儿我还去过呢！”


    “胆子可真大啊！”


    几个大爷、大妈接连传阅这一份报纸。无论认识不认识字的，都要拿着报纸啧啧感叹两声。


    何玉燕正在廊下给孩子掰馒头吃。看到他们这样的举动，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结果转头就看到圆圆这小娃，已经学着大人摇头晃脑起来。那动作看得人简直要喷笑。


    丹丹看到妈妈的表情，立刻伸出小手戳了戳姐姐的肩膀。


    姐妹两的互动，让走过来的顾立冬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哎哎，立冬。别急着往家里走。那报刊亭今天的报纸，是不是都在说这个事情啊！”


    之前断货，各种猜测满天飞。大家也只是看个热闹。但这一次可不同，居然直接上报纸了。


    顾立冬点头：“报刊亭那可热闹了。不少人买了报纸。直接站那看起来。现在过去，说不定能听到更多消息。”


    几个大爷听完，直接结伴朝外头走去。不用说，就是准备凑热闹的。


    大妈们也不落于人后。直接起身跟在后头。经过顾立冬的时候，顺手还把报纸还给他。


    何玉燕好笑地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就看到董建设一脸怒气冲冲地朝外头走去。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等把那份报纸摊开来细致看。发现上面只写了盗印学习资料的过程。而抓到的涉案人员中，没有一个姓林的。倒是有一个姓封的印刷厂厂长，已经被认定为这个事情的主谋。


    但是，对方已经提前跑了。


    “林东那老狐狸可精着呢！董建设这傻子拿这个事情去威胁的。人家在那会儿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对林荷香的亲爹林东多少有些了解。所以顾立冬直接说出了这一番评价。


    而是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八厂家属区筒子楼里，林东把新出的报纸一一查看后，终于松了口气。


    自从那天董建设过来威胁离婚。他就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首先，需要一个顶罪的人。


    其次，需要一些能够说服人的证据。


    最后，就是跟其他参与的人进行谈判。


    过程有多艰难就不说了。不过，在林东付出了不小代价后。这三条目的都已经完成。


    而之后事情的发展，证明了他这一手来得十分及时。


    参与这次盗印的人，除了他，就是印刷厂的封厂长。以及负责出资的一个老友。


    他跟老友一起让渡了不少利益，这才让姓封的答应背下这些锅。然后拿钱走人。


    会提议让对方跑路，主要是怕对方被抓后，会提供不利的供词。


    毕竟这人虽然是个厂长。但的的确确是个光棍。上没老，下没小。这种人最好打发，也是最难打发的。


    至于走人，自然是往南边跑。


    十多年以前，他认识的一些人，就是在南边没了踪影的。


    比如解放前就很有名气的孙家典当行。这一家子的当家人以及两个儿子，就是在那一次意外中失踪。后来被宣布死亡。


    再比如一厂那个顾厂长的小舅子。这一家的关系比较复杂。不是老北城人，加上父辈认识的话，林东也不会知道这些隐秘的事情。那顾厂长的小舅子，跟孙家父子是在同一场意外中失踪的。


    那一次意外失踪的人其实还有不少人。但就这两家人的背景比较特别。刚好他又认识而已。


    让印刷纸的封厂长往南边跑。要是对方跟这些人一样，遇到危险，人没了挺好的。要是没遇到危险，平安到了南方，那对方更加不会回来。


    听说现在南方已经有人偷偷摸摸做起了大生意。去那边说不定发财的机会更多。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怒气冲冲的董建设直接闯了进来。


    “你这是想做什么呢？”


    面对董建设，林东已经可以很冷静了。毕竟这人已经没了自己的把柄。反而是自己，知道了对方未来的不少动作。


    他现在可不着急了。女儿口中讲述的那个未来世界，让林东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将在一年后出现。


    现在嘛！他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当然，董建设这样的有着金灿灿未来的人。如果听话还好。不听话，他不介意教对方做人的道理。


    董建设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轻慢，气得肝儿疼。


    “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情全都捅出来？”


    林东呵呵笑道：“你指的是翻印学习资料的事情呢？还是说，之前津市的那一摊子事？”


    这话一出，董建设瞳孔紧缩。但是他马上镇定了下来。那些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做事情可不会留了手尾。


    “如果我是你，就好好地离开。回去认真多读点书。考个不错的大学。”


    想到对方可能带来的作用，林东心情很好地给与建议。


    董建设：“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以后我们两家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居然就这么走了。


    而林荷香这会儿就在家里。几次想从屋里出来，都让她妈给拦住了。她还真挺怕就这样失去董建设的。


    林父觉得女儿是个猪脑子。自己能搞钱不比男人搞钱要来得更加好吗？不过，这女儿是废了。他也懒得说。反正，已经决定未来两人会复婚的。他也没必要在操心了。


    离开的董建设并没有多高兴。今天林家人的反应让他觉得很奇怪。当然，心里的愤怒并没有消减就是了。


    而且很快，更加让他窝火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这个事件曝光不到两天的功夫。街道办就上们挨家挨户地通知。让家里缺高考复习资料的考生。凭借着报名信息，直接去街道办领取一份免费的学习资料。


    这个消息一出，再次让无数人震惊。


    之前穷得凑不够钱的人，却高兴得落泪。甚至，因为这个举措。间接让报名人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高峰。


    可以想见，这些免费的学习资料会改变多少人的未来。


    当然，对这个举措有意见的人也有。特别是花了大价钱买资料，自觉会考得更好的这一批人。


    在看到不用钱就能领到免费资料后，这些人中又一部分甚至嚷嚷着让退钱。


    不过，这钱都是被那个跑路的封厂长卷走的。人没抓回来前，他们要的退钱是不可能的。


    大杂院的住户们，只要想参加高考的。都已经在第一时间买了这些学习资料。


    但后悔的人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董建设。


    不同于其他人，董建设自己用的复习资料是林荷香送的。而他自掏腰包，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两套复习资料。


    一套寄给孙筱柔，一套寄给孙筱柔的妹妹孙筱美。


    这些隐形的支出，现在看来却让他憋得慌。还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抱怨几句。要是旁人知道他给一对未婚的姐妹花寄资料，怕是会说出难听的话来。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何玉燕看看也就过去了。她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学习上。


    学习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


    反正就何玉燕来说，是越学越掌握某种学习的方式。之后的学习就顺风顺水。


    中间顾明霞来问过何玉燕，要不要报名参加突击学习班。但是何玉燕最终决定还是不去了。反正，该学的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大杂院的其他人，关系好的会凑到一起互相讨论不懂的问题。关系一般般的直接就躲屋里不吭声。


    而在这些人中，唯有董建设跟吃了爆炭一样。几乎天天都是黑着脸出没。


    郑大妈逢人就说儿子为了复习高考十分辛苦云云。


    好在，除了这些以外，其他一切顺利。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高考的前一天，何玉燕已经不怎么看书了。


    一早起来，她亲自给一家人做了一顿鸡蛋面条。


    面条一上桌，夫妻两人一人负责一个孩子。主要是把小孩碗里的面条弄短一点。然后给孩子带上围兜兜。剩下的她们就可以自己吃了。


    “咱家的小娃就是乖巧。”


    顾立冬凑到媳妇儿身边，跟她一起看着孩子们埋头吃面条的样子。


    不到三岁的孩子，吃面条能不弄到脸上衣服到处都是。说出去可能都有人不信。


    听到爸爸妈妈夸自己，两个孩子脸上都露出大大的笑容。


    “怎么样？明天考试有压力吗？”


    是啊！明天就是高考了。但是其实何玉燕压力真的没多少。可能是持续的复习，是自己的存款，是身边的家人给了自己底气。


    所以，何玉燕已经能够很淡定地面对接下来的考试了。


    “就是怕下雪不好走，其他倒是没啥。”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气温很低，最近又经常下雪。她的考场靠近市中心。要过去的话，坐公交车得半个小时。本来想着要不去小四合院住两天。但是，今年年底事情太多了。那边的房子烟道并没有通，也已经几个月没打扫了。


    顾立冬想了想说道：“那到时候我借个车来给你接送。”


    这是顾立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样也可以带着孩子一起送你去考试了。”


    顾立冬说着这话的时候，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孩的脑袋。


    圆圆嘴巴快，没搞明白大人说啥。就已经很捧场地拼命点头。嘴巴却还不忘吸溜面条。那样子看着特别搞笑。


    而丹丹平时就比较文静一点。这孩子一副我都懂的模样。直接起身抱住妈妈的手臂。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想法。


    何玉燕听罢，最终同意：“那行。”


    而跟何玉燕一样烦恼出行问题的人其实不少。


    兜里有钱，脑瓜子又灵活的人，已经直接住进考场附近的招待所了。


    没钱的人，就只能冒着冷风当天来回。


    像隔壁邱家的邱向花，今天就会在江婶子的陪同下，住进距离考场最近的招待所。


    东厢房耳房的许家夫妻，为了这个考试，已经提前两天住进了招待所。至于两人的独生儿子，则是被送到隔壁孙家，由曲大妈暂时照顾。


    剩下的曹德学、吕伟文、董建设，则是还没听说有什么安排。


    而在隔壁大杂院，也有好几个要参加高考的人。其中，就有低调好久的吴哈平。


    说起来，吴哈平这人果真十分能屈能伸。


    砸摇摇椅事件过后，吴哈平跟许翠萍夫妻彻底地低调了下来。大伙儿几乎很少听到他们的八卦。这两年多更是没闹什么幺蛾子。跟老吴头也相处得还行。


    在外人眼中，这一家子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许翠萍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吧！


    这些个闲话，身为当事人的吴哈平一清二楚。但是他并不在意。


    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可能一辈子就是到处挖宝赚钱。后来居然出现转机，能够参加高考。自认为成绩还不错的吴哈平，决定报名参加高考。


    要是一个不小心考上大学，他就能改头换面。现在手头上是存了不少钱。但是这些钱都不能轻易见光。这让他这两年多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怎样。


    “平哥，过来吃饭了。”


    许翠萍表情温柔地喊着吴哈平过来吃饭。吴哈平见状，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走了过去。


    老吴头听到动静，也默默地坐在饭桌上。


    这样的一家人在外人看来，过得可幸福呢！


    “怎么样？明天考试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吴哈平点头：“都准备妥当了。这两天我要忙着考试。家里就麻烦你照顾了。”


    “儿子，待会儿爹陪你去招待所。”


    吴哈平也已经订了招待所，考试期间就住在那。家里剩下老吴头跟许翠萍，自然是不行的。于是，老吴头也就要跟吴哈平一起去住招待所了。


    “不是，我是你媳妇儿。跟着你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啊！”


    吴哈平听到这样，打哈哈道：“那不是怕你辛苦吗？医生说你得好好养身体。”


    三两句说完后，他麻溜儿吃完饭，拿起行李招呼老吴头就离开。生怕晚了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很快，第二天就来了。


    高考的第一天，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十分特别的。一大早，整个胡同都热闹了起来。


    何玉燕昨晚睡得很踏实。冬天来了，晚上睡觉特别舒服。就是起床有点让人舍不得。


    男人这个时候早已经在厨房生火煮起了面条。


    何玉燕自己起来换了衣服，两个孩子好像也知道今天有事儿一般。跟着睁眼起床。


    之后，何玉燕洗漱吃早饭，顾立冬负责照顾两个孩子。


    这些都是做熟做惯的事情，很快一切准备妥当。一家四口穿戴整齐，提着考试需要的物品直接出门。


    “考试顺利啊！”


    “考试努力啊！”


    “一切顺利！”


    ……


    何玉燕刚出门就接到了好些祝福的话语。她一一笑着点头过后，一家人就离开了大杂院。身后大妈们的议论此起彼伏。一个个都在猜这次高考谁能取得好成绩。


    顾立冬借来的车子就在胡同口停着。车子是跟厂里借的，一辆二手的普通吉普车。


    两个孩子从早上起来后，就一直十分亢奋。上车后更是拉着妈妈开始说起贴心话。什么妈妈最厉害啊！妈妈最好啦！好话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


    何玉燕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她不紧张，但是孩子们的这一片心意她算是感受到了。


    “你什么时候教她们说是鸭！”


    笑过后，何玉燕问前座正在开车的顾立冬。


    “圆圆跟丹丹聪明着呢，哪里用得着我教。”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顾立冬确实教过她们。这两天不能调皮捣蛋。孩子们很聪明，立刻就懂得爸爸的意思。


    车子一路顺利，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了考场。


    这个时候路上的行车不多，顾立冬找了个地方停车后。想着下车送何玉燕一段路。今天天气好，虽然冷但没有下雪。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辆吉普车，轰隆隆地从先一步下车的何玉燕身边擦过。最终停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这一个变故，吓了何玉燕一跳。让顾立冬愤怒至极。一直看着妈妈的两个孩子，更是被吓得差点哭出声音来。


    何玉燕见状，过去安抚地抱着孩子们。


    而顾立冬已经下车冲到那台吉普车跟前。见司机开门下车，想也不想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随即口中骂道：“顾学天，你脑子有坑了是吗？刚刚你是想干什么来着？”


    没错。在靠近这台车子后，顾立冬立刻认出了开车的人是顾学天。随即马上明白了对方这样开车的意思。


    这年头的车辆保有量不多，路面又宽阔。发生刚刚那种事情不会是意外，除非车子出现故障。而显然，这车子急速刹车那么稳当。车子绝对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开车的人是故意的。


    所以，顾立冬也不用给他面子了。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至于对方会不会有什么，顾立冬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顾学天被这忽然起来的一脚，直接从驾驶座飞到副驾驶。脑袋磕碰到副驾驶的玻璃，发出一声闷响。


    脑袋一阵眩晕感过后，顾学天心里涌上来的，是一股又一股羞恼与愤恨。


    他不过是吓唬一下而已，这人居然敢这样对自己。


    “顾立冬，你是不要命了吗？”


    顾立冬呵呵两声，直接又给了他一脚。接着走到妻儿身边，确定他们没事后。直接拥着他们朝考场大门走去。


    至于身后的顾学天，顾立冬并不准备搭理。


    跟顾家的关系这两年多其实一直是良性发展。但是，唯独这顾学天，几乎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只要出现，必定要说一些难听的话。


    所以，顾立冬没有在顾厂长家出现过。平时跟他们家的其他人往来，不是在大杂院，就是在外头。


    总之，就是当一门普通亲戚这样处着。


    哪成想今天顾天宝这样丧心病狂。但凡今天下雪，路面湿滑一些。说不定媳妇儿就要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拥着媳妇儿的手用力了起来。


    何玉燕倒是已经缓过来了。她伸手拍了拍男人的手臂：“别怕，我好好的。倒是圆圆跟丹丹。我怕她们吓着了。待会儿你带她们去我妈那。你也等在外面。中午给我送饭过来就是了。”


    中午是不能在考场逗留的。但是何玉燕已经提前在附近的招待所订了屋子。就中午过去休息一下，顺便吃饭。考试就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头夫妻两说好后，就看到顾学天表情阴鸷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别理那人。等考完试后，这个事情再跟顾叔他们谈一谈。”


    实在不行，就要考虑这门亲戚是否有必要坚持下去了。


    整个北城那么多个考点，除了何玉燕这里。其实还有不少考生遇上各种问题。


    比如，忘了拿准考证的。吃东西吃太多了，紧张得一直跑厕所。赶路吃了一肚子风的，还没进考场就拉肚子的。


    反正，意外频发。其中就有何玉燕认识的人。


    不过，这个事情直到何玉燕考完上午的考试出来后，这才听说的。


    “听说了吗？我们考场有个男的。天啊！直接拉在裤子了。监考老师都让他去厕所了。他不去，说题目没做完。然后就这样硬是撑着到了考完……”


    一条有味道的消息，直接让何玉燕震惊了。


    今天还挺冷的，她所在的考场没有炭火。更加不用说什么供暖了。反正，就靠一身正气抵挡。


    何玉燕还好，穿的衣服是特意为了今天做的。里面絮的不是棉花，而是缝了一块块鞣制好的兔皮。这些都是这两年陆陆续续从老罗那边弄来的。


    其他人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整个考试，几乎一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洗鼻子、擤鼻涕声音。


    都是为了未来，没有人愿意退出考试。


    但这边拉裤子边考试的，还真是……毅力非凡。


    出了考场，顾立冬已经准时等在外头。手里提着个被厚毛巾抱着的提篮。里面不用说，就是她的午饭了。


    午饭其实可以在国营饭店解决。但是怕遇到意外，还是自家做的比较放心。


    夫妻两汇合后就来到了几百米处的招待所。


    招待所的人特别多，热热闹闹就跟菜市场一般。


    夫妻两人很快来到自己的屋里。开门进去，坐下吃饭。一切都很顺利。


    然后，顾立冬看着自己媳妇儿闭目养神。自己则是在边上看着。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顾立冬不想去开门，但是敲门的人动作很急促。怕把媳妇儿吵醒。顾立冬忍着怒意，把门打开一条缝。


    “同志，听说你们这有床位，能借个地儿让我休息一下吗？”


    门外，是一个宾馆的工作人员，身边站着个考生模样的年轻女人。


    “我是男的……”


    宾馆工作人员立刻解释：“这位同志，你的情况我知道。你媳妇儿是考生，你不是。你现在出来，这女同志就能进去休息了。放心，她愿意跟你分担一半的房费……”


    听到这话，顾立冬觉得今天还真不太好。怎么一个个奇葩都能给他遇上。


    “这房间是我们订的，钱早付了。你要是再纠缠，我就去找你们经理投诉。”


    说完，顾立冬直接把门给关上，不给对方一点讨价还价的机会。


    这样一个小插曲，顾立冬并没有告诉媳妇儿。


    看着媳妇儿好好睡了二十分钟，就把人给喊起来了。洗把脸上个厕所后，就把人送回了考场。


    等下午考完，把人接回家里的时候，就看到大杂院十分热闹。


    走过去就听到这些大妈正在讨论今天的考试。看到何玉燕进来，还有人想喊她过去打听打听。


    不过立刻被何玉燕拒绝了。


    这一天总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


    之后第二天，一切顺利。再也没遇到什么极品奇葩。


    等考完两场出来时候，何玉燕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果然，虽然觉得没什么压力。但是考试的威力还是会让人不自觉带着紧张。


    招待所的屋子中午休息完就已经退房了。这会儿考完试，直接回家就可以了。


    顾立冬是一个人开车过来接人的。刚拉着何玉燕准备朝车子那走过去。就看到几个壮汉，抬着个男人飞快从身边经过。


    随即带出一阵恶臭。


    “这人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问，自然有人答。


    “我跟他是一个考场的。这哥们这两天遭老罪了。听说吃坏了肚子，天天拉，但坚持来考试。就冲这个，我就只能给他写个服字。这会儿考完晕倒了，监考老师就把他往卫生所送。”


    考场是一所学校，附近的公共设施很完善。不远处就是卫生所。


    好些人就走过去准备看看热闹。


    不过，何玉燕拉着男人坐车回家去了。所以，她也就错过了第一手消息。


    一回到大杂院，还没坐下来歇两口气。就被人找上门来对答案。而且来的人还不止一个。


    这让何玉燕有点哭笑不得。


    “我这都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到底是不是对的。过两天应该会有标准答案公布。到时候去对就好了。趁着现在有记忆，还是先把自己的答案默出来吧！”


    大家那么热切，何玉燕还真不敢跟人对答案。


    何母见人走了后，赶紧从厨房给端来了一碗鸡汤：“赶紧补补。这两天考试辛苦哟，看看你都瘦了。”


    圆圆跟丹丹听到姥姥的话，齐齐点头：“瘦了，瘦了。”


    何玉燕被这些话给逗乐了。积压了两天的疲倦瞬间消失了不少。


    顾立冬在边上看着家人们的互动，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考试难吗？”何母见女儿表情很轻松，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两天闺女考试，她白天就过来帮忙看看孩子。女婿要上班，还要去照看闺女，忙得很。


    何玉燕摇头：“就是考试，不是很难。”


    其实，何玉燕觉得还挺容易的。但上辈子她有个考试魔咒。就是每次考试大声说简单的，总是考不好。反而很难的题目，她总能靠出很高的分数。所以，这会儿可不敢说轻松两个字。


    这让听到的何母跟顾立冬，心里暗暗担忧起来。


    何玉燕这头说着考试不简单，外面院子里董建设已经拉着吕伟文几个男的，在吹这考试简单。


    不知道的大爷、大妈还以为董建设考得很好。已经有人围在郑大妈身边恭喜起来。一副董建设已经考上大学的模样。


    这让何玉燕看得好想笑。


    “你说，他就不怕到时候分数太低，连个大专都考不上吗？”


    顾立冬摇头：“他这人最近有点飘。”


    虽然很不喜欢董建设，但顾立冬却很了解这个人。现在这么飘，可能跟孙筱柔有很大的关系。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隔壁三号大杂院传来凄厉的哭声。


    立马就有人跑过去打听。一会儿就满脸震惊地回来了。


    “怎么呢？怎么呢？”


    何玉燕也捧着碗站到了门口，不怕冷一般等着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哎哟，这吴哈平听说考完试就被送卫生所挂水去了。”


    听到这里，何玉燕好像立刻明白了什么。瞬间觉得手里的饭菜不香了。


    果然，之后她就听到一个关于吴哈平怎样艰苦奋斗，盯着身体的不舒服，去考试云云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配合当下的环境，还真有人夸他好努力。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能力。兜着一兜黄金参加考试的。


    这个事情在外人眼中也就是个看个热闹。而对于吴哈平来说，就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不多。


    卫生所里，看着给自己送稀粥过来的许翠萍。吴哈平只觉得很窒息。


    拉了两天，准确来说是两天半。他几乎可以确定动手的人是许翠萍。


    但是，面对许翠萍，吴哈平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只虚弱地说道：


    “翠萍，谢谢你来照顾我。爸已经回去了对吧！”


    许翠萍点头，一副听话媳妇儿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吴哈平就越是谨慎。在想到一个好办法前，他不能刺激许翠萍。


    两年多以前，砸碎摇摇椅的那一天。许翠萍就已经疯过一次。但后面慢慢好像又好了。加上自己需要许翠萍做梦的那个能力。所以两年多的时间，他都没舍得跟对方离婚。


    但是，随着高考临近，吴哈平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在高考这两天，特意搬到招待所居住的。


    哪成想一道招待所，他就开始一泻千里。


    当时，他就去了卫生所挂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不挂水一段时间，就会再一泻千里。


    高考是改变人生的重要机会。面对这种状况，吴哈平咬牙就这样去考试了。


    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一泻千里。


    好在，最终在考完全部后，他才晕倒。


    送到卫生所，医生说他这是眼中脱水，电解质紊乱。


    听不懂，但吴哈平准备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保命。反正，他手里真的有不少钱了。


    许翠萍可不知道吴哈平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自己的办法不奏效。但吴哈平没有发现。她也就当不知道。


    这次失败了，那就下一次。她不能让吴哈平去上大学。


    不然，自己迟早会被对方抛弃的。


    虽然情绪经常不对劲，但许翠萍已经清楚了这一点。


    这样想着，她又对吴哈平露出体贴的笑容来。


    没人知道吴哈平夫妻两的事情。


    接下来两天，何玉燕过得很轻松。等标准答案被公布后，麻溜儿就拿着默写出来的答案对了起来。


    对完后，何玉燕震惊于自己的分数。


    “怎样？”


    顾立冬见媳妇儿的表情，以为这是没考好，小声地问了句。


    “就……就有点太好了……”


    顾立冬：“考不好也没关系……什么……考得太好？”


    何玉燕：“你还不想我考好吗？”


    顾立冬：“不不不，就是震惊。震惊我媳妇儿厉害。”


    夫妻两人的对方，被边上的姐妹两看完。两人不懂爸妈的这些来回话语。只记得一句：“厉害！”


    所以，她们的妈妈是最厉害的。


    “耶耶，妈妈好厉害！”


    “小声点，小声点。”顾立冬见女儿这样高兴，连忙做出一个小声的动作。


    “忘了吗？这个事情我们说好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不过，对答案估分这种事情，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不，就在圆圆、丹丹欢呼的时候。同一座大杂院已经有两家人愁云惨淡。


    董建设看着估算的分数，满脸震惊。郑大妈还以为儿子考得特别好呢。准备跑外头去炫耀。还是董建设了解他妈，立刻把人给拦住了。


    而董家隔壁的隔壁的许家。这会儿是一半高兴，一半失落。


    高兴的是许成才分数不错。应该能上个好大学。失落是因为，许成才的媳妇儿程茉莉，考得相当不理想。基本上大专无缘的那种。


    至于其他人家，一个个都比较正常。估计考得不会很差。


    估完分后，家里就迎来了不少客人。一个个都要打听何玉燕考得怎样。


    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何玉燕并不想说。


    于是，她干脆白天带着孩子回娘家。或者去外头百货商店闲逛。


    其他人见不到她，渐渐地就不问了。


    估分之后就是填报志愿。


    何玉燕按照自己一开始的目标，填了一个学校。至于专业，其实她是有点纠结的。毕竟，她觉得自己对好多专业都很感兴趣。


    最终，跟家人商量后，她选了一个在这个时候看来，比较冷门的专业。


    志愿填报过后，就开始等待录取通知书了。


    这个时候就比较煎熬了。一天没看到录取通知书，一天心里就不踏实。


    特别是大杂院考得不好的两人，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表情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而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一列列火车抵达了北城火车站。


    火车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年轻人。这些人中，有看起来落魄的。也有看起来志得意满的。


    这些人随着人潮涌向北城的四面八方。


    其中，就有几个人上了前往丁香胡同的公交车。


    这些人，脸上无一例外，都有着复杂的表情。仔细看可能是雀跃，可能是酸涩，可能是愤怒……


    当这几人下车后，前往的方向居然出奇地一致。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二号大杂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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