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在悄然改变


    次日?, 按照那晚和Hank仓促的约定,曲知恒带着凌疏抵达了Hank的私人住宅。


    聚会从下午就开始,在草坪上喝咖啡并且享用茶点。


    这一次, 命运又是如此巧合地的交错。


    凌疏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Link教授,她上一世的导师,对她悉心栽培,是她孤独求学旅程中的伯乐。


    但是这一次她不能像上一世一样,鲁莽地守在她歌剧院门口,等Link出来之后?用尽浑身解数给Link留下深刻印象,从而用一种不礼貌的方式获得?了一次面试机会。


    “那位和你姑姑聊天的女士, 是我上一世的导师。”


    她内心的激动无处安放, 拉了拉曲知恒的手,只?能与?他分享。


    曲知恒取来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想上去打招呼吗?”他问。


    凌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辈子Link还不认识我, 还是算了。”


    凌疏并不恐惧社?交场合,她知道酒杯交错的那一套,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其实我以前在国内的时候经常要出席一些?社?交场合, 我不敢在脸上露出半点疲态,因为如果不小?心被拍到,第二天就会铺天盖地对我近况的揣测。”


    她和曲知恒端着酒杯, 反而寻了花园走廊的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将酒杯放在身旁, 开始和他闲聊。


    “如果要脸上一直保持笑容是在劳心,强行提起充沛的热情容易心理生病, 这是Hank的私人场合,你不用有压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凌疏开始明白,曲知恒对于她的事都看?得?很透彻,并且始终在为她一丝半点的困难就主动给出解决问题的法门。


    她很喜欢和他聊天,这也是为什?么?昨晚她对徐鑫远说?,哪怕不和曲知恒在一起,就算是当普通朋友这段友情也是让人极其舒适的。


    “有时候网络上的人真?的很奇怪,我健康地站上舞台的时候,他们在寻找我的演唱失误,挑剔我的外形,但是当我住院的时候,我又看?到满屏幕的关心和祝愿。”


    只?要周围的氛围陷入安静,她就忍不住想要跟曲知恒分享自己内心长久的疑惑。


    如果每一次谈话?,他都能给她的疑问进行解答,在他离开之前,她也许会先一步缓慢被他救赎。


    “人在群体中很容易丧失自我,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有时候对你的批评其实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讨厌你,实际上应该更多人是时而喜欢你,时而不喜欢你,用平常心看?待就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温柔的严谨,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凌疏就会下意识将他置于另一种角色当中。


    男朋友和知己真?的会可?能同时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吗?


    她忽然冲他灿烂一笑,忽然问道:“那你呢?你会对我时而喜欢,时而不喜欢吗?”


    曲知恒侧头?,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就看?出她想要探寻一些?他心里的答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清晰地说?道:“在我刚才的假设中,说?的是多数人,但是还有一个词,叫偏爱。”


    “偏爱?”她疑惑道。


    “偏爱,所以没有理性,无需对错。”


    他用一种深沉的口吻在陈述着一件感性而浪漫的事实。


    这是凌疏第一次被“偏爱”这个词击中内心,如同巨石落水,在心湖中激起巨浪。


    她忍住内心的激荡,压低声音凑在他身旁说?:“在公共场合听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折磨了。”


    “因为公共场合,我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我真?的心痒。”


    曲知恒一开始还微有疑惑,但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之后?就露出了淡笑,笑得?很从容得?体。


    “可?以回家之后?,立刻……”


    他果然用淡定的运气说?着最让人血脉贲张的话?。


    凌疏也是风雨不动的模样,只?是看?着他,呼吸沉重了几分。


    “一回家,先洗手,然后?去沙发上等我。”她已经开始在机会回家之后?事情了。


    “沙发上?”他沉声道,一双深邃的眼异常宁静。


    “那或者回家先洗澡,然后?去房间?”她不动声色地提议道。


    “……也行。”他嗓音里的克制不像是装的。


    曲知恒的自控力,果然比她好?很多,再聊下去她就该脸红了。


    如果是旁人不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阳春白雪。


    “Hallo, Qu, wie geht\''s dir?”


    原处响起一个女声,在用德语和曲知恒打招呼,但是凌疏敏锐地发现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不是Hank,而是……Link。


    一回头?,Link依旧如当初凌疏在歌剧院门口拦下她一样优雅,她的头?发是浅棕带金,整齐地盘于脑后?,在十月的天气里穿着过膝长裙,身材高挑,虽然脸上隐有岁月的痕迹,但是一双蓝灰色双眸眼神炯炯,能让人一窥她的昔日?舞台上的巅峰。


    在凌疏颇有惊讶的眼神中,曲知恒起身,与?Link握手寒暄。


    Link作为音乐学院的女高音导师和Hank相互认识倒是不稀奇,但是认识曲知恒切看?上去关系还不错是凌疏完全没想到的。


    如果判断他们之间关系熟络呢,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用尊称。


    “Qu,wieso hast du seit drei Jahren kein Konzert mehr gegeben? Ich dachte, du machst deinen Konzertexam.”(曲,为什?么?我已经三年?没有听说?你举办音乐会?我以为你应该去攻读演奏家文凭了。【注】


    曲知恒的中文发音对于外国人有些?困难,所以更多的人直接用姓氏来称呼他。


    曲知恒浅笑一下,向Link解释说?他最近因为私人原因申请了半年?的休学。


    但是他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精神状态的事情,这方面他和他的家人都守口如瓶,直到他自杀了之后?,上了很多西方报纸,阴谋论铺天盖地。


    为了平息舆论,他的私人医生经过家属同意的情况下,公开他曾接受过很长时间的精神治疗。


    凌疏在一旁可?以勉强得?知,曲知恒确实是读博的休学状态,不由得?在心里扼腕叹息。


    那可?是演奏家文凭,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能得?到一个位置。


    但是转念一想,他连生命都可?以不顾,更别说?演奏家文凭了。


    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


    他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要。


    这一次,凌疏没想到的是,有很多上一世的经历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发现改变了。


    比如她这一次没有去歌剧院门口等Link,就直接被曲知恒做了简短的介绍。


    Link主动与?她握手,Link和上一世看?起来一样友善耐心,只?不过这一次更加顺理成章。


    其实这一次无论如何,凌疏都有把握凭实力考上音乐表演,但是在不经意间,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Link与?凌疏浅聊了一些?歌剧演唱的理解,在很多情况下,她表现出不俗的见解与?Link的观念不谋而合,识得?Link还没有的听过凌疏唱歌,就已经表达了对她的赞赏。


    当然,她认为Link的赞赏肯定有曲知恒的一部分因素在。


    最后?以Link将名片直接给凌疏作为谈话?的结尾。


    她将Link的名片收好?,见Link已经加入了其他人的谈话?,然后?轻轻拉了一下曲知恒的衣角。


    他见状立刻俯耳过来,只?听凌疏在他耳边说?道。


    “曲先生人脉很广嘛,连Link都认识。”


    他闻言,不置可?否地说?:“以前和Link合作过音乐会,后?来她时常也会和丈夫一切来听我的演奏会,而且她是姑姑的朋友,一来二去,确实比较熟悉。”


    此时凌疏心里竟然有些?百感交集,因为她曾以为曲知恒上辈子与?她毫无交集。


    但是她最喜欢的歌剧演员是他的姑姑,最敬爱的恩师是他的故友……


    人与?人之间有多么?奇妙的联系,可?是直到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这些?。


    “突然间觉得?,其实我上辈子和你的距离也没那么?远。”她仰头?将剩下的白葡萄酒饮尽,然后?靠近他,声音带着几分依赖。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他轻声对她说?,试图缓解她心里的惆怅。


    凌疏笑着摇摇头?:“但是依旧很重要,因为能从茫茫人海找到和你的联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略微垂眸,低头?看?着她,手中杯中的酒体在打着小?小?的漩涡,仿佛将他声音卷集得?清澈渺茫。


    “在茫茫人海中,只?有你能碰我的耳朵,还将你放到心里最特别的位置,现在是不是更高兴了?”


    “当然高兴。”


    这份高兴,是苦乐参半的。


    私人聚会持续到傍晚,凌疏和曲知恒跟Hank打了招呼之后?,就提前离场了。


    一来是曲知恒的厌食症无法进食常规晚餐,二来凌疏想要更多与?他相处的美好?时间。


    回到家中,正如白天两人计划的那样,先去洗澡,然后?房间内见。


    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直到目前为止都充满着克制。


    凌疏很难去形容他们现在的相处状态,所有亲密举动只?有拥抱,还是轻吻,但是不接吻,最越矩的行为可?能就是他每天睡前会给她挠痒。


    挠的是手臂内侧,那个地方没有后?背那么?敏感,细细麻麻的感觉加上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淡香气,让她很容易昏昏欲睡。


    晚餐很晚才进行。


    凌疏在厨房为曲知恒准备带有新鲜蔬菜和水牛奶酪的拼盘,曲知恒则给她煮贝壳意面,搭配的是红酒焗鹅胸。


    这是在慕尼黑的最后?一个夜晚,翌日?清晨,他们便?收拾行囊,踏上去瑞士的旅程。


    一切安排紧锣密鼓,两周的倒计时已经过半,凌疏一天天地陷入不安。


    但是两人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尽可?能去珍惜当下,而很少去提及前路。


    我们,去旅行吧


    从慕尼黑到苏黎世开车需要接近四个小时。


    为了防止曲知恒过度疲劳, 凌疏一路上?都在?和他说话,想出很多新奇的点子和他分享。


    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时不时会伸手轻轻碰曲知恒的耳朵, 像是在?和他耳朵打?招呼似的。


    曲知恒平时情绪就极度稳定,但是在开车的时候就更加稳定了。


    可?是为了不打?扰他开车,她就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从早上?八点?出发,抵达苏黎世主火附近已经是正好午餐时间。


    凌疏一直对瑞士的吃食有些刻板印象,所以曲知恒带她去吃了一家?泰国菜。


    因?为这是市中?心附近还算平价不错亚洲菜馆了,她点?的冬阴功汤,曲知恒吃什么调料都不加的沙拉。


    本以为曲知恒开了比较久的车, 应该会选择休整一下?, 但是刚用?过午餐,他就马不停蹄带她去往一个位于苏黎世远郊的陌生之地。


    那?里一眼望去是联排的白色建筑,但是额外做了很多巧思, 比如将楼层答顶部做成?大胆的弧形,整个建筑并非直接拔地而起, 而是做成?螺旋状外观, 当楼内窗户打?开的时候,窗户斜角会合阳光形成?强反射,以至于有阳光的地方会呈现一定的金属感。


    这样的建筑, 应该是花了大价钱专门请建筑师设计的。


    这建筑看起来很新,是她从未在?任何一本杂志或电影里看过的模样,也没有任何标语, 但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旅游打?卡地。


    “这里是哪里啊……”


    曲知恒帮凌疏开了车门, 她看向周围, 疑惑地问道。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歉疚的神色, 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但是最终还是低声道: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里是ANC癌症研究中?心。”


    “我还以为我们是来旅行?的,你是需要在?这里办什么事吗?”


    截止到现在?,凌疏还没有朝其他方面多想,看了那?大楼,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不禁赞叹道:


    “人家?研究机构确实建得?挺不错的,在?这里做研究应该心情也不错,周围绿化也好。”


    曲知恒看了看她,敛了神色,随即嘴角浮现了一个无声的笑容,然后牵起她的手,朝大楼正门走去。


    刚一进大楼,就看到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在?迎接,大厅内有一些关于癌症研究成?果的展示,有的甚至把癌细胞做成?了仿真模型,看起来气氛并不严肃。


    曲知恒应该提前和他们约好了见?面时间,双方面对对方都不感到意外。


    为首的中?年男人虽一头花发,但是一张脸倒是没有格外苍老,他热情地跟曲知恒用?瑞士德语介绍他身后的团队。


    曲知恒笑容浅淡,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


    凌疏在?一旁听得?兴味索然,因?为瑞士德语虽然也是德语,但是发音和高地德语差别很大,对方显然是知晓曲知恒听得?懂瑞士德语的,所以全程都没有用?过高地德语。


    所以凌疏其实并没有听懂几句,只是从双方动作大概猜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不过曲知恒的开口也是瑞士德语,这是凌疏没有想到的,瑞士德语很多时候发音有些粗犷,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听着很轻缓顺耳。


    其实哪怕是标准德语,由?于发音位置靠后,就会自带一些低沉,与他说中?文的状态是有一定差别的。


    曲知恒的德语,带着严肃,用?词偏正式,很难出现一些年轻人中?喜欢用?的夸张语气词。


    凌疏正神游着品味着他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交谈完毕。


    一行?人从大厅离开,回各自的岗位了。


    “凌疏……”


    他站在?身侧唤她的名字,声音很淡,却有来自海底的深沉,像是带有某种宿命感。


    她最怕他用?这个语气说话的,几乎是抬眼的瞬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他的用?意。


    但是她此刻心里却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但是她不敢挑明,她想先听听看他怎么说。


    “怎么了……”她哑声问道。


    “他们受我的嘱托,会安排合作的医疗机构每一年都为你进行?健康检查,如果发现有癌症风险,你将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他凝视着她,严峻地对她叙述道,每一个字都分外清晰,好像试图让她记住这里对于她的意义。


    她深切明白曲知恒很少用?“最”字,因?为他对很多东西的评价都很客观。


    如果他用?了“最”字,就说明他在?说实话,或者说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提供的最好的资源。


    “你带我来,不会是想给我做癌症筛查吧?”


    她向后退了半步,声音充满退缩和恐惧。


    想到上?一世做癌症筛查的时候,需要活检,直接取组织进行?检查。


    她是一个连抽血都害怕的人,那?个过程让她至今还是感到心惊。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不安地模样,伸手将她牵到身边,跟她温声说:


    “做医疗检查当然要听取你的意见?,如果你今天愿意,我可?以陪你做检查。”


    “那?以后呢……”


    她更关心以后,至于以后多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以后如果我在?,我陪你来,如果我不在?,你就自己来可?以吗?”


    他低头看着她,温声细语,像是在?跟一个小朋友在?聊天,在?听取小朋友的意见?。


    她已经学精明了,面对他滴水不漏的叙述,她知道这句话里面后半句也是假设的情况。


    假设,就意味着有发生的可?能。


    自从这句话之后,凌疏仿佛失语了一般保持着缄默,就像死刑犯在?被宣判前的心凉。


    虽然还没有宣判,但是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护照带了吗?如果你愿意以后在?这里进行?筛查和治疗,我带你进去签字。”


    明明对于凌疏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奢侈的馈赠,瑞士的医疗资源很好,尤其是癌症研究处于世界领先位置。


    馈赠医疗资源,是和其他的馈赠无法?作比的。


    她几乎不敢想象曲知恒背后花了多少代价来准备这一切。


    从在?慕尼黑遇到Hank开始,凌疏就意识到曲知恒正在?给自己的学业和事业铺路,如今,他在?为她的健康铺路。


    铺好路了呢?


    凌疏自问,又?自答:是不是就到了告别的日子……


    他就可?以安心离去,了无牵挂。


    越想这事情越心里压着重物,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强行?压制住自己双眼发酸的感觉,用?手扇风给眼眶降温,然后扯出一抹笑容。


    “你希望我签字吗?”她故作轻松地问道。


    他的视线直直落到她的眼底,目光灼灼,不可?动摇地回答道:“嗯。”


    她喉头一紧,调转目光,低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几乎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说:“好。”


    坐在?会客室,工作人员用?英语和德语分别将文件内容描述了一遍,甚至进行?了演讲展示,里面全方位地讲解这个机构会给她提供的医疗检查,包括但不限于疑难癌症的科研研究。


    还有常规癌症的治疗方案,对新型药品的使用?前提,如果在?常规方法?无法?治疗的情况下?,考虑使用?新型药品及特殊病例临床研究。


    凌疏全程心不在?焉地听了整整两个小时,有很多医学名称和治疗的术语她听不明白。


    但是大致总结就是。


    癌症前防治,患癌后保守治疗,如果癌细胞扩散或转移,在?最危急情况,考虑使用?带有风险考量的新型治疗方案。


    横竖会全方位保住她的命,但是仍然给了她一个“放弃治疗”后进行?安乐死的选项,甚至连安乐死的合作机构都已经找好了。


    大概是因?为,她曾说过自己临死前的几个月,无法?说话,在?一次次被抢救后苏醒,全身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她在?心里也不由?感叹,考虑得?真周全啊……


    连治疗痛苦都考虑在?内了。


    她将自己的身份信息交出去备份,在?阅读书面合同的时候,面前的文件足足有一指厚,上?面写满了无数的法?律条例和注意事项。


    只要在?上?面签字,她就可?以余生无虞。


    她定定看着签字栏,右手握着签字笔,就在?即将落笔的前一刻,她停顿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哽咽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但是她正努力让自己不要崩溃大哭。


    她怔怔地看着他,又?怕又?急地问道:“是不是我签完字了,你就能放心了?”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曲知恒的眼中?,闪烁着如此复杂的情感。


    最近他睡眠很好,眼中?已经很少有血丝了,但是此刻,她看到了他眼白处的点?点?血丝,琥珀色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他幽深的眸中?倒影着她的身影,那?眼中?无法?辨明情绪,似有惊雷滚滚,又?似黑色海浪在?翻涌。


    良久之后,他终究是露出一个极具真诚而璀璨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待承载着眸中?虚无的希望。


    “签了字,我带你去南法?旅行?,我在?那?里有广阔的马场,我们去旷野中?骑马,我还养了几只可?爱的羊驼,还有葡萄种植园和酒庄,里面酿着当季品质很好的白葡萄酒。”


    他的描述极为缓慢而美好,眼中?分明是带着笑容的,但是她见?到此情此景,唯有用?力眨眼,才能憋住那?即将被开闸泪水。


    现实面前,她别无选择,只能饮泣而笑。


    然后回过头,心里憋着一股劲,坐在?靠背椅上?,将那?所有贴着指示标的页数上?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的。


    这文件好长,需要签字的地方又?太多,她眼眶数次被泪水打?湿,单靠心里这股劲,支撑着自己签完所有文件。


    最后,合上?文件,扔下?笔,站起身。


    曲知恒高大卓然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他最终对她满意地一笑,像是在?鼓励又?像在?称赞。


    他的身后,午后洒下?窗内的阳光,光线有些刺眼,照得?他身上?的白衬衫灼目异常,照得?他浑身近乎呈现转瞬即逝的透明感。


    她这一刻出现一个念头,也许,在?他离世的瞬间,也应该能看见?一束亮得?发白的光,那?光线让人睁不开双眼,却让人异常舒服。


    凌疏在?濒死的时候,就是看见?这样的白光,然后她当时身子一轻,浮了起来,待站定后,不由?自主地走进白光。


    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走向死亡,但是她知道,那?也许是每个饱受临死折磨之人的天堂。


    她曾经的天堂,曲知恒未来的天堂。


    他们对视着,在?满眼不真切的泪光中?,她望着他,不知不觉地笑了。


    如果那?是曲知恒的天堂,她由?衷为他高兴。


    这是他的选择啊,自由?的选择,她应该尊重。


    她仓促地大步向前,走进他,握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光中?拉出。


    她转身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笑,脸上?泛着水光,不知是悲是喜,是落寞还是憧憬。


    她满怀期许对曲知恒说:“我们,去旅行?吧。”


    他回握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眼角盈睫的泪珠拭去,眉眼亲和,笑容如清风:“好,我带你去。”


    和工作人员确认完毕后,凌疏拿回自己的证件。


    门外是长长回廊,很幽静,还有脚步的回声。


    曲知恒带着她在?走廊中?默默行?走,她忽然紧紧握住他的手,近乎疯狂地急切道:“太慢了,我们快些离开。”


    下?一瞬间,她便如风一般掠过,拉起他在?长廊上?飞快地奔跑。


    他不过几步就追上?她的步伐,她的长发在?脑后飘荡,像是黑夜的流云。


    长廊上?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但是他们步伐太快,将那?灯光永远留在?了身后。


    原本曲知恒准备带她在?苏黎世休整一夜,但是她说想直接前往南法?,如果累了就在?途径的小镇上?停车休息。


    一起携手漫步,在?陌生小镇上?感受那?种无人相识的感觉。


    他不过浅浅一笑,心里觉得?这想法?简直浪漫无比。


    于是,他们驱车到了巴塞尔,这里也是瑞士德语区,有金碧辉煌的赌场,设计感极强的建筑和静谧流淌莱茵河。


    他们在?巴塞尔停留,曲知恒似乎在?很多主要城市都有房产,他在?巴塞尔的房子坐落于山上?,花园里带着一个小小的池塘,那?里本可?以养鱼,但是他没有养鱼。


    那?花园中?也没有鲜花,只有无数耐得?住气候的绿植,房内也是常年无人居住,但是只因?有人定期打?扫而幸运地没有丝毫灰尘味。


    那?房子顶上?是斜顶的阁楼,顶部做成?了透明玻璃状,在?晴朗的夜晚里,抬眼就能看见?头顶的星空。


    从屋内眺望,可?以看见?远处的莱茵河,还有优雅的Wettstein大桥。


    原本房间布置在?二楼,但是凌疏突发奇想,想要睡在?斜顶阁楼,就为了能半夜看见?星空。


    半夜,他们合力将双人床垫搬上?阁楼,铺设好之后关闭所有的光源。


    她平躺在?床上?,双眼夜空出神,好像在?等?待星辰。


    曲知恒侧躺着伸出手臂,她自动将头枕在?他的臂弯,又?抬眼看了看天空。


    月光下?,只有黑灰色的浓云,看不见?半点?星辰。


    她心里有些失望,从被子里将手臂伸出,将睡衣的袖子瞬间捋下?,露出两截藕白手臂。


    然后用?头蹭了蹭曲知恒脖颈,低声道:“Kitzeln(挠痒痒)。”


    她啊,自从上?次知道这个单词是“使发痒”的意思,就从此都用?这个词了。


    因?为中?文的挠痒,有一定的奇异,她要的不是止痒,而是发痒,所以这个词更为准确。


    而且陌生语言的词汇会让自己发出诉求的时候显得?没那?么尴尬。


    “外面凉。”他在?一旁提醒道。


    “就要Kitzeln。”她如发泄般将手臂完全放在?被子外,像是表达心里对看不到星辰的不满。


    “把手放进被子,就Kitzeln。”他耐心跟她谈着条件。


    凉风一吹,她乖乖把手重新缩回被子里。


    他在?被中?摸索到她的双臂,极轻地给她Kitzeln。


    每次如果睡前Kitzeln,她就会很快入睡,这几天,只要他一服药之后,就会给她挠痒,她很快就会在?这样的感觉中?入睡。


    他会在?药效发作前,看她入睡,然后找一个让双方都舒服的姿势,拥着她入睡。


    不能将手压迫到心口,不然容易做噩梦。


    也不能在?侧躺的时候搭在?腰上?,不然会腰酸,于是他会选择搭在?不会引起不适的安全区域。


    如果凌疏是平躺入睡的话,手放在?肚子上?是最好了,可?以防寒,也不影响呼吸的顺畅性。


    就在?今晚凌疏的眼皮在?挠痒中?开始打?架的时候,眼皮一开一合间,她终于看见?夜空放晴,天上?出现疏星点?点?。


    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好在?能看到皎洁的月亮,还有几颗闪烁的星辰。


    她瞬间睡意全无,盯着看那?月亮,喃喃道:“也许你说得?是真的,可?能真的存在?巨大的月亮,能看到陨石坑的月亮,我看着这月亮,好像能想象出来。”


    “但是彩色的云,我想象起来还有些困难。”


    她多想看看他眼中?的世界啊,如果这世上?多一个人能看见?相同的东西,那?痛苦是不是就可?以减半了。


    “没关系,我此刻看到的月亮,和你眼中?一样。”


    曲知恒的声音好听地响起,可?是他分明没有抬眼看月亮,而是看凌疏的眼,从她的眼中?,就能看到一样的月亮。


    “你说,那?颗最亮的星星是真的吗?看着很亮,有点?像不真实。”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天际问道。


    “应该是金星,因?为现在?是十月份,金星的亮度更高。”


    她只不过随口一问,几乎也不期许答案,但是曲知恒却还真的回答她了。


    “金星,黎明时叫启明星,傍晚时叫长庚星,这是我对金星唯一的了解。”


    她低声说完这句话,好像看得?有点?困了,长长打?了个哈欠,眼皮有点?沉重。


    那?是她却迟迟不肯入睡。


    他问:“既然困了,那?就睡吧。”


    “我不是很想睡,这一睡,眨眼间夜晚就过去了,我数着我和你还有多少个夜晚,每天都在?减少……”


    就像是生命的倒计时,无人能阻止那?时间流逝,只能尽量将夜晚拉长。


    没那?么早睡,就是拉长夜晚的方法?。


    “好好睡觉吧,明天醒来,我还在?。”


    曲知恒低头浅吻她的额头,她想一个小孩子,得?到了晚安吻之后就瞬间安静下?来,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看着她双眼做了最后的挣扎之后缓慢闭上?,呼吸变得?清浅均匀。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一阵,困意席卷,这才沉沉睡去,似蛰伏于这晴朗的夜晚之下?。


    从巴塞尔去往第戎的旅程,将感受到两地风光的变化。


    瑞士的美景,在?雪天才能透露端倪,秋天的瑞士,是潜伏在?山林中?困兽,冬天才是它?张牙舞爪的季节。


    而南法?风光则不同,沿途透着温柔恬静的美。


    法?国的美,连路旁的秋日枯枝都带着风琴。


    一旦车子开到葡萄酒产区,就能看到漫山遍野整齐的酿酒葡萄。


    藤蔓缠绕在?矮木头架子上?,这里有温和的阳光,适宜的气候与湿度,让酿酒葡萄愈发饱满丰腴。


    凌疏看着眼前无数的葡萄园,想到了多年前的趣事。


    “我以前曾经直接尝过酿酒葡萄的味道,我以为滋味可?能会很好,因?为小小的圆圆的很可?爱,谁能想到它?几乎没有味道,紫皮还带着强烈的涩味。”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让葡萄的糖分降低,酿出更干更丰富的口感,种葡萄的人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将酿酒葡萄的糖分降到这么低。”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车窗打?开,在?空无一人的车道上?,伸出半截手臂,感受葡萄园附近的微风从指缝间溜过。


    “如果糖分高的话,酿不出干性葡萄酒,如果要让糖分在?发酵过程中?完全被转化,将会让酒精浓度过高,遮蔽酒体的香味。”


    曲知恒在?一旁跟她略微解释道。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勃艮第拥有酒庄和种植园呢?你不是演奏家?吗。”


    她轻笑一声,好奇地问道。


    因?为曲知恒总会在?音乐以外,有着其他领域的成?就,她心想是不是他业余状态下?其实是个酿酒师。


    “那?个酒庄原本是一个家?族企业,我家?人很爱喝这个酒庄的酒,但是上?一代继承人想往拉丁美洲探索市场时决策失误,就间接导致酒庄因?为改品而失去欧洲市场,同时也没能成?功进入拉美。”


    “在?破产边缘的时候,我把它?买下?来,保留原有的人手,给它?提供了几年的资金,让它?重新恢复种植园的活力和原本的酿酒风味。”


    听到这个结束,凌疏知道原来他的角色并不是酿酒师,而是背后的出资人。


    至于他的资金从哪里来,她倒是觉得?不便多问。


    但是他买酒庄的原因?是她比较好奇的。


    “每一年濒临破产的酒庄这么多,为什么选择这家?呢?”她重新问道。


    “这是我祖父母生前最喜欢的酒庄,只有保住它?,我才能试图抓住一点?他们的气息。”


    抓住气息……


    这个表述让凌疏觉得?有些沉重,她下?意识在?想,逝者真的会在?世间留下?气息吗?


    也许这气息,大概类似于一种记忆吧……


    “我明白,可?能因?为葡萄酒的灵魂和多方面有关,缓了产地缓了设备,哪怕挪动了厂房,都有可?能影响它?原本的灵魂,所以一定要原原本本保住它?,恢复它?。”


    她用?自己的话表述了一遍。


    曲知恒眼中?露出笑容,是对她解释得?默认。


    他继续说道:“我相信味道能承载记忆,喝到和当年一样的酒,就似乎能用?口味给我传达一份记忆。”


    “虽然不知道你和你的家?人曾经有过怎样的回忆,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场景。”


    她将座椅略微往后放了放,慵懒地半躺着,闭着眼,感受窗外的风拂过脸颊。


    “其实,我现在?也正经历那?样能铭记终生的场景,但是与你的场景,是不同于家?人的,只是色彩不同,对我来说都是漫长人生中?的绮丽。”


    她闭着眼,听到他说了这番话,心里受到一定的震动,她眼皮动了动,最终还是缓慢睁开眼,露出一双极为平静的双眼……


    现在,先吻我


    默尔索是一个很安宁南法小镇, 首府在第戎。


    这个小镇的名字和加缪笔下的《局外人》同名,比斯图加特?温暖一些,有很多寂静的巷子, 两旁可以看到每一户居民对自己房子的巧思。


    白漆法式镂空外窗下,缠绕藤蔓,绿植爬满了红色砖墙,花园内粉玫瑰开得繁盛,一直延伸到了墙外。


    还有黑色金属的柔光路灯,外观很是?温柔。


    每当车子经过一处带有花墙的院落的时候,凌疏都会不住靠在车窗旁随着那景物后退而转头观看。


    “这个小镇的色彩和斯图加特?是?不一样, 斯图加特?就像是?穿着深色冲锋衣的城市, 深沉而严肃,这个小镇是?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裙子上面能看到色调明丽的花瓣。”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 有种发出感慨,这个小镇分明有很多居住的痕迹, 但是?这一路上却很少见到行人, 但是?却不显得孤清,反而引人内心安宁。


    曲知恒听?到她的描述,略微沉思, 然?后说:“你喜欢鲜花。”


    这句话,有点像问?句,但是?却没有语调的上扬。


    她浅笑道:“是?啊, 尤其是?种满玫瑰的院子, 只可?惜比较难打理, 容易有红蚂蚁。”


    “好,我知道了。”他朗声道, 心里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


    “你知道什?么了?”凌疏狐疑地看向他。


    曲知恒每次开车都不会轻易转移视线,但是?余光却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我们就住在种满玫瑰花的地方。”


    凌疏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愣神,忍不住身后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清瘦的脸颊,还有精致的耳朵。


    她忽而笑道:“怎么我喜欢的你都有?如果我说的不是?玫瑰花,而是?木兰花呢?”


    “木兰花也?有,但是?不在这里,那就需要换一个城市了。”


    眼?下正在等红绿灯,他这才侧头看向她,目光在她的脸上稍作?停留。


    “那如果我说的就是?你没有的呢?”


    她又继续追问?道。


    “可?以先种上,来年就有了。”


    他似乎不给她任何失望的机会。


    她正欲说什?么,但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忽然?黯然?了几分,她眨了眨眼?,扯了扯嘴角的笑容,然?后把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红灯跳动。


    她原本下意识想问?,明年还能见到你吗?


    但是?不敢问?,任凭她并?不是?内心无比脆弱的人,但是?她此?刻却忽然?明白,为什?么很多悲剧电影里面,男女主人翁之间的对话总是?留白。


    因为双方都不敢冒着风险听?到让人伤心的答案,那会破坏彼时生活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又细数了时间,现在时间来到第十天。


    她闭了闭眼?,大脑在飞速捋清逻辑。


    眼?下时间已经过半,曲知恒还没有按照约定吻她,说明他还没有放弃死?亡的决定。


    他带她认识Hank和Link,为她制定终生的癌症防治计划,带她去?南法旅行,尽一切努力紧锣密鼓地进行,来度过这剩下的几天。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她现在连在脑海中默念出那后果的勇气?都没有。


    她该怎么办……


    愁绪渐渐浮上眉梢,曲知恒看到她的模样,本想伸出手,但是?手到了半空,又顿了顿,收了回来。


    因为,此?时绿灯亮起了。


    没多久,车行驶入了私人庭院,直接进了地下车库。


    他们从?地库里出来的时候,凌疏看到眼?前的欧式庭院,面积极大,周围看不见任何居民楼,只有远处的矮山,山脚下立着极高的红杉树,有乌鸦栖息在树上,时不时发出叫声。


    秋风一吹,或者?一旦树上有风吹草动,就能看到成百上千的飞鸟在扑打翅膀,以螺旋状迁移地方。


    它们迁移的时候场面很实壮观,连天光都能被遮蔽几分。


    庭院中有手握赏瓶的女神雕像,雕像下来是?清澈的水池,水流从?女神手中的赏瓶中倾斜而出,垂直落到了池水中,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周围有无数大小不一种类各异的绿植,唯独没有鲜花。


    她终于逮到一个打趣曲知恒的机会,微微挑眉:“不是?说有种满鲜花的院子吗?”


    曲知恒正从?地库中出来,极快地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拉过她的手,直接走向身后的建筑。


    建筑和围墙中间有一个不起眼?的铁门,他只需将手伸到里侧,就可?以轻易地把铁门直接打开,虽然?很方便,但是?这种不上锁的门总是?让凌疏心里有些不安。


    “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不怕有坏人入侵吗?”她担忧地问?道。


    因为这周围没有其他居民,如果有人来做坏事,可?能几乎没有向邻居呼救的可?能。


    她总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我很少过来,而且周围有防盗系统,如果有人不知道预设的路线在感应器范围内随意走动,会触发警报。”


    听?到他所说的警报系统,她之前也?有所耳闻。


    她上一世在国?内主要在一线城市活动,地价很贵,她买的大平层几乎没有防盗的需求。


    曲知恒令她穿过建筑旁小路,几乎将房子单侧都走完了,然?后从?侧门进入室内,打开层层房门,才看到一个位于私密区域的花园,花园中正种植不同颜色的鲜花,以玫瑰为主,


    还种了一些绿色的香料,比如鼠尾草和迷迭香。


    她不知道在屋子后方设置一个小花园的用意是?什?么,但是?那扇门的另一侧就是?厨房和餐厅,应该是?有构思在其中的。


    “为什?么这个小花园必须从?室内穿过才能抵达?”她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在房门锁闭的时候,这里就是?完全不被看到的私人空间,我其实更喜欢被围起来的空间。”


    他没有提及更细节的原因,但是?从?对他这些天的观察来看,他确实更喜欢待在室内。


    “也?许类似一种包裹感,让人会有安全感。”她其实说的是?自己,但是?却在他对面看着他,仿佛能共情到他心里的神伤。


    但是?她不确定,只是?缓缓走近他,很慢地伸出手,将手掌放在他心口的位置,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你一直在给我安全感,但其实,你自己就很缺乏安全感。”


    他抬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但是?唇角一弯,没有丝毫秘密被发现的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拿离了自己的心口,转而变成了俯身拥抱她的姿势。


    “我其实,还好。”


    这一抱,她没能看见他的神情,只知道他俯身后头就在她脸侧,然?后听?到他沉闷的声音。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她觉得他说的话可?能和实际不符,他可?能并?非感觉“还好”。


    以往她会将一些猜测埋藏在心里,此?刻她却脱口而出,“不,你不好。”


    他的动作?略微一顿,但是?只有那短短的一瞬。


    “我觉得你在我身旁,就很好。”他温柔的声线中带着一种很淡的固执。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心上的空洞,还有伤怀的过去?。


    “如果可?以,我也?想听?听?你心里的隐痛。”凌疏很认真地说着这句话。


    她不知道如何让曲知恒完全敞开心扉,他可?以爱护她,给她最大的耐心和关怀,却不能将伤口敞开给她看。


    他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当他不拒绝的时候,不代表默认,而只是?代表他不忍心拒绝她而已。


    但是?无声,就是?一种最温和的拒绝。


    “你跟我说说,好不好?”她紧紧抱着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嘴巴几乎抵在他耳边,带着恳求说出这句话。


    他侧过头,亲吻她的发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她的话。


    不多时,头顶上的天空开始升起灰色的云,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


    一颗水滴落在她额头,顺着鼻侧流了下来,抵达下巴的时候清凉的水滴变得温热,像眼?泪一眼?的。


    她用一种几乎空茫的眼?神抬眼?看向天际,紧接着,更多的雨滴落了下来。


    落到她的额头、脸颊、眼?皮、唇角……打湿了她的脸。


    她闭了闭眼?,嘴角浮起微笑。


    这场雨来的真好啊,能让她似乎找到了眼?泪发泄的出口,她终于可?以不用痛苦地憋着眼?泪了。


    可?以用雨水滴落眼?睛为理解,解释她眼?眶通红。


    在雨中站了短短几分钟,曲知恒松开她,直起身,带她进了室内避雨。


    他令她上着台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错愕地回头看向她。


    她一张脸庞,已经落满雨水,额上的发丝错落地黏在她的鼻梁上。


    她扯出一个笑容,颇有抱怨地说:“雨落我眼?睛里了,真难受啊。”


    可?她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曲知恒一双洞悉人心的脸。


    她努力咽下喉头的酸涩,然?后想让自己收回那即将泛滥的伤情。


    他眼?中闪过不忍,拉着她的手很快进入客厅。


    他率先坐下,然?后拉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紧紧抱住她。


    “我没有什?么伤心的,只是?眼?睛有点酸而已。”


    她直到此?刻,都还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想让自己完全沉溺入那个怀抱。


    因为如果越是?深处安全的环境,越容易放大心里的委屈,倒时候控制不好情绪,会愈发不可?收拾。


    “我想去?洗个脸。”她强留住自己心里最后的麻木,只想找个封闭的空间,赶紧将自己关起来。


    不然?,她真的快要忍不住那即将上涌的强烈情绪了。


    她手足无措地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起身,却被他更深地抱住。


    这种强撑的感觉,让她的腰部肌肉酸痛得厉害,只得妥协般地将身体的重量都慢慢转移到他的身上。


    “凌疏,为什?么要忍着?”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凌疏心里明白,他可?能早已看出了什?么,但是?直到刚才那一瞬,才彻底确认她在强忍悲伤。


    她默默摇摇头,刚想否认,泪水就已经模糊了眼?眶。


    “我不想,在我们仅剩不多的时间里,让回忆充满泪水和悲伤,这是?我上次跟自己的约定,要珍惜当下,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可?是?强忍着,内心会很痛苦,甚至会很疼。”


    他笃定道,像是?他自己也?很明白这感受。


    凌疏倚靠在他身上,长长叹气?道:


    “我能感觉到我这些年心境的变化,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因为我很早就明白了,当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时候,哭就是?多余的。”


    “与其哭,不如好好想想采取什?么措施解决问?题。”


    “但是?我开始有些忍不住了,因为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束手无策了,能做到的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尽可?能让日子开心一些。”


    说着说着,凌疏好像又一次神奇般地将自己即将涌上心头的情绪压了下去?,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喉头没那么堵了。


    她竟然?可?以露出微笑,用最平常的语气?问?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自己制定的死?亡日期是?什?么时候?”


    其实她都没有的寄希望让曲知恒告诉她的,因为如果她到时候精神失控,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再过几天吧,我先送你回斯图加特?,然?后我会再次去?瑞士。”


    “去?苏黎世吗?还是?巴塞尔?”无论是?苏黎世还是?巴塞尔,不管是?哪里成为他的长眠地都不错。


    “苏黎世。”曲知恒平静地说道。


    他们的对话如此?平和,就好像在讨论曲知恒出差去?哪里一样。


    “为什?么是?苏黎世?因为那里有苏黎世湖泊,风景美好吗。”


    她多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自我了结,此?刻她真正在面对这个自己一直害怕的信息时,忽然?呈现出一种奇迹般的平静。


    “苏黎世有家安乐死?机构,叫Dignitas。”


    他的声音如此?平缓,几乎没有什?么波澜,甚至,还有带有一丝向往。


    凌疏的脑海中忽然?闪现曲知恒上一世的死?因,他是?在斯图加特?的家中,半夜从?家中顶楼的窗户上跳下去?,尸体是?在花园里被发现的。


    没人能说清楚,那一次,究竟是?在他的计划中,还是?因为半夜精神错乱下跳下去?的。


    但是?这一次,他的选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我听?说是?吸入氦气?而死?。”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能阻止他死?亡,那就希望他死?之前不要那么痛苦。


    “现在是?用服药的方式,先服用止吐剂,然?后把足量Pentobarbital溶于水或果汁中饮下,在五分钟之内会睡着,直到呼吸消失。”【注】


    她用耳朵紧贴他的心口,听?着那里的生命跳动,然?后低喃道:“听?起来,确实没有任何痛苦。”


    “之后呢?”她继而问?道。


    “等人去?世之后,有合作?的火葬场机构会带我去?火化,然?后会有人把我的骨灰带回德国?,安葬在海德堡。”


    如果是?不知道真相的其他人,一定会折服于曲知恒此?刻的情绪控制。


    “需要我去?瑞士接你吗?”她的意思是?接他的骨灰。


    “有些场面,最好还是?不要面对比较好,就当我去?环游世界了,然?后在世界的某一处,停留了下来了而已。”


    她理解他的想法,想尽可?能弱化悲伤。


    这件事,应该他的家人都是?不知道的,从?上次Hank的表现上来看,虽然?有关心曲知恒的病情,但是?她知道的只有最浅的一层。


    并?不知道,他精神上的痛苦,其实从?未消失过,反而愈演愈烈。


    “所以你最终还是?买了海德堡山上的墓地是?吗?”


    因为她记得那天他们分明是?没有签合同的。


    “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买好了一块墓地,以防止紧急情况,后来那一块,算是?精挑细选的。”


    他对于精致的追求不仅能体现在每一个细胞上,还体现在长眠之地上。


    她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了,闷闷地说:


    “你考虑得,还挺周全的……”


    凌疏没有想到的是?,她曾那么害怕听?到曲知恒要赴死?的答案。


    但是?此?刻真切地与他讨论起了死?亡,这过程反而令她哭不出来了。


    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叹息,强迫自己记住眼?前的这一切,他的模样,他的温度,他的嗓音,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


    可?是?他们的回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并?没有见证者?。


    这样一来,在多年之后,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这一切由于太过美好,就将凝成一场梦而已。


    到头来,睁眼?的那一刻,就成了一场空。


    这个午后很是?静谧,他们一切去?超市购物,然?后去?集市买了新鲜的黑松露。


    这里的黑松露要比斯图便宜一些,又更新鲜一些。


    到了法国?的凌疏时常感觉到自己成了哑巴,因为在法国?的特?殊之处是?,英语未必行得通。


    所以全程都是?曲知恒用法语在交流。


    她一度觉得他说法语的时候和说德语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他问?:“有什?么不一样?”


    “说德语的时候更深沉,语气?略带严肃,说法语的时候,语气?更温和,说中文的时候我也?喜欢的,因为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就可?以认真欣赏你的嗓音了。”


    她很全面地回答道。


    虽然?他的性格前后都是?一致的,只能说这是?语言特?性决定的。


    傍晚的时候,曲知恒用帕玛森奶酪烹饪了松露意面。


    黑松露这个东西,可?以搭配万物,在食物上将其直接磨成片,撒落在食物上,都能瞬间成为点睛之笔。


    “这是?我吃过的唯一一次松露最多的松露意面。”


    曲知恒知道她喜欢黑松露,于是?给她在面上磨了满满一层,吃起来很是?满足。


    “黑松露这个东西,味道极好,唯一的缺点只有贵。”


    她记得黑松露在德国?的价格是?,小小一颗大概要七十九欧。


    曲知恒正在点壁炉,因为夜晚风凉。


    “我有个朋友在法国?训练松露犬,到时候我给你买一只,你就可?以带着松露犬去?森林里找松露了。”


    他将一枚小小的蜡烛点燃,放在木头搭起的空腔底下,很快引燃了上方的木头。


    火势很快就起来了。


    由于餐厅的位置里壁炉比较远,于是?他就布置一张很小的木质茶几,放在壁炉边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曲知恒也?慢慢接受在餐桌以外的地方用餐了。


    因为他向来注重生活细节,之前几乎每次用餐都要在餐桌前。


    在窄茶几前用零食可?以,用正餐倒真的是?第一次。


    “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她跪坐在矮几前,倾身看着对面的他。


    他开了一瓶白葡萄酒,给双方都倒了一杯:


    “有时候不在餐桌前用餐,也?挺好的,因为餐桌太宽,中间还隔着烛台,我们相距太远。”


    晚餐期间,凌疏喝了两杯酒,第二杯的时候喝得稍微快了些,头脑有一些恍惚。


    这种恍惚感其实就是?微醺,是?一种能够记住眼?前场景,但是?又好像身处梦里的奇妙感觉。


    她倚靠在沙发上,抬头欣赏着天花板上装饰和比划,还有吊灯。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深一浅交替着,四肢微弱的麻痹感,整个人似乎有些疲倦。


    但是?片刻之后,这神奇的感觉过后,她又恢复了正常。


    趁着曲知恒正在楼上洗澡换衣服的功夫,她开始起身打量室内陈设。


    其中一个相框引起了她的注意,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在挽手跳华尔兹,周围是?西装革履的宾客,像是?在宴会大厅。


    男方很容易辨认出来是?曲知恒。


    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她看不见和曲知恒共舞的人是?谁。


    但是?她却一时间心脏有些发紧。


    原来,曲知恒也?是?有她未曾见过的一面。


    她心里有些酸涩,竟然?开始羡慕起照片上身着白色纱裙的女人。


    此?时头顶响起了脚步声,曲知恒已经换好衣服走了下来,身上还残留着沐浴的热气?和湿气?。


    他见凌疏盯着那照片看,似乎眼?里没有半点慌张或是?秘密被发现的心虚,这是?从?木质楼梯上下来。


    发现她其实早已发现他下来了,只是?还是?继续认真打量那张照片。


    他走到她身旁,拉过她手臂,问?道:“这照片拍得还不错吧?”


    “当然?不错,不过你那时候的好像没有现在这么瘦,看起来更健康,不过脸的好看程度的话,都好看。”


    她由衷发出赞赏,刻意没有追问?照片上一起跳华尔兹的女人是?谁。


    “那和我共舞的人呢?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话如此?坦荡淡定,这让凌疏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裙子很好看,但是?面容看不见,应该长得不错。”


    她倒是?没有什?么醋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你不好奇她是?谁吗?”他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她。


    “猜不出来,应该不是?女朋友,因为我知道我是?你的第一个。”


    她对自己有最起码的自信的。


    “她是?我姑姑,也?就是?Hank,这是?在她的婚礼上,会有一位家庭成员和她跳舞,应该算是?一种婚礼传统吧。”


    他最终没等她问?,就主动做了解释。


    几乎是?一瞬间,连她心里唯一有的一点点捕捉不到的酸涩,也?消失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和你跳过华尔兹。”


    以前也?遇到过一些需要跳舞的局面,但是?她一般都是?躲得最远的一个,虽然?她学过,但是?跳得不精,也?没怎么实操过。


    “你想吗?”他询问?她意愿。


    “想,但是?我没有跳过双人的,可?能跳得不好。”她如实回答。


    他将原本握住她的手慢慢换成了双人物握法,然?后他伸出右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托住她的左肩胛骨,她的手自然?地顺着他手臂的弧搭在了他右上臂。


    她自然?而然?地往后仰,让上半身向外展开,以接近一个优美的双人舞姿。


    原本她以为这个过程她应该会因为动作?生疏而频繁踩脚,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因为他出每一个舞步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实现商量过,如果他要上步,就会提前俯身,然?后她需要根据方向出自己最方便的一只脚就可?以。


    她慢慢在这个过程中领悟到了一些双人舞的真谛,那就是?这如同行走一样,因为步伐是?对的,那将是?符合人体习惯的,这个过程就没有太多别扭。


    慢慢地,她犯了一些小错误之后开始熟悉了,然?后他们形成了一套循环步伐,可?以以宽大的客厅为画布,令双方脚步在上面作?画。


    屋外早已夜幕降临,屋内灯光很暗,壁炉的火焰在静谧燃烧,室内放着轻缓的圆舞曲,节奏不是?很快,但是?充分优美。


    尽管与曲知恒已经有过很多肢体接触,但是?此?时与他跳舞,这样的接触却又带有一些新鲜的心动感。


    她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不是?紧张,是?心动。


    有时候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好,哪怕是?心动的后调是?有点抽痛,那种痛也?带着强烈的意义。


    她喜欢这种心脏战栗的感觉,带动全身上下短暂的无力。


    跳了很久,差不多到了尾声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她在那悠扬的乐声中,仰头看着他,百感交集地说:


    “我其实之前每一天都在盼着你主动吻我,那感觉应该是?极度美妙的,而且也?以为着你的决定。”


    她接着叹了口气?,颇感失望地说道:“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没机会了,你还是?决定离开。”


    “对不起,这不是?我们感情的问?题,而是?我真的怕,有一天你亲眼?看我被幻觉剥夺意志,在你面前疯掉,我没有勇气?让你目睹我的不堪。”


    他轻轻放下她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神情变得不真切起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一脸抱歉地看着她:“安乐死?的前提是?,我有自主决定的能力,如果我神志不清,连安乐死?机构都不会受理我的诉求了。”


    “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所以我目前为止,还没有去?强行改变你的决定,依旧是?那句话,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正如,曲知恒也?尊重她的意愿是?一样的。


    她静默良久之后,心里却在此?时掀起某种冲动,于是?将他拉到了楼上的房间。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顺着她的动作?上了楼。


    她没有做任何言语,将他往床上一推,整个人不由分手地来到了他的上方,他的面前。


    “凌疏……”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眼?里压抑的复杂的悲伤。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充满束手无策的绝望,和一丝无奈的挣扎。


    她伸手,在停留在他的领口处,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


    内心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一种冲动和对现实的愤怒,想驱使她做点什?么。


    扣子,一粒、两粒、三粒……


    曲知恒握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声音轻柔地抚慰她此?刻的心情:“凌疏,这样不行……”


    她挣脱开他的手,倒是?没有继续刚才的动作?,然?后看着他,眼?神有些锐利。


    “我知道你的原则,但是?现在这也?是?我的意愿。”她从?未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话。


    眼?下,她的精神真的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我的担忧是?,如果我们这么做了之后,你以后独自面对生活的时候怎么办?”


    他保持着理性的态


    忆樺


    度,认真地问?着她。


    “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做,我就能在余生过得安稳了吗?”


    她俯仰间,眼?圈又红了,她抬头看着卧室墙壁上的画,想转移下注意力,想让自己不至于崩溃。


    曲知恒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无论他是?否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的余生还是?会活在思念他的痛苦当中。


    “告诉我,你的意愿。”


    他敛了眸光,神情变得无比冷静,他要的是?一个她理性状态下权衡后的答案。


    “我想要,你就给吗?”她看向他,问?道。


    “如果那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或者?能让你心里更好受,我都会给。”


    他专注地看着她悲伤的脸,承诺道。


    他之前之所以不进一步,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但是?他的考虑是?屈从?于她的意愿。


    她的意愿有绝对的优先级,只要她想,他就给。


    “那现在,先吻我,哪怕你已经决定安乐死?了,也?要吻我。”


    从?这一刻,她单方面结束了之前约定。


    让人震颤


    凌疏对于胁迫人这件事毫无经验, 但是胁迫曲知恒她却隐有罪恶感。


    因为?她明知道曲知恒不会生气,这份对她的?纵容让她有些不敢轻易使用。


    其实她并非真心向胁迫他,或者想逼迫他。


    她只是不确定, 曲知恒是否真的能做到她所要求的?这个份上吗?


    她倾身向前,身形挡住了他脸上唯一的?昏暗灯光。


    在光影间,她极缓慢地伸手,捧起他的?脸。


    手下触感那么真实,但是在她眼中他却正在消逝,哪怕是带着爱意的?消逝也终究是消逝。


    她缓缓低下头,含泪看着他, 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心里带着痛,眼里也带着痛,一点点靠近。


    离他的?唇还有一公分?距离的?时候, 她忽然错开了脸颊,然后沉重地倒在他身上, 将痛彻心扉的?哭声淹没在他的?肩头。


    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 她的?心情已经经历了巨大的?起伏。


    每当?她扑向他的?时候,他的?手臂几乎是同步上合,托住她的?后背,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一样,无一次例外。


    这一次他平躺着,依旧反手拥住了她, 目光上移, 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眸光郁郁沉沉。


    他不是一个城府深的?人,但是却有一双城府深的?眼, 将心里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按止在瞬息之间。


    时光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肩头的?啜泣声慢慢小了下去,她从曲知恒的?肩头将头重新抬起。


    眼圈发红,睫毛沾湿,脸上还残存水光,带着一点小小的?抱怨看着他。


    曲知恒用一种渗透又温和的?眼神看着她。


    她直起身,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然后这一次飞快地将唇压了上去。


    他的?鼻梁比较高,双方鼻尖一碰,两?唇只不过碰了半分?,她就偃旗息鼓地撤离了。


    因为?这一下已经足够她心慌意乱了。


    一秒钟之内,她已经完成了这个短暂的?动?作,但是她却觉得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感觉如何?”


    这居然是曲知恒问的?,他脸上挂着淡笑,这悦耳的?声线听上去很镇定,却又让人觉得不真实。


    “没……没什么感觉。”她有些忐忑,用一种若有思索的?模样去掩盖自己内心的?无措。


    准确来说因为?太浅了,所以心上的?感觉更强烈,反而盖过了触觉。


    “你想清楚了吗?”他略微直起身,一张清俊的?脸直面着她,深微的?视线落在她的?脸庞和肩头,心中所想,让人难以言明。


    “和你,我比较放心。”她回答这句话直面他的?视线。


    “为?什么?”他旋即露出一抹笑,看着她。


    “因为?你永远会顾虑我的?感受。”她的?回答,如击玉敲金。


    如果?不和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曲知恒给她的?感觉太过安定,安定到?她觉得他是自己此生所能遇到?的?天花板。


    她不是未经深思熟虑,而是她过往所有的?经验都在告诉她,如果?这一生能遇到?一个曲知恒,她可以折去所有的?幸运。


    这一次,他彻底坐立起来,直着身子?,凝视着她,目光下撤。


    他略微用指节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凌乱的?气息中,低下头,在两?人鼻尖碰到?之前,他已经不动?声色地侧开了,这样刚好能轻缓又直接地印上她的?唇。


    一种清冽的?松枝香气像是穿透了积雪,落入她气息中,如雪片融化的?触感,有点凉,又辗转温柔。


    她试图睁眼,却只能洞见?雪夜的?空朦。


    她无数次试图睁眼,想看清他此时的?神情,不想错失他片刻的?神情。


    她猜想,这一定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如同在泳池里睁眼一样,每一次睁开都带着水流拂过的?酸涩,她的?鼻腔被灌入他的?气息,有溺水感,但是那失氧的?片刻又有一种踏于云端的?不真实感。


    似乎是意识到?她的?意图,他抬手覆住她的?双眼,令她眼前暂时黑暗,以放大其他感官,在他的?引导下沉湎。


    这才是真正让人震颤的?吻,这份触感是搜肠刮肚后也找不出任何比喻来形容的?玄妙。


    这份美好和气息交融,远超她之前所有的?预判。


    没有任何侵略性,似凝结了他内心最柔软温暖之处,专注又深情款款。


    良久,曲知恒松开了她,眼上覆盖的?手也同时移开,视觉重新恢复。


    有如从一场风花雪月的?幻梦中苏醒,只见?曲知恒神情依旧,让她有一瞬间以为?刚才的?那些触感都是错觉。


    “这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一双澄澈的?眼,打量着他的?脸庞,凝神沉思着。


    他视线流转,托住她下巴的?手往她的?脸颊处轻轻划去,像是执笔描绘她的?脸庞。


    他看向她,露出不经意笑容,“需要循序渐进?。”


    “可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垂下头,整个人影在光线下都是失落的?,她哑然地喃喃道。


    他的?手原本扶住她的?腰,骤然紧了几分?。


    “如果?你感到?任何的?不舒服,告诉我,我会马上停下。”


    曲知恒此刻还能耐得住性子?,柔声在她耳边叮嘱道。


    “你难道观察不出来吗?”她唇角弯了弯,疑惑地低声问他。


    “我也需要时间学习,至少第一次不可能完全能观察出来……”


    他的?梭巡着一些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但是却还未开始探索新的?地方


    她思索的?几秒钟内,心里的?小鹿苏醒了,开始上下蹦跶,茶点就要从她心口狂奔出来。


    “……好。”


    终于,她充满不确定地答应了,整个人几乎是被定身般的?僵硬和麻痹。


    然后一个很灵巧的?力度,她身形一歪,从曲知恒身上跌落到?柔软的?床上。


    在一片错愕中,他们已经完全调转了位置。


    她紧张地仰头看着他,喉头有些颤抖地吞咽了一下。


    他略微倾身,像是如儒雅的?致意,带着骨子?里的?礼貌与?自持。


    他的?吻重新落下,比上一次的?激烈几分?,带着些许侵占感,温雅中带着几分?严肃。


    手指带着微凉,所到?之处皆是满盘皆输的?战栗。


    她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不禁发声提醒道:“你有严重的?洁癖,要不还是……”


    算了……


    她话音还没落,就瞬间狠狠顿住,意识瞬间被侵占了一样,让她连组织语言的?能力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无措又隐忍的?嘤咛。


    在他视线落下的?瞬间,像如滚滚雪雾自千仞壁缘上落下,携着她未曾见?过缱绻悠长,让身后仿佛置身旷野,那冰雪融化城一片汪洋,将浮冰困成孤岛,让那孤岛在天地间飘摇无所依。


    她挣扎着求生般想手指想抓住些什么,好防止自己不要掉入那汪洋中。


    她想开口呼救,可在那辽阔无际的?孤岛上,声音又似乎传达不出来。


    她后仰着闭上双眼,耳边却似乎听到?了浪潮拍案的?声音,她挣扎得满头大汗,终于得救。


    随着周围温度的?身高,刚才的?北极汪洋,似乎沧海桑田地变成了江南小镇。


    忽而迎来一片初夏的?雨,簌簌落下,携着夏日的?燥热,雨打绿叶,激发出植物的?清香,却潮湿了衣物。


    阴雨绵绵的?天,让人难耐。


    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惊雷在脑海中劈开,眼前陷入短暂空白,呼吸也如同被剥夺了一样,听觉也减退,甚至听不见?自己声音。


    如一片叶,被狂风掀起,又脆弱地坠下,坠落湿润的?泥土中。


    终于,她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知觉,呼吸还在调整,像是从空山寂寥中被拉回现实。


    “你……”她刚一开口,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在他沉静的?眼神中不自觉脸上有些烧。


    她翻身逃一样钻进?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是她掩盖内心尴尬的?惯用方法。


    只要把脸都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就不用担心自己脸红被别人看到?了。


    “这就是你说的?循序渐进?……”她一想到?刚才的?画面,说话还有些不利索。


    “按理说,甚至还不到?循序渐进?,我没想到?……这条路原来还比较漫长。”


    曲知恒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事态,在他的?神情中,她本不该感到?任何尴尬。


    但是她却一心牵挂他的?强迫症,提议道:“要不……你先去洗个手?”


    他看着她,似乎也在思索礼貌的?问题,但是在她坚持的?眼神中,他还是用很快的?时间去洗了个手。


    “我感觉你的?强迫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我还以为?你要半个小时才能回来,居然就用了两?分?钟。”


    她看到?他回来,颇有惊喜地说道。


    曲知恒略微思忖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露出笑容,“其实只是最初几次比较难熬,但是每一次都挺过来了,就开始觉得还能适应。”


    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整理了一下她濡湿的?发丝,只觉得指下的?皮肤,像一团火球。


    她分?明刚才是叫嚣得最厉害的?,如今也是退缩得最厉害的?。


    但是凌疏是一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过了一阵,就又充满了勇气。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进?展下一步?”


    她躲在被子?里有恃无恐,但是如果?没有这层伪装,她立马就怂了。


    “下一步很重要吗?”


    他眼中含笑,轻声问道,像是一点都不急迫的?模样,但是他更好奇凌疏的?意愿。


    “重要,因为?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失控,你越失控,我觉得你离我越近。”


    她抬眸看着他,直率地说道。


    一期一会


    曲知恒看向她, 唇角上牵:“你终究会看到的。”


    凌疏一定?要?加上一个前提:“要在临终前让我看到。”


    他收回视线,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对着虚空中的光线说:“好。”


    终于?, 在过了好一阵之后,凌疏已经全然恢复正常,她说:“我想去浴室清理一下。”


    “我带你去?”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陪她去,或者抱她去。


    “你引路,因为这个房子太大太安静,我又有点发怵了。”


    海德堡的房子比这个小很多, 她当时?都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现在她也需要?一点时?间。


    曲知恒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朗声?道:“你说你胆子这么小, 以后你如何一个人过来度假?”


    “度假?”她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她不懂这前后的逻辑联系。


    “等回去之后, 我会立好遗嘱, 我名下的房产……”


    曲知恒到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对她隐瞒关键信息了。


    她立刻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用声?音盖过他的声?音。


    “我不听,你要?是不陪我来,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足默尔索!”


    “也行, 你可以自由支配。”他看到她过激的反应, 试图将她重新安抚下来。


    可是手刚伸过去, 就被她无声?躲开了,她从?被子里起身?, 一个人赤脚穿过木质走廊冲进了浴室。


    那手僵在半空,还?残留着刚才的自然弧度,手指缓缓收回,他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在浴室里淋浴的时?候,凌疏无数次为刚才自己躲开曲知恒的行为忏悔。


    她有些后悔了,因为那也许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但是在曲知恒眼里的世界,一切的感官都会被放大。


    尤其对于?内心敏感的人,一个微小的举动都足以令他深夜辗转反侧。


    怀着一份强烈的愧意和忏悔,她头上顶着毛巾,打开了浴室门。


    令她意外的是,他正倚靠在浴室对面墙壁上,手里拿着一块很大的浴巾,在静等着她。


    她想也没想,连忙上前抱住他,自责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我为我任何一个有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的行为道歉。”


    他似乎也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意外,颇有歉疚道:


    “你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反而是我……”


    她解释道:“我有时?候容易头脑一热,做出?一些无意的举动,即便没有造成伤害,但是让你有短暂负面情绪我也该道歉。”


    他将浴巾披在她的肩头,防止湿发滴水濡湿她的衣服。


    他揽过她的肩头,陪她一起往回走。


    凌疏想了想,试图去用一些语言去描述自己的打算。


    “你知道千利休吗?”她忽而问他,心想他虽然深谙欧洲史,可能对东亚文化反而可能不是很熟悉。


    他静想一番,回道:“日本战国?时?代的茶圣?”


    凌疏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看着他,心想这样解释起来应该方便一些。


    “他说:‘见应见之物才是一期一会’,虽然千利休指的是茶道中的主宾相逢,要?当成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际遇,各尽诚意,对我来说,你我此时?就是‘一期一会’,你是我的‘应见之物’。”【注】


    或许也可以说,将每次与他见面都当成最?后一次,于?是倍感珍惜。


    曲知恒听到这个解释,终于?会心一笑:“我之前心里最?大的担忧,就是这场相逢是否会带给你无尽的烦恼,但是……你比我想象中更豁达。”


    听到他这么说,凌疏终于?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意,看来他已经理解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打开房门,床铺已经在她沐浴的空挡里更换完毕,连她都几乎惊叹于?他的效率。


    但是转念一想,确实可以理解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做。


    “有时?候,我觉得和一个有洁癖的人待在一起好像也挺好。”


    她转身?,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由于?他比较高大,所以需要?费力?地踮起脚。


    他很及时?地把她抱到了书架旁一尘不染的书桌上。


    她的腿在半空微晃,但是这个桌子的高度确实比床榻要?高一些,能缩短他们之间的身?高差。


    “如果你不离开我,高飞远行的话,那你如何成为我的星辰?”【注】


    凌疏略微凑上前,在他的耳边偷偷说道。


    她的笑靥,令曲知恒心念动荡。


    曲知恒是戴着脚镣行走的人,而凌疏是唯一能听到他脚镣响声?的人。


    他眼神复杂地俯身?,收敛了笑意,用一种殉道者般的严肃神情将气息靠近她,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凌疏似乎还?未习惯在他的面前坦然平静地接受他的吻,下意识睁大了双眼,连手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安放,只得有些笨拙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明明她拥抱的时?候却很得心应手。


    曲知恒略微离开她的唇,然后含笑看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感觉,也许蒙住你的双眼,应该能让你别那么紧张,像这样……”


    曲知恒的手轻轻覆盖上她的双眸,像是演示一样重新吻她,却发现她的肢体都渐渐从?紧张变成了松弛。


    于?是他松开她,转身?从?抽屉中取来了一跳精致的领带,在她注视的目光下,挡住了她的双眼。


    一般来说,当人失去视觉的时?候,会对周遭环境表现出?不安。


    但是对于?凌疏来说,失去视觉意味着可以让视线从?外物转到内心,可以让她坦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凌疏,你不害怕吗?”曲知恒的声?音在她对面响起。


    “如果是和别人就怕,和你的话就不怕。”


    她像是一个将毫无保留将全部信任交出?去的孩子,可以就在这一瞬间,曲知恒却被这句话刺痛了心脏。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他下一步的亲吻,而是听到他用一种比平时?略显悲伤的语气说:


    “我有时?候不知道我该如何对你好,我觉得我做得不够,我很想帮你把余生都安排妥当,可以你最?需要?的陪伴,我却给不了。”


    凌疏听到他伤神的声?音,原本下意识想要?取下眼上的遮挡,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猜想,当自己挡住双眼的时?候,对于?曲知恒来说,他也许更能敞开心扉。


    如果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和眼神的时?候,他也许可以短暂地做自己。


    “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给我以往人生中不曾见过的璀璨,如果你死后能看见天堂,能不能在你的身?边刚给我留个位置……”


    “我知道每一次你见我,并非所有时?刻都是开心的,那些我听不到的叫嚣,都在困扰你。”


    “所以如果我挡住双眼,能让你短暂去直面自己的隐痛,我很乐意这么做。”


    宽慰曲知恒,这几乎是凌疏下意识的举动,尽管她已经知道剩下的时?间里,即便真?这么做了也收效甚微,但是她还?是会一如既往这么做。


    她往前抬头,将他的脖子轻轻勾了过来,仰头沿着他的喉结抵达唇侧,然后将那专属于?他的薄荷气息尽数淹没在纯间。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敢从?他的唇间觉出?情绪上的苦涩。


    这苦涩哪怕像是连她也一同?被感染,数次眼酸。


    良久,她放开放下手臂,离开了他的唇,忽而间只觉身?子一轻,曲知恒将她抱回了床上,然后试探了一下她小腿处温度,然后帮她盖上被子。


    又在被子底下不做声?地拥住她,直到她身?体开始回暖。


    此时?凌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接触外界的皮肤有些发凉,他想让她的皮肤尽快回温。


    无声?的默契,也是一种疗愈。


    可惜,他固执地选择自我疗愈。


    正当他起身?时?,却被她忽然叫住,急迫地问道:“你去哪?”


    她赶紧将眼上的领带取下,好在室内的光线已经被他调暗,她并不会被光线刺激到。


    他回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如实回答:“洗澡和吃药。”


    她这才缓缓躺了回去,然后准备安静地等他,一想到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遍澡,不禁有些欣慰了,因为现在的曲知恒基本每天可以做到只洗三?遍。


    她开口?顺便提醒道:“一会儿喷那个汤力?水风格的香水。”


    他展眉一笑,漫声?答应了。


    她是根据自己的心情给他选择晚上睡觉的香水,一般会选择比较安静的味道,这样关了灯拥着他的感觉会更加静谧美好。


    趁着他去洗澡的空挡,她将走廊上的灯全部打开,然后去洗漱间将头发吹干,这样曲知恒入睡前就省了帮她吹干头发的步骤了。


    不过这一次,他沐浴的速度比以往都有改进,她才刚放下吹风机,就听见隔壁响起了门锁声?。


    当曲知恒在自己身?边躺下的时?候,她果然嗅到了她刚才提到的香水味。


    她无所顾忌地在他脖颈间轻嗅几分,然后顺便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


    可是他却把她拉了回去,顺手将室内的灯光全然关掉,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银色月光。


    她还?是尴尬于?那明亮的月光,于?是曲知恒直接将被子拉起,让两人的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和之前的感觉不同?,上一次全然是曲知恒占据主导,这一次他们之间势均力?敌。


    她有些好奇地问他关于?安全措施的问题。


    他说在那一步之前还?有漫长的过程需要?体验。


    不过她觉得有备无患。


    于?是在入睡之前,曲知恒打开了网购网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间搜寻。


    “你应该是知道自己应该买什么型号的吧?”


    凌疏在一旁好奇地一问。


    “放心吧。”他淡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


    很多时?候,凌疏很羡慕曲知恒内心对天地万物的坦荡。


    她喜欢这双看过大千世界的眼,还?有他的学?识,都能让他不会对事?物大惊小怪慌张失措。


    也是曲知恒能带给她安定?的原因,因为无论是童心还?是喜好,她永远都不会害怕曲知恒用异样或批判的眼光看自己。


    包括挑商品这件事?也是一样的。


    Farinelli


    在默尔索的第二天, 曲知恒起床之后用钢琴把昨晚没能弹给凌疏的曲子给补上。


    凌疏今日给他录像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但同时又在疑惑。


    为?什么曲知恒弹了这么多天, 竟然没有一首和上一世送给她的手稿一样。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新的时空内,有很多东西都在变化,曲知恒的灵感肯定也和上一世的不一样,所以一直没听到也正常。


    凌疏有些惦记上一世的那?首曲子,那?也是曲知恒的作品。


    他所有的作品,她都要珍藏起来。


    看着手机里?越来越多关于他的影像, 一时间她觉得也许余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熬。


    她看着手机里?的相册, 用手稍微上下划了划,检查了一下视频总量。


    “凌疏……”


    是曲知恒的声音,其实凌疏有时候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一定是在草率的状态下取的。


    但是每次被他唤出来,却有种别样的韵味, 让她都无法相信原来自己如此普通的名字也能如此悦耳。


    她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顺手锁了屏,应声看向他。


    曲知恒将钢琴键盖重新合上,视线转移, 恰好落在她的脸上:“送我一首曲子好吗?”


    令她深感惊讶的是,这是印象中?曲知恒第一次正式直白地向她提出一个请求。


    他之前的请求都是关于让凌疏以后?照顾好自己的。


    她深感意外,但是心里?却瞬间悬了起来。


    是因为?, 她面对?曲知恒难得的请求想迫切完成得好一些。


    但是在曲子方面, 她虽然之前也会自己动笔作曲, 但是都需要很长的周期,而且很依赖灵感, 没有曲知恒这样的随心所欲和得心应手。


    从?曲知恒的身上她还?是能轻易看到,天赋这个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一想到他饱受的折磨,又觉得自己一辈子当个麻瓜也不赖。


    如果?曲知恒能听?得到她的心声,应该会用肃穆清淡的语气?说:凌疏,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


    “我可能临时写不出好的曲子。”


    她踌躇了一阵,还?是决定跟他交个底。


    “我需要的是,你的一段歌声,因为?我希望伴着你的歌声,长眠。”


    他将最后?这个词用得很妙,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可以避免过于直白地提及令人伤感的离别,但是也不会用更为?含蓄的词引她误解。


    这一次她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应该用什么样子曲子去送别他。


    “你知道意大利的阉伶吗?在十?六世纪,女人不允许登台演唱,但是男歌手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音域受限,男高音在幼时就会被阉割,以此让他们的声线永远停留在巅峰,拥有更广的音域。”


    “后?来我看了一部意大利电影,叫《Farinelli(绝代妖姬)》,里?面的男主孩童时期被自己的哥哥阉割,成为?伟大的歌剧演唱家,用痛与泪造就我最喜欢的选段。”


    “现在,我把我最喜欢的选段送给你。”


    他看着她,晏然淡笑,答应了。


    曲知恒去准备录音设备,她在楼下,望着落地窗外落满雨水的庭院酝酿,一边等他一边开嗓。


    酝酿着情绪,也酝酿着最好的音色。


    好几?次,她嗓子有点堵,因为?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原因。


    深呼吸好几?次,她试图让自己的声带尽可能松弛一些,状态越松弛,声音才会越好。


    凌疏知道,她自己虽然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她绝对?算不上真正的歌剧演员,因为?专业的歌剧演员,不论情绪再充沛,歌声上呈现的应当是加成,而决不能因为?悲伤而中?断演唱。


    她在心里?试图和自己声带与心脏对?话,让自己无论如何都决不能有任何的重大失误。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曲知恒将自己设备拿来,这不是他长住的地方,设备算不得专业,但是会比 用手机的麦克风好很多。


    “我要开始了。”凌疏重新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恢复了平静,带着一定的自信,嘴角笑容很浅,刚好是情绪调节得比较好的状态。


    亨德尔的《Let ch\''io pianga》,一段女高音咏叹调。


    【Lascia la spina, cogli la rosa;


    tu vai cercando il tuo dolor.


    Canuta brina per mano ascosa,


    giungerà quando nol crede il cuor.


    Lascia ch\''io pianga


    mia cruda sorte,


    e che sospiri


    la libertà.


    Il duolo infranga


    queste ritorte,


    de\'' miei martiri


    sol per pietà.


    远离荆棘,摘下玫瑰,


    你寻找着你的痛苦,


    看不见的手带来的霜雪,


    将在你的心不再期待的时候降临。


    让我哭泣吧,


    为?我悲惨的命运哭泣,


    让我叹息,


    我所追求的,是自由,


    愿悲伤粉碎,


    打?破扭曲的枷锁,


    我的殉道者,


    只是为?了怜悯】【注】


    直到余音完全在室内消失,凌疏才肯彻底从?状态里?出来。


    这一次,凌疏按照配乐的原速唱的,连续唱了两个版本?,因为?考虑他的听?觉到时候会保留得比较久,保险起见就唱长一些。


    她打?算后?期在她的录音里?面补录其他乐器的伴奏,好让这首“临终曲”更加完善。


    她来到曲知恒的跟前,看着他,扬起笑容:“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没将自己唱哭?”


    因为?这确实是一段无论是内容还?是旋律都带着悲伤氛围的咏叹调。


    曲知恒从?小在Hank和其他家庭成员的影响下长大,自然看出了怎么回事?,他将录音设备关掉,然后?转头看向她,面露笑容。


    “你很专业。”


    他并非在刻意说好话让她高兴,而是她自己也知道。


    这是她至今为?数不多的一次最佳表现,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在影响着她。


    “我小时候啊,会以为?唱悲伤曲子落泪到中?断演唱的歌手非常厉害,但是我后?面学唱歌好几?年之后?,我才知道,歌手可以落泪,可以悲伤,但是绝不可以因为?抽泣而中?断。”


    “我曾经很容易热泪盈眶,情绪一上来嗓子会发紧,影响演唱,所以我用很长的时间去克服这一点,直到今天,我庆幸我克服了,不然都无法给你一首临别的歌。”


    她可以想象,在人意识渐渐消散的时候,眼前早已陷入了空寂,浑身上下,只有听?觉残存,那?一首悠扬曲子,将会让最后?的过程,没有那?么孤独。


    孤独,原来他在终结前,也害怕孤独。


    他抬手用指节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启唇对?她说话。


    她以为?曲知恒要说什么生离死别的话,一瞬间连后?背都是僵直的。


    他说的是:“这一次,好好完成你的梦想。”


    “但是我站在再高的舞台你也看不见,因为?你信死亡终结论。”


    她一脸自然地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谁说我看不见,我现在信别的。”他扬了扬唇角,声音带着优雅上提的尾调,恰如他袖间素淡的柚木香。


    她双眼寂静地看着他,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口?,“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遗憾了,我很想让你能看到我站到最高的舞台,我其实真的……还?不赖。”


    她也不习惯对?人说过分自信的话,但是她好想让她相信这一点。


    “你很优秀,这一点你可以相信。”他轻笑的一声,嗓音流转着一种晚风般的清微淡远。


    她仔细想想,悦然一笑:“确实,不然怎么留住你的目光?”


    “这似乎不难。”他面容清朗,淡淡地说道。


    “怎么不难,还?挺难的。”


    凌疏的声音幽寂片刻,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看向今早有人放在门口?的包裹,总觉得那?箱子比自己想象中?大很多。


    不由得问道:“你昨晚还?买了什么,你不会把人家网店里?同类型的东西都买了吧?”


    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用不完的。


    不过后?半句她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他略微摇头,眼神干净又随性,好像却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其他东西。


    “你先?去楼上等我。”


    他在拆包装之前,将她温柔地支开。


    但是凌疏却忽然有些紧张了,但是紧张之余她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件事?居然能是在他周到的安排下有秩序地进行。


    总觉得秩序感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奇怪,但是她又觉得这样反而自己心里?没有太多恐惧。


    或者说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有期许和忐忑,有强烈信任之下的安心,不过更多是难为?情。


    她无法想象这件事?是像田径赛跑一样,倒计时三二一后?随发令枪起跑。


    她抬眼看看窗外的雨,天幕今天有些阴沉,室内壁炉燃烧,火苗摇曳,热量会随着烟囱也传到楼上,不过额外还?有暖气?。


    壁炉啊,在现代的场景下,应该是氛围感大于实用感。


    在楼上走廊站了一阵,她偷偷走廊处探头,想看看曲知恒的包裹里?面放了什么,可惜一个碍事?的吊灯流苏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很快,木质楼梯上脚步声响起,她的心也随着脚步的频率在不可抑制地狂跳着。


    有个盒子正在他的手中?,她正准备光明正大地看过去的时候,视线差又产生了,她愣是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那?东西越是神秘,她心里?的好奇心越重,像是无形的猫爪挠的心口?,每一下都是无限的好奇。


    “你到底还?买了什么别的?”她直接上前询问。


    以曲知恒对?她的耐心和宠溺,如果?她非要知道的话,他自然会告诉她的。


    不过唯独这件事?,他似乎从?哪里?学来了要领,知道保持神秘感的重要性。


    她正欲出其不意地凑上去看一眼,却被他及时止住,然后?用醇和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


    “我们,先?去洗手。”


    因为?他们不久前刚沐浴过,所以现在洗手比较关键,还?快捷。


    甜适的洗手液的清香残留在手上,分明是茉莉花香,却让她有些头脑迷乱。


    最接近上帝的时刻


    凌疏穿过楼上走廊, 明明已经用毛巾擦干了手,却象征性地甩了两下,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没那么?局促。


    这一次好像曲知恒又去洗澡了, 明明是他?说的洗手。


    凌疏听到走廊的另一头,浴室中传来水声,心?情才微微舒缓一些?。


    她百无聊赖地探索着其他的房间,想?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让自己脑子里不要去想?太多。


    位于走廊中央有一扇镂空木质双开?门,偏暗的色调搭配搭配回廊上配灯,很有欧式复古感, 但?是应该偏新式复古。


    她伸手试着摁了下门把?手, 往前?一推,门开?了。


    里面是很壮观的景象,有很多藏书, 整整齐齐排列,最里面书都是上世纪的了。


    没有想?象中的灰尘味, 也没有图书馆成排图书压顶的隆重, 只是可能常年没人造访的原因,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用抽象的形容说,没有人味。


    她看见落地窗外正好?向光, 任由外面阴雨绵绵,室内采光却很好?。


    她脚步很轻,走过重重书架后, 却发现了一个和书房融为?一体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安放着异形设计感的沙发, 三个单人沙发, 中间各配置一个透明茶几,茶几做成了大型永生瓶, 里面可以窥仍在存活的植物。


    如果坐在沙发上,身后就是落地窗,视野开?阔,可以看见视线尽头的人工湖。


    她站在窗前?,看向那眼前?无尽的绿意和湖泊,沉浸在雨幕中,让人会轻易出神地看上很久。


    回廊此时传来了响声,水流声也停止了,整个回廊静得惊人。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但?这?从容和礼貌,特意在进门前?放缓,以提示室内的人。


    直到曲知恒走的她的身后,她才从雨幕中惊醒。


    再回头之?前?,身后已经传来一阵暖意,和沐浴后的淡香。


    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在她头顶后方问到:“这?个书房的景致比斯图加特好?多了吧?”


    “还不错,但?是都是感觉一眼看去都没有人,有点冷清。”


    她客观地评价道。


    忍不住在脑海里想?到,如果死在这?里,是不是都不会有人发现。


    “确实比较冷清……”他?喃喃道。


    “你究竟是希望有人陪伴,还是不希望呢?”她一直觉得这?两点好?像在曲知恒的身上带着某种矛盾感。


    他?沉吟几分,才沉声开?口:“这?件事,对?人不是事。”


    凌疏疑惑地回头看他?。


    “如果是合适的人陪伴,那就陪伴更好?,如果是不合适的人,还是自己待着更自在。”


    凌疏听见他?的解释,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她都无需求证自己是不是合适的人,因为?曲知恒从来都没有让她误解过。


    她无比肯定自己就是合适的人。


    “你说如果这?几天都下雨怎么?办?我?很不喜欢下雨出门。”


    凌疏望着天幕,心?里隐有担忧,因为?如果连日下雨,那就意味着和曲知恒会少很多回忆。


    虽然和他?两个人待在家里也不错。


    “这?里的气候还不错,很少连日阴雨,没多久就会放晴的。”


    他?从这?个地区的普遍气候为?出发点,成功将她说服了。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在默尔索,不是在斯图。


    “其实如果不放晴也没关系,在雨中漫步也有很好?的意境。”


    她转过身,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兴致盎然地说道。


    他?安静点点头,深以为?然。


    两人此时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主动提起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对?于曲知恒来说,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他?甚至准备吻都不留下,更妄论更进一步的行动。


    “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你就去安乐死,会觉得遗憾吗?”


    凌疏没等曲知恒同意就直接问出了问题。


    “不遗憾,相遇本身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任何进一步行为?只是在强化这?份幸运,但?是这?幸运对?我?而?言,足够了。”


    他?的眼神充满寂静,没有丝毫被欲望支配的征兆。


    “你刚刚,为?什么?洗澡,不是之?前?刚洗过吗?”


    凌疏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他?身上的香味每次从浴室中走出来,都跟清新。


    他?偏好?冷香调,因为?沐浴时温度高,冷香更清透。


    平时还便好?淡淡的木质香,恰到好?处。


    凌疏以前?不喜欢木质调,但?是曲知恒的木质调,带着不拘一格的气质,就像她本人一样。


    “我?忽然,又?想?洗了。”


    他?唇角上扬,没有很本质地剖析自己洗澡的原因。


    但?是凌疏也需要猜到了几分。


    也许……他?和自己一样忐忑,只不过从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你会不会有紧张感?”


    凌疏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于是他?用最波澜不惊的真情诚恳地回答:“会。”


    有紧张感,也许只是有一点,不是很多,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因为?他?可能见过的场面很多,才养成这?种沉静的性格。


    凌疏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由谁先开?始。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把?二十年压缩到了朝夕之?间,他?们每一日,都在飞速发展感情。


    眨眼间,就变成如现在这?样,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想?转移下话题。


    曲知恒看向她,眼神又?像是被层层遮蔽,深邃到无可窥视。


    “我?在想?,我?们才认识十天。”


    凌疏后知后觉,轻笑一声:“是啊,就是十天。”


    “十天,会不会太快?”


    他?的眼神深处,像一抹火光在滚动,忽明忽暗。


    “这?和时间无关,和人有关,有人和我?认识那怕二十年,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顺理成章,和你,一天也足够。”


    她在这?件事上,也带着强烈的主观,原本想?慷慨陈词去表达观点,怎料待他?慢慢靠近的时候,她却敛气屏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没有声音,呼吸间,只剩下曲知恒的气息。


    他?每次吻她,会在离她最近的时候,略微倾斜鼻尖,以方便他?们两唇相遇。


    每次他?稍微歪头的时候,都能让她心?跳静止几分。


    凌疏这?一次,终于学会了在两唇想?碰的时候闭眼了。


    他?的吻,也充满了耐心?与包容,像是每一秒都在考虑分寸。


    如何辗转,如何收紧,如何若即若离,如何将她轻轻按在落地窗前?,并将她手指扣紧置于脸侧。


    无任何掠夺,而?是循序渐进,只是将这?流程拉得无限远,不急不躁。


    凌疏的耳边,能听到窗外雨水淅沥,室内温度,却悄然升高。


    他?第一次侧过头,吻她的耳朵,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张了口几乎想?惊呼,却又?被另一波海浪将她喉头的声音淹没。


    她紧闭双眼,无数次深呼吸,想?和自己身体的本能做着对?抗。


    此刻,她是多明白平时她对?待曲知恒的耳朵是,他?是要如何和自己激烈对?抗,才可以让自己不在她面前?失态。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强烈的意志力,她挣扎着大睁双眼,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可眼下却像是溺水一样,但?她无法?呼救,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呼吸被剥夺,越想?求生,越快沉底。


    她的腰,在他?手中,不经一握,便瞬间缴械。


    裙摆轻薄,却不知道大提琴演奏者如何用按弦的左手,与丝绸共舞。


    那一定是暴雨嘈切,如惊雷,如闪电,如足下万物生,如头顶枯叶断。


    书房的隔壁,就是卧室。


    她双脚离地,正欲梦醒,却直坠云海,重重地落入一片洁白细腻中。


    即便已经如此意乱情迷不可回头,她还是在下一步开?始之?前?被他?柔声叮嘱。


    “如果有任何的不适,要告诉我?。”


    她喘着气,几乎无法?认真思考,真是乖巧又?敷衍地点点头。


    后来的话,听得不是很真切。


    只记得他?教她一个安全手势,这?个手势是用于发生疼痛却又?一时无法?开?口时用的。


    他?说他?会把?疼痛降到最低,但?是究竟能降多低,他?没有说。


    这?一次,没有挡住双眼,因为?视觉被挡住,任何感官都会被放大,包括紧张感和痛感。


    又?是一个难耐的雨季,窗外下雨,窗内仍在下雨。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窗内的雨,起起伏伏,捉摸不定。


    似能眼见森林深处瀑布下被水分滋润的木兰花。


    木兰花洁白含蓄,分明多姿,却只生洁白,花瓣不轻易完全绽放。


    夜晚里的木兰花,很寂静,会悄悄绽放,花朵绽放的声音,能治愈一切。


    可忽而?晚风将起之?前?,刚停不久的雨,又?落下了。


    雨滴沉重,落在枝头和和花瓣上,雨水顺着枝干留下,形成水线。


    花瓣上的水滴,会顺着花瓣的纹路,滑下,很轻很缓,也许有点痒。


    雨水中,花瓣颤动,无数的雨想?引木兰花坠落或低头,可它却顽强了半夜。


    雨打风吹,却愈发坚韧,雨水对?木兰的欺负,持续到幽静的后半夜。


    它疲惫不堪,却又?仿佛焕发新生机的可能。


    雨与木兰,在争斗和对?抗中,达成共识。


    凌疏数次想?睁眼,看看窗外是否雨停了。


    其实她更想?看,曲知恒是否失态了。


    但?是心?情到了极致,哪怕睁眼,也是空芒。


    她仿佛来到了天空的极境,却忽而?从云端坠落,落到虚空处,却粉身碎骨。


    她无数次升起,又?无数次坠落,她在挣扎,却又?妥协,她想?对?抗,却又?因对?抗而?兴致盎然。


    已不知身在何处,但?是她知道,疼痛会将自己拉回现实。


    她等待疼痛,疼痛却没有发生。


    一直到浪潮汹涌,到夕阳阑珊,她都没有因疼痛而?被迫苏醒。


    那份安全手势,一次都没用。


    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地。


    曲知恒拥抱她,兵荒马乱海浪汹涌后风平浪静的拥抱。


    好?像和平时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


    她渐渐恢复了神智,依恋地降头埋在他?的脖颈间。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低声在他?耳边:“你买了一瓶东西,我?看到了。”


    她略微看向床头,发现那瓶东西没有使用的痕迹。


    “但?是为?什么?没用呢?”她好?奇地问到。


    他?语调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煦,解释道:“本来是为?了减轻疼痛的,但?是你状态还不错。”


    她登时脸上有些?烧,但?是曲知恒却没有任何想?取笑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自己过于优秀呢?”


    “什么?方面?”他?笑容清浅,问道。


    “方方面面。”


    他?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无奈地笑了。


    后来,曲知恒忽然问她:“刚才,有多少次重要的时刻?”


    她问:“什么?时刻?”


    他?说:“最接近上帝的时刻。”


    她沉思:“也许,我?一直站在上帝面前?。”


    遵从本能


    人在安静的时候能清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因为均匀的呼吸相?当于计时器,一呼一吸,就能感觉上一秒已经成了东逝水。


    像是拆骨般的疲惫, 凌疏几乎在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就开始眼皮沉重,但是闭上双眼之前,她心里还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声音喑哑地说道:


    “还没有清洗……但是真的好困。”


    她可以短暂忍受这份不适,但是令她纠结的点在于她对曲知恒强迫症的顾忌。


    曲知恒应该是很?难忍受这种感觉的,她甚至可以轻易地想象到曲知恒的内心?肯定想千万只蚂蚁爬那?么?难受。


    就在她自我调节几秒钟, 正欲强行起身?的时候, 她刚支起的头被?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按下?。


    “没关系,先休息吧……”


    耳边传来了曲知恒的声音,兴许是此时有睡意的原因, 他清朗的声音带着朦朦胧胧,分外动?人, 让她脑海中一度闪回刚才那?些幻梦一样?的景象。


    她侧身?, 他换了个姿势将手臂伸出,恰到好处地垫住她的脖颈,这样?哪怕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 也?不至于肌肉酸痛。


    好像是冲破了什么?禁忌,也?好像懒于顾忌太多细节,她只觉身?上的被?子, 像是可以隐藏什么?秘密似的, 像面具一样?遮盖着她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确定。


    人只需要躲在面具后, 无论作何表情?,心?里?都带着松爽。


    “如果我不小心?睡着, 你一定要叫我起来洗澡。”


    过了一分钟后,凌疏心?里?还是惦记着卫生的问题,无法安心?休息,出声提醒他。


    “……放心?吧。”


    曲知恒看向她,忽而笑了一下?,抬手轻轻用指腹挠了挠她的发际。


    这是凌疏外婆小时候哄睡她的动?作,似乎在多年后的今天,这动?作仍然有用。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闭着双眼往前蹭了蹭他锁骨边上的皮肤,最后安心?地睡着了。


    曲知恒略微侧身?,手略微托住她的后背,指下?光滑细腻的皮肤会引人产生探索的念头。


    但是他将这些过程分得很?开,他的谨慎和礼貌,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行为在不同的场景下?严格分开来。


    凌疏从未在影视作品或是小说里?看到有一种隐秘的情?况,是如曲知恒这样?的。


    也?许她接触的所有信息源,都在强化对痛苦的短暂忍耐,或者将其看做人生必须经历和接受的不适,然而这一次她却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但是她没有对照组,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跟曲知恒一样?深谙其中的原理。


    在她半梦半醒之际,只觉膝窝处传来了碰触感。


    凌疏睁眼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被?打横抱起,而且身?上已经被?浴巾裹成了粽子。


    她赶紧睁开双眼,这个人几乎是瞬间清醒,茫然地看着他。


    “带你去清洗。”曲知恒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轻声跟她简短地解释道。


    本想直接挣扎着下?来,但却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打消了念头,转而伸手略微环住他的脖子,乖巧地一言不发。


    曲知恒带着她进了浴室,将她轻轻放在的用浴巾隔开的大理石台面上。


    他则上前去调试水温,身?上穿着浴袍,但是并没有半分松垮,将浴袍穿得这么?规矩的人应该并不多。


    打开水龙头,让花洒上的细密水流在他的洁白的指节间,他再根据体感温度去调整着温度,动?作有很?强的条理性,好像每一个步骤都是被?设计好的一样?,又淡定又流畅。


    就像他做饭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专注,举手投足间,都是赏心?悦目的美感。


    这份美感是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从从容容。


    曲知恒调好水温刚好直起身?,余光却发现凌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你如果出道的话,应该很?容易成为顶流吧。”


    凌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双脚悬空晃了晃,像是带着某种悠闲感。


    “未来很?多人喜欢经典音乐吗?”


    他动?作微顿,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只想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


    “年轻人的话,喜欢流行乐偏多,但是未来如果脸长得好看,就会有颜值粉。”


    她也?很?认真地在回答他的问题。


    他愣了愣,然后瞬间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缓缓勾起唇角,眸光含笑看向她,似有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关掉了水龙头,淡声道:


    “水温好了。”


    凌疏并没有上前,而是略有深意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先,我旁观。”


    她似乎总是期许在这张镇定自若的脸上看到几分羞赧,但是每次都未遂。


    曲知恒直起身?,一瞬间比她高出很?多,然后上前几步,站在她跟前,俯身?将手臂撑在她两?侧。


    一种自上而下?的气息倏忽闯入她的视线,让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恰好能看见他脖子到肩颈的弧度。


    “不是刚才已经看过了吗?”他垂眸看着她,看见她的强烈的反应,不由得浅笑一声。


    “我……没看清。”


    她不知何故竟然吞咽了一眼,很?久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句话她倒不是脸红心?跳地说出的,而是在大脑宕机状态下?,很?单纯地实话实说。


    曲知恒看了她一阵,眸色看不出任何变化。


    正当她已经自己已经被?无声婉拒的时候,曲知恒语调略微上扬:“真的想看?”


    他的神情?带有很?深的诚意,让她甚至有一瞬间误以为是不是曲知恒误解成其他的含义了。


    他似乎真的没有在凌疏面对为自己设限,凌疏很?清楚以他的性格和涵养,不大可能会接受这种提议。


    但是他这样?一发问,她反而有些意外地睁大了双眼,然后想了一阵,极轻地点了点头,带有一丝很?小的迟疑。


    “我会不会显得奇怪?”


    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下?。


    曲知恒从她面前直起身?,心?平气和地说了声:“不会。”


    她正欲放下?心?来,却又听见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很?正常的想法。”


    话音一落,他的浴袍腰带一松,转身?将浴袍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在她视线中,自如地步入了淋浴间。


    如她所愿。


    事实上,由于曲知恒过于淡定,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产生其他想法。


    水声响起,他洗澡所产生的水声对于凌疏来说是有些熟悉的,其实每个人淋浴的时候声音并不一样?。


    比如更?高的人水声可能会更?加清晰急促,因为水流从花洒流出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能碰到身?上。


    她从未想象过这些画面,雾气飞快升起,水雾夹杂水花,在透明玻璃上留下?朦胧影子,让她想起在落地窗前窥见的没有边际雨幕和旷野。


    心?里?想到更?多的,是一种风景。


    她曾想过过于清瘦的身?材,会不会看起来脆弱到难以触碰。


    实际上并非如此,曲知恒骨骼宽大,倒没有丝毫丑陋,反而肤色白得让她怀疑曲知恒也?许从未在阳光下?久待。


    很?快,水声停止,她缓缓收回视线。


    其实刚才心?里?没有想着风月,只是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曲知恒有所偏爱,才会毫不犹豫地觉得他的一丝一毫都是完美无瑕的。


    推拉门的声音响起,她抢先一步从台面上跳了下?来,稳稳落了地。


    正当她走了两?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一点疼痛,不是很?强烈,走路的时候会有一点。


    她是如此不动?声色,因为太小的痛楚没有哭诉和表现出来的必要。


    将浴巾往边上一挂,飞快进了浴室,趁着雾气将门关上,将自己隐藏在白茫茫的热气中。


    曲知恒没有重新穿之前穿过的睡袍,而是一如既往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


    淋浴过来,身?体有一丝不适,凌疏走出来之前在里?面提醒了一声:“先不要看我。”


    他闻言,便立刻很?自觉地背过身?去。


    她稍微推开玻璃门,头发上还滴着水,浑身?散发着热气,行动?有些迟缓,伸手取来了新的浴巾,将自己紧紧裹住。


    “好了。”


    直到得到了她的允许,曲知恒才重新转过身?来。


    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细节判断出她的不适,关切地取来另外的毛巾将她的头发略微拧干,然后问她:


    “是不是不舒服了?”


    她条件反射地摇摇头,但是脑海里?闪过真诚二字,又稍微点点头:“其实还好,不是严重的问题。”


    他将她重新抱回之前的大理石台面上坐好,嘱咐道:“稍微等我一下?。”


    凌疏疑惑地看看他,一时不解,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处了一支没见过的药膏。


    她甚至还在想,好像她没听说有特殊针对性的药膏。


    “我昨天把这些药品也?一并买了,有一点止疼的效果,可以抑菌和防止炎症。”


    曲知恒略微解释道,然后将药膏放在她的面前,问道:“你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他在认真征求她的意愿,因为他不知道在某些特殊情?形下?,主动?表达提供帮助的意愿是否失礼。


    凌疏心?里?的想法没有很?复杂,只是心?里?还仍旧感动?于他考虑到所有可能的情?形,并且做足了准备。


    想到自己的笨手笨脚,而且有视线差,她最终抿了抿唇,说:“还是你来吧。”


    她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因为这份心?情?,实在太复杂。


    有点紧张,当看到他略微蹲下?的时候,那?种内心?的对抗又在蓄势待发。


    她想办法让自己的想法稍微简单一点,希望自己能和曲知恒一样?对一切坦荡相?待。


    内心?的想法重重交织,也?不知道是因为药膏还是因为注意力转移,疼痛感确实消失了。


    也?不知是什么?念头驱使?她,在他站起身?之前,低头吻住他的额头。


    他似乎愣了愣,然后将药膏随手放到一边。


    像是察觉到她内心?对自己的需要,他站起身?将她揽进怀里?。


    然后很?轻地询问她:“怎么?了?”


    他可以察觉到她心?念的变化,她不同动?作下?所对应的心?理。


    有时候,她在脆弱的时候,也?会表达出对自己的需要,所以他想问问自己此刻应当如何给她安慰。


    “就是遵从本能,想吻你了。”


    她微微一笑,说道。


    心?里?有很?多种说不出口的念头,只要现当下?越幸福,她就越不敢去想象将来。


    所以,想吻你。


    这个理由,足矣。


    永远的栗子蛋糕


    午后凌疏斜坐在沙发上, 肚子上放着一半翻开的看了一半的日本小说,三岛由纪夫的?《春雪》。


    但是此时她却支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看得非常认真, 像是在欣赏一场盛世的?交响乐。


    她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姿优雅的?曲知恒,他手?中?的?书是从楼上书房拿下来的萨特的存在主义?著作,


    他不喜欢在沙发上躺下,能让后背接触沙发靠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是凌疏并不准备在这方面进一步要求他,比起以前?,他现在强迫症的?程度已经好很多了。


    她也?不知道曲知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彻底躺了下来, 将双腿慵懒悠闲地搭在曲知恒的?腿上。


    令人意?外的?是, 曲知恒并没有表现出被打扰的?模样,反而从书页上腾出右手?,轻描淡写地帮她将腿上的?裙摆整理好, 令那布料包裹住她的?小腿。


    大概是怕她冷吧,他将右手?覆盖在的?她的?脚踝处, 她的?足部温度比他手?心的?温度还要低一些, 虽然他的?手?心温度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比较凉的?,但是却能暖住她的?脚踝。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变成了朦胧细雨, 软绵绵的?,如酥如线。


    将落地窗开了个?敞口,可以恰好听见外面的?淅淅沥沥, 窗户外进来一缕冷风, 夹杂着雨水的?湿润, 还有些许雨水激发的?泥土芬芳和绿植嫩香。


    从凌疏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欧式庭院中?白色雕花围墙, 一排台阶下,抱着赏瓶的?女神雕像在雨幕中?,周身被雨水沾湿,像是从她恬静的?面容上,留下的?温柔眼?泪。


    女神雕像下方的?水池里面,水面摇晃,但是水位却依旧稳定,承接着她赏瓶中?倒出的?水。


    一切都在雨水中?得到的?净化?一般。


    凌疏原本正在看自己带来的?纸质书,但是今天她看书不是很认真,因为雨中?的?庭院美不胜收,让她一次又一次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后来她的?手?臂有点累了,便放下来,整个?人平躺着,看了一眼?曲知恒专注的?侧脸,然后顺手?拿起身旁的?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将他好看的?侧脸记录下来。


    现在她多数情况下都是拍视频,不再?满足于照片记录,因为哪怕是静态景象,哪怕是他的?呼吸,胸口的?微小起伏,还有随着双眼?眨动时的?长睫闪烁,每一个?线条,都带着优赏心悦目的?弧度。


    她的?小腿由于保持了一个?姿势久了,稍微相互交叠了一下。


    有些惊异于曲知恒此时的?专注力,她不信邪地坐起身,悄无声?息地伸手?,想隔着衬衫试探一下他的?腰。


    其实由于曲知恒偏瘦的?原因,他的?腰其实是比视觉山看起来更精瘦的?。


    轻轻用虎口捏了一下,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毫无反应,便奇怪问道:“你不会觉得痒吗?”


    他的?视线放在书页上,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但是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还好。”


    她心里奇怪的?征服欲起来了,然后凑上前?,作势要亲吻他的?侧脸,但是始终保持一公分左右,故意?不亲上去?,然后在他精致的?脸颊旁轻声?呼吸。


    她期待着曲知恒好奇地发问,但是她等了半天都没有得到自己预期内的?反应,泄了气,正欲重新坐回去?,又觉得不划算,于是还是轻吻他脸颊一下。


    温热的?气息在她双唇离开后,还残留在曲知恒的?脸颊上。


    只见他翻过书页,然后把金属书签夹在书中?,将书无声?合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不看了?”她瞥了一眼?他腿上的?书,书的?上边缘还有一根皮质的?流苏。


    曲知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淡笑着看着她,正当她正欲重新躺下的?时候,他左手?已经停留在的?她的?后背处,止住了她。


    右手?将书放到一旁后,两手?穿过凌疏的?腋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然后看着她,问道:“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啊。”她眼?中?的?茫然看起来真不是装的?,因为她确实不知道。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对于亲吻这件事,他在很多场合下都是吻额头,代表一种对她日常的?关爱,又不至于在双方之间纵火。


    “为什么?不吻这里?”她将食指放在唇上,然后疑惑地问道。


    曲知恒略微思考了几分,然后问道:“你不痛了?”


    凌疏也?思考了一下,“不走路的?话感觉不出来,但是人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


    曲知恒看着她,只是笑了笑,然后准备把她放下来。


    她在最后关头,起身在他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正准备放开他,却好像被他身上的?香味蛊惑了一般,有些不知餍足地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跪坐在他面前?,神情认真地重新吻他。


    一开始曲知恒没有阻止她,也?没有鼓励她,只是用手?轻微支着她的?腰,可以减轻腰部的?压力。


    凌疏能够感觉到,他似乎呼吸沉重了几分,但是却没有推开她,像是怕泄露眼?神中?的?秘密,他缓缓闭上双眼?,试图眼?皮挡住了那双凝着情愫的?眼?睛。


    她顺着他的?鼻梁,寻到了他的?双眼?。


    在曲知恒的?眼?上分别留下了自己的?气息,手?滑向他的?耳垂和脖颈,悉心描绘,充满爱重。


    “不错,定力很好。”凌疏满意?地打量了曲知恒的?脸,在他双眼?闭上的?时候,这张脸显得比平时更加冷静。


    直到半晌之后,她心情愉悦地直起身,准备躺回去?。


    他却陡然睁开了双眼?,将手?指穿过凌疏脑后的?头发,低头吻了她。


    直到此时此刻,凌疏才开始明白,为什么?曲知恒刚才只是吻她的?额头,而不是双唇。


    因为很多动作,一旦开始,就像是一个?奇异的?阀门,将所有内心隐秘的?心事都一下子倾斜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人有时候也?许会因饮水而渴,最终药石无医。


    凌疏呼吸一滞,下意?识双手?收紧,将曲知恒的?衬衫慢慢攥在了手?中?。


    有那么?一瞬间,凌疏误以为自己无意?间触及了曲知恒的?灵魂,可正当她想进一步去?读取那上面传达的?内容时,又像是抓了一把空。


    再?寻觅时,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窗外雨停了,窗内的?难舍难分也?停了。


    曲知恒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衬衫上的?褶皱,还有解开的?几粒纽扣,露出一抹浅笑。


    “我就知道你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凌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翻身下来,与他并肩而坐。


    “可惜今天,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在上楼洗澡之前?,将凌疏浅浅抱了抱,依偎了一阵,语气很是镇静。


    凌疏坐在沙发上等他,他上了楼,脚步声?渐行渐远,又因为浴室相隔比较远,整个?室内都显得安静异常。


    这份安静让她瞬间有些心慌,脸上原本幸福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褪色。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让自己适应这种寂静了,因为人在独处的?时候就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脏处,一时有些失神。


    也?许,她从未有自己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理性?,只是看似理性?而已。


    平时和曲知恒待在一起多了,让她一瞬间也?误以为自己接受了曲知恒的?选择,但是心里的?感性?却在不断敲打她。


    一旦只剩她一人,她心里自私的?魔鬼就会出现。


    凌疏根本不敢去?想象曲知恒死后的?场景,曲知恒这个?名字一定会成为未来一提及就会泪流满面的?名字。


    等楼上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回踱步几下,伸着脑袋向窗户望了望。


    这一次,她没有理由再?去?出神地欣赏雨幕了,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


    雨停了。


    勃艮第秋天温暖的?太?阳出来了。


    曲知恒站在她的?身边,看到窗外的?阳光,眼?神有些沉郁,他好像在刚才那个?瞬间,看出了什么?。


    不过转头看向凌疏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大大的?笑脸,和她愉悦的?声?音:“太?阳出来了,我们去?院子里喝咖啡怎么?样?”


    曲知恒的?思路被这个?提议打断,不得不先对凌疏的?话先做出回应,正当他正欲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凌疏又突然握住他的?手?继续道。


    “我想搭配栗子蛋糕,你会做吗?”


    他察觉到凌疏并不想去?向自己表达什么?,他也?不便追问。


    于是这个?午后被又被一些好吃的?占据了时间,栗子蛋糕并不难,但是处理栗子却需要很多时间。


    曲知恒将灰色的?栗子奶油用裱花袋挤在蛋糕表面,蛋糕的?夹层是提前?抹好淡奶油,加了烘焙后的?燕麦片,最后用百里香进行蛋糕表层的?点缀。


    考虑到凌疏不喜欢太?甜的?甜品,于是他并没有额外加糖,整个?栗子蛋糕做得好吃又好看。


    但是,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尝试做栗子蛋糕。


    在私人庭院中?,他们坐在室外的?椅子上,头顶是斜照的?阳光,空气中?仍旧带着湿润与清凉。


    来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配上一块栗子蛋糕,这对于凌疏来说是极致的?享受。


    她将身子后仰,将头看向头顶上方的?红杉木,忍耐了很久,终于在放松的?状态下表述了自己内心的?一丝半点。


    她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浮云,伸了一个?惬意?的?懒腰,沉沉地说:


    “我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因为,我可能再?也?吃不到这样的?栗子蛋糕了。”


    她的?提问,并不需要回答,因为她早已知道不会实现,所有不敢抱有期望。


    不远处,响起了曲知恒的?声?音,“你想一直吃到栗子蛋糕吗?”


    凌疏眸光未动,双眼?像是没了神采,声?音细微:“可是,秋天总会过去?,新鲜的?栗子,要等到来年?了,可来年?的?栗子,也?许再?也?不如今年?的?香甜。”


    “栗子并不重要,你想不想,这很重要。”


    “我……”凌疏想回答他,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反而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这一次,泪水没有给她任何忍住的?机会。


    劫后余生


    庭院中, 虽然花开热烈,花枝将阳光剪碎,洒在地面上, 空气的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


    凌疏在眼角的两股热流流下的瞬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外泄,便很?快直起声,干笑两声。


    “我?啊,太?困的时候容易流泪的。”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余光可以看到对面曲知恒探寻和疑惑的眼神。


    凌疏几乎是不敢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对视的, 因?为只需要一眼, 她就怕流露出自己心里无比自私的不舍。


    是的,她心里舍不得?曲知恒离开自己,可这份不舍终究是为了令她感到开心而已, 却?剥夺了曲知恒自己决定生?死的权利。


    所以,这份不舍, 带着浓浓的自私。


    她不该这么自私。


    凌疏拿起甜品叉, 用叉子侧面切下一小块蛋糕,然后放在嘴里。


    这绵密细腻的口感,几乎入口即化, 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甜腻,而是新鲜栗子经过烘烤之后天然是软糯感,搭配上一些奶油和湿润的蛋糕层。


    简直无可挑剔。


    “我?当然想吃栗子蛋糕, 但是这步骤太?麻烦, 等明年, 我?会?直接去?甜品店买着吃就好了,如果栗子不甜, 就额外加点糖。”


    凌疏对于栗子蛋糕的解读和即将?采取的措施,像是在表明某种伟大的立场。


    “凌疏,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曲知恒的声音响起,混合着咖啡的香气一起传来,他虽面露担忧,但是声音却?带着宁谧。


    “我?……”说的就是实话。


    她像是被蛋糕忽然卡了一下,喉头动了动,后半句话竟然一时间说不出来了。


    凌疏已经知道?,如果她不能一鼓作?气地撒谎,那她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会?充满可疑。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失言,只得?飞快垂下头,极其认真地观察着栗子蛋糕上面的纹路。


    曲知恒将?蛋糕表面的纹路裱得?极好,几乎如同丝状堆叠的细腻质地。


    他正坐在对面,深沉的眼神落在凌疏身?上,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会?分毫不差地落入他的眼中。


    那双眼,似有碧海坠入其中,在海天相接之处汹涌着看不见的暗潮。


    凌疏知道?曲知恒在等她表明自己的内心,她也如此深切又清楚地知道?,只要她嚎啕大哭,紧紧抓着曲知恒的手不放。


    他一定会?顺着她的意。


    如果她用自杀威胁曲知恒,那曲知恒绝对就会?毫无原则和底线地包容她的人性,为了她留下。


    凌疏就是因?为太?知道?曲知恒将?心放在她这里,她就太?知道?有无数种办法的可以逼迫他。


    但是那样做,到头来,终究是违背了他的本心。


    凌疏可恨自己自私,但又不够自私。


    “这些话我?只想说一次……”


    两人沉默了很?久之后,凌疏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打破沉默。


    曲知恒并没有催促她,而是静等到她想说的时候。


    曲知恒敛眸,看向她,似乎像是期待她的后文。


    凌疏描述了一个简短的事实:“在我?过往的二十八年里,我?曾恐惧婚姻,也恐惧亲密关系。”


    “是因?为你目睹了你父母的婚姻。”


    曲知恒略带惋惜地回应着她的叙述。


    “可就在最近,我?心里萌生?了一种想法……我?试图在入睡前,想象我?和你结婚后的场景。”


    她的声音,终于开始出现了波动,听不出是一种期许,还是一份遗憾。


    曲知恒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离开,而拒绝摄入任何一种幻想,他宁静的语气中竟然带有一丝好奇的意味。


    “什么样的场景?”


    凌疏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我?每日清晨醒来,发现你躺在我?身?边,而且你有可能会?从身?后轻轻抱住我?,就像我?们?最近早晨醒来的那样。”


    她继续说道?:“有可能我?们?白天都需要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在你有音乐会?的时候,会?给?我?留第四排中间的座位,因?为那样的距离能享受到最好的音乐效果。”


    “当我?有演出的时候,我?一回到后台,就能看见你在等我?。”


    “如果我?比你先回家,我?就会?在听到门响的时候第一时间跑到门口,让你开门的一瞬间就能得?到一个欢迎回家的拥抱。”


    “也许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生?活上的不一致,比如饮食上,但是吃的食物不一样,也不影响我?们?一起吃饭。”


    “我?很?讨厌在非演出场合佩戴戒指,但是如果那是我?们?的婚戒,我?会?永远戴着它,连洗澡都不取下。”


    “在每一个下雨的午后,我?们?都要待在家里,也许拉上挡光窗帘一起欣赏电影,一定要一张很?大又柔软的毯子,可以让我?们?两个人都可以盖上,依偎着看电影。”


    “如果我?写了新歌,我?会?第一时间把和弦弹给?你听,你应该会?给?我?很?多?不错的改良意见,如果是你作?的曲,我?可以自己填词制作?,也许会?在歌词里藏着小心机,等你自己去?发现我?在用歌词对你表白。”


    “如果你还在,我?就不会?再用工作?填满我?所有的时间,每一年我?要预留出三个月的假期,我?们?一起去?旅行,我?有好多?想和你去?的地方。”


    “去?威尼斯的凤凰歌剧院,去?北欧追极光,住在玻璃房子里面看外面冰天雪地,去?茶卡盐湖看天空之境,去?瑞士滑雪,去?南法的童话小镇……”


    “有可能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养一只缅因?猫,因?为缅因?被称为‘温柔的巨人’,就像你一样,还想养一只短腿柯基,有毛茸茸耳朵的那种……”


    那些画面越美好,凌疏心里在高兴之余,却?有着浓浓的失落。


    因?为这些似乎都不可能实现了。


    她抬眼看向曲知恒,发现他眸光恍然有种日光照耀感,像是能一点点将?她融化掉。


    曲知恒的目光,饱含深情?,让她无地自容。


    凌疏调转目光,感觉到咖啡的温度现在正合适,右手扣起咖啡杯,将?杯口放在唇边。


    她轻吹杯口的奶泡,试图让奶泡上面呈现的图腾的巧克力粉充分变形,与咖啡融合。


    这杯卡布奇诺里面加了一点盐,喝着很?有滋味。


    凌疏喝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苦涩还带着烘烤坚果的香味,可以将?口腔中栗子蛋糕的甜腻冲淡,当口鼻之间的气息,都带着咖啡香。


    她转头,迎着一阵清凉的风,心绪平静了下来,微笑着重新看先曲知恒,好奇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场景,怎么样?”


    曲知恒闻言,看着她的眼睛如实说道?:“是我?不敢想象的场景,我?很?向往……”


    凌疏肩头微微一颤,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右腿叠在左腿上,正色道?:“为什么,连想象都不敢?”


    她继续道?:“在我?看来,想象是这世?上为数不多?不需要代价的东西,没有任何成本,可以随心所欲。”


    如果连想象都不敢,凌疏已经无法得?知那是一种怎样的晦暗。


    这个问题,似乎一时间无法让曲知恒作?出回答,他的眼神里开始掀起波澜。


    “有时候,真实的自我?,未必全是美好,我?不想留给?你任何的不美好。”


    凌疏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我?之间,虽然已经到了生?离死别之际,但事实上我?们?都没有那么坦诚,我?们?都在心里藏了些各自的秘密,难道?,我?们?彼此都要将?内心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吗?”


    她至今不知道?曲知恒除了幻觉困扰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一些真正压垮他求生?意志的原因?。


    她猜想应该和曲知恒的成长环境有关,正如她自己的童年伤痛,青春期难以言喻的羞耻,都成为她未来生?活里的阴影,有些穷尽一生?都无法治愈。


    “你想我?们?彼此交换秘密吗?”


    曲知恒发出了疑问,不像是个提议,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


    “我?的秘密比起你的,可能不值一提。”


    凌疏耸耸肩,她的秘密也许只有那隐秘的自私,想要自私地留住曲知恒,但又不得?不受到内心的拷问,让她一直在任性和理性之间反复横跳。


    “但其实,我?更关心你隐而不露的想法,这一次你隐藏得?很?好,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猜到。”


    曲知恒看了她一阵,似乎有一些猜想,但是如果不得?到她肯定的答案,猜想永远都不是真实的。


    “好,那我?告诉你,你不需要用自己的秘密来交换,直到你愿意的时候,再告诉我?。”


    凌疏不知道?是不是头脑的错觉,她原本已经熄灭的念头,又重新燃起,也许她还能再获得?一个切入点。


    曲知恒淡然一笑,点点头,答应了她。


    凌疏手里握着的咖啡杯已经空杯,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她感觉兴味索然,将?温度降下来的咖啡杯重新放了回去?。


    她多?次深度呼吸几次,才暗自下了决心,尽量让自己说实话的时候显得?语气轻松一些:


    “我?的秘密是……我?其实没那么宽容,我?很?自私,也很?阴暗。”


    她将?自己的立场说得?无限负面,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短暂面对内心。


    “我?口口声声说着尊重你的自由,但其实我?却?每天都下意识去?思考,如何阻止你的选择,我?想象过无数种极端的方法,但是每次我?都被我?心里的罪恶感打败。”


    “我?的理性告诉我?,我?不想辜负你的爱,不能用偏执留住你,但是我?其实,只是个被各种情?感的普通人罢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希望你,为了我?,为了自私的我?,活下来,有没有可能……”


    凌疏看到曲知恒正欲开口回答,她已经预料到曲知恒心里的担忧。


    她率先一步说道?:“你也许会?说,未来可能会?拖累我?,害怕死得?不体面,但是……你可以相信我?吗?我?怎么会?害怕你耳边的魔鬼,我?更不会?觉得?你不体面,只要我?的意识尚存,我?都不会?允许别人违背你的意志将?你送进精神病院当行尸走肉。”


    “我?是说……我?们?谁也不知道?,末日何时到来,我?们?可不可以,等末日有了预兆,再做决定,我?知道?安乐死的前提是你有自主意识,所以这样做会?让你冒巨大的风险。”


    “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每天都在被两种想法折磨,我?不忍你去?承受那份绝望,也舍不得?你几天后就只剩下一抔骨灰……”


    “我?不想过于放大自己失去?你的痛苦,不能利用你的愧疚来左右你的选择,不过我?总觉得?也许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比如我?们?暂缓一下,看看能不能出现一点奇迹……”


    “我?每天盼着奇迹,我?心里有着执念,也许余生?我?都会?成为命运的囚徒,但是这都没关系,你是我?生?命里短暂的一束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留住你……”


    她现在,竟然悲哀地寄希望于奇迹,但是她听过所谓的吸引力法则。


    她没有一刻松懈地保持着希望,虽然她不相信意识决定物质,但是当一个人,无比殷切地渴望着事情?出现转机,这份想法足够强烈,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


    会?不会?真的出现曙光。


    凌疏说这番话的时候,视线始终看着别处,看着远处的围墙。


    只有面对静物,她才能将?情?绪稳住。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风一吹,又红色褪去?,然后长舒一口气,来缓解自己胸口那短暂的压力。


    最终,她扬起笑容,看了看他,语气故作?轻松:“这,就是我?的秘密,最隐秘的秘密,我?的自我?斗争,我?的独角戏。”


    曲知恒陡然站起身?,几乎是带着强烈的冲动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的。


    她错愕地看着他的身?影走向自己,一时间,心鼓被重重擂响,震颤得?她耳边嗡嗡作?响,将?外界的其他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不……”她慌乱地出手阻止曲知恒上前。


    “现在最好不好碰到我?,因?为我?不想大哭,我?好不容易才能把我?的情?绪调节成这个样子的,我?不想功亏一篑……”


    她解释这一切的时候,那种眼眶的酸涩感又涌上来,视线顺着他的身?形往上,寻到他的脸庞。


    早已预料自己的心性,在曲知恒温暖的怀抱中,她和内心的斗争会?变得?无比艰难。


    正因?为她太?依赖曲知恒,所以他很?容易让她将?心中的不快宣泄出来。


    曲知恒没有贸然违背她的意愿,只是缓缓蹲下来,在她身?侧,与她视线对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心里的纠结和痛苦?”


    他眼里有满满的不忍,他的眼神中的少有外露至此。


    这一次,即便曲知恒没有给?她任何拥抱,但是一句话……带着细腻的温情?,还是让她最终破防,泪如雨下。


    “因?为没有用,我?说了也无法阻止你,还会?给?你添麻烦……我?还想过,如果我?是你,也许也会?和你做出相同的决定,所以我?理解你,也希望你走向解脱。”


    她悲泣着,绝望无力地摇头,在克制不住的哭声中诉说。


    “可我?走了,你会?很?伤心不是吗?”


    曲知恒心疼地握了握,伸手从桌上拿来纸巾给?她擦眼泪,眼神似乎也开始在动摇了。


    她沉默着想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哽咽着说出了实话:“我?当然会?很?伤心……”


    “……那我?就为此做出改变。”曲知恒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做出回答,带着笃定。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凌疏似乎意识到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了,她顾不得?哭泣,突然抬头看着他,目光怔怔。


    她看着曲知恒,脑海中仿佛想起古希腊神话里,俄耳甫斯下冥界救回新婚妻子的故事。


    俄耳甫斯的新婚妻子被毒蛇带走生?命,他前往冥界寻找妻子,冥王同意他把妻子带回去?,但是有一个要求,在他们?回到人间之前,俄耳甫斯都不能回头看自己的妻子,如果违反,妻子将?永生?都呆在冥界。


    可俄耳甫斯在刚踏出冥界的瞬间,就忍不住回头看了妻子,最终只能眼睁睁看到她永远坠入地狱。


    凌疏此刻觉得?,自己今日的话,就像是俄耳甫斯的回眸,令只有一步之遥的曲知恒前功尽弃。


    只不过与故事里,生?与死的角色,互换了。


    想到这里,凌疏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惶恐:“你不要为了我?……”


    这是她最怕的事情?,为了她而动摇,因?为如果曲知恒未来真的如他预测的那样,生?不如死,那她将?要承担一辈子的罪过。


    “你不用害怕或愧疚,无论是留下来,还是离开,都是我?在有自主意识的状态下做出的决定。”


    他抬手安抚着她的脸颊,修长冰凉的手指在她的发迹滑过,如同流水化作?的丝带。


    曲知恒看着她,虽眼波未变,可以却?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经历了无数次思考,只是这些思考和权衡都是凌疏不知道?的。


    凌疏双眼圆睁,在她惊异的眼神中,曲知恒轻缓又郑重地跟她解释道?。


    “需要人应当去?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最优的理性决定,但是别忘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理性之外,还有感性,我?发自内心也多?想陪你……”


    “我?想陪你去?世?界各地旅行,你再也不用担心意外出现,不得?不在大雪天站上一夜,我?还想陪你度过人生?中重要的时刻,看你登上最高的领奖台,同样也会?陪你经历你的彷徨和痛苦,迷惘和无奈……”


    发自肺腑地说,曲知恒的描述过于动人,让她也动摇了。


    “你描述的画面,是我?每天夜晚入梦后都会?畅想的画面,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光是想想,就足以令我?放弃从梦里醒来。”


    可是,凌疏和曲知恒之间,似乎必须要有其中一方来承受痛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剩下的日子里,你都要负重前行……”凌疏很?向往曲知恒描述的生?活,但是她又不得?不提醒他这么做的代价。


    曲知恒宽和地笑了笑:“但是我?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那同样是我?的自私,这样你就只能孤独地承受痛苦,不过如果我?选择留下,我?身?边还有你。”


    “这次你不害怕未来最坏的结果吗?你想好如何面对了吗?”


    凌疏心有不安地问道?。


    “最坏的可能……就是我?彻底精神错乱,那时候,请你送我?离开。”


    他看着凌疏,恳切地说道?。


    这句“送我?离开”,似乎是一语双关,凌疏也不知道?如何送他离开,肯定不是送他去?了结生?命的意思。


    难道?是想让她将?他亲手送进精神病院吗?


    “不行,我?做不到,你分明说过你不想在精神病院里面待着的。”


    她连声拒绝,脸色有些苍白,将?手从曲知恒手中抽出。


    “没关系,我?自己联系好就行,我?只是不知道?我?在失去?自主意识后,会?不会?伤害你,所以进精神病院,至少能帮你避免很?多?危险。”


    曲知恒分明在讲述一件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事情?,但是他看上去?却?如此云淡风轻,面带笑容,柔声跟她说,像是在安慰幼儿园里不愿意午睡的小孩子。


    听到这里,凌疏眼神剧变,情?绪激动地提高音量说道?:


    “曲知恒,你这一生?究竟有没有一瞬间为自己考虑过,我?最大的期望和你对我?的心情?类似,我?同样希望你能高高兴兴做出自己的选择,我?也想成全你!”


    在她惶惑的眼神中,曲知恒失笑,重新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了一下。


    然后曲知恒抬眼重新看向她,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低哑:“我?理解你的想法,我?为此而感激,不过选择和你待在一起,也是同样高兴的选择。”


    这是为什么她迟迟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全部想法,因?为她就担心出现这样的局面。


    俄耳甫斯的回眸,最大的悲剧就因?为出现在,他是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只差一步,俄耳甫斯就能拯救他的爱人,却?因?为自己按捺殷切的心情?,而令他忘记冥王的叮嘱,让他的挚爱永坠地狱。


    只差那最后一步,区区一步。


    凌疏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心里有很?多?的担忧,她试图去?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记得?很?久以前,大概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外婆住院了,由于我?爸妈都忙于工作?,我?妈不得?不辞掉工作?回家照顾我?,可等到她两年后重返职场的时候,却?失去?了最佳的晋升机会?,她为此多?奋斗了的五年……”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感悟,就听到面前传来了曲知恒的恢复正常的嗓音:


    “放心吧,我?不会?后悔,更不会?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厄运迁怒于你,我?会?自己对我?所做的每个决定负责。”


    凌疏的共情?能力太?强,即便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没能彻底放下心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曲知恒要为这个决定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每年秋天,你都会?用新鲜栗子的给?我?做蛋糕吗?”


    “当然。”


    在稍微转移了一下注意力之后,凌疏一下子心情?明朗了一些,但是她还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你愿意慢慢尝试好好进食吗?因?为我?怕你……”


    她对曲知恒的身?体状况充满担忧,无论是厌食症还是精神分裂,每一种都可能要他的命。


    “我?会?在维持生?命体征的前提下,欢迎加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哦让自己变得?的健康。”


    他的厌食症状并非他主观可以控制,但是他的回答确实可以达到相同的结果。


    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他能健康活着。


    “不用急,我?们?一点点来。”


    这一次换凌疏来宽慰他了。


    曲知恒看着她,缓缓站起身?,关切地问道?:“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凌疏似乎心里还装着点事情?,猛然回过神,飞快调节了一下,“好挺多?的……”


    曲知恒垂眸看她,宠溺地笑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全好?”


    凌疏兀自站起身?,拉着他转身?走到了花坛旁边,站在了那里的石凳上,这样就能和曲知恒同高。


    她盯着他的脸庞看了半晌,慢慢凑近他的唇,最后她闭上了双眼。


    两唇相碰,彼此相依。


    她用心吻了一会?儿,再慢慢离开他的唇,笑得?眉眼弯弯:“这样才全好了。”


    曲知恒看着她,又上前不由分说地重新吻她,进行主动权的交换。


    他试图打开她的唇齿,没有侵略性,只是带着一定的主动。


    凌疏从七荤八素中猛然惊醒,轻轻推了推他,然后别开唇低声提醒道?:“我?刚刚吃了栗子蛋糕……”


    她担心,这会?不会?引发他的厌食反应,如果到时候有呕吐反应的话会?造成一些尴尬。


    他用鼻尖轻轻抵住凌疏的脸颊,呼吸沉重了几分,温和地说道?:“没关系。”


    每次曲知恒说没关系,好像真的没关系。


    凌疏虽仍然心有顾忌,但是新一轮的攻势已经发起,她一时间大脑又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能下意识将?如求生?般搂住他的肩膀。


    一切都在沉默的气氛中的进行,耳边的风声吹散了两人之间热烈的气息,也掩盖了呼吸声。


    在她一息尚存之际,曲知恒将?她抱入了室内。


    他依旧是不喜欢在沙发上的,而是上楼去?了楼上的房间。


    “你不是说今天没有第二次吗?”


    凌疏向后坠入柔软的被子时,发出几分笑声,戏谑地问道?。


    “谁说一定只有一种方法?”


    曲知恒反问道?,略微压了上来,但是却?没有真正将?身?体的重量放在她身?上。


    凌疏不放过任何一个开玩笑的机会?:“但是你平时都不怎么进食,会?不会?营养不良啊?”


    “你以后可以自己来验证。”


    他的声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恰如此时,她感到有些浪潮在横冲直撞,让她忍不住将?笑容收敛,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她刚才那不是幻听,她听到了曲知恒在说“以后”,这个词原来承载了这么多?的希望……


    越是内心激动的时刻,越是极度喜悦的时刻,就越容易迷失在一种潮湿的雨云中。


    她像是极度疲惫般,静静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她好像终于可以安心了,不用与自己身?体里的本能对抗,不用再害怕自己在温柔乡里缠绵流转,最终迷失。


    恍惚间,她听到曲知恒清晰柔和的声音:“还记得?安全词吗?”


    她在一片迷雾中点点头,留存的意识在心里补充道?:还有安全手势。


    在完全失态之前,她还在不忘强撑着清醒打趣道?:“不愧是拉大提琴……”


    精湛的琴技,毫无换弓痕迹,力度均匀,手指按弦,拨弦,揉弦,延长……


    耳边响起了急切的交响乐,如细雨带春雷,嘈嘈切切,悠扬又懂得?在关键时刻停止,然后呼吸几下之后,再稳重地继续。


    一切都在乐团指挥的掌控之中,这场弦乐团的演出,指挥者虽然是个新手,却?表现出一种超乎年级的稳健和镇定,没有丝毫紧张。


    大概是因?为指挥手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即便疏于练习,也可以把控全局。


    凌疏彻底笑不出来,也没办法开玩笑了,她仿佛地球的不同纬度反复跳跃。


    一会?儿冷得?发抖,抓紧了柔软的被子,一会?儿进入了热带雨林,闷热潮湿,只能快速的呼吸,以获取更多?氧气。


    她挣扎着,隐忍着喉头的声音,却?又一次次呛声。


    在复杂情?愫在心中交错的时候,她如同从枪林弹雨中穿过,最后劫后余生?般放声痛哭。


    她只知道?这不是痛苦或是的悲伤的泪水,是忍耐苦难太?久,一时间难以适应那种突如其来的安全。


    只得?发泄般地哭泣,让泪水夹杂雨水。


    如同《肖生?克的救赎》中,安迪顺着肮脏的下水管道?艰难爬行,他多?年的努力终于在痛苦中迎来了曙光。


    他从下水管道?爬出后,一边在河流中奔走,一边扯下自己身?上的囚服。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笑中带泪,迎来自己的新生?。


    凌疏在哭泣,是无声的眼泪,像安迪重见天日的眼泪,喜悦和自由到了极致,就是克制不住的泪水。


    曲知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反应,略微停下,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疼吗?”


    她抬起手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嘴角荡漾着微笑,摇摇头,然后伸手将?他的脖子搂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就像爱一个人到了极致,心脏会?抽痛一样。”


    “我?总觉得?你分明在我?眼前,但是还是觉得?不够真实……”她抬手描摹着曲知恒精致的眉眼,疑惑道?,“我?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吗?我?晚上做的美梦太?多?,我?有点不敢相信了。”


    像是为了去?确认一样,她环住他的脖子与他相吻,不断攫取他的气息,还有他身?上零落的香味。


    忽而间,她翻身?与他调换了位置。


    曲知恒半躺着,挑眉看着她,问道?:“你想在上面?”


    她鼓起勇气,调整了呼吸,像是临危受命的船员要开始掌舵了一样,带着紧张和期待,点点头。


    虽说是掌舵手,但是还是离不开他的辅助,比如她数次险些坠落,都被他轻轻用手及时托住。


    没过多?久,她就气喘吁吁地倒在他身?上,然后有些虚弱地说:“船长现在腿软了,还是你当船长吧。”


    于是他支起上身?,将?手掌扶住她的后脑勺,托起她膝弯,从床上轻而易举地站起,走到了靠墙的桌边,在她后背处垫了个枕头。


    后背与坚硬的墙体,只隔了一个枕头。


    这个距离和高度,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吻她,让她数次缺氧,又恰好能在她求生?欲最强的时候放她呼吸。


    就像一个疲惫的猫咪,刚准备呼噜呼噜睡下,又重新被唤醒。


    那种精疲力尽下的意识剥夺,带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技巧性。


    “你把基础定得?太?高,以后会?不会?很?难被自己超越啊?”


    趁着间歇的空挡,她呼吸凌乱着提醒他。


    “可以不断学习和进步。”曲知恒嘴角攫起笑容,他的呼吸平复得?很?快,但是心跳声却?格外明显。


    “听说离婚的常见原因?是某方面不和谐,但是我?感觉我?可能没这种烦恼。”


    她只要略微一平静下来,就会?开始发散思维。


    但是曲知恒倾声上前,浅笑道?:“我?不会?让我?们?因?为这个而离婚或分手的。”


    “我?喜欢的是你的心,即便有这方面原因?,我?也不会?和你分手的。”


    凌疏忽然很?认真地对他说道?。


    “放心,不会?的……”


    曲知恒见她开始为莫须有的东西担忧,就低头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带着她重新投入新一轮的战局。


    这一次,凌疏总算不需要抱着向死而生?的想法去?强迫自己记住每个瞬间。


    精神全然放松之后,又是新的一番体验,带着自由和畅快。


    这虽然是这天内的第二次,但是也许在高超的技巧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事后曲知恒带她去?冲洗,并自觉地在门口等她。


    谁知,身?后的门锁响起,凌疏出现在他身?后,将?他飞快拉了进去?。


    “还记得?沐浴时吃橙子的原理吗?”


    室内在高温的水流下,快速被水蒸气填满,一种很?轻的缺氧感袭来,双方在雾气中将?对方看得?不真实。


    在坚固的玻璃门上,水汽升起,她的声音轻快响起,像一只误入了温泉池的金丝雀 。


    “记得?。”


    他回应着她,眼前雾气迷茫,将?凌疏看得?不真切了。


    凌疏勾下曲知恒的脖子,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大笑着冲进了玻璃门内,然后将?水流温度快速调节到温热。


    然后,与曲知恒淋着温暖的细雨,放肆的拥吻。


    凌疏心情?带着一种洒脱感,像是在自由中被激发了疯狂的森林小鹿。


    有着无数出其不意的点子等着他。


    “我?是不是有点疯狂了?”


    她被水流冲刷了脸庞,问他。


    “我?们?都试图为对方第一天就奠定很?高的基础。”


    曲知恒配合着她所有的把戏,极尽宠爱地跟随着她。


    这天他们?在室内待了很?久,直到两人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天幕已经渐黑。


    一起用完晚餐之后,他们?一切在沙发上照例看了场电影。


    曲知恒在睡前照常送了她曲子。


    凌疏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今天也有曲子?来日方长,不想留点灵感?万一以后灵感不够怎么办?”


    他在钢琴前笑容带着随性,“有你在,灵感不会?枯竭。”


    夜晚的时候,由于白天下过了雨,今晚夜空没有太?多?层云,星辰又出现在深蓝的天幕中。


    “我?觉得?今夜的星辰,和上次在巴塞尔看到的是差不多?的,但是今天的好像更美,是因?为默尔索更接近天堂吗?”


    凌疏裹上了很?厚的衣服才被允许上天台去?看星星的。


    她在室内总是穿着一条轻薄的睡裙,因?为室内一整天都燃烧着壁炉,所以很?温暖。


    天台也有外置取暖设备,也是烧的木头。


    但是曲知恒加了点熏牛排用的果木,所以烧出来的味道?带着一种特别的香味。


    凌疏后来已经不满足于取暖了,就下楼取来了棉花糖和饼干。


    “其实烤棉花糖,主要吃一个氛围。”


    她一边说笑,一边将?白白胖胖的棉花糖串上,放在火苗上方,旋转着烤制。


    等棉花糖的表面出现了淡淡的焦褐色,就可以放到空气中任夜风吹凉一些。


    在将?凉而未凉的时候,棉花糖表面会?形成一层有些脆有些软的外壳,将?两片饼干往上面一夹,就可以把棉花糖表面带着脆壳的部分轻而易举地取下来,甚至还可以拉一点丝。


    凌疏将?金属串递给?曲知恒,然后自己双手从两边把饼干夹紧,让棉花糖的外壳尽可能均匀地分布在饼干里面。


    然后吹着夜风,小口小口地吃着饼干。


    一定要趁热吃,因?为棉花糖被加热之后,如果一旦冷却?下来,就会?变成牛轧糖的口感。


    曲知恒看了她满足的模样,浅笑了一下,然后自顾自从包装袋中又取来一个新的棉花糖,在火苗上耐心极好滴地帮她烤到微焦。


    再用两片饼干夹好,最后递给?她。


    于是这夜里,她不需要多?说任何一句话,曲知恒很?容易明白她想要什么。


    在吃着棉花糖饼干的时候,凌疏有感而发,“幸好只有我?知道?你有这么好,不然我?肯定会?有很?多?竞争对手。”


    曲知恒双眼观察着棉花糖的变化,闻言看向她,笑了笑:“我?感觉我?的竞争对手,似乎也很?多?。”


    “确实很?多?哦,等我?出道?了之后有不少男粉丝的,你会?不会?有危机感啊?”


    曲知恒虽面容平和,但是却?还是思考了这个可能性,然后轻轻点点头。


    “那就把我?看好一点,以后我?的每一场演出,你都要来,我?只要知道?你在台下,一定会?更卖力地演唱的。”


    她接着自顾自地说:“对了,我?还有机会?听到你的音乐会?吗?”


    “等我?下周去?见了私人医生?后,我?看看能不能寻求一些更先进的治疗方案,等我?慢慢稳定下来了,你就能来听我?的音乐会?了。”


    直到现在,凌疏才知道?曲知恒白天对她说的话,并不是敷衍,而是他真的在认真寻找应对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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